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不是风化形成的,这点可以肯定。”凯伦说道,“我想是熔岩。熔岩把山梁熔出了一个洞;然后亿万年微陨石的轰击修饰了粗糙的边缘。不过话说回来,这东西很漂亮,对不?”
“壮观极了。”
拱门过去不远她进入了一片针状的水晶森林。起初它们很小,像玻璃似的碎裂在她脚下,但不久它们就高耸过她的头顶,六个面的尖柱顶闪烁着奇幻的色彩。她无声行走在它们之间,蓝宝石般的尖顶之间的闪光把她弄得头晕目眩。这水晶的丛林终于渐渐消失,被折射着太阳的七彩的巨大晶体圆石取而代之。这是绿宝石,还是钻石?
“我不知道,小家伙。但它们挡在我们面前,我会很高兴把它们甩在后头。”
再走一段,闪光的巨石阵也渐渐消失了,只在两边山坡上还剩下几处稀疏的彩光,最后岩石终于只是陡峭而有凹痕的岩石罢了。
翠茜走到了代达罗斯环形山,月球背面的中点。但此时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太阳早就结束了它懒洋洋的上升,并逐渐向她们前方的月球地平线直落下去。
“小家伙,这是在跟太阳赛跑,而太阳从不停下来休息。你落在后头了。”
“我累了,难道你看不见我累了吗?我想我是病了,我浑身是伤。别管我,让我休息一下,只要几分钟,好吗?”
“你死了就可以休息了。”凯伦尖着嗓门笑了起来,翠茜突然意识到她正处在发疯的边缘。她猛然收住笑声,“快走,小家伙,快走!”
月面在她脚下逝去,就像蹬上不平常的灰色踏车。
但美好的愿望和拼命地赶路并不能抵消太阳正在下降的事实。每天她醒来时,在她前方的太阳就更低了一些,更直接地把阳光射进她的眼睛。
在她前面,在太阳刺眼的强光里,她可以看见一片绿洲,一个在不毛沙漠中有着青草和绿树的小岛。她甚至能听见阵阵蛙鸣,呱——呱——呱!
不,那不是什么绿洲,那是功能失常警报的叫声。她站住了,感到迷失了方向。太热了,太空服的空调坏了,她花了整整半天才找到了堵塞的制冷液阀门,然后又是三小时泡在汗水里才找到一个既疏通阀门又不把珍贵的液体排入太空的方法。
太阳现在直接照在她脸上了。岩石的阴影犹如饥饿魔鬼的爪子向她伸来,即使是最细小的,看上去也恶狠狠的。凯伦又走在了她身边,不过这次她阴沉着脸,一声不吭。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我干了什么啦?我做错事了吗?告诉我!”
“我不在这儿,小妹子,我死了。我想也该是你正视这一切的时候了。”
“别说那个,你不可能死了。”
“在你心里有一幅我的理想形象。让我走,让我走吧。”
“我办不到。别走!嗨,你还记得我们攒了一年的零用钱想去买马的事吗?我们发现了一只迷路的猫正生着病,我们带上满满一鞋盒的零用钱去找兽医给它看病。结果他医好了小猫,却一点也不肯收我们的钱,你还记得吗?”
“对,我记得的。可我们始终也没有攒到足够的钱买一匹马。”凯伦叹息着说,“你以为和一个倔头倔脑的像跟屁虫那样整天亦步亦趋跟着我,想重复每一件我干过的事的妹妹一起长大很轻松吗?”
“我不是倔头倔脑的。”
“你是。”
“不,我不是,我不是,我崇拜你。”
“是吗?”
“你是我的偶像。”
“我知道你崇拜我。我告诉你,小家伙,这一点并没让我好过多少。你以为当一个偶像很简单吗?什么时候都得一本正经的。天哪!整个中学阶段,每当我要过过毒瘾,我就得一个人躲起来私下里抽,不然我的笨蛋小妹妹也会来个翻版。”
“你不是这样的,你从来就不是这样的。”
“别天真了,小不点。我当然是这样的。你总是紧盯在我背后,不论我干了什么,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照着做一遍。我得拼命挣扎才能保持领先,而你,该死的,毫不费力地就跟上了。你比我聪明得多,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会怎么想?”
