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可没有椒盐鲈鱼或波亚克特级葡萄酒,”戈达德说,“只有汉堡、热狗、通心面沙拉——都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带上你的游泳衣。现在,回到更重要的事情上来。这里有你尝过的最好吃的葡萄干派,苹果派也很棒,全都是自制的。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巧克力蛋白派。”他招呼一直在边上晃悠的女招待:“黛碧,给这个小伙子来一个苹果派,我要的照常。”

  他转向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别向你的朋友说起这个地方。让这里成为我们俩的小秘密。”他扬起一边眉毛说,“你能守口如瓶的,是吧?”  
第四十七章
与戈达德共进午餐之后,我情绪高昂地回到了特莱恩。并不是因为那里味道一般的食物,也不是因为我的想法得到了肯定。不是。而是因为这个大人物专心致志地听取了我的意见,甚至还有点崇拜我的意思。好吧,这是有点儿言过其实了。总之,他把我当回事。尼克·怀亚特对我的鄙夷似乎是无穷无尽的,他让我感觉自己像只过街老鼠。而在戈达德面前,我觉得仿佛他把我挑出来当他的行政助理是有道理的,这让我想为他鞠躬尽瘁。真奇怪。

  坎米雷堤在他的办公室里会见某个看上去很重要的人,房门紧闭。我从窗户外瞟了他一眼,看见他专心地身体前倾。不知道访客走了之后坎米雷堤会不会做些会议记录,无论他在电脑里输入什么——密码等等一切资料——我都会掌握。也包括任何与AURORA相关的信息。

  然后我第一次真正地感觉到心里的刺痛。为什么?或许是愧疚吧。传奇人物Jock·戈达德,一个真正的好人,刚刚带我去吃了一顿他钟爱的、味道却不怎么样的油腻午餐,真心诚意地听取我的看法(我记得这些已经不再是怀亚特的看法了),现在我却在他的高管办公区鬼鬼祟祟地探听情报,还为尼克·怀亚特那个下流胚子装监视设备。

  这种景象可是极端地不对头。

  乔斯林放下手中的活儿,抬头看着我。“午餐吃得不错吧?”她问。毫无疑问,行政助理的八卦网络已经传遍了我刚刚和CEO共进午餐的消息。

  我点点头。“不错,你呢?”

  “就在这儿啃了个三明治。忙不过来。”

  我正要进办公室时,她说:“噢,有个人来找过你。”

  “他说他是谁了吗?”

  “没有。他说他是你的朋友。事实上,他说他是你的‘哥们儿’。金黄色头发,长得很帅。”

  “我想我知道你说的是谁。”查德来干什么?

  “他说你在你的办公桌上给他留了点儿东西,但我没让他进去——你从没提起过。希望没做错。他看上去有点恼火。”

  “很好,乔斯林,谢谢你。”肯定是查德。但他想进我的办公室做什么?

  我打开电脑登陆电子邮箱,蹦出来一条消息——是企业安全部发给“特莱恩总裁会成员和员工”的通告:

  安全警报

  上周末,在特莱恩人力资源部发生一场火灾之后,例行的搜查发现了一个非法安装的监视设备。

  在敏感部门发现这样的安全侵犯设备,显然值得引起所有特莱恩员工的注意。因此,安全部正在公司所有敏感区域(包括办公室和工作站)开展地毯式的全面搜索,以便查找到任何非法安全设备的痕迹。我们将很快与您联系。非常感谢您在这次重要的安全保护行动中给予我们的合作。

  我的额头上和胳肢窝里突然显出了冷汗。

  那次去人力资源部偷情报的失败行动中,我愚蠢地安装的那个装置已经被他们发现了。

  哦,上帝。现在安全部会搜查公司所有“敏感”区域的办公室和电脑,当然也会包括了七楼的办公室。

  他们会多快发现我在坎米雷堤电脑上装的按键幽灵?

  实际上——如果在坎米雷堤办公室外的走道上装有监视摄像头,录下了我的潜入怎么办?

  但是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安全部怎么可能找得到那个键盘记录器?

  “例行的搜查”不可能搜到数据线上的那个小装置。肯定另有隐情,一定还有些细节没有公布于众。

  我走出办公室对乔斯林说:“嘿,你看到安全部发来的电子邮件了吗?”

  “嗯?”她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看着我。

  “我们是不是得把所有东西都上锁?我的意思是,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摇摇头,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我猜你应该在安全部认识人,是吧?”

