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个叫颠覆性技术研究部的,直接向他报告。艾莲娜·詹宁斯是市场总监。
保罗·坎米雷堤直接监管AURORA项目,突然之间,他变得非常、非常重要。
我走过他的办公室,心脏狂跳。当然还没看到他的影儿,现在才五点过一刻。我留意到清洁工已经来过了:他的行政助理的垃圾桶里已经换了新的垃圾袋,你还能看到地毯上吸尘器留下的清晰的痕迹,而且这里仍飘着洗涤液的味道。
走廊里没人,极可能整层楼里一个人都没有。
我打算越过界限,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冒险行动。
我并不太担心保安会经过,我可以说我是坎米雷堤的新助手——他们又怎么能知道我是不是?
但是如果坎米雷堤的行政助理来得很早、提前上班呢?或者,更可能的是,如果坎米雷堤自己想上个早班呢?他可能得为了那个重要通知而开始给特莱恩在欧洲的分部打电话、发邮件、发传真,那边的时间可比这儿早六七个钟头。这里的早上五点半在欧洲已经是中午了。当然,他也可以在家发邮件,但我相信他今天会比往常早来。
因此,我意识到,偷偷进入他的办公室是疯狂的冒险。
但是出于某种原因,我还是决定要这么干。
第四十四章
可是却哪儿也找不着坎米雷堤办公室的钥匙。
我把通常藏钥匙的地儿都翻遍了——他的行政助理的每个抽屉里、盆栽里、回形针盒里,甚至连文件柜都没放过。她的桌子正对着走廊,完全暴露在外,因此在这里逗留让我感觉很紧张——我显然不该在这里。我看了电话的后面、键盘下和电脑下。是不是藏在抽屉之间的夹层里了?没有。桌子底下?也没有。她办公桌边上有块小小的等候区——只有一张沙发、咖啡桌,以及几张椅子。我在这儿也找了一番,但是没找到。找不到钥匙。
公司的CFO假如真的采取一两项安全防范措施,给想溜进他办公室的人制造点儿困难,其实也并不是很没道理。你得佩服他,对吧?
我紧张兮兮地到处找了十分钟,最终断定钥匙不会在这儿。我突然想起自己新办公室里的古怪小玩意儿。跟其他所有在主管层的办公室一样,我的也装了一个移动监测器,这玩意儿并没有听起来那么安全可靠,只是个高级办公室里普通的安全装置——以确保不会把人锁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只要办公室里有东西移动,门就不会被锁上。这也是证明事实上七楼的办公室还是跟普通的办公室有一点儿差别的另一证据。
如果我快点行动,我还能利用这个……
坎米雷堤办公室的门是实心红木的,打磨得锃亮,很重。门与长毛绒地毯之间一点缝隙都没有,我连一张纸都塞不过去。事情有点儿麻烦——但也不是全无解决的可能。
我需要半张椅子来踩,不能用他的助理的,因为那张椅子装有滚轮,会站不稳。我在休息区找到一张梯状椅背的椅子,把它拿到坎米雷堤办公室的玻璃墙边,然后我又回到休息区。咖啡桌上摊满了各种常见的杂志和报纸——《金融时报》、《机构投资者》、《CFO》、《福布斯》、《财富》、《商业2.0》、《Barron’s》……
《Barron’s》。没错,就它了。它的形状、大小、重量都跟小型报纸差不多。我一把抓起它,然后——我再次看了看周围,确保没人看见我正在干这根本无法辩解的事儿——爬上了椅子,推开了一块方形隔音天花板。
我把手伸进吊顶上面的空间里,黑乎乎的都是灰尘,塞满了各种电线、光缆等东西。我摸到了另一块天花板——那块正在坎米雷堤办公室的上方——把它抬起来,搁在了金属格上。
我拿起《Barron’s》往里伸,一边慢慢地往下探,一边挥舞着它。我尽我所能把它放到最低的地方,又挥了挥——可是还是没有事情发生。或许移动监测器装得太低了。最后我踮起脚,痛苦地扭曲着自己的胳膊肘把报纸又往下探了一英尺左右,用力地舞动它,直到把自己的肌肉都拉伤了。
我听到了咔哒一声。
一声微弱却清楚的咔哒声。
我抽回《Barron’s》,把隔音天花板放回原位,然后从椅子上爬下来,把椅子搬回原处。
接着,我扭动了坎米雷堤的门把手。
门开了。
我带了几个工具,其中包括一支镁光手电。我立刻拉下百叶窗,关上门,然后打开了手电。
