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市上的酒肆里,朱瓒等人散座饮酒。有人疾步走来,对张宝塘附耳低语几句。
“陆千户把蒋鹏扔出京城了。”张宝塘说道。
四凤哈哈笑了。
“不错。不错。”他看着大家,“陆大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还是个好官。”
大家都笑起来。
唯有朱瓒摸着下巴一脸不高兴。
“还是不爽。”他说道。
大家的笑声停下来。
“要不咱们再去打这小子一次闷棍?”四凤忽的说道。
这小子自然是指陆千户。
在一旁售酒的老汉将身子竭力的挪出去,似乎听到这话都能惹上麻烦。
打陆千户闷棍,真亏他们敢想。
“打也不是不能打,但这小子胆小如鼠,不是不出门,就是出门一大群人护着。”张宝塘认真的说道,“机会,不好找啊。”
四凤叹口气。
“是啊。”他饮了口酒,“真是想念那时候啊,说打他就打了。”
大家都笑起来,依旧唯有朱瓒没有笑。
“二哥,你不想念吗?”四凤问道。
朱瓒拿着酒壶喝了口,看他一眼笑了笑。
“想啊。”他说道,“我真想再打他一顿,像以前那样。”
说罢将酒一饮而尽,视线看向河中,脸上的笑意散去,河灯的映照下神情忽明忽暗。
但那又怎么样,以前再也回不来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悄然有变
八月天已经有些凉意。
当听到巷子口响起铃铛声的时候,巷子里的很多人家都打开门。
孩子们也如同被放出的恶狼一般涌出来。
“还有糖吗?”
“有糖吗?”
他们围着走到巷子口君小姐喊道。
君小姐含笑摇头。
“天凉快了,不用吃糖了。”她说道。
孩子们的脸上满是遗憾,家里的大人们听到了立刻走出来招呼自己的孩子。
“别打扰君大夫。”她们喊道。
半个月前他们也会喊住自己的孩子,但却并不是怕打扰君大夫,而是怕君大夫害了孩子们。
柳掌柜站在巷子口,看着这转变有些难掩的惊讶。
“怎么突然就变了?”他有些不解说道,“她也没有救治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病啊?”
而且九龄堂在京中的名气依旧不起眼,怎么感觉这城里人的态度一下子就变了呢?
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
柳掌柜看身后的伙计,伙计也是一脸不解的摇头。
“没做什么啊。”伙计说道,“倒是有些人主动问君小姐自己有没有凶兆,也不知道是玩笑呢还是认真的。”
他说着话伸手指了指。
“你看,掌柜的。”
柳掌柜看过去,果然见巷子里的人都看着走过来的君小姐。
没有先前的鄙视厌恶。只有好奇甚至急切。
“君大夫,你看看我有凶兆没?”还有人问道。
怎么听这都像是反讽吧?
君小姐含笑摇摇头,却是一句话不说依旧向前。
没有得到回答的人脸上浮现笑容。但这笑容并不是讥笑,而是欣喜。
“这说明我身体健康没有邪祟。”她还对旁边的人得意的说道。
还有这一说?
柳掌柜看的惊讶。
巷子里又有人奔出来,这是几个妇人,其中一个怀里还抱着小孩子。
“君大夫,君大夫。”她们喊道,声音惊慌,“快看看我家姐儿是怎么了?”
生意上门了。看来这君小姐真的在民众里打开了局面了。
或许是混个脸熟的缘故?
这样也好,虽然名气来的慢。但也总归是越来越好。
柳掌柜欣慰的看着站到君小姐身边的一家人。
君小姐看了眼被大人抱在怀里的小姑娘。
“无妨。”她说道,伸手向外一指,“这个你们去街上的医馆扎一针就好了。”
柳掌柜再次一愣,竟然还是不治?
但这一次听君小姐这样说。这家人没有丝毫愤怒和被歧视像王曹氏那样骂起来,反而神情欢喜。
“太好了,佛祖保佑,君小姐说没事。”两个妇人还激动的说道。
君小姐说没事就好了?君小姐的话已经是佛语纶音了?