  “亲爱的,”她说,“这家公司里的每个部门我都有熟人。”

  “噢。”我耸耸肩,去了洗手间。

  我回来的时候,乔斯林正在向头戴式耳机电话里说话。她看见我便冲我点头微笑,好像有话要跟我说。“我想是格雷格走人的时候了,”她对着电话说,“亲爱的,我得挂电话了。跟你聊聊真高兴。”

  她看着我。“典型的安全部废话,”她皱着眉头说,“我跟你说,如果能够瞒天过海的话,他们甚至会连刮风下雨都说成是自己的功劳。人力资源部火灾之后,有一台电脑出了问题,于是他们叫技术支持部的人去修理,有个技术员发现有个奇怪的东西接在了键盘还是什么的上面,是额外的线路,我不懂。相信我,安全部的家伙可不是什么顶尖人才。”

  “这么说来这个所谓的‘安全侵犯’不是真的了?”

  “我的朋友卡特琳说他们的确找到了某个间谍设备,但是如果不是他们走运,这些安全部的‘福尔摩斯’们是绝对发现不了的。”

  我装作被逗乐地大笑一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我的五脏六腑一阵冰凉。至少我的怀疑没错——是安全部“走运”——但是他们毕竟还是发现了键盘幽灵。我得尽快溜回坎米雷堤的办公室,在被人发现之前把键盘幽灵取回来。

  我不在的时候,显示器上弹出了一个即时消息框:

  接收者:亚当·卡西迪

  发送者:查德·P

  嘿,亚当——我刚刚和你在怀亚特的一个老朋友共进了一顿非常有意思的午餐。你大概会想给我来个电话吧。

  -C

  现在仿佛四面的墙都在向我逼压过来。特莱恩安全部正在对整座大楼进行地毯式的搜查,而现在又多了个查德。

  查德,他的语气里显然有威胁的意思,似乎他已经知道了我不希望他知道的秘密。“非常有意思”这句很让我不安,还有“老朋友”也是。但是最糟糕的还是那句“你大概会想给我来个电话吧”,听起来好像是在说:混球,我抓住你的小辫子了。他并没打算给我电话,不,他希望折磨我,让我冷汗涔涔、担惊受怕地给他打过去……而我怎么能不给他打电话呢?就算是出于纯粹的对于“老朋友”的好奇心,我也应该打个电话去问问啊。我不得不打这个电话。

  可是现在我实在需要去运动运动了。并不是说我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消磨,而是我需要清醒的头脑来应付最近发生的事情。我走出办公室时,乔斯林说:“你叫我提醒你五点钟看戈达德的网上广播的。”

  “噢,没错。谢谢。”我看了一眼手表,还差二十分钟五点。我不想错过它,不过我可以一边锻炼一边在健身仪上的小屏幕上观看。一石二鸟嘛!

  我突然想起我的工作包,以及里面放射性的内容,它就靠着我的办公桌立在地板上,没上锁。任何人都能打开它,看见里面有那些我从坎米雷堤办公室偷来的文件。怎么办呢?把它们锁在办公桌的抽屉里?可是乔斯林有我办公桌的钥匙。实际上,只要她愿意,我锁哪儿她都能拿到。

  我立刻回到办公室,坐在办公桌边,把坎米雷堤的文件从公文包里拿出来,放入一个马尼拉纸文件夹,带上它们去了健身房。在回家把它们安全地传真出去之前,我必须把这些该死的文件随身带着跑,把它们传真过后就可以彻底销毁了。我没告诉乔斯林我要去哪儿,既然她能进入我的会议预定软件,就该知道我今天没有会议了。

  不过她很知趣地没有问我要去哪儿。  
第四十八章
五点还差几分,公司的健身房里还没什么人。我挑了台跑步机,插上耳机。热身的时候,我随便看看了有线频道——MSNBC、CSPAN、CNN和CNBC——而且还刚好赶上了股市收市。纳斯达克和道琼斯指数都下跌了,今天又不景气。五点整,我转到特莱恩频道,通常这个台都是播些没劲的东西,比方说演示报告啦、特莱恩广告之类的。

  先是出现了特莱恩公司的标志,然后是戈达德在特莱恩演播室里的定格形象——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开领衬衫,额前几缕通常很凌乱的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背景是黑底蓝点,看上去有点像拉里·金在CNN主持时的场景,只是在戈达德右肩上方有个显眼的特莱恩公司标志。我发现自己居然越来越紧张,为什么呢?这又不是现场直播,他昨天就录制好了,我也知道他要说什么。可是我还是希望他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传达裁员这个消息,因为我知道公司里的许多人会因为失业而愤怒异常。

