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讨论真有趣,不过还是回到一些我们都同意的东西上去吧。技术。我们启动这项伟业的时候,你说过所有我们释放出来的力量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我也告诉过你,如果缺乏一些恰当的频率,它将会是个有缺陷的系统。”巴雷特说,“没有那些数字,我已经尽力了,但是一颗来复枪的子弹和我们正在使用的霰弹枪喷发出来的一堆子弹有很大的不同。我们制造出来的海浪和漩涡远远超过我们能在计算机模型上看到的任何东西。”他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我在考虑收手了,老特。我们在做的事情太危险了。”
“你不能收手。你要是收手这个计划会泡汤的。”
“不会的。你可以在我所做的基础上推进。作为你的朋友,我要求你别继续下去。”
马格雷夫没有勃然大怒,而是哈哈大笑起来。“喂,蜘蛛侠,发现高华斯的理论并将它们告诉我的可是你。”
“有时我会希望我没做过这些事情。那个家伙很了不起,但他的理论太危险了。幸好他的知识已经随他长埋地下。”
“如果我告诉你高华斯活过来了,有办法化解他的理论的副作用,你会重新考虑要不要离开这个计划吗?”
“如果发生故障时有个安全选择,那就大不相同了。但这没什么实际意义。二战结束的时候,这窍门和高华斯一起不在人世啦。”
马格雷夫眼里闪过一丝狡狯的神色。“为了便于讨论,假定他没死。”
“那怎么可能。他的实验室被俄国人搜掠过了。他不是被干掉就是被俘虏。”
“如果他被俘虏,俄国人为什么不拓展他的工作来制造超级武器呢?”
“他们试过了,”巴雷特说,“他们引发了安克雷奇地震,搞乱了气候。”他停下来,眼里露出一丝光芒,“如果俄国人抓住高华斯,他们会干得更好。所以他肯定在1944年就死了。”
“普遍都这么认为。”
“别笑得这么奸诈。你知道什么内情,对吧?”
“迄今为止,你所说的故事都是真的,”马格雷夫说,“高华斯发表了关于电磁战的论文。为了开发出能拯救第三帝国的武器,德国人绑架了他。俄国人占领了实验室,并将里面的几个科学家带回俄罗斯。但冷战结束后,那些科学家中有个德国人离开了俄罗斯。我找到他了。花了好多钱去贿赂和收买人。”
“你不是要告诉我他有我们需要的资料吧?”
“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啦。那可是个非常周密的计划。德国人将高华斯的家人扣押了。他拒不透露一些关键资料,希望能保住家人的生命。”
“有道理,”巴雷特说,“如果德国人意识到他的研究还有解毒药,就不会再需要他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不知道纳粹几乎立即处死了他的家人,并伪造他妻子的信件,要求他为了孩子跟德国人合作。俄国人冲进来之前几个小时,实验室来了个男人,把高华斯带走了。根据我们的科学家所说,那个家伙高个子,金黄色头发,开一辆梅赛德斯·奔驰。”
巴雷特转了转眼珠。“有一半德国人符合这样的描述。”
“我们很走运。离开俄罗斯之后几年,我们这个德国的线人碰巧在一本滑雪杂志上看到一个金发男人的照片。六十来岁,那个带走高华斯的家伙赢得一次业余滑雪比赛。他留了胡子,也老了,但我们的线人肯定他就是那个家伙。”
“你找到他了吗?”
“我派了几个保安人员邀请他过来谈谈。和岛上这些守卫同一个公司。”
“这是个什么公司,杀人无限公司?”
