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英美液量单位,一夸脱等十二品脱,一品脱等于中国容量单位0.56升。——译者】
“天气方面遇到什么问题吗?”
“一点没有,你们的天气预报完全正确。天气冷极了,但是一路上都非常适合航行。”科普林停下来搔搔鼻子,“你们挪威朋友给我的那条小船可真好。把它救回来了没有?”
西格兰姆摇摇头:“我得查一下,但是我肯定知道已把它毁掉了。没有办法把它弄到国家水下和海洋局的研究船上,又不能让它漂到苏联船的航道上。你明白吗?”
科普林忧伤地点点头,“太糟糕了。我倒很喜欢它。”
“请说下去吧。”西格兰姆说。
“第二天下午很晚的时候我看见了新地岛的北部。我在舵旁已经待了四十多个小时,断断续续地瞌睡一阵,那时我开始觉得无法睁开眼睛了。幸亏带着烈酒。喝上几口,我的肚子里就象燃起了无法控制的森林烈火,我的头脑突然十分清醒了。”
“你没有看到别的船?”
“地平线上看不见任何船只。”科普林回答。他又继续说下去:“海岸线似乎尽是没完没了的悬崖峭壁。我觉得设法登陆也没有用处。天色开始黑下来。所以我掉过船头驶向海洋,随着起伏的波浪,偷偷睡了几小时。到早晨,我绕过峭壁,找到一个隐蔽的小海湾,就开动备用马达驶了进去。”
“你把这条船当作宿营基地吗?”
“在以后十二天里是这样的。我每天使用越野滑雪板外出两次,有时三次,勘探矿藏,回来吃一顿热饭,在暖和的床铺上好好休息一宿。”
“到那时为止,你没有见到过别人吧?”
“我远远避开了凯尔伐导弹站和卡马警卫哨所。我没有看到俄国人的影踪,直到这次出差的最后一天。”
“你怎么给他们发现的?”
“一个俄国兵在巡逻,一定是他的狗经过了我走过的路线,闻到了我的气味。这一点都不奇怪。我差不多有三个星期没洗澡了。”
西格兰姆不禁微笑一下。唐纳却更为冷酷而且放肆地接过了询问的工作:“我们往回说说你的野外勘探吧?你找到了什么?”
“我使用越野滑雪板不可能跑遍全岛,所以集中勘探卫星计算机资料确定的那些有希望的地区。”他注视着天花板,“岛的北部,乌拉尔和尤戈尔斯圣山脉外部延伸部分,一些地形起伏的平原,高原和山,其中大部分都在亘古不化的冰层覆盖之下。大部分时间都有狂风。冷得能冻死人。除了有一些岩石上的地衣以外,我没有见到过别的植物。如果那里有热血动物,它们也不会外出的。”
“我们还是只谈勘探的事吧,”唐纳说,“旅途中的情况另找时间再谈。”
“我只是在说明基本情况。”科普林不以为然地向唐纳瞅了一眼,他的口气冷冰冰的,“我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别打岔……”
“当然行。”西格兰姆说。他策略地把椅子拉到床和唐纳之间,“这是你的专业,锡德。我们将根据你的规则办事。”
“谢谢你。”科普林挪动一下身体,“从地理上看来,这个岛是挺有趣的。它的岩石以前一度是古海洋底下的沉积物,光是描述它的断层和隆起就可以写成好几本教科书。从矿物学角度看来,岩浆共生次序却贫乏得很。”
“能不能请你把这句话解释一下?”
科普林笑了:“矿物的起源和地质呈象叫作矿物的共生次序。在另一方面,岩浆是一切物质之源。受热加压的液体岩石会变为固体,形成火成岩,也叫作玄武岩或者花岗岩,后两种名字知道的人也许多一些。”
“很有趣。”唐纳淡淡地说,“那么你是说新地岛没有矿物吧?”