柳掌柜愕然的看着这一家人抱着孩子从身边跑过。
有意思。
他看向前方的君小姐,却见君小姐收起了铃铛转过身来。
“小姐我们再去哪里?”柳儿忙跟上问道。
“哪里也不用去了。”君小姐说道,“回九龄堂。”
那今日回去的够早的,柳掌柜看了看天色,但接下来伙计们说君小姐不出门了。
一天两天可能是累了要休息,但接下来三天四天君小姐都坐在九龄堂里。
“这么说不当铃医了?”柳掌柜问道。
“好像是。在九龄堂里捣鼓药呢每天。”伙计说道。
“也是啊,就她这样只想要找一出手就千两银子的,哪有那么好找啊。”柳掌柜摇头说道。“靠这个扬名,真不如踏踏实实的接诊,我看她的医术也不错,这样慢慢的积累才最好。”
但是有什么用,他说话这女孩子也不听啊。
“把这段事给少爷写上。”柳掌柜对小厮说道。
虽然早已经不指望少爷会对君小姐的事做出安排,但按照吩咐给阳城是半个月一封信。现在到了该送信的时间了。
而此时的九龄堂里,君小姐也在写信。堂里倒也不是空荡荡的。
“宁公子,请喝茶。”柳儿将一杯茶端过来说道。
宁云钊冲她含笑点头接过,看着其内略发红的茶。
“喝吧,正适合你这熬夜苦读的学子。”君小姐说道,并没有抬头。
宁云钊笑着喝了口茶。
“这么说以后就不用去当铃医了?”他问道。
“该转的都转了。”君小姐说道,“该知道的也知道了,接下来我就等有缘人吧。”
看病什么时候也成了有缘了。
这女孩子说话真逗。
宁云钊再次笑。
“也是,反正咱们又不是为了钱。”他说道。
柳儿在一旁咦了声。
“咱们是谁?”她问道。
“自然是你我同乡相亲了。”宁云钊说道,神情坦然,“他们以为开医馆是生意,是生意自然就是为了钱,但其实有些生意并不是为了钱。”
柳儿哦了声,有些好奇。
“那是为了什么?”她问道。
“为了名,为了传承。”宁云钊说道。
柳儿哦哦两声,听到伙计在后喊水开了,她忙进去接着煮茶了。
君小姐现在自己炮制药材,教会了柳儿煮药茶。
看到柳儿进去了,宁云钊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也松口气。
君小姐也写完了最后一笔。
“你今日不忙了?”她问道。
“我正好出门去叔父家,顺便路过你这里,许久不来了,来看看怎么样。”宁云钊说道。
君小姐看着他笑了笑。
虽然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总要把绕路说成顺路,但也知道这话问出来可能会让人尴尬。
伸手不打笑脸人,没必要闹得尴尬。
“现在看不出什么,等再过一段就热闹了。”她笑道。
说的轻松自在,说的胸有成竹。
“人手够不够啊?要不要我帮忙?”宁云钊也笑道。
对她的话他亦是轻松自在,以及胸有成竹。
“那倒不用了。”君小姐说道,晃了晃手里的信纸,“我找了帮手了。”
…
方承宇看着手里的信笑出声。
一旁的方云绣看他一眼。
“写了什么?这么好笑?”她问道。
方承宇没说话,方玉绣先开口了。
“她写的信干巴巴的能有什么好笑的,只不过是承宇自己喜欢笑罢了。”她说道。
方承宇再次笑起来,将信递给她。
“二姐你看看。”他说道,眼睛亮晶晶,“九龄开始出名了,不用当铃医了。”
方玉绣接过信看了。
“她这是真要做三姑六婆了。”她说道,“好好的大夫不当,要当神棍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来自京城的邀请
八月的清晨已经有了几分凉意。
街上店铺开门人开始增多的时候,一辆小推车已经停在了街边,车上的架子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糖人,在日光下晶莹剔透。
“糖人,卖糖人。”
女孩子清脆的声音在大街上响起。
在这里吆喝一段便推起车子向前走,走街串巷日头升高临近中午的时候,将车再次停在大街上,车上的糖人已经卖出去不少了。
方锦绣拿起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又从车上解下一个水壶喝口水,润润干涩的嗓子。
有人站在了旁边,一阵清香。
“这不行啊,这糖人总是这一个样子,怪没意思的。”