马格雷夫微笑说:“是甘特建议找他们的。我承认我们聘用的这家保安公司很卖命。我们需要这些不惮于挑战法律边界线的专业人员。”
“希望你没把钱白用在这些挑战法律的人身上。”
“现在还没收回投资呢。和高华斯的熟人聊聊的大好机会被他们错过了。他察觉到他们的到来,逃脱了。”
“别丧气啦。就算你找到他,他也不一定知道高华斯的什么秘密。”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回到高华斯。我谋划了一次广泛的搜索,找出一切提及他的东西。我的假设是,如果还活着,他会继续他的研究。”
“那很难讲。他的工作毁灭了他的家庭。”
“他会小心谨慎,不过他很难把尾巴藏起来。我的计划仔细检阅了战后所有的科学论文。结果发现有一些文章谈到电磁场的独特商业应用。”
巴雷特在他的位子上倾向前方。“你提起我的兴趣啦。”
“领先这项研究的是底特律的一个私人公司,一个叫维克多·詹诺斯的欧洲移民开设的。”
“詹诺斯是有两个面孔的罗马神灵,一个面孔看过去,一个面孔看未来。真有趣。”
“我也觉得很有趣。这和高华斯的研究不谋而合,太奇怪了,简直不可能。就好比凡·高临摹塞尚。他也许精通印象派的光线,但他会忍不住大胆地用上一些基本颜色。”
“你了解什么关于詹诺斯的情况呢?”
“不多。钱财能够改头换面。据认为他是罗马尼亚人。”
“高华斯精通六种语言,罗马尼亚语是其中之一。多跟我说说。”
“他的实验室在底特律,他住在格罗斯角。他要是看到镜头一定会躲开,但他无法掩饰的事实是,他是个慷慨的慈善家。当地报纸的社会新闻提到过他的妻子。他们的孩子出生时也有通告。是儿子,和他妻子一起死于车祸。”
“那线索又断了?”
“我原也这样想。但詹诺斯有一个孙女。我查了她的名字,大有收获。她写过一篇关于长毛猛犸的研究生论文。”
“古代的大象?那和高华斯有什么关系?”
“听我说完。她宣称猛犸的灭绝是因为一种自然灾难,远比我们正在设法造成的有毁灭性。这是让人感兴趣的部分。在论文中,她说要是今天发生这种事情,科学能够化解这种大灾难。”
“解药?”巴雷特失声说,“你在开玩笑啊。”
马格雷夫从桌子上抽起一个文件夹,将其扔在巴雷特的膝盖上。“如果你看完这个,我想你会改变对这个计划的看法。”
“这个孙女的情况呢?”
“她是个古生物学家,在阿拉斯加大学工作。甘特和我决定派人到那儿跟她谈一谈。”
“在我们发现她所了解什么之前,为什么不暂停我们的计划呢?”
“我会等待,不过我希望将所有的东西准备好,那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马格雷夫转向一直在倾听谈话的道尔,“你对所有这些有什么看法呢?”
“见鬼啦。我只是个愚蠢的南方飞行员。我随大流咯。”
马格雷夫朝巴雷特使了使眼色。“蜘蛛侠和我要忙一阵。”
“明白。我会拿另一罐啤酒出去走走。”
道尔离开之后,这两个男人挤在一台电脑前面。他们尽可能周详地进行了谋划,感到非常满意,约好下次再会。密谈结束的时候道尔正在码头上闲逛。
“我很欣赏你改变主意,不再离开这个计划。”马格雷夫对巴雷特说,“我们可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这个已经超越了友谊。”巴雷特说。
他们握手道别,数分钟后,飞机在海湾上面滑行,准备起飞。马格雷夫看着,直到它变成天空中的一个小点,然后走回灯塔。他在二楼的窗边远眺了好一会儿,古怪的脸上泛起微笑。巴雷特是个天才,不过说到政治,他天真得令人难以置信。
尽管胜券在握,马格雷夫可没有暂停计划的意思。如果说有什么时候适合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话,那就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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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哇,不是吧!”巴雷特边摇头边说。
他坐在那架水上飞机的乘客座位上,埋头看着马格雷夫给他的文件。
道尔转头问:“特里斯给你的是好东西?”
