她摇了摇头,转了转眼珠。
“第一步就是要一直承认你的无能为力超过你的工作狂热。再说,我在你车里留了点东西,我得去拿来。”我伸出手,“钥匙。”
她斜躺在床上,惬意得不想动弹了。“哦。好,没问题。”她不情愿地说道。“谢谢。”她滚到床边,从皮夹里摸出钥匙,晃晃悠悠地用一个很夸张的手势递给我。“快点回来,哈?”
这时停车场漆黑无人。我转身看了一下旅馆,距离这差不多有一百英尺,我确定从我们的房间看不到这边。她看不到我。
我打开她的马自达的后备箱,找到电脑包,一个法兰绒马海毛质地的尼龙包。我没开玩笑:我的确在她车里留了东西,一个小徒步背包。后备箱里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东西。我把电脑包和小背包甩到背上,钻进了汽车。
我又朝旅馆看了一眼。没人走过来。
我没开车内的顶灯,而是让眼睛适应黑暗。这样才能保证不被别人注意到。
我觉得自己偷偷摸摸的,很猥琐,可是我得面对现实。我确实别无选择。她是我进AURORA最好的通道,现在我必须进去。这是我惟一的自救办法。
我迅速拉开电脑包的拉链,拿出笔记本电脑,按下电源开关。电脑屏幕使车内变成了蓝色。等电脑开机的同时,我打开自己的背包,取出一个塑料的蓝色小急救箱。
箱子里面没有邦迪急救物品,只有一些小塑料容器。每一个里面装有一块软蜡。
借着屏幕的蓝光,我看了看钥匙串上的钥匙。有几把貌似很重要。也许其中一把就能开启AURORA项目层的某一个档案柜。
我把钥匙一把一把地放到长方形的软蜡上。我已经跟着米查姆手下的一个伙计练习过好几次这个动作了,现在很高兴我做到了。弄完所有的钥匙花了一些时间,这时屏幕上出了一个对话框,要求输入密码。
妈的。不是所有人的电脑都有密码保护。哦,好吧;现在这也不是很难解决的问题了。我从背包里面取出米查姆给的微型读卡器,连到我的掌上电脑上。我按下开始键,然后冲它摇晃了一下艾莲娜的识别卡。
这个小装置读取了卡中的信息,并保存在我的掌上电脑中。
也许她的电脑还是有密码保护的好。时间有限,我不可能总在外面晃荡,那样她就会想我到底去哪儿了。就在我准备关上电脑的时候,就在那几秒钟的空当,我决定试试一般人常用的密码设置——我还记得她的生日,她员工号的前六位。没反应。我敲入艾莲娜,密码对话框消失了,出现了一张干净的桌面。
噢,老兄,简单啊。我进来了。
上帝。现在怎么办?我还能冒险继续多长时间?但是怎么能错过如此良机呢?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艾莲娜是一个极有条理、极讲效率的人。她电脑内的文件夹按照清晰的逻辑关系摆放得很整齐。其中一个文件夹命名为AURORA。
全部都在这里。嗯,可能还不是全部,但已经是一个装满了各种技术说明的金矿了,包括光学芯片、市场营销的备忘录、接受和发送的电子邮件记录、会议议程、有门卡号码的人员花名册,甚至还有建筑平面图……
文件太多了,我来不及一一详细阅读文件名。笔记本电脑带有一个CD光驱,而我的背包里面正好有一摞空白光盘。我抽出一张,迅速装进了光驱。
就算是艾莲娜的这种高速电脑,还是花了足足5分钟才完成了整个AURORA文件夹的复制。这就是价值所在。
“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见我回来,她撅着小嘴嘟囔道。
她盖着被子,裸露的双峰清晰可见,脸上带着倦意。CD机上悠缓地放着史蒂夫·旺德的情歌《今日去爱只因需要爱》。
“我找不到哪一把是你的后备箱钥匙。”
“你这种开车的人还会犯这种错?我还以为你已经开车走了,把我留在这里了呢。”
“我看起来蠢吗?”