坎米雷堤的办公室跟其他人的一样缺乏个性——无非是几张框起来的家人照片,一些勋章、奖品和那堆常见的排在书柜里供人假装博学的书。事实上,这间办公室挺让人失望的。这间不是角落办公室(大家都渴望获得的办公室位置,通常指合伙人、执行董事和高层主管的高级位置——译者注),没有怀亚特电信公司的大型落地窗,根本看不到什么风景。我怀疑坎米雷堤不会喜欢带重要客人来这间粗陋的办公室。这里或许适合戈达德的胃口,但看上去绝对跟坎米雷堤不搭调。不管他是不是吝啬鬼,他看上去总是够显摆的。我听说在A座主管楼顶层有套豪华的访客接待室,不过我认识的人里还没人去过。也许坎米雷堤就是在那儿接待客人的。
他的电脑没关,我在他时髦的黑色键盘上敲了一下空格键,显示器便亮了,上面显示“请输入密码”,光标一闪一闪的。没有他的密码,我当然不能看他的电脑文件。
就算他把密码写在哪儿了,我也敢肯定我是绝对找不到的——抽屉里、键盘底下、巨大的平板显示器后面。哪儿也没有。我怀着侥幸的心理输入他的用户名(PCamilletti@trionsystems.com),然后输入同样的密码:PCamilletti。
错误。他很谨慎,我又试了其他几个可能的密码,最后终于放弃了。
我得用老办法搞到他的密码:偷偷地做手脚。我想他大概不会注意到我在键盘和CPU之间加插的键盘幽灵,于是我装上了键盘幽灵。
我承认在坎米雷堤的办公室里偷偷做事比在诺拉的办公室里还要紧张。你可能以为现在我已经是个潜入办公室的职业老手了,但我不是。而且在坎米雷堤的办公室里还有种让我心惊胆战的心理压力:这家伙本身就够让人害怕的了,而且在这里被逮到会有什么后果,是我想都不敢想的。除此之外,我还得假设主管层办公室的安全措施比特莱恩其他地方要更加严密。一定是的。当然,我的确是接受了专门的训练,有能力搞定大多数的标准安全防范措施,可是总还有些看不见的监测系统,它们并不会发出警报声或者灯光。这种可能性是最可怕的。
我四下看了看,想找点灵感。不知道为什么,这间办公室看上去似乎比较整洁,比我在特莱恩见过的其他办公室显得宽敞多了。然后我知道原因了:这里没有文件柜。所以它才看上去如此整洁。那么,他所有的文件都在哪儿呢?
我终于想明白它们会在哪儿了,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白痴。当然了,它们不会在这儿,因为这里没有足够的空间;也不会在他的行政助理那儿,因为那里太公开了,不够安全。
它们只能是在办公室里间。像戈达德一样,特莱恩的每个高层主管的办公室都是由两间大小相同的房间组成的,里面那间是个会议室。这就是特莱恩逃避办公室空间平等问题的办法——嘿,每个人的办公室都是一样大小的,只不过高层人员有两间罢了。
会议室的门没锁,我用镁光手电照了照屋里,看见一个小复印机,四壁都立着红木文件柜。屋子中间是个圆桌,跟戈达德那个很像,只是小点儿。每个抽屉都仔细地贴着一个看上去像建筑师的手形状的标签。其中大多数似乎装的都是财政和会计记录,要是我懂点儿这方面的门道,说不定里面还有些好情报。
但是,当我看到标有“特莱恩企业发展”的抽屉时,我对其他东西都失去了兴趣。企业发展是个商业术语,指的是兼并和收购。特莱恩以鲸吞创业公司及中小型公司而著称,现在每年都要收购几个公司,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那段光辉岁月里比现在兼并的还要多。我猜这些文件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坎米雷堤监管收购事项,主要负责费用问题以及评估某项投资是否有价值之类的。
如果怀亚特的情报没错,AURORA项目的确是由特莱恩秘密收购的公司的成果所构成,那么在这里就一定能揭开AURORA神秘的面纱。
文件柜也没锁,又让我撞上了个好运。我猜坎米雷堤是认为如果没法进入他的办公室里间,那么你根本就不可能靠近文件柜,所以上锁只是给自己找麻烦。
文件柜里有很多档案,都是特莱恩直接收购的或买下大部分股份或仔细考察过决定不购买的公司资料。其中有些公司的名字我知道,但是绝大多数都是我没听说过的。我在每个公司的档案里随便抽出一个文件夹翻了翻,想看看它们以前是干什么的,这项任务太耗时间了,而且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真的。我连AURORA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哪家初创公司跟它是不是有关系?似乎完全不可能。