“好东西!这份材料太棒了!”
巴雷特从刚才令他入迷的纸张中抬起头,望向窗外。他一直没有注意到机舱外面的世界,原以为会看见他们之前去往灯塔小岛时沿途飞过的那道怪石嶙峋的海岸线。窗外景色一点都不像缅因州海湾,四面八方都是茂密的松林。
“喂,米奇,你该不会在那边喝多了吧?”巴雷特说,“海水在哪儿?这可不是我们来时的路线。我们迷路啦。”
道尔咧嘴一笑,似乎他耍的把戏被人揭穿了。“这是景观航线。我想让你看看我猎野鹿的地方。再过几分钟就到啦。听起来好像特里斯给你的家庭作业里面有好东西呢。”
“对啊,真是非常让人惊奇的资料。”巴雷特说,“特里斯说的对。这个领域很难懂,而作者阐述了很多。并且,自然发生的现象和我们设法激起的那种东西并不相同。但她写作时对这种所谓矫正方案有很深刻的理解。似乎她亲自和高华斯交谈过。”
“好家伙。我猜这意味着你还会支持这个计划?”
“不。”巴雷特摇摇头,“这里没有任何东西改变我的想法。即使我们跟这个女人交谈,也很难判断她究竟是真的知道,还是只不过是理论上的推断而已。这种疯狂的事情不能再继续了。阻止灾难的惟一办法就是把它公之于众。”
“你的意思是?”
“我有个朋友在《西雅图时报》报道科学新闻。我们着陆之后,我会立刻给他打电话,我会把事情统统说出来。”
“喂,蜘蛛人,你可不能将这件事透露给人们知道。”道尔猛摇着头说,“你真的要抖出来啊?你这样可能会使事情变得更糟。”
“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这不但会摧毁计划,也会打击到特里斯。他可是你的拍档。”
“我仔细考虑过了。长远看来这对他有好处。”
“我可不这么想。”
“但我这么想。最后他也许会感谢我阻止了这个疯狂的计划。”
“为什么不等等呢?他说过他会住手,直到有人跟高华斯的孙女谈过。”
“我跟特里斯共事很多年了。他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我冷静下来。”巴雷特微笑说,“世界就要知道我们的计划啦,不幸的是,我竟然是罪魁祸首之一。”
“啊,见鬼。”
“怎么了,米奇?你说过我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我们认识多久了,蜘蛛侠?”
“自从在麻省理工学院就认识了。当时你在咖啡厅上班。你怎么会忘记?”
“我没忘。在那些聪明绝顶的大学生中,只有你没有把我当下人。你是我的朋友。”
“你对我也很好啊,非常好。你知道在坎布里奇有哪些最好的酒吧能勾搭上女孩。”
“我现在也对你很好。”道尔笑着说。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米奇。不是所有人都能当飞行员的。”
“和大人物比起来我算不了什么。”
“特里斯?我觉得他抱负很大。我总是满足于小打小闹。我像个盖房子的建筑师。他就像出售成千上万座这些房子的房地产开发商。他的志向是让我们两个富有起来。”
“他说的那些无政府主义的话你全都相信吗?”
“信一些吧。世界上有些事情失衡了,我也乐于撼动那些社会精英,但我更感兴趣的是科学研究。但它现在变成一坨屎,我得把事情理一理。”
“作为朋友,我跟你说,这可不是个好主意。”
“你讲交情我很感激,但我不得不说抱歉。”
道尔在回答之前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我也很抱歉。”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疯狂。
争论显然结束了,巴雷特继续回去看那份文件,偶尔抬头望向机舱的窗外。他们正在飞过一片茂密的森林,这时道尔竖起了耳朵。“哇!那是什么?”