“不能以貌取人,”她说。“上床。”
“我从来没猜到你会喜欢史蒂夫·旺德。”我说。这话不假,光凭她搜集的那些狂野女性民谣歌手的唱片,我真的没猜到。
“你还没真的了解我。”她回答。
“还没,不过再给我点时间。”我说。我知道关于你的所有信息,我心想,但我还不了解你。我不是惟一一个心存秘密的人。我把她的笔记本电脑放到浴室旁的橡木桌子上,回到卧室边脱衣服边说。“一旦你抓住了非凡的灵感,午夜时分就能来一场惊天动地的头脑风暴了。”
我光着身子爬上了床。这个美丽的裸体女人躺在床上,扮演着引诱的角色,但是实际上,我才是那个真正引诱的人。她不知道我正在玩的鬼把戏,我忽然感到一阵复杂的羞愧,很奇怪的感觉,有一丝良心发现。“到这里来,”她用挑动人心的语调低语,双眼凝望着我,“我刚刚才有过一次头脑风暴。”
我们都是八点以后才醒来,晚得很不符合我们这两个A级工作狂的习惯——我们又鬼混了一会儿才起床淋浴,接着下楼吃了一顿乡村早点。我很怀疑乡下人是不是真的这么吃饭,不然真的都会变成四百磅的大胖子:薄片火腿(只有在乡村这种夜宿包括次日早餐的旅馆才会把火腿切成“薄片”),粗燕麦粉,刚刚出炉的热蓝莓松饼,鸡蛋,法国烤面包,鲜奶咖啡……艾莲娜全吃了下去,这让我大感意外,这么一个瘦得像火柴棍的女孩子。我很惬意地看着她狼吞虎咽。她是有胃口的女人,正合我的胃口。
我们回到房间又缠绵了一会儿,然后开始闲聊。我刻意回避识别卡或是保安程序。她想说说我父亲的死和葬礼,虽然这个话题让我很压抑,我还是说了几句。十一点的时候,我们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约会结束。
我想我们俩都还想继续下去,但是都需要回各自的窝歇息一会儿,做点正经事,然后回公司,赶一下这晚缠绵后的工作。
我惬意地开着车奔驰在乡间小路上,树叶间星星点点地洒落下阳光,昨晚,我与有生以来见过的最酷、最美、最有趣、最性感的女人共度了良宵。
老兄,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第七十章
中午一回到公寓,我就给塞斯打了电话。
“我还需要点现金。”他说。
我已经从我的怀亚特基金账户里给他取过几千美元了,不然还能从哪里弄钱。他这么快就把钱挥霍一空,让我措手不及。
“我不想满世界跑去搞些便宜货,”他说,“我弄到的全是专业设备。”
“我想你得做件事,”我说。“虽然可能比较老套。”
“你想我去弄件制服?”
“是。”
“识别卡呢?”
“我正在弄。”我说。
“你不紧张?”
我犹豫了一会儿,想应该怎么撒谎,我想给他鼓舞士气,但是没做到。“紧张得要死。”我说。
我不愿意去想万一计划失败以后的事情。我大脑的主要器官现在完全陷入了焦虑当中,拼命想怎么应付马上就要见到的塞斯的老板。
然而,大脑中有某一个地方还是开了小差。我想用它来思念艾莲娜。我想着现状的讽刺意味——一个精心策划的引诱计划怎么会进入了这样一个无法预料的航道,我的背叛怎么会错误地得到了回报呢?
关于我对她所做的一切,我既感到满足,同时也感到罪恶。我满心喜欢着这个女人,这种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一些小细节不停地重新回到我的记忆中:她刷牙不用漱口杯,而是用手从水龙头捧一口水;她那光滑凹陷的腰背线条流向丰满的臀部曲线;还有她抹口红时的极度性感……我想念她柔软的声音、疯狂的大笑、幽默感和她的甜美。
我甚至想到了——这真是最奇怪的事情了——我们俩人的未来,这种想法对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孩来说一向都让人退避三舍,然而现在似乎并不是那么可怕。我不想错过这个女人。我感觉自己好像是跑进7-11连锁店买了半打啤酒和一张彩票,结果我中奖了。
就因为这个,我绝不能让她知道我的真实目的。那样会让我害怕。黑暗而可怕的想法不断地涌上心头,打搅着我愚蠢的幻想,就像许多孩子都有的小丑玩具,一按按钮就蹭地弹到空中。
肮脏污浊的黑白画面层层切入到我的脑海:黑暗中,我坐在车里用CD光盘从一台笔记本电脑上复制文件,把她的钥匙放进蜡条,仿制她的识别卡。
我要把邪恶的小丑娃娃打倒。在我们的新婚典礼上,艾莲娜优雅端庄地经过走道,挽着她的父亲,一位身着西装、满头银丝、下巴坚挺的男人。
婚礼由“治安法官”Jock主持。艾莲娜的全家都出席了,她的妈妈看起来就像《新娘的爸爸》里面的戴安娜·基恩,她的妹妹虽然没有艾莲娜那么漂亮,但是同样甜美可人,他们都惊呆了——注意,这只是一个幻想——她竟然嫁给了我。
我们的第一所房子,是一所真正的房子而非公寓,比如在中西部哪个枝繁叶茂的古老小镇。我想像着《新娘的爸爸》里史蒂夫·马丁一家住的大房子。我们俩怎么说都是富有的高层管理人士。耳边不远处,尼娜·西蒙唱着《山上的人们》。我把艾莲娜抱进门,任她笑我粗鲁。我们每走进一个房间,就开始设计房间的布置,包括浴室和衣橱。我们租来影碟,坐在床上边看边用筷子从纸盒里夹外卖的中国菜吃,我不时地偷偷瞟她一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娶了这样一个神仙妹妹。
米查姆的傻伙计送回了我的电脑,还有别的东西。正好,我正需要它们。
我把从艾莲娜的笔记本电脑上拷贝来的CD光盘插入电脑。其中很多内容都是说AURORA潜在的巨大市场。用他们的行话说,这块“空间”是特莱恩的嘴中肉盘中餐。若是以它所预示的计算能力的急速增长,AURORA将能在多么大的程度上改变这个世界啊!