但是,我的问题解决了。
有个企业发展的抽屉上标着“AURORA项目”。
AURORA就在里面。就这么简单。
第四十五章
给戈达德的报告演示被一再推迟。本来是该八点半开始的,八点二十分的时候我收到弗洛伦斯的即时邮,通知我Jock的高层主管会议还没开完,让我们把演示推迟到九点。然后又收到弗洛伦斯的另外一条消息:会议还没有结束的迹象,让我们再推迟到九点半吧。
我猜那些高管都在奋力保全自己的部门,以免裁员造成自己权力的削弱。总的来说,他们可能都赞成裁员,但不是裁自己的部下。特莱恩和其他公司一样:公司组织结构表里你的手下越多,也就表明你的权力越大。没人愿意损兵折将。
我饿极了,于是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块蛋白质补充条。我也很累,可我亢奋得其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能在我的PPT演示稿上下功夫,把它弄得更加花哨。我在切换幻灯片时加入了动画渐变效果;为了增加喜剧效果,我加上了那个头顶上悬着个问号的挠着头的简笔画小人。我不停地减少文字部分:我记得有个“七规则”——每行不超过七个字,每页不超过七行或七个要点。还是“五规则”来着?你也听说过的。我猜在现在Jock大概不会太有耐心,因此我不断地精简文字。
我越等越紧张,我的PPT幻灯片也被改得越来越简洁,只是幻灯片的特效是越弄越酷了。我还学会了让柱状图里的柱子在人们眼前降低或者增高。戈达德肯定会大吃一惊的。
在十一点三十分的时候,我终于收到了弗洛伦斯的消息,叫我去主管展示中心,说会议刚刚结束。
我到那儿时,人们正在陆续离开。其中一些人我是认识的——运营总监吉姆·科尔文、汤姆·龙格尔、人力资源主管詹姆斯·斯帕林,还有些看上去很威风的女人。每个人都不怎么高兴。戈达德被一群七嘴八舌的人围在中间——他在其中最矮——在人群里他越发显得矮小。他看上去也很糟糕——红眼圈,眼睛里满是血丝,眼袋比平时还要大。坎米雷堤站在他身边,他们似乎在争论。我只听到了一些片断。
“……公司也需要新陈代谢。”坎米雷堤正在说。
“……各种各样的抵抗情绪、士气消沉。”戈达德嘀咕着。
“最好的对付抵抗的办法就是铁血政策。”坎米雷堤回答。
“我通常喜欢说服劝告那套老办法。”戈达德疲倦地说。其他人围成圈看着他俩争论。
“正如阿尔·卡彭(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美国芝加哥黑手党首脑——译者注)所说,好言好语加上一支枪比纯粹的好言好语要有效得多。”坎米雷堤微笑着说。
“我猜接下来你就要告诉我,只有打碎鸡蛋才能做成煎鸡蛋了吧。”
“你总是比我快一步。”坎米雷堤拍了拍戈达德的背走开了。
这个时候我正忙着把我的笔记本电脑连接到嵌在会议桌里的投影仪上。我按了一下放低窗帘的电动按钮。
现在只有戈达德和我在这间昏暗的房间里了。“我们现在要干什么?看表演吗?”
“对不起,只有幻灯片演示。”我回答。
“我不太肯定关掉灯是个好主意,用不了多久我就一定会睡着的,”戈达德说,“我差不多一晚上没睡,为今天要说的废话痛苦不安。这次裁员是我个人的失败。”
“不是的。”我说,然后觉得心虚——我凭什么安慰CEO?“无论如何,”我补充说,“我会尽量简短的。”
演示的开场是一幅特莱恩Maestro产品的动画图片,图片的各个部分从屏幕外飞进来,完美地拼凑在一起,效果很酷。接下来就是那个挠头的、脑袋上浮着个问号的小人儿。
我说:“惟一比处在现在的消费型电子产品市场更危险的,就是根本不在这个市场。”现在屏幕上显示的是一辆风驰电掣的F1型赛车。“因为如果你不是在车里把持方向盘的人,就会成为车下亡魂。”接下来的一张幻灯片上面写着:“特莱恩消费型电子产品——好的,不好的,糟糕的。”
“亚当。”
我转过身来,“先生?”
“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后脖子上冒出一层冷汗。“那只是介绍部分,”我回答,这个介绍显然是太过了,“现在我们进入主题。”
“你告诉弗洛伦斯你是打算做——这破玩意儿叫什么来着?P——PPT了吗?”