“唉,那我就好受吗?你以为对我来说事情就容易吗? 从小有一个死了的姐姐,我每做一件事,人家就说‘你不像凯伦可太糟了’,或者‘凯伦不会这么做’,再不就是‘如果凯伦还活着……’你说这会让我怎么想,嗯?你倒一了百了——可我得按一个该死的天使的标准来生活。”
“坚强点,小家伙,总比死了的好。”
“去你的,凯伦,我爱你。我爱你!你为什么非走不可?”
“我知道,小家伙。我也没办法,我很抱歉。我也爱你,可我非走不可,你能让我走吗?你能不能从现在起只当你自己而不当我呢?”
“我会……我会试试的。”
“再见了,妹妹。”
“再见,凯伦。”
她一个人站在空旷崎岖的荒原上。在她前方,太阳已经快贴上山梁了。她踢起的尘土古里古怪的,它们非但不落向地面,反而飘浮在离地半米高的地方。这让她大惑不解,接着她看到在她周围的尘土正静静地飘离地面,开始她以为这是另一种幻觉,但不久她就明白那只是一种静电现象而已。她穿过正在升起的月尘之雾继续向前走去。残阳如血,天空转变成一片深紫作者似乎有个小笔误。由于月亮上没有空气,故不可能出现类似地球上的残阳如血的光学现象。。
黑暗似魔鬼向她扑来,在她身后只有几处山尖还被照亮着,山脚早已消失在阴影里。前方的地面也已被阴影所覆盖,她必须绕开这个地方向前走。她打开无线电定位器,但只收到静电干扰。假如坠毁地点已在视野之内,无线电定位器就会收到来自“月影号”的定位信号。她肯定已离那里不远,但周围没有一点看来熟悉的地貌。前方是她曾爬上去向地球发报的山脊吗?她无法断定。她爬了上去,但没有看到蓝色的大理石,也许是下一个山脊?
黑暗已没到她的膝盖,她摸索着不断越过隐身在黑暗中的岩石,她的脚步在石头上踢出的火星在她身后明灭不定。“摩擦发光!”她想道——以前没人亲眼见过那个现象。她现在不能死,不能功败垂成。可是黑暗却不肯等。黑暗仿佛汪洋大海一样向她包围过来,岩石从潮水里探出头伸进残阳里。当黑暗的潮水涨到她的太阳能电池组时,低电压警报尖叫了起来。坠毁点肯定在附近。它必定在这里!或许无线电定位器信标坏了?她爬上一个山脊,进入阳光里,环视四周,拼命寻求着线索。难道救援行动现在还没派出吗?
只有山顶还在阳光里。她穿过黑暗,走向她看得见的最近最高的山。她跌跌撞撞地爬行在漆黑的海洋里,最后像游泳者渴求空气似的把自己拉进了阳光里。她蜷缩在她的岩石孤岛上,绝望地看着黑暗的潮水慢慢升起包围着她。他们在哪里?他们在哪里?