“你的理解力特别强,唐纳先生。”科普林说。
“那么你怎么找到了钅拜的踪迹?”西格兰姆问道。
“第十三天,我正在别德那雅山的北坡寻找,突然见到了一堆矿渣。”
“矿渣?”
“挖掘矿井时搬运出来的一堆岩石。就是这一堆矿渣正好有微量钅拜矿石的痕迹。”
两个问话的人突然露出严肃的神情。
“矿井的入口已经巧妙地掩盖起来,”科普林继续说,“我花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去猜想它是在哪一个山坡上。”
“等一等,锡德,”西格兰姆一碰科普林的手臂,“你说这个矿的进口是故意掩盖起来的吗?”
“西班牙人的老花招。把进口用石头填满,直到它和天然的山坡一般平。”
“矿渣和进口是在一条直线上吗?”唐纳问。
“在一般情况下,是的。但是这一次,矿碴分散开来,相隔一百码,顺着山坡向西,形成一个很大的弧形。”
“但是你确实找到了进口?”唐纳接着问。
“行驶矿石车的铁轨和枕木已经搬走,路基也覆盖起来了,但是我走开去一千五百码,用望远镜观察山坡,终于找到了路基的轮廓。你踩在上面看不见的东西,从远处看是很清楚的。那时候矿并的确切位置就容易断定了。”
“谁又会那么不怕麻烦在北极圈里掩藏起一个废矿?”西格兰姆说,他并不是专门在问哪一个人,“这不合理,也不合逻辑。”
“你只说对了一半,吉恩。”科普林说,“我怕所谓逻辑依旧是个迷,至于说到合理,那些内行——科罗拉多人,使用的合理的方法已经很巧妙地见之于事实了。”他把科罗拉多人这几个字说得很慢,几乎怀着敬意,“他们就是挖掘别德那雅山矿藏的人。这些矿碴清除工、爆破手、筛矿工、钻探工,都是英国康沃尔人、爱尔兰人、德国人和瑞典人。没有俄国人。这些人移居到美国,成了科罗拉多落基山传奇式的挖掘坚硬岩石的矿工。他们怎么来到别德那雅山寒冷的山坡,这谁都说不清了,但正是这些人来到那里,开采出钅拜,而后在北极区消失不见。”
西格兰姆脸上显露出完全不能理解的茫然神情,他转身向唐纳,唐纳也是同样表倦:“听来简直是疯话,纯粹疯话。”
“‘疯话’?”科普林应声说道,“也许是,但反正是事实。”
“你似乎相当有把握?”唐纳嘟囔地说。
“当然。我本来有确凿的证据,那个警卫哨兵追赶我的时候,我把它丢失了。你现在只能凭我的话,可是你为什么要怀疑呢?作为一个科学家,我只报告事实,何况我并没有什么不良动机需要撤谎。所以如果我处在你们的地位,先生们,我就会干脆把我的话当作实话。”
“我已经说过了,这是你的专业。”西格兰姆淡淡地笑着说。
“你刚提到确凿的证据。”唐纳神态自若,提出了一针见血的问题。
“我进入矿并之后——那些松散的岩石我用手一拨拉就下来了,我只挖出一个三英尺直径的坑道就行了——我的脑袋在黑暗中首先撞到了一长串矿石车。我划着了第四根火柴,就看见两盏油灯。灯里都有油,我试了两下,到第三次才把灯点着。”科普林有点失去神采的蓝色脖子似乎在凝视着病房墙壁之外的什么东西。“在摇曳的灯光下看到的景象是很可怕的——采矿工具整整齐齐地放在工具架上,空矿石车停在生锈的窄轨上钻孔工具已经准备好,可以用来向岩石进攻——这个矿似乎在等待下一班矿工,来选出矿石,把矿渣推到外面的矿渣堆去。”
“你能够说它的样子象是什么人匆匆扔下的吗?”