“没……”
他站起身来,走到电灯开关前,打开了灯。“如果你说了,她会告诉你——我憎恨那种垃圾。”
我的脸上火辣辣的:“对不起,没人说起过。”
“天啊,亚当,你是个聪明、有创意、有思想的年轻人。你认为我会希望你把时间浪费在决定是要用Arial
18号字还是TimesRoman
24号字上吗?老天。干吗不直接告诉我你的看法呢?我不再是个孩子了,不需要给我喂该死的麦乳精了。”
“真对不起。”我又说。
“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低血糖,可能是。是午饭时间了,我也饿极了。”
“我可以下去买些三明治来。”我说。
“我有个更好的主意。”戈达德回答。
第四十六章
戈达德的车是辆翻新得相当完美的一九四九别克敞篷跑车,是那种偏乳黄色的象牙白。车身是漂亮的流线型,前面有金属铬质格栅,看上去就像鳄鱼的牙齿。白胎壁轮胎,车里装饰的是富丽堂皇的红色真皮。车子闪闪发光,就像你在电影里看到的那样。在我们从车库开出来到阳光下之前,戈达德把车的布质顶棚打开了。
“这辆车速度真不错!”车子加速开上高速公路的时候,让我大吃了一惊。
“三点二立方英寸,直列式八汽缸引擎。”戈达德回答。
“天啊,这真是个宝贝。”
“我把它叫做忒修斯之船。”
“哈。”我咯咯傻笑着,仿佛知道他在说什么一样。
“你真应该看看我刚买到它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就是一堆垃圾,我的老天爷啊。我妻子以为我疯了。有五年时间,我每个周末和晚上都在翻修这辆车,从里到外——我的意思是,我换了每一个零件。当然也都是真品,但是我不认为现在这辆车里还有任何原来的痕迹了。”
我微笑着靠在座位上。车里的皮革像黄油一样光滑,陈旧但却好闻。阳光洒在我的脸上,风呼呼地吹过。在这辆漂亮的古董敞篷车里,我和我要出卖的公司的CEO坐在一起——我不敢确定自己的感觉如何,是攀上了至高顶峰的骄傲,还是卑鄙无耻下流?或许两者皆有。
戈达德不是怀亚特那种一掷千金的收藏者,怀亚特的飞机、游艇、宾利成群;也不像买野马车的诺拉,或者其他任何一个在拍卖会上买下收藏车的特莱恩公司的跟屁虫。他是一个真正的老派车迷,会亲自修理汽车的汽车爱好者。
他问:“你读过普鲁塔克的《古希腊罗马名人》传吗?”
“我连《梅岗城故事》都没读完。”我承认。
“我把我的车叫做忒修斯之船,你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是吗?”
“是,先生,不知道。”
“嗯,有个古希腊人喜欢争论的‘存在矛盾’,首先是普鲁塔克的书里有记载。你大概听过忒修斯这个名字吧?在迷宫里杀了牛头人身怪米诺陶洛斯的大英雄。”
“当然。”我记得读过那个迷宫的故事。
“雅典人决定把忒修斯的船保留下来以作纪念。年复一年,当然,船开始腐烂,他们用新木头替换掉船上腐朽的木头,一根又一根,直到船的每一块木板都被换过了。希腊人的问题——这算个哲学悖论——就是:这艘船还是忒修斯之船吗?”
“还是它的升级版?”
然而戈达德并不只是说着玩的,他似乎陷入了沉思。“我想你也认识像那条船那样的人,是吧,亚当?”他瞟了我一眼,又直视着前路,“那些身份地位上升了,便开始把自己一点点改变,直到最后根本不认识原来那个人了。”
我五脏六腑缩成了一团。上帝啊,我们已经不是在谈论别克了。
“你知道,你从穿着牛仔裤和运动鞋到西装革履,你更加有绅士风度、更加善于交际了,也会更加文质彬彬。你说话的方式会改变,也会交上新朋友。从前你喝百威,现在喝的是波亚克特级葡萄酒。过去你在‘得来速’买巨无霸汉堡充饥,现在你会预定椒盐鲈鱼。你看事情的方式变了,甚至连想问题的方式也变了。”他眼睛直盯着路,专注得让人害怕。他时不时转头看我一眼,双眼里总是闪着光彩。“然后,在某个时候,亚当,你得问问自己:你还是以前那个人吗?你的着装打扮改变了,开的是名车,住的是豪宅,参加高级聚会,结交名流权贵。但是只要你诚实依旧,你就会知道,其实在你内心深处,你永远都会是那条老船。”
我的心好像被揪紧了,他是在说我。我不安地感觉到羞耻、尴尬,仿佛被人撞见了正在做什么尴尬的事儿似的。他把我看透了,还是没有?他看穿了多少?他知道多少?
