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龄,你有什么新的想法?”方承宇忽的说道,打断了方老太太。

方老太太也看向她。

君小姐深吸一口气。

“我觉得还是让他们拿走吧。”她说道。

方老太太神情有些愕然。

“啊?”她似乎没听清。

“我思来想去,拖延也不是个办法。”君小姐一句话出口,也就说的利索了,“没有千日防贼,他们既然势在必得,如果拿不到肯定会恼羞成怒,反而对我们不好,不如避其锋芒吧。”

方老太太哦了声,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沉默让室内气氛有些怪异。

“是我先前没想好,虽然猜到了一些事,但真切的看到那些东西之后,我觉得我原先的考虑有些欠妥。”君小姐又接着说道,神情难掩羞愧。

这羞愧是真真切切的,但当然不是因为考虑欠妥。

室内再次沉默。

君小姐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方老太太先开口了。

“好。”她点点头,很干脆的说道。

君小姐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谢。”她说道。

方老太太笑了笑。

“谢什么,这本来就是我们该做的事。”她说道。

君小姐默然一刻。

“兵来将挡,接下来我们继续做我们该做的事。”她说道,又停顿下,“外祖母,你放心。”

你们放心,这个银子的来历她虽然不得不也进行掩盖,但并不代表就可以任皇帝行事。

朱瓒说得对,不管皇祖父当年做了什么事,那都不是齐王可以作恶,她父亲以及方家的这些人该白白的被害。

这依旧是公道,这世间必须有公道。

君小姐施礼告退了,看着君小姐走出去,方老太太轻叹口气。

“祖母,谢谢你啊。”方承宇也说道,“你不怪九龄她这样出尔反尔的。”

方老太太笑了笑,神情又恢复肃然。

“怪她做什么,这件事起因与她无关,结果也与她无关。”她说道,“这本就是我的事。”

说到这里又停顿下,看着视线里已经消失的女子的身影。

“更何况,她真的被吓到了,经过一夜做出这样决定,我想不是儿戏。”

方承宇点点头,挽住方老太太的胳膊。

“祖母,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我们不怕。”他说道。

方老太太点点头。

“怕什么。”她说道,笑了笑,“她不是说过,这世上有公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这个秘密送走了

三天之后,在一间客栈里带着不耐烦的生意人等来了方老太太。

“现在可以装车了?”他皱眉问道,“你家的事解决了?”

方老太太带着几分惭愧。

“让您见笑了,还没解决,不过这并不影响生意。”她说道。

不影响吗?那么多民众还有官府都盯着家门,被那几个小姐煽动的往外运东西不会扒了车吗?

方老太太笑了。

“您真说笑了,怎么会。”她说道,神情些许尴尬,“我虽然老了,但还有点威慑。”

生意人嗯了声,居高临下的看她一眼。

“原来如此啊,那老太太你果然是不负盛名啊。”他似笑非笑说道。

这话算不上难听话,但也算不上什么好听话。

他口中所谓的方老太太的盛名自然是横行霸道六亲不认。

这样的一个老太太经历夫死子丧几十年守住这偌大的家业不到倒,怎么能连几个晚辈女儿都对付不了。

方老太太亲自上门邀请表达了诚意,先一步告退,生意人却没有立刻就去方宅,而是带着随从们来到大街上。

这三天街头巷尾最热闹的话题还是方家女儿们争家产,原本被压制的话题因为三小姐告官而再次掀起。

“那现在是方老太太跟这三小姐斗吗?”生意人饶有兴趣的问道。

闲谈的民众也不管认识不认识他,他们非常乐于分享,独乐不如众乐。

“不是的,那位三小姐跑出来争家产,家里两个小姐不同意,老太太就让方大太太带着两个小姐去官府跟那三小姐闹去了。”一个民众笑着说道。

生意人笑了笑。

“这老太太还真是挺无情的。”他说道,“让自己的亲人去厮杀。”

“这算什么。”民众们浑不在意,觉得理所当然。

“今天刚开始热闹的很,阳城的人都去县衙围观了。”还有人热情的指点。

生意人沉吟一刻

“那三小姐一个人,又那么理亏,她能斗过方家母女三人?”他好奇的问道,“听说这三小姐的生母可是害了方少爷的,方大太太不生吃了她就不错了。”

民众们露出几分高高在上的小得意。

“这位老乡,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其中一个说道,“方大太太是很厉害,但三小姐也不是一个人,背后也有靠山。”

生意人神情不解。

“她这样的人,还有什么靠山?”他问道。

“您不知道吧,她的靠山,方老太太都要畏惧三分。”一个民众抢着说道,眉头飞扬,拇指一竖,“君九龄,君小姐,你可知道?”