  我根本用不着担心的,他做得很好,简直是漂亮极了。整个五分钟的演讲里,没有半句矫揉造作的场面话。他简单地开场:“大家好,我是奥古斯丁·戈达德,特莱恩公司的总裁兼首席执行官。今天由我来向大家传达一个不好的消息。”他谈到了整个行业,特莱恩现今面临的问题。他说:“我不打算用婉转的语言,不打算把这次裁员称为‘强制性减员’或者‘自愿终止工作协议’。在我们这行里,没有人愿意承认公司出了问题,也没人愿意承认公司的领导判断失误、犯了错误。好吧,现在我向大家承认,我们陷入了困境。我们犯了错误。作为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我,工作有失误。”他接着说:“这次我们将损失一批宝贵的员工,也是我们家庭的成员,我认为这是令人伤心的失败。”他说:“裁员就好像重伤——它将会损害整个身体。”这令人只想给他个拥抱,告诉他没关系,不是你的错,我们原谅你。他说:“我向你们保证,我将承担这次挫折的全部责任,我会尽我的一切力量让公司重新强大起来。”他说有的时候他觉得公司就是辆大的狗拉雪橇,但是他只不过是那只领头的狗,而不是坐在雪橇上挥舞着鞭子的人。他说他多少年来一直反对裁员——这一点众所周知——可是,好吧,有的时候你必须做出艰难的决定,顺应时势。他保证说他的管理团队将会照顾好每一个在这次裁员中受到影响的员工,他说他相信他们提供的解雇费补偿金会是行业里最高的——这也是他们能为每一位忠诚的员工提供的最低限度的帮助。最后他谈起了特莱恩是如何建立的,业内人士当初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地预言它的倒闭,而它又是如何从每次的危机中站起来并且变得越来越强大的。他结束演讲的时候,我已经热泪盈眶了,早就忘了抬腿锻炼。我站在跑步机上,像个僵尸一样傻愣愣地看着小小的屏幕。我听到附近人声鼎沸,环顾四周,边上已经聚满了一群群人。大家正在叽叽喳喳地说话,看上去都很震惊。于是我摘下耳机,在健身房里人越来越多之前继续锻炼。

  几分钟后,有个人走到我身边的健身器上。这是个穿着莱卡弹力运动装的女人,屁股非常好看。她把耳机插到显示屏上,摆弄了一会儿,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的电视有声音吗?”她问。我还没看到她的脸就听出了这是艾莲娜的声音。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你在这里做什么?”她的语气一半是吃惊一半是质问。

  “噢,我的老天!”我说。我是真的大吃一惊,都不用假装。“我在这里工作。”

  “真的?我也是。真是太奇妙了!”

  “哇!”

  “你没告诉我你——好吧,我也没问,是吧?”

  “真令人难以置信!”我说,现在我是在装了,或许语气还不够热情。她在我毫无准备的时候逮着了我,尽管我预料到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可笑的是,我居然惊慌失措到语气里没装出足够的震惊。

  “真是个巧合!”她说,”难以置信。”  
第五部 死转手
第四十九章
今晚赶了个早——我九点半就到家了,心里极度疲倦,只想大睡三天三夜。从特莱恩开车回家的路上,我的脑子里不断重现和莫登相见的那一幕,努力想理清思绪。他会不会告诉别人呢?会不会把我供出去?如果不会的话,又是为什么?为什么抓着我的把柄却不告发我?我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才是最糟糕的。

  而且我发现自己十分想念我那张铺着Dux床垫的舒适新床,幻想着能一回到家就瘫在上面。我的生活变成什么样了啊!连睡觉都成了幻想,真可怜啊。

  然而我不能回家就睡觉,因为我还得继续工作。我必须把坎米雷堤的文件尽快交给米查姆和怀亚特。如非万不得已,我可不愿意再多带着它们一秒钟了。

  于是我用米查姆给我的扫描仪把文件扫成了PDF版,并把它加密,通过匿名服务器安全发送给了米查姆。

  然后我拿出键盘幽灵,把它连到我的电脑上,开始下载数据。我打开第一个文件的时候,只觉得一阵恼火——全是乱码,显然是我安装的时候出了问题。我静下心来认真地看了看,发现这些乱码是有规律的。或许其实我并没有搞糟。我能辨认出坎米雷堤的名字、一些数字和字母,接着就能看懂完整的句子了。

  键盘幽灵储存了好多页文本资料。那天他在电脑上输入的一切都记录下来了,实在是有很多资料。

  先挑重点:我找到了他的密码。六位数字,最后以82结尾——可能是他孩子的生日,或者结婚纪念日之类的。

  但是更有意思的却是那些电子邮件。在这许多邮件里透露了公司大量的机密信息,其中包括他负责收购的那家公司——Delphos公司——我在他的文件里见过的那家公司,就是他们打算用一大笔现金和股份收购的公司。