其中一个有趣的文件是有关AURORA的公开发布。那天正好是星期三,离现在还有四天,地点设在特莱恩总部的观光中心,一个宏伟的现代礼堂。电子邮件提醒、传真、电话只在发布的前一天才会发送给媒体。显然这是公众的一件大事。我把时间安排表打印了一份。
但是我最感兴趣的其实是建筑图纸和全部AURORA工作人员须知的保安程序。
我打开厨房的一个垃圾柜。其中一个垃圾袋里面装着我放在密封袋里的几件东西。其中一件是我故意放在房间里的安妮·迪芙兰蔻的CD。希望艾莲娜来的时候能动一下,她的确动了。另一个是她在这里用过的红酒杯。
米查姆给我了一套Sirchie指纹识别器、几瓶指纹粉、指纹提取透明带,还有玻璃纤维刷。我戴上一双橡胶手套,在CD和玻璃杯上刷上些许石墨粉。
目前只有在CD上才能取到最完整的拇指指纹。我小心翼翼地用透明带取下指纹,放进消过毒的塑料容器里。
我给尼克·怀亚特写了一封邮件。
称呼当然是“亚瑟”:
星期一傍晚或周二早上将完成任务并拿到样本。周二清晨将按时交付,并给你清单。任务一旦完成,我将中止所有合同。
我故意强调心中的怨恨。我不想让他们起疑心。
可怀亚特会亲自去见面地点吗?
我猜这是一个最大的未知数。怀亚特来不来并不重要,虽然我肯定希望他来。但没办法逼他亲自来。实际上,坚持让他来反而可能事与愿违。但是现在,以我对怀亚特的了解,我敢打保票他不会再信任第二个人了。
你看,我能给尼克·怀亚特他想要的东西。
我会给他AURORA的芯片原型,靠着塞斯的帮助,我会去D座第五层的安全区偷到这个芯片。
我得给他真货,真的AURORA芯片原型。很大程度上,这个芯片没法造假。因为怀亚特是个工程师,他知道怎么识别真假。
但是主要原因还是,我从坎米雷堤的电子邮件和艾莲娜的文件夹中了解到,AURORA芯片原型里已经用激光刻上了微型机械认证码,这一串数字和特莱恩标志只能在显微镜下才能识别。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他来拿偷来的芯片。真货。
因为一旦怀亚特——或者米查姆,如果只能这样的话——拿到偷来的芯片,他就在我手心里了。FBI会预知何时配合SWAT,但他们直到最后才会找到相关的人名和住址。一切都彻底在我的掌控之中。
霍华德·夏皮罗,也就是塞斯的老板,给我打了个电话。“别想和联邦检察官办公室打交道了,”他说,“这种冒险的事情,得去华盛顿,没完没了的。别想了。我们直接去找FBI——他们才是能玩起这场游戏的人。”
他和很多不愿透漏姓名的FBI打过不少交道。如果一切顺利,我把尼克·怀亚特交给他们,我就是一个缓刑,仅此而已。
嗯,我会把怀亚特交出去的。就这么做。
第七十一章
周一早上,我很早就开始了工作,心想这可能是我在特莱恩的最后一天了。
当然,如果一切顺利,这不过又是普通的一天——漫长的成功的职业生涯中的一天。
然而,想要如此极度复杂的计划不出一点差错,那种几率太小了。我很清楚。
星期天,我用米查姆给的一部叫“感应卡编程器”的小机器和艾莲娜识别卡中的数据,把她的识别卡复制了一份。
我还在艾莲娜的文件夹中找到了一幅D座五层平面图。几乎一半的地方都画上了阴影,标为“保密实验室C”。
保密实验室C就是原型测试的地方。
可惜,我不知道这个原型测试的保密实验室C里面都有些什么。一旦进入这个地区,我就得设法飞过去。
我开车去父亲的公寓拿那双工业手套,我和塞斯一起做玻璃清洁工的时候就戴它。我有点想见安托因,但是他肯定出去了。我在那儿的时候很奇怪,感觉自己好像被监视了,但没过一会儿,我就像没事儿人一样了。
星期天剩下的时间,我就在看特莱恩网站。事实上,从平面图到识别卡安检甚至到保安设备的清单,网络为特莱恩的工作人员描述了许多详细的信息。我从米查姆那里还得到了特莱恩保安使用的对讲机频率。