生意人哦了声,君小姐回阳城的事他自然第一时间也知道了,原来是为这个啊。

“这君小姐竟然要帮三小姐?”他皱眉说道,“这不太好吧。”

“君小姐做事一定有道理的。”民众们异口同声说道,神情对他几分不满。

生意人似乎被君小姐这人气吓了一跳,带着几分尴尬,赔笑几句走开了,离开人群他的脸上半点尴尬也无。

“原来是这君小姐也是个无情人。”他似笑非笑说道。

“先生,君小姐是受方家钱庄最大恩惠的人,要不是这德胜昌她哪里来的军功,就连那成国公也死在北地了。”随从说道,“人只会胃口越来越大,谁有,也不如自己有啊,无奈她是个外孙女没理由抢夺人家家产,现在好了,让三小姐出面,她在背后撑腰,势必要狠狠的咬一口肥肉。”

生意人笑意更浓,又带着几分冷色。

“咬吧咬吧,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他说道。

“那现在我们…”随从请示问道。

“算这老太太干脆,把她们赶到官府去闹,不耽搁咱们做事。”生意人拂袖将手背在身后,“我们拿东西走人,然后管他们是死是活。”

银两是生意人带着人亲自下去搬出来装车的,方老太太并没有跟着下去,搬出来的银两自然是混杂的,满满的装了两车。

“老太太,您要不要数一数,也不怕我们多拿了你的钱。”生意人说道。

既然说是拿走本金,自然是有账目要走,数额也是有定的。

方老太太神情复杂。

“您说笑了,没有您的,哪有我的。”她意味深长说道。

生意人笑而不语,方老太太的视线落在银车上,带着几分怅然。

“老太太,从此以后,都是你的了。”生意人低声笑道,“您要高兴才是。”

方老太太看着他神情郑重的施礼。

“还是那句话,没有您,哪有我。”她说道。

生意人哈哈笑了,又带着几分欣慰叹口气。

“老太太,买卖不在了,情义还在。”他说道。

方老太太一脸感激的施礼。

“时候不早了,我们必须启程了。”生意人说道。

方老太太再次施礼,亲自相送,刚送到门口就被生意人谢绝了,只得站在门口看着一行人沿街而去,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祖母,什么感觉?”方承宇走过来问道。

什么感觉?

方老太太握了握手里的拐杖。

拐杖里再没有让她日夜惦记的圣旨。

她回头看宅院,宅院里也没有让她日夜难安的银锭。

几十年的秘密,说没就没了。

“我不用担心我死的时候你在不在跟前了。”她忽的说道。

这个秘密也不用再传下去了,将会跟着她一同进坟墓。

“我觉得,空荡荡的。”她伸手按了按心口,又笑了笑,“不过,也很轻松。”

车队行走在路上,前后拥簇的人们骑马而行,还有人将酒囊互相扔来扔去,笑声不断。

“他们可真轻松。”

不远处的一道丘陵坡上,披着草编带着一定草帽子,几乎与丘陵混为一体的君小姐淡淡说道,视线狠狠的盯着那群人。

身后有疾风响,一跟树枝砸在君小姐头上。

“干什么?”君小姐带着几分恼怒问道。

朱瓒没有在意她的坏心情,挑眉一笑。

“我们去玩啊。”他说道。

君小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眉头还凝在一起。

“玩什么?”她问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事与愿违

秋高气爽,太后宫中越发花团锦簇,皇帝过来时宫女内侍们正在摆放花盆,各色的菊花争奇斗艳。

殿内传来女人们的笑声,夹杂着孩童们的吵闹。

皇帝制止了内侍的通禀走进去,看到太后殿内后妃公主皇子妃们团座,另有大大小小的孩童们由宫女内侍们陪着玩耍,看着这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场面,皇帝也露出笑容。

“皇帝来了。”太后含笑说道。

殿内的人们这才察觉,欢喜的施礼相迎,说笑片刻,在太后的示意下众人告退。

“皇帝最近很高兴啊。”太后说道。

皇帝应声是。

“国泰民安政事清明。”他说道。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

“这就对了,本就该高高兴兴的。”她说道,“至于几个不听话臣子,你身为一个帝王,跟他们置什么气,有失身份。”