地球上,救援行动正在以一种急速的节奏进行。每件事都已一而再、再而三地检查过了——在太空里,小小的漏洞就会招致突然死亡通知——然而救援行动还是被一些小问题和小意外拖住了。这些小小的拖延对正常的行动来说是司空见惯,但对紧张的行动截止时间却深具威胁。
时刻表几乎是不可思议的紧张,原定发射时间是四个月后而不是四个星期。原计划去度假的技术人员现在都在自愿加班,一些原本要几个星期才能运到的零件,连夜就运到了。“月影号”的替代品——原名“探索者号”,现临时改名为“拯救者号”——的最后总装加快了。其补给品运载器比计划提前了几个月发射上了太空站,那是在“月影号”坠毁后不到两星期。航天飞机紧接着装载双倍的推进剂,补给品运载器装上防热罩并进行了试验。当救援小组在模拟器上演习可能出现的情况时,登月舱的发动机已被检查并换掉了,登月舱也被紧急改装可搭乘第三个成员。经过试验,然后它被发射上天与“拯救者号”会合了。在“月影号”坠毁后四个星期,航天飞机燃料箱已加满了燃料,准备就绪,救援小组接到了命令,飞行路线也计算好了。于是航天飞机载着救援小组冲破浓雾,飞向轨道与“拯救者号”会合。
在意外地收到来自月球的信号而得知考察队还有一个幸存者的三十天后,“拯救者号”离开轨道,飞向月球。
在坠毁地点西面的山脊顶部,指挥官斯坦利再次利用探照灯扫了一遍“月影号”残骸,然后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真是惊人的驾驶技术。”他说道,“看上去她像是用TEI发动机刹车,然后用速度控制系统(RCS)微调发动机进行操作。”
“真了不起,”汤娅?纳科拉低声说,“真可惜这也没有救得了她。”
帕特里茜娅?莫里根的旅行记录被写在残骸周围的泥土上。救援队搜索过残骸后,他们找到一行足迹伸向正西方,越过山脊,消失在月球地平线上。斯坦利放下望远镜,没有发现回来的足迹。
“看上去她是想在空气用尽前好好看一看月球。”他说着在头盔里摇了摇头,“真不知道她走了多远?”
“有没有可能她还活着?”纳科拉问道,“她可是个机灵鬼。”
“还不至于机灵到能在真空里呼吸,别骗你自己了——这次救援行动从一开始就只是个政治玩具,我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在这儿找到一个活人。”
“不过,我们还是得试试,对吧?”
斯坦利摇摇头又敲了敲他的头盔:“等一等,我的鬼无线电话机有反应。我听到一点反馈信号,听起来有点像是人的声音。”
“我也听到了,指挥官。但那并不说明什么问题。”
人的说话声微弱地传进了无线电话机:“别关灯,千万,千万,别把你的灯关了……”
斯坦利转向纳科拉:“你……?”
“我听到了,指挥官……可我不相信。”
斯坦利拿起探照灯向地平线来回扫去:“喂?‘拯救者号’呼叫宇航员帕特里茜娅?莫里根。见鬼,你在哪儿?”
一度是纯白色的太空服,现在已被月尘染成了肮脏的灰色,只有在背上七扭八歪的太阳能电池组被仔细地擦得一尘不染,而在太空服里的人也差不多快散架了。
吃一顿饭再洗了个澡后,她恢复了元气,并开始解释:“是山顶救了我,我爬上山顶待在阳光里。高度刚刚够我听见你们的无线电话。”
纳科拉点了点头:“这我们能明白,可其余的时间——过去的一个月里——你真的绕了月球一圈?一万一千公里?”