关于保安关卡,我还没有弄清我想知道的所有事情——远远不够——但是我确实搞清了几个关键点。他们确认了艾莲娜在乡村旅馆告诉我的事情。
第五层的出入口只有两个通道,都有人把守。首先你朝一个读卡器晃一下识别卡以进入第一道门,然后你得朝防弹玻璃后的警察扭一下头,当他确认你的脸和电脑屏幕上的照片吻合时,才会按钮让你通过主门。
然而,即使到这时,你还根本没有接近保密实验室C。在进入安全区入口前,你还得经过多条两边装有闭路摄像头的走廊,再经过一个除了闭路电视,还装有运动监视器的区域。那里没有人把守,但是你得启动一个生物特征感应器,才能开启大门。
即使可以实现,想要接近AURORA原型还是比登天还难。我可能在第一道关卡就被保安拦下来。显然,我用不了艾莲娜的识别卡——没人会把我和她搞错。但是一旦我进入了第五层,她的卡就有用武之地了。
生物遗传感应器比想像的更加麻烦。特莱恩在绝大多数技术领域处于绝对的领先地位,生物遗传识别——指纹扫描仪、掌纹读取器、自动面部特征识别、声音ID、光圈扫描、视网膜扫描——将会是安全行业的新生力军。所有技术都各有利弊,但是一般而言,人们最信赖指纹扫描仪——可靠,不麻烦也不玄乎,而且,失误错放的几率不算太高。
保密实验室C外部的墙上就安装了这么一部Identix指纹识别扫描仪。
下午晚些时候,我用手机给D座保安控制中心的副主任打了个电话。
“嘿,乔治,”我说,“我是网络设计和Ops公司的肯·罗密欧,线路组的。”肯·罗密欧确有其人,是一个高级经理。我得防备乔治真的查我。
“我能为您做点什么?”他说。他的声音好像是在他的万能小盒子里发现了一坨屎。
“只是礼貌性地打一个电话。鲍勃让我给你们先通一下气,明天清晨我们会更改光缆线路,并且升级D-5。”
“嗯,哈。”仿佛在说: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用激光五十微米光纤或者超高密度刃片服务器,但是,嘿,我没法从兜里变出这些东西,明白吗?我猜他们已经有了很严谨的宽带应用,而且——”
“我能为您做什么,先生——”
“叫我罗密欧。不管怎么说,我猜五层的人不想在工作时间受到打扰,所以他们才要求清晨进行。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我们希望你们的人能在线上,因为这事儿需要关闭四楼和六楼之间的近区探测仪、运动监视器以及所有类似的东西。”
副主任发现其实没他什么事情,好像舒了一口气。
“你是在说整个该死的五层吗?我不可能切断整个五层,除非……”
“不,不,不,”我说。“只要我的人能通过两个或者三个线路,就很好了,就耽误他们喝杯咖啡的工夫。哦,不对,我们主要是要找区域,让我看看,二十二区分A、B两部分,我猜?只有内部区域。怎么说呢,你的板上就会像圣诞树一样亮起来,我可能让你觉得很聒噪,但是我就是想给你先提个醒——”
乔治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如果只涉及二十二A、B两区,我想我能关掉……”
“只要不麻烦你。我是说,我们只是不想让你们烦躁。”
“我给你三个小时。”
“我们不会用三个小时,但是我想还是安全第一,总比抱歉的好,明白吗?总之,感谢你的帮助。”
第七十二章
傍晚七点左右,我按照习惯把特莱恩大厦重新熟悉了一遍才回家。那晚,我醒了很多次。
清晨,不到四点,我开车来到特莱恩,把车停在了街上,我没停在车库,大厦就不会有我返回的记录。十分钟后,一辆车停了下来,车身标有这样的字样:“J·J·RANKENBERGCO,成立于一九六三年的专业窗户清洗工具、设备与清洁剂公司”。司机位置上坐的正是塞斯,他穿着蓝色制服,左边口袋上印有J.J.Rankenberg字样。
“您好,牛仔。”他说。
“J.J本人让你用他的车?”