皇帝恭敬的应声是。

“这臣子用还是不用,怎么用,都是你做主,是他们在你的股掌之上,哪里能被他们左右。”太后说道。

说的容易,你又没面对他们,皇帝腹议,脸上半点不敢显露,越发恭敬的应声是。

“母后教训的是。”他说道。

太后看他一眼,自己的儿子自己心里清楚,大概是从小做戏做惯了,总是表明一套心里一套,嘴上说的好听,内心指不定正抱怨什么,不过今日皇帝的脸上笑意始终浓浓。

“什么好事啊?”她好奇的问道。

皇帝左右看了看,似乎在防备什么。

“看什么看。”太后立刻竖眉,“哀家就见不得你这样子!如今你是皇帝,这是你的天下,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母后息怒。”皇帝忙说道,再次靠近,压低声音,“当年的那些东西,拿回来了。”

太后看了他一眼。

“当年那么多东西?哪个啊?”她说道。

皇帝更靠近。

“银子。”他低声说道。

太后神情变幻一刻。

“那东西还没用完呢?”她皱眉说道。

“还剩了不少。”皇帝低声说道,“也没想到那姓方这么厉害,立足发了家银子还剩不少,又实诚,他有了钱,就不再用那个银子了。”

“实诚?哀家看他是奸诈,就等着留着这东西要挟呢。”太后冷冷说道。

皇帝应声是。

“那时候父皇一直都还在,也不敢太过于逼迫,怕万一…”他解释道,“不过现在好了,都拿回来了,圣旨也好,银子也好,再无遗漏。”

太后嗯了声。

“既然事情都办完了,那就让他们早死早超生吧。”她说道,又哦了声,“不管怎么说,他们也算是与陛下有功,生前死后该享的荣耀都不能少。”

说到这里又摆摆手。

“丰厚些吧。”

皇帝应声是,眼里掩不住笑意,又似乎卸下心头的巨石般难掩轻松。

“瞧你这样子。”太后不满的瞪眼,“多大点事也值得这样。”

皇帝只是笑着应声是。

太后也笑了笑。

“哀家知道皇帝你的心思,其实完全不用。”她面带冷峭看向殿内,“这皇位本就该是你的,这天下也就是你的,至于你太子哥哥,他就是该死的。”

皇帝下意识的也看向殿内,外边日光明媚,越发衬的殿内几分昏暗,昏暗中似乎有个男子站立。

他锦衣华袍,头戴玉冠,姿态高雅。

“母后近日饮食可好?”他说道,声音清润儒雅,让人感受到关切但又不刻意,就像真正的母子那般发自内心的亲近。

皇帝放在膝头的手攥起。

他其实已经记不清这个太子哥哥的样子了,小时候他是被乳母带大的,后来小小年纪就离开京城去了山东,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他却又记得他的风姿,人人都夸赞,说皇后教养的好,肖像皇后。

他才是皇后的亲生儿子,然而他走出来却只会被人取笑。

“那不是取笑,那是隐忍。”太后冷冷告诫他。

隐忍?皇帝心里冷笑,既然他本该是皇帝,何必要这样隐忍?他为什么要这么辛苦才能当上这个皇帝?凭什么他这么受委屈。

说的自己多厉害,到最后还不是靠他自己才做到的。

皇帝看着殿内,眼神阴狠的抬手一挥,那幻象中的人顿时化为乌有。

殿外传来孩童们的笑声,不知道宫女们在陪他们玩什么游戏。

听到这笑声,太后的面容缓和几分。

“一家人就是一家人,自己生的,跟别人生的,怎么也是不一样的。”她说道,看着皇帝,“你记住,他本就是要死的,只不过早晚而已,你当这皇帝也只是早晚而已,这是无可辩驳的事。”

皇帝恭敬的应声是。

“叫孩子们都进来吧。”太后扬声说道,“今日高兴,都在哀家这里吃饭。”

说着又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就不用了,政事要紧。”

美人不让纳,宴乐不允许,在她眼里他就是个工具吧?自己养的,跟别人养大的,怎么也是不一样,皇帝心里冷笑。

“是。”他恭敬的含笑说道,刚走出宫殿,就见一个内侍急急的奔来。

“陛下,陛下。”他顾不得身份礼仪,连施礼都忘了,凑上前,“袁公公的信。”

皇帝带着几分随意接过,拆去火漆信很简单,一眼扫过他温和的面容顿变,转身便向太后殿内而去。

皇后后妃公主们刚进来还没坐稳,又忙站起来。

皇帝不予理会疾步到太后面前。

“母后,不好了,银子没了。”他俯耳低声说道。

太后面色一怔,旋即大怒。

“废物!”她喝道。

皇帝吓得哆嗦一下,皇后妃子们更是面色发白的起身。

“都出去。”太后竖眉说道。

皇后不敢怠慢忙带着人急急的退了出去,皇帝下意识的跟着也要走。

“谁让你滚了?”太后喝道。

皇帝忙站住。

“怎么回事?”太后喝道。

“具体的还不清楚,只说走到河南的时候被劫了。”皇帝说道,“袁宝正在追查。”

太后看着他。

“真是废物。”她咬牙说道,“这种事都做不好。”

她或许是在骂袁宝等办事的人,但听在皇帝耳内,觉得是骂他。

废物…

皇帝垂着头,眼神羞怒。

她以为她是谁,不过是动动嘴,而他从小到大做了多少事,多少事都是他自己做的,废物,她以为仅仅是靠着她就能当上皇帝吗?