“根本不是。什么东西都放在适当的位置上。侧边卧室里的床铺都已铺好,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切厨房用具依旧放在架子上。连用来拖矿石车的骡子也都拉进工场,细致地用枪打死,它们的头盖骨中央各有一个光滑的圆洞。不,我敢说离开时是非常有条不紊的。”
“你还没有说明,你怎么得出他们是科罗拉多人的结论。”唐纳直截了当地说。
“我立刻就要说到这件事。”科普林把一只枕头拍拍松,小心地侧转身,“这当然是因为那里有一切迹象。那些重型装备上依旧有制造商的商标。矿石车是科罗拉多的普韦布洛格思里父子铸工厂的产品。钻孔装备来自丹佛的索尔铁工厂。小工具上有生产这些东西的好多个铁匠的名字。大多数来自中央市和爱达荷斯普林斯,这两个地方都是科罗拉多的矿业城镇。”
西格兰姆在椅子上往后一靠:“俄国人可能从科罗拉多买来这些装备,用船运到岛上。”
“可能,”科普林说,“可是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证据也证明来自科罗拉多。”
“比如说呢?”
“一张单人床铺上的一个尸体。”
西格兰姆眯起眼睛:“一个尸体!”
“长着红头发和红胡子,”科普林漫不经心地说,“零度以下的气温把尸体保存得很好。床铺支架上面的木头上刻着的字最有意思了。我可以补充说明,刻的是英文:这里安息着杰克·霍巴特。他生于一八七四年。一个极善良的人,在一九一二年二月十日的一次风暴中冻死。”
西格兰姆起身离开椅子,在病床周围踱来踱去:“一个名字,那至少是个开端。”他停下来看着科普林:“周围放着什么个人财物吗?”
“没有见到一件衣服。奇怪的是,食品罐头上的招贴是法文。但是地上零乱地放着五十来个米尔希咀嚼烟草的空纸盒。最后有一样东西虽然使人家迷惑不解,但明确地和那些科罗拉多人有关系。这是一份褪色发黄的《落基山新闻》,日期是一九一一年十一月十七日。我丢失的就是这一个证据。”
西格兰姆掏出一包香烟,抖出一支。唐纳用打火机替地点着,西格兰姆点点头。
“那么有可能钅拜不是在俄国人手里。”他说。
“还有一件事,”科普林平静地说,“这份报纸第三版右上角已经被整整齐齐地剪掉了。这也许没有什么意思,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调查那个报社的旧报也许能找到什么东西。”
“这是可能的。”西格兰姆若有所思地看着科普林,“谢谢你,你把工作都给我们安排好了。”
唐纳点点头:“我要在下一班飞往丹佛的班机上订个坐位。运气好的活,我可能带回来一些答案。”
“你先去找那份报纸,而后设法打听杰克·霍巴特。我要在这里查一下旧的军事档案。你还得去找当地熟悉西部采矿史的专家,把锡德告诉我们的制造商的名字都调查一遍。尽管不怎么可能,也许其中有一家现在还在营业呢。”
西格兰姆站起身,向下看着科普林。“我们欠你的情太多,以后都可能报答不了。”他温和地说。
“我猜想那些老矿工从那个鬼山的肚子里差不多开采了半吨高品位的钅拜矿石。”科普林说,一面用手摸摸嘴上一个月没剃的胡子,“矿石隐藏在什么地方。要是从一九一二年以来一直没有出现过,也许可能永远失踪了。如果你找到了它,在你找到它的时候给我一小块矿石,使我的收藏品增加一种标本,以此作为你对我表示的感谢吧。”
“一定照办。”
“你找寻矿石的时候,请设法把救我生命的那个人的住址告诉我,我要寄给他一箱葡萄酒。他叫德克·皮特。”
“你是指研究船上替你动手术的那个大夫吧?”