巴雷特从阅读材料上抬起头。“除了发动机的声音,我没听到什么啊。”
“有些不对劲。”道尔说,双眉深皱。飞机朝下掉了几英尺。“他×的,我们正在失去动力。坐稳了。我得强行迫降。”
“迫降?”巴雷特警惕地说。他扭转脖子,望着下方稠密的林木。“在哪儿迫降?”
“我本来对这些乡下地方非常熟悉,但上次到这边来打猎到现在已经很久了。我认为那边有个湖,离这里不远。”
飞机又往下掉。
“我看到了,”巴雷特说,指着一处反射出阳光的水面。
道尔朝巴雷特竖了竖大拇指,掉转方向,朝那摊蓝色的水域飞过去。飞机斜斜地掉下去,下降的速度很快,看上去会掉在高高的松树上。在紧急关头,道尔拉升了飞机,从树顶滑飞而过,勉强在湖面降落。
飞机依靠惯性冲向岸边,跌跌撞撞地停在一处浅滩上。道尔哈哈大笑。“真是见鬼的一次着陆。你没事吧?”
“我的屁股差点跳到耳朵上啦。其他都还好。”
“进来容易,”道尔边看着周围的树木边说,“出去就难了。”
巴雷特指指无线电。“我们该喊人来帮忙吧?”
“等一会儿。我想看看损害程度。”他爬到外面的浮筒上,走向沙滩。他在机身下面停下来看了好几次。“喂,蜘蛛侠,来看看这个。”
巴雷特从飞机出来。“怎么回事?”
“这边,机身下面。太让人吃惊了。”
巴雷特开始趴下去。他还拿着那份文件。
“我什么也没看到。”
“你会看到的,”道尔说,“你会的。”他从风衣里面抽出一把手枪。
巴雷特弯得更低了,那个皮面文件夹从他手中跌下来。厚厚的一沓纸摔在地面上。有几张纸被柔和的湖风吹起来,散落在空地上,似乎它们也有自己的生命。
巴雷特匆匆追逐四处飘散的文件,像一个棒球游击手那样将纸张捡起来。在纸张飞进森林之前,他已经全部收拾好了,将它们塞回文件夹,紧紧地把它抱在胸前。他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开始走回飞机。
他见到道尔手里拿着枪。
“你在干什么,道尔?”
“再见了,蜘蛛侠。”
他从道尔的语气听出来他的朋友并不是在开玩笑。他的笑容消失了。“为什么?”
“我不能让你破坏计划。”
“小心点,米奇。这个特里斯会和我谈的。”
“这跟特里斯毫无关系。”
“我不明白。”
“下次我回到坎布里奇会替你斟一杯酒的。”道尔说。
他手里那把25毫米口径的手枪发出砰砰的声音。
第一颗子弹击中了那个皮面文件夹。巴雷特感觉到胸膛被刺了一下,但当第二颗子弹掠过他脑袋上的时候,他还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求生本能发挥作用了。他扔掉文件夹,转身奔向森林。道尔又发了几枪,但子弹错过了目标,射在树干上。他大声咒骂,开始追逐。
巴雷特不顾长得较低的树枝扑打他的脸,也不顾荆棘划拨他的牛仔裤。被一个朋友枪击的耻辱和吃惊让路给极端的恐惧。血从他脑袋的一边流下来,流到脖子上。当他冲出森林时,见到前方有一处银光闪闪的地方。啊,见鬼。他又绕回到湖边了,但已经没有退路。
他从林丛闯上沙滩,离飞机大约100英尺。他能听到道尔跟随在身后冲过树林的声音,毫不犹疑地奔进水里,然后深吸一口气,潜到水底去。他是个游泳健将,即使穿着靴子,道尔来到水边的时候他已经游出好几码了。他拼命往水下潜。
道尔站在岸边,小心翼翼地瞄准巴雷特刚才在湖面上消失激起的波纹。他朝水里开了好几枪,慢条斯理地重新装上子弹,又射完一个弹夹。
巴雷特消失的水面变成猩红色的。道尔决定再等五分钟,这样他才相信巴雷特并非屏住呼吸潜在水底。但他听到左边一堆高高的水草的另一侧有人大声叫喊。