翠茜点头道:“我想就是这么回事。我估算,距离大概相当于从纽约到洛杉矶打个来回——有人曾徒步走完这段路并活下来了。每小时只需要略低于十英里的步行速度。月球背面比较难走,比正面崎岖多了。可有些地方却出奇地美丽。你不会相信我看到过什么。”
她摇了摇头,无声地笑了:“我也不相信某些我看到的东西。总而言之,我们只是给月面搔了搔痒,我会再回来的。指挥官,我向你保证。”
“我相信你会的,”指挥官斯坦利说道,“我相信你会的。”
飞船飞离月球时,翠茜向月面投去最后的一瞥。一时间她觉得她看见了一个孤单的身影站在月面上向她挥手道别。她没有挥手回礼。
她又望了一眼,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壮丽无比的荒原。

第四节
人名对照:
三纪夫(Sanjiv)
翠茜(Trish),〔帕特里茜娅?杰?莫里根(Patricia Jay Mulligan)〕
特丽莎(Therisa)
凯伦(Karen)
斯坦利(Stanley)
汤娅?纳科拉(Tanya Nakora)
冲击参数
二冲击参数
二冲击参数
1.问题的参数
为了唤醒本,计算机终端放出了口哨式的乐曲,这是帕格尼尼帕格尼尼(1782—1840),意大利小提琴家、作曲家。降E大调的主题曲。本起床后伸了个懒腰,尽量清除掉他大脑中的嗡嗡声。他甚至没有意识到他一直在打瞌睡。看来他正准备向芭芭拉说点什么,是一件重要的事,而现在他已忘记他想说什么了。当他走过去取咖啡壶时,他摇摇头,微笑着。他们离婚已经五年多了。
大概凌晨四点,负责排定时间的官员说,轮到他在这个三米γ射线天文台上观测两小时了,但这真不是方便的时间。那些花言巧语的天文学家们,动辄拥有数十亿美元赞助基金和讲座费,他们就能安排到方便的时间。本的项目只拥有低优先权的零散基金,但他毕竟有幸列在总部名录上。
到了该工作的时间了。他冲了杯咖啡,喝完了就走向他的电脑。当前面的操作正在结束时,他向卫星的指令队列里发出一个请求,使用探测器定位并锁定他的那些导星。他从磁盘中调出天体坐标并将天体坐标上传到这颗卫星上,然后坐等结果出来。
当他靠在椅背上时,拉吉夫走了进来。本看看时钟,四点整。“正好准时。”
“我们在一起工作了这么长时间,你仍然认为我会迟到吗?”
“你,迟到?决不会。”
计算机终端又放出了口哨式乐曲,这是帕德列夫斯基帕德列夫斯基(1860—1941),波兰钢琴家、作曲家,总理兼外交部长。的小音阶的主题曲。本看着发来的信息。计算机已经发现了他的导星,但是其中一颗没有完全处在他所指定的位置。他让卫星向地面传输一个视觉信号。那是他的导星,鲸鱼座ο星,标线显示出它在荧光屏中心的星图位置。这颗星明显地距交叉标线五微弧度的位置,也许还要多些。本用拳头重重地击在控制台上。“该死的,为什么你每次都不能做正确呢,哪怕只有一次做得比较差一点?”
“问题在哪里?”拉吉夫问。
“见鬼!这颗星的位置错了。”
“哦!但那是不可能的,的确不可能,不是吗?一颗星怎么会移动地方呢?”
“哦!这颗星的确仍然在老地方,拉吉,你可以打赌。这颗该死的卫星位置没有调准。”很可能这颗卫星的位置传感器又一次移动了。
拉吉夫皱着眉头。“我们需要将其重新校准吗?或者也许我们只需要进行观察,让维修人员在他们自己的值班时间来做就好了?”
本查看时间表。要用半小时才能重新校准,那会占用他一周的观测时间的整整四分之一,但那不是他的工作。维修保养和校准人员有大量的时间,为什么他们不能把他们的工作做到家?真见鬼,这台望远镜仅仅在三天前才校准的。真差劲。他的本能告诉他,管他个鬼,让别人去做这件事得了,反正他的项目并不需要绝对确切的位置。他在搜索来自外星人的调制过的γ射线激光信号,他的搜索区足够大,导星的位置只偏离那个准确位置一点点也无所谓,这样得到的信号对结果没有太大影响。当他发现一个信号,一个真实信号后,他就可以回去校准其观测仪。
但是在二十二年的搜索中,他们还从未发现一个信号。
他一直待在阿列西波的旧式射电望远镜SETI(对外星智能的探索)小组监听这些星星,以获取外星人的无线电信息,然而听到的仅仅是天电干扰引起的海浪式呼啸声和羟基根音的无调声乐。一方面,他按光学的波长搜索外星人的激光,却一无所获。另外,在红外线和紫外线方面,他同样不走运。慢慢地,这项搜索向光谱发展。留在SETI阵营的天文学家不多了,既然做不出什么业绩,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外流到其他领域去了。本是最后一批中的一个。他曾经假设了一种情况,即外星人可能用光谱的极端高能端发送信息,利用γ射线激光器来发送强指向性射束(窄光束)“瞧本人在此”信息。他有充足的理由获得在总部从事γ射线卫星工作的位置,但还不足以爬到优先队列上。
不过现在虽然知道望远镜出了什么问题,可是想要校准它却是他力有不逮的。那只能把这个问题推给下一个观测者,后者可能就像他一样非常需要时间来处理。他叹了口气,“启动校准程序,拉吉。我将通知研究所,告诉他们我们正在利用大量的时间替他们做工作。也许他们将会高兴地看着我们,并在本周晚些时候从开始时间寄存器给我们抽出一些时间,嗯?”