“人必须尊敬自己的过去。你的过去——你不能成为过去的俘虏,但是也不能抛弃曾经。它是你的一部分。”
我努力在想应对他的话,正在此时,他高兴地说:“好啦,我们到了。”
这是辆老式流线型的不锈钢餐车,是从某列客运火车上弄下来的。蓝色霓虹灯构成草书的几个字——“蓝色调羹”,它下方还有红色的霓虹灯组成的字:“空调开放”和“营业中/全天供应早餐”。
他停下来,我们下了车。
“来过这里吗?”
“没有。”
“噢,你会爱上它的。这是真迹,跟那些假冒仿制品可不一样。”门砰地一声沉沉地在我们身后关上了。“从一九五二年开始,这里的一切都没变过。”
我们坐的那排车座装饰着红色的瑙加海德革,桌子上贴着黑色大理石纹的福米卡塑料贴片,不锈钢包边,桌上有个台式自动唱片点唱机。有一个长长的柜台,边上有些转椅,都是固定在地上的,蛋糕和派装在拱形的玻璃罩下。还好没有五十年代的纪念物,点唱机也没播放Sha-Na-Na风格的泡泡糖歌曲。有一个自动售烟机,就是那种你一拉把手香烟就会掉下来的机器。他们全天供应早餐(乡村早餐——两个鸡蛋、家常炸土豆片、香肠或熏肉或火腿以及烤薄饼,售价四点八五美元),但是戈达德向一个认识他的女服务员点了炒牛肉酱小面包,她叫他Jock。我点了干酪汉堡、薯片和健怡可乐。
有点油腻,但味道还不错。当然不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可我却发出了各种狂喜的赞叹声。我的工作包就放在身边的瑙加海德革座位上,里面装着从保罗·坎米雷堤办公室里偷来的绝密文件。它们的存在让我紧张,仿佛它们隔着皮革在放射γ射线似的。
“好吧,现在让我们来听听你的想法。”戈达德满嘴都是吃的,“可别告诉我,不用电脑和投影仪你就没法思考了。”
我微笑着吸了一口可乐。“首先,我认为我们生产的大型宽屏电视机太少了。”我说。
“太少?在现在这种经济形势下?”
“我有个朋友在索尼工作,他告诉我他们正面临着很严重的问题。事实是,为索尼提供等离子显示器的NEC公司出现了生产故障。这样一来,我们有极大的优势,至少在六到八个月内可以高枕无忧。”
他放下手里的牛肉酱面包,全神贯注地听我说话:“你信任这个朋友?”
“完全。”
“我不能仅仅根据传言就下这么大的生产决定。”
“不能怪你,”我回答,“不过再过一个礼拜左右消息就会公开了。我们也许应该在等离子显示器价格飞涨之前,先跟另一家原始设备生产商签好协约。价格是绝对会上涨的。”
他的眉毛高高地扬了起来。
“还有,”我接着说,“在我看来,Guru市场前景很乐观。”
他摇摇头,又把注意力转回到牛肉酱面包上。“啊,不是只有我们在生产新型通讯产品,诺基亚决心要跟我们决一雌雄。”
“忘了诺基亚,”我说,“那只不过是他们虚张声势罢了,内部的矛盾影响了他们的设计——如果够幸运的话,十八个月内我们不会见到他们的新产品。”
“这个也是你从——同一个朋友那里知道的?还是另外一个?”他看起来有点生疑。
“竞争情报。”我撒谎说。当然是从尼克·怀亚特那儿得来的,还能有谁?但他给我安排好了掩护,“如果你想看的话,我可以把报告给你。”
“现在不用。你应该知道Guru有了故障,严重到不能生产。”
“什么样的故障?”
他叹口气说:“太复杂了,一言难尽。你可以去参加Guru项目组会议,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当然。”我在斗争,要不要再次主动要求参加AURORA项目,但我还是否定了这个念头——太可疑了。
“噢,听着,星期六我会在湖滨别墅举办一年一度的烧烤聚会。显然不是整个公司的人都会来——只有七十五个,顶多一百个。以前我们曾经邀请公司的每个人参加,但是现在再也不可能了。所以我们只邀请了一些老员工、高级主管和他们的配偶来。你能从你的竞争情报中挤出一点时间来吗?”
“非常乐意。”我试图装出厌恶享乐的样子,可是这个聚会非常重要。戈达德的烤肉聚会都是公司的核心集团参加。由于被邀请的人相当有限,参加戈达德的湖滨别墅聚会成了员工之间高人一等的标志。我就听人这么说过:“糟了,佛瑞德,对不起,这个礼拜六不行。那天我要去……可以说是烤肉。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