“宫里出事?”

听到这话,陆云旗抬起头。

“不会。”他摇摇头,没有犹豫说道。

江千户迟疑一下。

“只知道陛下收了一封信,太后就发怒了。”他说道,说到这里又几分隐怒,“这信是姓袁的那内侍手下途径递送的,陛下从司礼监分拨一个什么缉事司给他,行事诡异且嚣张,连我们都插不上。”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这是不是意味着皇帝对他们锦衣卫不那么信任了?他们锦衣卫的存在是完全依仗在皇帝信任之上的,如果…

陆云旗面色无波。

“都是为陛下做事。”他淡淡说道,“没有什么诡异的,听从陛下就好,其他人其他事,都不是事。”

江千户垂手应声是。

陆云旗沉默一刻。

“应该是阳城的事。”他说道。

这是回答先前的话了,江千户皱眉。

“阳城也没什么事,只是争家产。”他说道,又带着几分羞愧,“小的们一定尽快查出君小姐的去向。”

陆云旗却抚了抚几案。

“她,不是在阳城吗?”他说道。

方家是做出了君小姐在阳城的假象,江千户愣了下,可是,她不在啊。

那陆云旗的意思是要替她遮掩了?

如果皇帝发怒的事真是因为阳城的事,那是不是跟君小姐有关?

要隐瞒吗?

“是。”江千户垂手应道。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取之当归我用

阳城县衙因为方家家产官司闹的焦头烂额,而河南境内的阳武县的官老爷也有些头疼。

“这是大事!天大的事!快调集人马搜捕!”

这样的喊声已经在县衙里持续半日了,吵得头疼。

阳武县丞伸手按了按额头,抬起眼皮看着面前五个阴不阴阳不阳商贩不像商贩富翁不像富翁的男人。

大事,天大的事,阳武只出过一件天大的事。

“是吗?”他拉长声调说道,“又有力士投石了吗?我当命天下大索十日吗?”

相传张良募力士在阳武博浪沙击秦始皇误中副车处,求弗得,乃令天下大索十日。

乍一听这话堂内五人没有反应过来。

“不管十日还是五日,务必抓到这盗贼。”其中一个人还说道。

哪里来的土包子,阳武县丞噗嗤笑了。

“倒不知道原来皇帝陛下来了啊。”他说道。

五人愣了下,这才猛地回过神,顿时羞怒。

“好你个孙子…”其中一个耐不住脾气上前就要揪住县丞。

“你们要干什么?”县丞早跟地痞无赖打交道惯了,立刻后退尖声喊道。

站在两边的差役也举着水火棍涌上围住他们。

这几个日常只能吓唬吓唬老百姓的衙役根本就不放在他们眼里,但现在闹不得。

为首的一人制止同伴,神情阴沉。

“大人,我们的东西在客栈被偷了。”他沉声说道,“因为被盗之物贵重,还请大人缉捕盗贼。”

县丞也不是不讲理的人,闻言笑了笑。

“被偷了就被偷了,不要喊的跟杀了人似的。”他说道,一面招了师爷过来,“说吧,丢了什么?”

“白银万两。”男人说道。

县丞瞪大眼。

“白银万两?”他惊讶的问道,旋即又眯眼,“你们是干什么的?”

“你管我们干什么的…”五人中有人又忍不住喝道。

县丞笑了笑,狐疑的审视他们。

“我得核实事情真假啊,白银万两什么来路?”他说道。

“丢东西的是我们,你不去捉贼,查我们干什么?”那人再也忍不住脾气上前就给了县丞一拳。

县丞捂着鼻子尖叫起来,县衙里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废物!”

阴暗的房间内,袁宝神情阴冷的说道,看着面前跪着的五人,在他们身后还散站着十几人。

“我让你们装作报案,不是让你们去打架。”

五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大人,那当官太气人了。”其中一个哑声说道。

“气人?”袁宝的声音陡然尖利,“你们也知道气人?再气人,有比你们这些蠢货更气人的吗?”