他回头看了看湖面上漂浮的血迹,把枪插回皮带。他匆匆穿过树林,回到那片空地。他将巴雷特掉下的纸张捡起来,装进文件夹,这才注意到皮面上有个弹孔。他咒骂起来。怨自己用了一把没多大威力的枪。几分钟后,他在飞机上,飞过树顶。
刚想起自己有打电话的设备,道尔立刻在他的手机上拨了个号码。“好了?”电话那端一个男人的声音说。
“完成了,”道尔说,“我试图劝阻他,但他决定要把事情抖出来。”
“太糟糕了。他很了不起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道尔撒谎。
“干得好,”那个声音说,“我想明天见你。”
道尔说他会赴约。他把电话挂断,为刚刚杀了一个老朋友感到一阵假惺惺的难过。但在道尔长大的地方,因为一次毒品交易出了问题或者一句尖酸刻薄的话,友谊一夜之间就会结束。这不是他第一次送朋友或者熟人上西天。很不幸,生意就是生意。他不再去想巴雷特,开始想起很快就会落进他手里的金钱与权力。
如果知道湖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可能不会这么轻松愉快。一艘小舟绕着水草丛。舟上两个人本来在垂钓,听到了道尔手枪的响声。他们想提醒打猎的人这个地方有人在。有一个是波士顿的律师,但更重要的是,另外一个是医生。
他们从水草后面出现,律师指着水面说:“那是什么鬼东西?”
医生说:“像一个上面有蜘蛛的甜瓜。”
他们划着桨,来到离那个物体只有几英尺的地方。甜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张开的嘴巴。律师抬起船桨,准备击向那个浮动的头颅。蜘蛛侠巴雷特向上望着两张大吃一惊的脸庞。他张开嘴巴。
“救救我。”他苦苦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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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船身排水量达27000吨,强劲的发动机更是能够发出75000匹马力,这艘亚莫级的俄罗斯科特尼号破冰船能够持续不断地破开7英尺厚的冰。它的船头角度很锐利,像一把温暖的小刀切牛奶果冻一样,向前割开已经开始溶化的春季浮冰。卡尔拉站在船头,观察着她的目的地,一个云雾缭绕的海岛,这时她心中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
袭过她全身的寒战和东西伯利亚海的严酷天气毫无关系。卡尔拉裹着带头套的毛皮大衣,并且,在温度经常下降到零下40摄氏度的费尔班克斯阿拉斯加大学度过了两个寒冬之后,她已经习惯了刺骨的严寒。她对北极圈十分熟悉,深知象牙岛的名字虽然会让人想到温暖的白色,但它本身却不太可能会和此有什么关系,但这座孤岛完全是她始料未及的荒凉。
身为科学家,卡尔拉知道她的反应与其说是客观的,毋宁说是情绪的波动,但这座海岛有一些阴森恐怖的东西,让她很难不去想。海岛最突出的特征是一座死火山,被拦腰斩断的峰顶仍有几处皑皑的积雪。阴沉的天空密云蔽日,大海和陆地似乎沐浴在一片凄惨的灰色天光中。船越驶越近,她看见火山周围起伏的山丘和苔原被一些纵横的深壑切断,深壑的悬崖峭壁,加上斜斜照射下来的虚幻阳光,创造了一个如梦如幻的景象,似乎海岛的整个表面正因为疼痛而扭曲。
“打扰了,詹诺斯小姐。我们再过15分钟就要下锚了。”
她转过身,看到这艘船的头目。船长伊万诺夫六十来岁,身材健壮,宽宽的脸庞饱经极地的风霜,下巴留着白色的水手胡子。