“我是指杀死苏联巡逻兵和狗,带我离开新地岛的那个人。”
唐纳和西格兰姆目瞪口呆地面面相觑。
最先恢复常态的是唐纳。“杀死了一个苏联巡逻兵!”他多半是在复述而不是询问,“我的上帝,这下子可完蛋了!”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呀!”西格兰姆终于脱口说了一句。“你登上国家水下和海洋局那条船的时候,光是你一个人。”
“谁对你这么说的?”
“啊……谁也没再说过。我自然而然地以为……”
“我不是超人。”科普林讽刺地说,“巡逻兵找到了我的足迹,离开我不到两百码,用枪两次打中了我。我很难跑得比狗快,再驾驶一条小船穿越五十海里的大海。”
“这个德克·皮特是从那里来的?”
“我一点都不知道。那个哨兵简直是拖着我到他的警卫哨所所长那儿去,皮特在暴风雪中出现,象是哪一个挪威的复仇之神,非常镇静,就象他每天吃早饭之前都这样干惯了似的,也没有打一下招呼,就先打死那条狗,接着又打死那个哨兵。”
“俄国乘机就要大做文章了。”唐纳痛苦地说。
“怎么会呢?”科普林问道,“又没有证人。现在那个哨兵和狗大概已经埋在五英尺深的积雪底下,永远找不到他们了。即使找到,那又怎么样呢?谁能证明什么吗?你们俩没事就别大惊小怪。”
“这个古怪的角色冒了很大的风险。”西格兰姆说。
“他干得好,”科普林咕哝地说,“要不然我不是平平安安地待在这里,舒服地躺在消过毒的病床上,而是躺在俄国人倒霉的牢房里,把我知道的米塔处和钅拜的情况原原本本地招出来。”
“你说得有道理。”唐纳承认道。
“把他的形状说一下。”西格兰姆吩咐道,“相貌、身材、衣着,把你记得的都说出来。”
科普林说了一遍。他的描述在某些方面是粗略的,但在其他方面,他回忆起的细微之处却又异常正确。
“在到国家水下和海洋局那条路上去的时候,你跟他说过话吗?”
“没法说。他抱起我以后我就昏了过去,我一直没有苏醒,直到我发觉自已是在华盛顿的医院里。”
唐纳向西格兰姆做了个手势:“我们最好赶紧查明这个家伙。”
西格兰姆点点头:“我要先从海军上将桑德克那里问起。皮特一定和那条研究船有关系。也许国家水下和海洋局里有谁知道他是什么人。”
“我不能不想起这么个问题,他究竟知道多少。”唐纳看着地板说。
西格兰姆没有回答,他想到了北极区积雪覆盖的岛屿上的那个身形。德克·皮特。他在心里把这个名字复述了几遍。这个名字似乎特别熟悉。

《北海沉船》作者:[美] 克莱夫·卡斯勒

(重要说明: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请购买正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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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半夜十二点十分电话铃响了,桑德克睁开一只眼睛,恶狠狠地看着它一会儿。他终于自认失败,在第八次铃响的时候拿起电话。
“是啊,有什么事?”他问道。
“我是吉恩·西格兰姆。你已经上床睡了吧?”
“嘿,妈的,还没有睡。”桑德克打了个呵欠,“我每天晚上得写好五章自传,至小偷窃两家酒库之后才睡觉。行啦,你要干什么,西格兰姆?”
“出了一点事。”
“算了吧。我再也不让手下人和船只到敌人领土上冒险搭救你的人了。”他用了敌人这个词儿,恰象本国正处于战时状态似的。
“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那又是什么事?”
“我需要知道某一个人的情况。”
“干吗深更半夜来找我?”
“我想你可能知道他。”
“叫什么?”
“德克·皮特。姓皮特,大概是P-i-t-t。”
“请满足我老头儿的好奇心吧,你怎么想到我认识他?”
“我没有证据,但是我肯定他和国家水下和海洋局有关系。”
“我手下有二千多人。我不能全部记得他们的姓名。”
“你能查一下吗?我得找他谈谈,这件事非常重要。”
“西格兰姆,”桑德克恼怒地说,“你这个人简直是讨厌极了。难道你从来没有想到过在正常上班时间里找我的人事处长吗?”