他在室内来回踱步,愤怒的挥舞着双手。

“三辆车,在眼皮底下被人偷走了,你们是死人吗?”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垂头,但当时他们身中迷药,跟死人也没区别,当然这话不敢说出来。

“大人,能无声无息的偷走三辆车肯定不是一个人干的,这必然是大盗贼山贼什么的,看来是我们早就被盯上了。”那个中年生意人站出来说道,“既然身份已经泄露了…”

他说着看了眼地上跪着的五人,为了将他们从阳武县衙里捞出来,不得不表明了身份。

“就干脆调动地方官府兵马缉捕吧。”他接着说道,“否则我们私下查找,实在是不便。”

“大张旗鼓的找,就方便吗?”袁宝竖眉喝道。

“大人,没有什么不方便的。”生意人一咬牙,做一个砍头的手势,“大不了,结束后全部做掉。”

不管是盗贼,还是帮忙缉捕的官兵,但凡接触到这银子的,不管他们见没见到银子上铭文,更不管他们懂不懂这些铭文的含义,都必须死。

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袁宝神情越发的阴冷。

别人死不死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们就要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干的?他不是蠢到毫无防备,出了阳城他们就做了十几个掩护身份,分出去的装银两的伪装车都有二十多辆,以假乱真到他自己都要分不清了。

这一路走来他们人手不断,绕路换身份,竟然还是悄无声息就被人盯上劫走了银车。

这是早有预谋还是偶然相撞?

“方家那边果真半点异动也无?”他问道。

有人站出来应声是。

“我们的人始终盯着,方家那边没有丝毫的动作。”他说道,“君小姐和世子爷都还在阳城方家,官司越来越激烈,目前方三小姐已经占了上风…”

“我才不管谁占上风。”袁宝尖声打断他,带着羞恼,“我只想知道是谁劫走了我的银子!”

“大人,这手法这速度必然是积年的老贼才能做到的。”生意人说道,一面再次请示,“大人,查贼剿匪吧。”

“说起来,倒是要谢谢他们这么小心谨慎。”朱瓒说道,一面将手里油桶向车上泼洒,“比预期的还多捞了一车银子。”

油桶倾倒完最后一滴,君小姐将点燃的火把扔了过去,轰的一声,三辆车顿时陷入火海。

火光炙热以及浓烟刺鼻,君小姐后退一步,然后看到身后的十几人正将从车上搬下来的银两分别装在包袱里,书箱里,草筐里,独轮车里,甚至还有猪笼里。

他们身形胖瘦不同,面容也淳朴老实,扔到人堆里都不会被多看一眼那种,此时穿着打扮也各不相同。

这就是传说中的砍柴人吗?

“不如说是匪贼。”朱瓒摸着鼻头,带着几分得意,“积年的匪贼,金贼杀的,钱也要抢的。”

“这些人不是在北地吗?”君小姐说道,看着他,“原来你都带来了。”

朱瓒笑了笑,火光映照他的脸忽明忽暗。

“我说过,我对帝王都很戒备。”他说道,“尤其是这个明显不喜欢我们的皇帝。”

君小姐笑了笑。

“大哥。”

那边有人走过来说道。

“我们收拾好了。”

朱瓒对他们点头一摆手。

“去吧。”他简单利索的说道。

那十几人也立刻利索的转身或者骑马或者就如此得步行推车挑着担子四散而去,转眼就消失在视线里。

君小姐看的有些出神,直到她忽的想到一个问题。

“这些银子你要他们藏在哪里?”她问道。

朱瓒咦了声。

“不藏啊,融掉,花啊。”他说道,眨眨眼,似乎她问的问题很奇怪,“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吗?”

君小姐啊了声,对于他的回答似乎也很惊讶。

“真,抢啊?”她说道。

她原本是要跟随运了银子的车队,说起来很憋屈,她甚至还要保着这些银子不出问题,但朱瓒却叫她一起去做一件事。

“我们去抢了它。”他说道,“让他也尝尝被人算计的滋味。”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皇帝。

是啊,她是不能让这些银子暴露于众,但并不是只能将这些银子让皇帝拿走。

反而绝不能让他拿走。

不能让他从此高枕无忧,可以肆无忌惮的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所以她跟朱瓒一路跟随,朱瓒也叫来了他的人手,耐心的等待,小心的周旋跟踪,终于寻机下手。

不过她的确没有想过抢了之后怎么办,只想着要掩藏。

“最好的掩藏就是用掉它,让它消失。”朱瓒说道,“而且,留着它,也没什么用,难道你能用它威胁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