  有几封信上标注了“特莱恩机密”,是关于他们几个月前启用的秘密编目控制方法,是为了打击盗版,尤其是针对亚洲地区。特莱恩生产的所有设备——无论是电话还是手提还是医用扫描仪——现在都在设备的某个地方打上了激光标签,上面有特莱恩公司标志和产品序列号。这些微机加工的标志只有在显微镜下才能看见,无法伪制,有了它们就证明这是特莱恩出品的正品。

  有些是有关特莱恩在新加坡收购或者大力投资的晶片生产厂家的。有意思——特莱恩有意进军晶片制作业,或者至少是有意重金投资。

  读这些东西让我感觉有点不自在,就好像是在偷看别人的日记。我也觉得有些内疚——当然不是因为我对坎米雷堤有什么忠诚度,而是因为戈达德。我几乎能看到戈达德神一样的头像在气泡里浮在空中,失望地看着我偷看坎米雷堤的电子邮件、信件和笔记。或许是因为我实在太疲倦了,但是我实在很厌倦自己正在干的勾当。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奇怪——窃取有关AURORA项目的情报并把它交给怀亚特,这并没什么,可是其他情报并不是我的分内工作,给他们提供这些情报让我感觉是在背叛我的新老板。

  我突然注意到一些WSJ打头的邮件,这一定是《华尔街日报》的缩写。我想看看他是怎么回应日报的那篇文章的,于是我放大了那几行字,结果让我大吃一惊。

  从邮件上看来,除了特莱恩内部邮箱之外,坎米雷堤还使用了好几个不同的电子邮箱——Hotmail、雅虎,还有些本地因特网接入公司提供的邮箱。其他邮箱似乎都是用来收发私人信件,比如说和股票经纪人的交易、给兄弟姐妹和父亲留的消息之类的东西。

  但是Hotmail上面的邮件引起了我的注意。其中有一封是发到BulkeleyW@WSJ.com。信里这么写道:

  比尔——

  这边状况不妙。会有很大的压力逼你吐露情报来源。千万要撑住。今晚九点给我来电话。

  ——保罗

  原来如此,保罗·坎米雷堤就是——一定是他——泄密者。正是他把对特莱恩、对戈达德有害的情报泄露给了日报。

  现在我明白了,这一切让人感到非常恶心:坎米雷堤帮助《华尔街日报》给Jock·戈达德造成了严重的伤害,把他说成过时了的老头,让人觉得他必须下台。特莱恩公司的董事会以及所有的经济分析家和投资银行家都会从文章中看出这一点,接下来董事会会任命谁来代替戈达德的位置呢?

  显而易见,不是吗?

  尽管我筋疲力尽,我还是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久才进入梦乡。而我这一觉睡得断断续续,痛苦极了。我一直在想着矮小佝偻的老奥古斯丁·戈达德在那辆怀旧的餐车里坐着吃派,又想到主管们从他身边鱼贯离开会议室时他那憔悴失败的样子。我梦见怀亚特和米查姆用蹲监狱来恐吓我、威胁我。在梦中我反抗了他们,叫他们滚开,对他们大发雷霆、怒不可遏。我还梦见我偷偷地溜进坎米雷堤的办公室,却被查德和诺拉逮了个正着。

  早上六点钟,闹钟终于响了。我把血管暴涨的头从枕头上抬起,我知道我必须告诉戈达德有关坎米雷堤的事。

  可是接着我意识到自己并不能这么做。我的证据是偷偷潜入坎米雷堤的办公室弄到的,我又怎么能拿这些证据向戈达德告发坎米雷堤呢?

  该怎么办呢?  
第五十章
坎米雷堤——这个假装对《华尔街日报》那篇文章愤怒不已的混蛋——结果却是背后的策划者,这让我十分恼火。他比混球还混球,他对戈达德不忠。

  或许这让我在做了几个礼拜卑鄙小人之后觉得稍微有点心理安慰。或许对戈达德如此袒护,让我自我感觉稍微良好了一点。可能对坎米雷堤不忠的愤怒能让我暂时忘记自己的不忠;又可能我只是感激戈达德挑中我、赏识我,觉得我比别人略高一筹。我也不知道对坎米雷堤的憎恨在多大程度上来说不是出于为我自己考虑的。有的时候,当我意识到自己并不比坎米雷堤那家伙好多少,我的心就像刀扎一样痛。我的意思是,在特莱恩的这个我,表面上聪明能干,实际上却是个潜入别人办公室、窃取机密情报、试图搞垮戈达德的公司的大骗子,而我居然还能坐在他的别克古董车里……

  太沉重了。早上四点钟,这一番让我冷汗直流的思想斗争搞得我疲惫不堪,这对我的心理健康是种严重的威胁。最好是根本不要思考,任凭事态发展下去。

  可是或许我骨子里还是有良知的,我仍旧想把保罗·坎米雷堤那个杂种揪出来。

  至少我对我现在做的事情是别无选择,我是被逼无奈的。然而坎米雷堤的背叛却跟我的情况完全不同。戈达德把他请进了公司,完全信任他,他却积极地暗算戈达德。而且,谁知道坎米雷堤还干了什么坏事?

