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要离开教堂、坐上豪华轿车跟着灵车去墓地,突然发现教堂最后一排坐着一个男人。他是弥撒开始后才来的,教堂里灯光昏暗,而且他又站得太远,所以当时我没看清他的脸。

  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我。

  是戈达德。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既震惊又感动地慢步走向他。我微笑着感谢他能来,戈达德摇摇头,挥了挥手示意我不必谢他。

  “我以为你在东京。”我说。

  “噢,管它呢,亚太分部又不是没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等过。”

  “我不……”我怀疑地支支吾吾地说,“你另作了安排?”

  “我这一辈子学到的极少的几件事之一,就是要先做最紧要的事情。”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我明天会回公司的。”我说,“可能得下午才能去,因为我大概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不,”他说,“不忙,慢慢来。”

  “我没事,真的。”

  “对自己好点,亚当。没有你,我们也能撑一小会儿。”

  “这跟——跟你儿子的事儿完全不一样,Jock。我的意思是,我的父亲已经患上肺气肿好久了,其实……这样的结局更好。他想走来着。”

  “我明白那种感受。”他低声说。

  “我是说,我和他没那么亲密,真的。”我环顾了一下昏暗的周围、一排排的长木凳和墙上金色红色的油画。我的几个朋友站在门口附近,等着跟我说话。“或许我不该这么说,尤其是在这儿,你知道吗?”我悲伤地笑了笑,“但是他是那种很难相处的人,脾气暴躁,这反倒让人不觉得那么悲伤了——对他的过世。我并没有完全崩溃。”

  “噢,不,这会让人更难受,亚当。你会发现的。因为你对他的感情太复杂了。”

  我叹了一口气说:“我不认为我对他的感情那么——曾经那么——复杂。”

  “以后你会发现的。那些白白浪费了的机会,那些本可以有所不同的事情。但是我希望你记住:你的父亲很幸运能有你这个儿子。”

  “我不认为他觉得自己——”

  “真的。他很幸运,你的父亲。”

  “我不知道。”我说。突然之间,我体内关上了的阀门毫无征兆地垮掉了,那道坝崩溃了,我的泪水直涌了出来。我为我的泪流满面感到不好意思,于是我脱口而出:“很抱歉,Jock。”

  他伸出两只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如果你不会哭了,你就已经死了。”戈达德说。他的眼睛也湿润了。

  现在我像个孩子那样号啕大哭,既觉得丢人同时又松了一口气。戈达德的双臂环着我,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而我则哭得像个傻子。

  “我希望你知道,孩子,”戈达德轻声说,“你并不孤单。”  
第六十二章
葬礼的第二天,我回去上班了。我还能做什么?无精打采地在公寓里闲逛?我并不是那么沮丧,尽管我感觉很痛,就好像身上的一块皮被硬生生地剥掉了。我需要回到人群中去,而且或许,因为爸爸已经过世,和戈达德在一起能让我得到些安慰,他越来越像个父亲了。我并不是神经过敏,但是自从戈达德出现在葬礼上,有些事情发生了改变。我再也不为自己在特莱恩公司所谓的真正任务——我在这里“真正的原因”——而感到矛盾或者左右为难了,因为那再也不是我留在这儿的真正理由了。

  至少我自认为已经尽了职责、偿清了债务,以前的事也应该一笔勾销了。我不再为尼克·怀亚特工作了。我已经不再回复米查姆的电话或者电子邮件。有一次我甚至收到了一封朱迪丝·波尔通发来的语音邮件。她没有说自己的名字,但我马上就听出了她的声音。“亚当,”她说,“我知道现在这段时间对你来说很艰难。我们对令尊的故去深感悲痛,请接受我们的吊慰。”

  我能想像出朱迪丝、米查姆和怀亚特三人战略会议的情形,他们一定都对他们摆脱了控制的风筝感到愤怒不已。朱迪丝会让他们不要逼得那么紧,毕竟他刚刚死了亲人;怀亚特会满口粗话地说他才不管,快要没时间啦;而米查姆则会比他的老板更加粗暴地说他们一定要给我点颜色看看,让我生不如死;然后朱迪丝会说,不,我们必须采取仁慈的方式,让我试着联系他吧……

  她在消息里继续说:“但是尽管现在情况一团乱,你也一定要与我们保持联系,这一点至关重要。我希望我们都能积极、坦诚地对待彼此,亚当,但我需要你今天就跟我们联系。”