船长是个友善的人,毕生大部分光阴都在这群岛附近的冰冷海域度过。自从在破冰船的基地朗戈尔岛上船之后,卡尔拉和慈祥的伊万诺夫叔叔结下了很深的交情。晚饭时总是无所不谈,令她十分愉快。除了掌握指挥船只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航行所必需的知识之外,船长还旁通历史、生物学和气象学,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一次她说他是文艺复兴的人,他觉得很不好意思。
卡尔拉让船长想起他的女儿,莫斯科大剧院芭蕾舞团的舞蹈演员。她身材高挑而苗条,双腿修长,举止带着那种对自己的身体深具信心的人才有的优雅。她一头长长的金黄色秀发像舞蹈演员那样紧紧地扎在脑后。她遗传了马扎尔人和斯拉夫人血统最好的面貌:宽宽的前额,高高的脸颊,宽阔而性感的嘴巴,奶白色的皮肤,浅灰色的杏眼暗示着她的祖先是亚洲人。虽然卡尔拉学过一些简单的舞步,但她更喜欢田径运动。她曾是密西根大学的径赛好手,在那儿获得一个古生物学的学位,还辅修了脊椎动物学。
“谢谢你,伊万诺夫船长,”她说,“我的包裹已经收拾好了,我现在就去船舱把它们拎出来。”
“慢慢来好了,”他蓝色的眼睛慈祥地看着她,“你似乎心神不宁。没事吧?”
“是的,我没事,谢谢你。我在观察那个海岛,嗯,它看上去很吓人。显然是我的幻觉。”
他顺着她的眼光望出去。“也不全是。我在这些水域航行很多年了。象牙岛看上去总是不一样。你很了解它的历史吗?”
“只知道它是一个皮毛商人发现的。”
“没错。他在河边建立了根据地。他在一次争夺皮毛的时候杀了其他几个商人,所以人们没有以一个杀人犯的名字来命名它。”
“我听过这个故事。就算我是杀人犯,我也未必喜欢自己的名字和这么一个孤独荒凉的地方连在一起。再说,象牙岛听起来诗意多了。据我所知,这座岛也出产象牙,还很恰当呢。”她停下来,“你说这座岛不一样,哪个方面?”
船长耸耸肩。“有时候我在夜里经过这座海岛,我见到河边古老的毛皮商人根据地附近有火光移动。人们叫那个地方象牙镇。”
“那是这次科考活动的大本营,我会住在那边。”
“它们可能是一些发出冷光的瓦斯矿囊。”
“瓦斯?你说过那些火光会移动。”
“你的注意力真的很敏锐,”船长说,“对不起。我不是想要吓唬你。”
“恰恰相反,你引起我的兴趣了。”
卡尔拉多么像他女儿啊,聪明、任性、勇敢。“不管怎样,我们两个星期后会回来接你,”他说,“祝你研究顺利。”
“谢谢。我非常乐观,相信能够在岛上找到一些东西支持我关于长毛猛犸灭绝的理论。”
船长的嘴唇卷曲出一个斜斜的微笑。“如果你的同事在岛上大获成功,我们也许能够在莫斯科动物园参观猛犸。”
卡尔拉重重叹了一口气。“也许我们这辈子是没指望啦。就算这次科考能够从远古的标本上找到猛犸的DNA,并且能够在印度象身上培育出来,至少也得50年才能养成一头长得和猛犸差不多的动物。”
“我希望这不会发生。”船长说,“我认为扰乱自然不是明智的行为。这和水手关于在船上吹口哨的说法一样。你可能会吹起一阵大风。”
“我同意,所以我很高兴我进行的是纯科学研究。”
“再次祝你顺利了。现在,如果你谅解的话,我得去照顾我的船只了。”
卡尔拉谢谢他一路的招待,他们握手道别。船长走开的时候,卡尔拉感到一阵寂寥,但她很快想起即将到来的工作。警惕地看了海岛一眼,她走回她的舱室,打点行李,回到甲板,准备登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