  戈达德需要知道这些。但是我必须找好掩护——必须想个好办法,得让我的发现看起来顺理成章,不能跟潜入坎米雷堤的办公室扯上任何关系。

  去上班的路上,我驾驶着保时捷享受着风驰电掣的感觉,同时脑子里一直在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到办公室的时候,我已经想出了个好点子。

  在CEO的办公室工作,让我权力倍增。如果我给某个不认识的人打电话,光说自己是亚当·卡西迪,他们极有可能不会给我回电话。但是“CEO办公室”或者“Jock·戈达德办公室”的亚当·卡西迪——说得好像我就坐在老爷子的身边而不是在距离一百英尺的大厅对面一样——就不同了,大家会以光速回复他的电话。

  因此,当我给特莱恩信息技术部的人打电话,告诉他们“我们”想要CFO办公室最近三十天内所有发送或接受的邮件信息时,他们立刻全力合作了。我并不想把矛头直指坎米雷堤,所以我让他们觉得是戈达德担心CFO办公室里有人泄漏了情报。

  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坎米雷堤习惯删除某些敏感邮件,不管是发出去的,还是收进来的。很显然他不希望在电脑上保存这些邮件。像他那么聪明的人,肯定也知道所有的电子邮件在公司数据库里都有存档,这也是他之所以喜欢用外部邮箱收发某些敏感邮件的原因——包括给《华尔街日报》的信。我怀疑他不知道特莱恩的计算机系统其实能够截获所有通过公司光缆传输的电子邮件,不管是雅虎、Hotmail还是哪个网站的。

  我在信息技术部的新朋友——他似乎以为自己是在给戈达德本人帮这个忙——还给了我所有进出CFO办公室的电话记录。没问题,他说。公司当然没有电话录音,但是记录了所有进出的电话号码——所有的公司都这么干。他甚至可以给我提供任何人的声讯纪录,他说,不过得花些时间。

  不到一个小时,结果就出来了。证据确凿:坎米雷堤在最近十天接了日报的好几个电话。更可疑的是,他给这个人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如果只有一两个电话还可以说得过去,可以说是给对方的回电——尽管他坚持声称自己从来没跟对方通过话。

  但是十二个电话,其中有些还长达五到七分钟呢?那可无可狡辩了。

  然后是电子邮件的副本。“从现在开始,”坎米雷堤这么写道,“只给我的家里打电话。不要给我特莱恩的电话回电或致电。电子邮件也只能发到这个Hotmail信箱。”

  看你怎么解释呀,“割喉”。

  哈,我都等不及要把我的小调查档案交给戈达德了,可是他从早上开始到中午都排满了会——我注意到这些会议他并没有叫我一起参加。

  直到我看见坎米雷堤从戈达德办公室走出来,我才有了机会。  
第五十一章
坎米雷堤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看到了我,但是似乎没怎么注意。我在他看来可能只是一个办公室家具。戈达德看到了我,疑惑地扬起眉毛。弗洛伦斯开始跟他说话,于是我举起食指示意需要占用他一小会儿时间——戈达德经常这样做。他很快对弗洛伦斯做了个手势,然后招手叫我过去。

  “我怎么样?”他问。

  “什么?”

  “我向公司做的那个小演讲。”

  他真的在乎我的看法?“你棒极了。”我说。

  他微笑着,似乎松了口气。“这归功于我大学时的戏剧教练。对我的事业、访谈、公开演说等等帮助甚大。你演过戏吗,亚当?”

  我的脸上直发烫。当然,差不多每天都在演戏。天哪,他在暗示什么?“事实上,没演过。”

  “真的让人感觉不错。哦,上帝,我倒不是西塞罗或者谁,但是……哦,你想说什么来着?”

  “是有关那篇《华尔街日报》文章的。”我回答道。

  “哦?”他迷惑地说。

  “我发现了泄密者是谁。”

  他一脸不解地看着我,于是我继续说:“还记得吗,我们认为一定是公司内部人员把情报透漏给日报记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