  我把她和米查姆的消息都删掉了。他们应该会明白了。最终我会给米查姆发封邮件正式切断我们之间的关系的,但是眼下,在事实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我认为最好还是吊着他们。我不再是尼克·怀亚特的风筝了。

  我已经给了他们需要的东西,他们会认识到不值得浪费时间死抓着我不放。

  他们可能会恐吓我,但是决不能再逼迫我为他们工作。只要我记住他们其实没什么能使的花招,我就能摆脱他们。

  我只需要牢牢地记住这一点。我能摆脱他们。  
第六十三章
第二天早上,我还没进特莱恩的停车场手机就响了。是弗洛伦斯打来的。

  “Jock想见你,”她说,听起来很紧急,“立刻。”

  戈达德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间,除了他还有坎米雷堤、科尔文,以及我在Jock烧烤聚会上见过的企业发展部高级副总裁斯图尔特·卢瑞尔。

  我进去的时候坎米雷堤正在说话。

  “……不,据我所知,那个狗娘养的昨天带着已经拟好了的协议书飞往帕洛阿尔托市。他和CEO希尔曼一起吃了顿中饭,到吃晚饭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协议书上签了名了。他和我们出的价一块不差——我是说,一分也不差——但是用的是现金!”

  “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戈达德勃然大怒。我还从来没见他这么生气过。“老天!Delphos签署了协议,不能与第三方交易的!”

  “协议定在明天签——我们还没有签订排他性交易协约。这就是他为什么会这么着急赶去的原因了,这样一来他就能在一切成为定局之前与他们成交了。”

  “你们这是在说谁呢?”我一边坐下,一边轻声问。

  “尼古拉斯·怀亚特,”斯图尔特·卢瑞尔回答说,“他刚刚背着我们用五亿美元现金买下了Delphos公司。”

  我的心一沉。我知道Delphos这个名字,但是我想起来我不应该知道它。怀亚特买下了Delphos?我大吃一惊。

  我一脸疑惑地转向戈达德。

  “那是我们正在收购的公司——我跟你说起过的,”他不耐烦地说,“我们的律师马上就要确定最终的购买协议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又越来越大,“我原来没想到怀亚特竟然有那么多现金!”

  “他们恰好有近十亿的现金,”吉姆·科尔文说,“确切地说,是八亿美元。因此,五亿美元差不多是倾其所有了,因为他们负债三十亿,每年至少需要支付两亿美元利息。”

  戈达德猛地拍了一下圆桌。“真他妈的该死!”他怒吼道,“怀亚特要Delphos这样的公司到底有什么用?他没有AURORA……怀亚特把自己的公司这样置于危境之中根本一丁点意义都没有,除非他的目的只是想搞垮我们。”

  “而他做到了。”坎米雷堤说。

  “看在老天的分上,没有AURORA,Delphos毫无价值!”戈达德说。

  “没有Delphos,AURORA就完蛋了。”坎米雷堤接道。

  “或许他知道了AURORA项目。”科尔文说。

  “不可能!”戈达德说道,“就算他知道了AURORA的存在,他也没有掌握它!”

  “如果他的确掌握了呢?”斯图尔特·卢瑞尔提醒他说。

  房间里一阵长长的沉默。

  坎米雷堤缓慢而严肃地说:“我们对AURORA采取的保护措施是国防部授权政府承包商处理机密资讯时使用的安全措施。”他死死地盯着戈达德说:“我是指防火墙、安全许可、网络保护、多级安全通道——所有为人所知的措施都用上了。它完全处于静锥区(无线电台附近的无信号区——译者注)。绝对不可能泄露出去。”

  “好吧,”戈达德说,“可是怀亚特还是知道了我们的谈判细节——”

  “除非,”坎米雷堤打断说,“他在这里有内线。”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我说:“你以前为怀亚特工作,是吗?”

  我感觉到血涌上头,为了掩饰,我装出愤怒的样子。“我以前在怀亚特工作!”我厉声说。

  “你还和他保持联系?”他问道。他的目光似乎想扎进我的身体。

  “你在暗示什么?”我站了起来。

  “我只是在问你一个简单的是非题——你有没有和怀亚特保持联系?”坎米雷堤不依不饶地说,“不久前你还和他在‘小栈’共进晚餐,没错吧?”