“对不起,”西格兰姆说,“我正好工作得很晚,而且……”
“行了,要是我找到这个家伙,就让他跟你联系。”
“我会很感激的。”西格兰姆的口气依旧很平静,“顺便提一下,你们在巴伦支海救起的那个人恢复得很好。初试号上的大夫取出子弹的手术动得好极了。”
“叫科普林,是不是?”
“是的,几天以内他就可以起床走动了。”
“那件事真悬乎,西格兰姆。要是俄国人知道我们干了些什么,我们此刻可得麻烦了。”
“我能说什么呢?”西格兰姆无可奈何地说。
“你可以说晚安,让我重新睡觉。”桑德克怒气冲冲地说,“但是先告诉我,这个皮特和这这件事什么关系。”
“科普林刚要被俄国警卫哨兵俘虏的时候,这个家伙在暴风雪中出现,杀死了哨兵,带着科普林渡过五十海里波涛汹涌的海洋,止住他的伤口流出的血,设法把他送到你们研究船上淮备动手术。”
“你找到他以后打算干什么?”
“这是皮特和我之间的事。”
“我明白了。”桑德克说,“好吧,晚安,西格兰姆先生。”
桑德克挂上电话又坐了一会儿,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杀死了俄国警卫哨兵,救出了一个美国间谍。德克·皮特……你这个狡猾的婊子养的。”

《北海沉船》作者:[美] 克莱夫·卡斯勒

(重要说明: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请购买正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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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美国航空公司的早班飞机早晨八点钟在丹佛的斯特普尔顿机场着陆。梅尔·唐纳迅速领来行李,就坐在一辆顺风牌汽车的驾驶盘后面,行驶十五分钟,向科尔法克斯西大街四百号落基山新闻报社驶去。他跟随着向西行驶的车辆,目光不断地在挡风玻璃和身边前座上摊着的市区地图之间来回移动。
他以前从来没有到过丹佛,看到城市上空笼罩着一团烟雾,不禁有点惊奇。如果这是洛杉矶和纽约,看到上空全是肮脏的棕褐色和灰色的烟雾,他的思想上是有准备的,但在他的想象之中,丹佛始终是个空气明净的城市,偎依在庄严紫山的荫影保护之下。这些烟雾终究是使人大失所望的。丹佛赤裸裸地座落在一个大平原的边缘上,离开最近的山麓至少有二十五英里。

  他停放好汽车,走进报社的图书馆,柜台后面那个姑娘戴着泪珠形眼镜,转身看着他,露出不整齐的牙齿,友善地微笑着。
“我能帮助你吗?”
“你有没有—九一一年十一月十七日的《落基山新闻》?”
“我的天,那是很久以前的了。”她咧开了嘴,“我可以给你一分照相复制品,原件在州历史协会。”
“我只需要看看第三版。”
“你愿意等的话,我大约要花十五分钟找到一九一一年十一月十七日的底片,再把你要的那一版用复印机印一下。”
“谢谢你。顺便问一下,你有科罗拉多州工商行名录吗?”