拉吉夫很高兴。“是吗?你是这样想的吗?那他们就会对我们关怀备至了,的确如此。那肯定是他们要做的,你说得很对。”
很对,该死!上百位观测者拼命争取卫星上的点滴时间。
但那是必须要做的。他也许感到有能力做这件事。他和拉吉夫开始认真工作。
半小时后,鲸鱼座ο星仍然在不正确的位置。望远镜倒是完美无缺地在进行工作。猎户座β星、金牛座α星、南鱼座α星,所有的这些标定星都像岩石般稳定。但是鲸鱼座ο星仍然不在正确的位置。
他叹了口气。他也从未成功地“重新校准”过他的前妻。
“也许是软件出了错?”拉吉夫问。
“也许吧,”本说,“可是我真的不敢相信。软件出错怎么会只移动一颗星?不大可能。几乎不可能。”
“这颗星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我想没有。红巨星也许相距七八十秒差距 1秒差距等于3.26光年。。我们通常看不到这种星——如果它有行星,当它进入巨星阶段时,它就会在数千年前把它们吞进去了。”
“无人能移动这颗星?”
本笑了起来。“没有。没有任何办法能移动这颗星。”
“那么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本又叹了口气。“见鬼,我不知道。在另一台观测仪上检查它。”他调出了天体卫星表,并打印出一张来。“看来好像我们得请求调出天王星上的机会目标时间表了。”他摇摇头说,“老兄,如果我们错过了什么明显的东西,那我们肯定像傻瓜了。”他拿起电话。
调程员来帮忙了。“鲸鱼座ο星?没开玩笑吧?当然,我们能使你们得到机会目标时间——那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可是你们为什么不问哈佛大学天体物理学研究所的人?就在二十分钟前,他们刚刚请求调出了天王星上的机会目标时间表来观察鲸鱼座ο星。这颗星到底出了什么情况?你可以告诉我吗?喂?嘿,你还在听吗?”
本放下电话,揉皱这个打印件。“看来好像我们需要做点什么事。人家已经抢在我们之前了。”他叹息地说,“最好还是去做通常值班时留下的事情,拉吉。也许我们能一大早就抢着做点事情。”
调程员说的哈佛大学的天文学家是詹尼里?斯托默,她是前卫星时期老资格的γ射线天文学家,那时他们还在把望远镜放在山顶上进行观测。他从研讨会上稍微知道她的一些情况。他安排在哈佛大学广场请她吃午餐。他利用上午的时间收集该区域的存档照片,确信她在观察期间能进行正确的测量。
当他到达时,她已经点菜了。她交给他许多打印件,什么也没说,在他一页页翻阅她的数据时,她开始用午餐。
最后他将那些数据放在桌子上,然后就看着她。“你有什么想法吗,说来听听?”
“什么想法也没有,”她说,“你看见了我们获得的光谱。很正常。”
“我们从档案文件得到一些旧的照片用来做对比。”
“好的。我提交请求了,但是我没有时间来研究它们。发现什么了吗?”