  “保罗,够了,”戈达德说,“亚当,你给我坐下。亚当既没法接触AURORA项目,也不可能得知Delphos的谈判细则。我相信今天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个公司的名字。”

  我点了点头。

  “让我们继续吧。”戈达德说。他似乎冷静了一点。“保罗,我要你跟我们的律师谈谈,看看什么追索权,看看我们能不能阻止怀亚特。现在距离公开AURORA项目的日子只有四天了。一旦全世界知道了我们的成果,大家就会混乱地把材料抢购一空,生产商们也会忙着投资于这条该死的供给线。要不我们就推迟发布的日期,要不……我不想参与那场混乱。我们必须集思广益,找找有没有其他差不多的公司可以收购——”

  “——除了Delphos,没人有那个技术。”坎米雷堤说。

  “我们都是聪明人,”戈达德说,“总会有其他可能的。”他把双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站了起来。“你知道,罗纳德·里根讲过一个故事,有个小孩儿看到了一大堆粪便,他说:‘这附近肯定有匹小马驹!’”他笑了起来,其他人也礼貌地笑了。他们似乎接受了戈达德为了缓解紧张局面而做出的无谓努力。“让我们开始工作吧,一起找到那匹小马驹。”  
第六十四章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晚开车回家的时候,我一路都在思考。我越想就越生气,越生气就开得越快、开得越乱。

  如果不是因为那份从坎米雷堤的文件里找出来的协议书,怀亚特也就不会知道特莱恩打算收购Delphos公司。我越提醒自己这一点,我的感觉也就越糟糕。

  该死,是时候让怀亚特知道这一切已经结束了。我不再为他们工作了。

  我打开了公寓门,开了灯,径直走向电脑打算发送电子邮件。

  但是,不。

  阿诺德·米查姆就坐在我的电脑前,另外几个看起来很粗暴的留着平头的家伙正在把屋里弄得乱七八糟。我的东西扔得到处都是。所有的书都被从架子上拿下来了,我的CD和DVD播放机被拆开了,就连电视也没有幸免于难。看上去好像是有谁大发雷霆,把东西一顿乱扔,尽量地毁坏了一切。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我说。

  米查姆冷静地从我的电脑屏幕上移开目光。“你绝不要他妈的对我视而不见。”他说。

  我必须离开这里。我转身冲向门口,就在这时,其中的一个平头暴徒刚好砰地关上了门,拦在门前警惕地盯着我。

  没有其他的出口,除非你把窗子也算上。从二十七楼跳下去可不像是个好主意。

  “你们想干什么?”我看了一眼米查姆,又看向门。

  “你以为你能藏得住什么东西吗?”米查姆说,“我可不这么认为。你既没有银行保险箱,也没有我们找不到的密室。我看到你把我写给你的所有电子邮件都保存下来了,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在乎呢。”

  “我当然在乎,”我愤怒地回答,“我把所有的东西都备份了。”

  “你用来记录与怀亚特、朱迪丝以及我的会议的加密程序——你知道,早在一年多前就被破解了。现在有好得多的程序了。”

  “多谢赐教。”我挖苦地说,并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无惧无畏,“现在,你和你的小子们干吗不在我打电话叫警察之前滚出去呢?”

  米查姆哼了一声,作了个手势,似乎是在招我过去。

  “不,”我摇摇头,“我说了,你和你的伙计们——”

  我眼角的余光看到有人在迅速移动,像闪电一样快,接着有东西重重地砸在了我的后脑勺上。我跪在地上,觉得嘴里有股血腥味儿。周围一切都泛着暗红色。我猛地伸出手想抓住反击的武器,但是我的手刚挥到背后就有人狠狠地踢了我右腰一下。我感到一阵剧痛,趴在了波斯地毯上。

  “不。”我喘息着说。

  又是一脚,这次踢在了我后脑勺上,疼极了。我眼前直冒金星。

  “让他们滚开,”我呻吟着,“叫你的——伙计——住手。如果太头昏眼花的话,我可能会多嘴。”

  这是我能想到的惟一办法。米查姆的帮凶们极有可能不知道我和米查姆之间的勾当。他们只不过是打手。米查姆不会告诉他们,也不会想让他们知道。或许他们稍微知道一点儿,也只是为了知道要在这里搜什么。但是米查姆绝对会尽可能让他们不知情。