“老家伙已经死了,”塞斯说。他在抽烟,我知道他很紧张。“我不得不和朱妮相处。”他递给我一件折好的蓝色工作连身装,我接过来套在丝光斜纹棉布休闲裤和Polo衬衣上面,在五十铃卡车的驾驶室内这么做并非易事。衣服上散发出汽油的味道。
“我原以为朱妮不喜欢你。”
塞斯抬起左手,大拇指和其他手指蹭了蹭,指钞票。“干不长了,我在女朋友父亲的公司找了一份差事。”
“可你没有女朋友。”
“他只关心一件事情,就是怎样才能不必报税。准备好了吗,伙计?”
“按发送键吧,宝贝。”我说。我指了一下D座停车场入口,塞斯开了进去。保安亭的夜班保安朝面前的一摞纸上瞟了一眼,从单子上找到了公司的名字。
塞斯把卡车停在了低位的卸货区,跟我一起把车上的大尼龙手提袋搬下车,袋子里面什么都有,传动装置、Ettore专业橡胶扫帚、绿色大桶、十二英尺伸展棒、装有尿黄色玻璃清洁剂的塑料加仑壶、绳子、金属钩、波苏吊椅和Jumar上升器。我已经不记得这次任务究竟需要多少垃圾了。
我按了一下车库卷闸门旁边的钢制按钮,几秒钟后,卷闸门开始卷动。出现了一个脸色苍白、胡子扎人的大肚子警卫,手里拿了一个笔记板。“你们需要帮忙吗?”他问,但是表情却丝毫没有帮助的意思。
“我们都弄好了,”我说,“如果你能带我们去顶层的电梯……”
“没问题。”他说。他拿着笔记板站在那里——他似乎没在上面写过什么东西,只不过拿在手里显示他的地位不同——看着我们拖着一堆东西艰难前进。“天这么黑,你们能把窗户擦干净吗?”我们快走到电梯的时候,他问了一句。
“时不时地会这样,天黑的时候,我们反而擦得更干净。”塞斯说。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们透过玻璃看他们在里面工作的时候,他们就特别焦躁不安。”我说。
“是啊,那可是我们主要的消遣,”塞斯说,“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让这帮坐办公室的人得心脏病。”
保安乐了。他说:“如果顶层入口的门锁了,就不停地按R。应该有人在那儿,我想是奥斯卡。”
“好啊。”我说。
到顶层后,我想起为什么我会讨厌高空玻璃清洗了。特莱恩总部大厦只有八层楼高,还不到一百英尺,但是一到晚上,它就跟帝国大厦似的。风呼呼地刮着,空气阴冷湿粘,即使在夜里,还是能听见远远传来的汽车引擎声。
保安奥斯卡(他的徽章上写着)是个小个子,身穿蓝色海军制服,腰带上别着的无线对讲机哧哧啦啦地响着,同时还传来模糊不清的说话声。他在货梯边碰到我们,我们卸货,他就扭着肥腰一步一步地领着我们将东西挪到顶层楼梯。
我们跟着他走到楼梯。他一边开门一边说:“嗯,我接到消息说你们要上来,可是我挺吃惊的,我不知道你们这么早就开始工作了。”
他没有怀疑,好像只是想聊聊。
塞斯又把刚才的“时不时”的故事说了一遍,我俩又把要让办公室里的人得心脏病的把戏合演了一遍,他也乐了。他说,他能理解人们不想我们在工作时间打扰他们。我们的样子就是正常的玻璃清洁工,身穿制服,手持工具,而且,还有谁会发神经拖着一堆垃圾跑到一幢高楼大厦的顶层来呢?
“我值夜班就一两个星期,”他说,“你们以前来过吗?你们对这里熟悉吗?”
我们说,我们还没有做过特莱恩公司的业务,于是他领着我俩熟悉了一下基本设施——电插头,水龙头,安全锚。现在所有新建建筑物必须在屋顶上每隔十到十五英尺装一个安全锚,离建筑边缘有6英尺,每一个安全锚可以承受五千磅的物重,看起来很像顶部有一个U型栓的普通通风管。
奥斯卡对于我们是怎么装上传动装置的很感兴趣。他一直在边上晃悠,看我们系紧制动的钢钩。钢钩固定在半英尺粗的白黄相间的攀登绳上,绳子的另一端就系在安全锚上。
“利索,”他说,“你们平时空闲时间可能都会去爬山吧,啊?”
塞斯看了看我,说,“你做保安的平时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