“当然有。”她伸手到柜台底下,拿出一本小册子放在肮脏的塑料板上。
唐纳坐下来看行名录,那个姑娘出去找寻他需要的报纸去了。这上面没有普韦布洛格思里父子铸工厂。他翻到T字部分,也没有丹佛蒙尔铁工厂。他思索着,差不多在八十年之后还希望这两家工厂依旧存在,这几乎是太说不过去了。
十五分钟过去了,那个姑娘还没有回来,于是他懒洋牟地溯间行名录消磨时间。除了柯达、马丁·玛丽埃塔和盖茨橡胶公司以外,那上面几乎没有什么商行他曾经听说过的。接着他突然发愣了。在J字项下,他看到了丹佛的一家詹森和索尔金属加工厂。他撕下那一页,塞在口袋里,把小册子放到柜台上。
“给你,先生。”那个姑娘说,“要付五毛钱。”
唐纳付了钞,急忙细看着那分旧报纸复制品右上角的标题。那篇文章报道的是矿山事故。
“你要找的是这个吗?”那个姑娘问道。
“就是它吧。”他说着走了开去。

  詹森和索尔金属加工厂是在伯林顿北方铁路车场和南普拉特河之间。一座巨大的、波浪形的、怪模怪样的房屋,放到哪里都会破坏当地的风景,但是对它观在周围的景色却没有起一点破坏作用。在工场内部,起重机在头顶上把很长的锈铁管从这一堆搬到那一堆,冲床不断地冲击着,无法容忍的响声压得唐纳的耳鼓直往里缩。主要的办公室是在一边,那里有隔开的集料识凝土墙壁和高大的拱形窗子。
一个胸部高耸的漂亮的接待员陪着他,走过铺着粗绒地毯的门厅到一个嵌木地板的宽敞办公室里。小卡尔·詹森从书桌后走过来和唐纳握手。他很年轻,至多二十八岁,头发很长。他的上嘴唇上的胡子剪得整接齐齐,穿着一套昂贵的方格呢衣服。他的外表完全象洛杉矶加利福尼亚大学的毕业生,唐纳觉得他不可能不是。
“谢谢你抽出时间来见我,詹森先生。”
詹森谨慎地微笑着:“听来象是很重要。华盛顿大学等等地方的一个大人物。我怎么能不见?”
“我在电话上已经说过了,我来查对一下某些旧记录。”
詹森的笑容变淡了:“我想你不是国内收入署的工作人员吧?”
唐纳摇摇头:“毫无关系。政府感到兴趣的完全是历史上的问题。如果你依旧保存着的话,我希望查对一下你们在一九一一年七月到十一月的销售记录。”
“你是在骗我。”詹森大笑道。
“我向你保证,确实是这么个正当的要求。”
詹森毫无表情地端详着他:“你要找的肯定是我们这个公司?”
“就是,”唐纳立即应声说道,“如果它的前身就是索尔铁工厂的话。”
“那是我的曾祖父的老工厂。”詹森承认道,“我的父亲买进了已出售的全部股票,在一九四二年改为现在这个名字。”
“你还保存着旧帐册吗?”
詹森耸耸肩膀:“一段时间以前,我们把那些古老陈帐全销毁了。如果我们把曾祖父一八九七年开始营业时起的每一张销售发票都保存起来,我们需要有布朗科运动场那么大约仓库才容纳得下。”
唐纳拿出一块手帕,擦去脸上的汗珠。他沮丧地坐在椅子上。
“可是。”詹森继续说道,“幸亏老卡尔·詹森有先见之明。我们把过去的帐册全用缩微胶卷拍摄下来了。”
“缩微胶卷?”
“这是唯一迅速有效的方法。过了五年,我们就把一切单据都拍摄下来。我们是高效率的具体体现。”
唐纳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那么好:“那么你能够把一九一一年最后六个月的销售情况告诉我吧?”
詹森没有回答。他向书桌弯下身,对着内部通话机说了几句话,然后坐在大转椅上向后一靠:“在等他们找出来的时候,能不能让你喝杯咖啡,唐纳先生?”
“我宁愿喝一点有劲儿的东西。”
“你说的话到底象是大城市出来的人。”詹森站起身,走到装着镜子的酒柜那里,拿出了一瓶酒,“你会发现丹佛这个地方乡土气十足。在这里,一般看到办公室里放着酒柜就会皱眉头。当地人的待客之道是请他们喝一大杯可口可乐,大吃一顿维也纳牛排。我们尊敬的城市顾客还算幸运,我当学徒的时候是在麦迪逊大街上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