  我蜷缩着,用手护住我的头,以防他们再踢我的后脑勺。我眼里的一切都在泛白、闪着金光,嘴里有股金属的味儿。沉默了一会儿,似乎米查姆在示意他们住手。

  “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问。

  “我们出去兜兜风吧。”米查姆回答说。  
第六十五章
米查姆和他的打手们把我推出了公寓,乘电梯下到车库,然后从辅助通道走到街上。我被吓得一塌糊涂。通道口有辆黑色的雪佛兰Suburban车,车窗是有色玻璃的。米查姆走在前面,另外三个家伙紧紧地围住我,也许是为了确保我无法逃脱或是偷袭米查姆或是别的。

  我脑袋里的血管跳动着作痛,后腰和胸口都痛得要死。我看上去肯定一团糟,被揍得到处都是瘀伤。

  “我们出去兜兜风吧”通常意味着——至少在黑手党影片里是这样——穿上灌上了水泥的靴子,然后被沉尸东河。但是如果他们想杀我的话,为什么不在我的公寓里动手呢?

  我后来想到,这些暴徒以前是警察,是怀亚特企业安全部雇用的。他们似乎纯粹是因为蛮力而被聘用的,只是些感觉迟钝的工具罢了。

  其中一个人开车,米查姆坐在前座上,与我隔着一层防弹玻璃。一路上他都在打电话。

  他显然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他成功地把我吓得半死,而且跟他的打手们已经找到了我保留的跟怀亚特有关的证据。

  四十五分钟后,Suburban开上了尼克·怀亚特住处长长的石车道。

  其中的两个人搜查我身上有没有武器,好像从我的公寓到这儿的路上我能有机会弄到把格洛克手枪一样。他们拿走了我的手机,推搡着我进了房子。我经过金属探测器时,它没叫。他们把我的手表、皮带和钥匙都拿走了。

  怀亚特坐在一间宽敞的房间里,屋子里几乎没什么摆设,他正在一个巨大的平板电视前看CNBC的节目。电视消了音,怀亚特在打手机。跟着这群平头跟班进来的时候,我从镜子里瞟了一眼自己,我看上去很糟糕。

  我们都站在那儿。

  过了几分钟,怀亚特结束了通话,放下了手机,看向我。“好久不见啊。”他说。

  “是啊。”我回答。

  “你看你,撞上门了?还是从楼梯上滚下来了?”

  “差不多吧。”

  “很遗憾听说你爸爸死了。但是上帝,用管子呼吸、氧气罐、所有那些鬼东西——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是那样,还不如开枪杀了我吧。”

  “乐意效劳。”我小声嘟囔着说,但我想他应该没有听到。

  “死得好,不是吗?把他从痛苦中解救出来了。”

  我想扑上去掐死他。“谢谢关心。”我说。

  “我要谢谢你,”他说,“给我提供了有关Delphos的情报。”

  “听起来似乎你得倾家荡产才买得起它。”

  “眼光总是要放远点嘛!你以为我是怎么有今天的成就的?当我们宣布我们有光学芯片的时候,我们的股票价格就会飙升。”

  “很好,”我说,“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了,你不再需要我了。”

  “噢,还没完呢,朋友。直到你给我拿到光学芯片的规格说明书才行。还有模型。”

  “不,”我非常平静地说,“我已经完成任务了。”

  “你以为你这就完成了?伙计,你真是在做白日梦啊!”他大笑起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喉咙深处悸动的脉搏。头很疼。“法律里规定得很清楚。”我清了清嗓子说。我查了一些法律网站。“你比我的麻烦要大多了,因为你才是整个阴谋的幕后操纵者,而我只不过是一颗棋子,是你在把控全局。”

  “法律,”怀亚特露出疑惑的微笑说,“你在跟我谈该死的法律?那就是你保存所有电子邮件和会议记录的原因?想将我绳之于法?哦,伙计,我真为你感到难过。我想你真的没有搞明白状况,是吗?你以为我会让你没完成任务就撒手不干?”

  “你已经从我这儿得到了所有有价值的情报了,”我说,“你的计划成功了。一切结束了。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与我联络。交易结束。对大家来说,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强烈的恐惧被一阵狂热的自信赶跑了。我最终越过了界限。我已经从悬崖上跳了下来,正在空中翱翔。在坠落到地面之前,我打算尽情享受这一刻的惬意。

  “想想吧,”我接着说,“你失去的可能会比我的多得多。你的公司,还有你的财富。我,只有烂命一条。我只是条小鱼罢了。不,我只算得上浮游生物。”