“是的。在分辨限度方面它是没问题的,但是据我仔细猜测,这种位置的改变已经开始五年了,也许更长一点时间。大约五年前,这颗星就开始缓慢地漂离了正确的位置。”
“嗯,有意思。”她啜饮着热的巧克力饮料。“你已经检查过背景星了吗?”
“没有,我没有。为什么要检查?你检查了吗?”
“仅仅有这个想法。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可以吗?大约在八点钟再见面,好吗?”
“好主意。”
“好吧。”她收集起她的数据就离开了。他甚至还没有点菜呢。 他没有胃口用午餐,便直接回实验室去了。
他用取自档案文件的旧照片与最新的星图照片进行比较。他将二者重叠起来,对比十分明显,在该区域的所有的星都受到影响,甚至相隔数千秒差距的背景星也受到影响。在一个很小的间隔区域内,只有几秒弧度宽,某只宇宙的手已经把所有的星星推离空中一个位点。更奇特的是,一颗暗星已完全消失。它很可能位于异常地带的中心。
他让拉吉夫再打印一份那种重叠照片的复印件,当他与斯托默再次会面时他要带着那些照片。她拿出她自己的数据,一个电脑绘图,在那个图上,位移的距离已经根据离其异常的外推中心的距离进行制图。很明显,那些星越是移到边上,它们就会离该中心越近。
“那颗失踪的星的情况怎么样?它怎么了?”
她微笑着说:“看一下这个吧。我已经使天王星在十分钟间隔时间整合光子计数,删除了前景星。”她拿出一张照片给他看。背景是一种混乱的不规则的亮度。他勉强能看见图案,朝向中心的那些星会聚成一个拇指大小的圆环。“那颗失踪的星呢?”
她伸手拿起一个叉子,描绘出一个弧形。“在这里。”
在她指出来之后,他能清楚地看见它了。一个狭窄的环围绕着那个空白点,非常模糊,以致几乎不能从照片的混乱中辨别出来。他端详着整个环。“我的天哪!一个爱因斯坦环。”
“瞧!我们自己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旧式重力透镜。”
“这么大……真是难以想象!”
“或者难以置信的紧密。但它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褐矮星?还是一颗中子星?”
“我的天哪!简,那并非问题所在。”他摊开他的那些照片,将它们按最老的到最新的顺序排列。在过去五年间,异常已经变得更明显了,但是其中心仍然在鲸鱼座的同一个区域岿然不动。“没有正常的移动。无论它是什么,它正在朝我们而来。”
“你已经告诉过别人了吗?”
本摇摇头:“我的研究生助教拉吉夫知道。”
“我也没有告诉过别人。我们暂时保密长一点时间,好吗?直到我们知道得多一点?”
“我们需要找一位天体物理学家来帮忙。”
“我心中有一位,也是一位相对论者。我的意思是,当下我们不要向外界透露太多信息。也许还有什么事我们遗漏了。”
本摇摇头:“我希望如此。我真的希望如此。”
本在物理中心预定了一个小会议室用于学术讨论。各位与会者相继而来。当最后一位进来后,斯托默博士关上门,走向桌前,没有一句开场白就开始进行讨论。“我们现在已经用每个可利用的波长对重力透镜中心的对象进行探测,”她说,“如果它是一颗褐矮星,我们就会用红外线或者微波看到它,这样一颗中子星便会出现在光谱上。但是什么也没有。我想我们肯定现在可以排除别的可能性了,只有黑洞除外。”

第五节
“那就是说,我们知道一切。”本说。
“它是看不见的,是巨大的,它能使光弯曲,它还能是什么?”
“我不知道。仅仅覆盖着那些基线。”
“但是一个黑洞应该具有一个天体吸积盘,”拉吉夫说,“这样的东西应该根据γ射线跳动,不是吗? 我们在γ射线谱上什么也没有看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