  他笑得更加灿烂了。“你打算怎么做?去找Jock·戈达德,告诉他你只是个该死的小卧底,你的聪明‘点子’都是他的主要竞争对手教的?然后你认为他会怎么做呢?谢谢你,把你带去他的小餐车共享午餐,敬你一杯阿华田?我可不这么认为。”

  我摇了摇头,我的心在狂跳。“你绝不会想让戈达德知道,你是怎么得知他们与Delphos的谈判细则的。”

  “或许你觉得可以去找联邦调查局,是吗?告诉他们你是怀亚特请的间谍?哦,他们会喜欢的。你知道联邦调查局的人是多么有同情心,不是吗?他们只会把你当作一只该死的蟑螂一样踩碎,然后我会矢口否认一切,他们将别无他选地相信我,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只是个该死的小骗子。你的档案上写着你是个骗徒,我的朋友。你从我这儿挪用公款的时候我把你从我的公司开除了,一切都记录在案。”

  “那么你又如何解释,为什么怀亚特的每个人都那么积极地推荐我呢?”

  “可是没有人那么做过,知道吗?我们从来都不会举荐像你这样的骗子。你,你这个惯骗,在你向特莱恩申请职务的时候伪造了我们公司的信笺抬头,自己编了封推荐信。那些信都不是从我们这里寄出的。纸张分析和法庭文件鉴定会毫无疑问地证明这一点。你使用的是和我们不同的电脑打印机,不同的墨盒。你伪造了签名,你这个混蛋。”他停了一下,接着说,“你真的以为我们不会给自己做好掩护?”

  我努力想报之一笑,但我没法让抖动的嘴部肌肉配合。“对不起,那解释不了怀亚特主管给特莱恩公司打的电话,”我说,“无论如何,戈达德会看穿真相的。他了解我。”

  怀亚特的笑声就像犬吠。“他了解你!真令人震惊!天哪,你真的不知道你在和谁打交道,是吗?你真以为有人会相信在我们把你扫地出门后,我们的人力资源部会给特莱恩打电话,热情地举荐你?唉,做点儿调查吧,猪头,你会发现每个从我们人力资源部打出的电话都被转接了。电话记录显示它们都是从你自己的公寓打出来的。你自己冒充人力资源部的人打了电话,混蛋,假扮你在怀亚特的上司,编出了那些热情洋溢的推荐。你是个变态的杂种,伙计。你是个病态的撒谎者,你编造了整个故事,号称自己是Lucid项目的负责人,只要他们一查就知道是假话。你知道,混球,我的安全人员会和他们合作并交换意见的。”

  我感到周围的一切都在慢慢地旋转,只觉得恶心想吐。

  “还有,或许你应该查查你引以为豪的秘密银行账号——你确信我们从某个国外账户给你存钱的那个。干吗不查查那些钱的真正来源呢?”

  我瞪着他。

  “那些钱,”怀亚特解释说,“直接来自于特莱恩的几个全权客户账号。你该死的数字指纹都留在上面了。你偷了他们的钱,就像你偷走我们的钱那样。”他的眼睛鼓了出来。“你根本逃不出我们的圈套,你这个可怜的垃圾。下次我见你的时候,你最好把Jock·戈达德的光学芯片的所有技术说明书都带来,否则你就完了。现在你给我滚出去。”  
第六部 黑袋工作
第六十六章
“最好是要紧事儿,兄弟,”塞斯说,“现在还是三更半夜呢。”

  “这是。我保证。”

  “是啊,你只在有事相求的时候才给我打电话。要不就是为了双亲过世那类事儿。”

  他在开玩笑,又不是开玩笑。事实是,他完全有权对我生气。自从我开始在特莱恩上班,我就不跟他联系了。而我父亲去世的时候,在葬礼上他一直陪着我。他比我要够朋友得多。

  一小时后,我们在塞斯家附近的一家通宵营业的邓肯甜甜圈碰面了。这里几乎空无一人,只有几个流浪汉。他还是穿着那条破烂的旧Diesel牛仔裤和一件德瑞博士世界巡回演唱会的T恤。

  他盯着我说:“你出什么事儿了?”

  我毫无隐瞒地对他诉说了刚刚发生的恐怖事件——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呢?

  最初他以为我是编的,但是他逐渐明白我是在说实话时,他的表情从被逗乐的怀疑变为惊悸的入迷,最后变成完全的同情。

  “噢,伙计,”我说完的时候他说,“真想不到。”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说:“我惨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听起来有些愤怒,“你他妈的居然跟他们同流合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