带着几分挑剔和不满的女声响起,同时一只手伸过去摆弄着架子上的糖人,日光下腕上的金镶玉宝石手链熠熠生辉刺目。
方锦绣翻个白眼。
“不卖别动。”她说道。
方玉绣转头看她。
“你这是待客的态度吗?”她说道,“你把我哄高兴了,我把这一车都包了,你今天就赚大了。”
方锦绣撇撇嘴。
“你闲的没事吃什么糖人?”她说道。
方玉绣抬抬眼看方锦绣身后。
“你把车停我这里门口了。”她说道。
方锦绣回头看去,这才看到果然是德盛昌,她不由笑了。
最开始的时候。她还避开德盛昌以及方家所在的街,但现在也就根本不在乎了。
“要个糖人。”还有一个小伙计跑出来拿出钱说道。
方锦绣利索的接过钱,拿下糖人递给他。小伙计颠颠的跑进去了,双方都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不过我说真的。”方玉绣也继续说话,打量车上的糖人,“这糖人做来做去就这样,没新意啊。”
“有什么新意,糖人再有新意也是糖人。”方锦绣说道。
“你会不会做生意啊。”方玉绣皱眉,“以前学的那些白学了?做出新鲜的样子啊。加些更好的料子啊,吸引人嘛。”
“你才是纸上谈兵。”方锦绣说道。“有些东西可以用新鲜来吸引人,但这是糖人,只有孩子们吃,利少。虽然样子会吸引他们,但他们也更多的是吃个糖,更何况要做新鲜的样子,就要学,就要浪费很多料,付出和得到不合适。”
方玉绣笑了。
“说那么多,不就是一个字,没钱嘛。”她说道。
方锦绣瞪眼。
“这是三个字。”她说道。
方玉绣掩嘴咯咯笑了。
“哎,锦绣。要不这样,我给你出个钱,到时候我抽成就行了。”她说道。
方锦绣已经歇过来了。将水壶放好,弯身推起车。
“算了吧,这种生意用不着再多出钱。”她说道,“你就别打我这小本买卖的主意了。”
方玉绣拉住她。
“那我给你介绍一个大本生意怎么样?”她说道。
什么大本生意?
方锦绣看着她,方玉绣递过来一封信。
“君蓁蓁给你的信。”她说道。
君蓁蓁?
方锦绣迟疑一下。
“我觉得你们两个是气场不和。”方玉绣说道,“你跟她在一起遇到了好多麻烦事。我建议她如果要你做什么的话,你还是考虑考虑。”
她这话说完。方锦绣将信一把抓了过去,塞进怀里推起车吆喝着走了。
方玉绣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
“让她去京城好吗?”方云绣从内走出来,带着几分担忧。
“三妹妹现在已经想开了放下了。”方玉绣说道,“她有能力做更大的事,不能要她困在阳城卖一辈子糖人。”
“蓁蓁她要做什么样的大事?”方云绣问道。
君蓁蓁每月写来的家信她都看了,德盛昌京城分号有关君蓁蓁在京城的事她也看了,她只看出在京城开个医馆不容易,别的到没看出来。
“你知道念智大和尚吧?”方玉绣说道。
方云绣笑了,别说阳城,整个山西都没人不知道念智大和尚。
念智和尚是阳城有名的大和尚,精通佛法以及命理,善男信女众多,就连山西的官员们也跟他颇多来往,听他讲佛法命理,尊为上宾。
“别的例子不说,就说咱们前一段抓宋运平的时候,祖母将表弟和蓁蓁送出去,用的理由就是念智和尚说父不知子子不知父,就能化解这个诅咒。”方玉绣说道,挽着方云绣的手迈进德盛昌。
店内的伙计们恭敬的施礼避让。
“这个理由说出来,宋运平没有丝毫的怀疑。”方玉绣接着说道,“为什么?”
“因为是念智和尚说的,念智和尚声名显赫令人信服?”方玉绣说道。
方玉绣点点头。
“是啊,就这么简单,但又这么不可思议。”她说道,“能做到念智和尚这般,可不是简单的事。”
而且也是很可怕的事。
宋运平筹划那么久,那么缜密,如果发现君蓁蓁和方承宇离开阳城,肯定会立刻明白情况有异,但偏偏就因为念智和尚说了这句话而放松疏忽。
也正是这一个疏忽,事情的走向就完全的变了。
这大概就是那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话的道理吧。
“那她是要念智和尚这样的人?”方云绣问道。
“我想是的。”方玉绣说道,“她要用医术成为念智和尚那样让人信服的人。”
“可是在汝南她不是也做到了吗?”方云绣想了想不解的说道,“那这次在京城为什么要做的这样的慢,还很奇怪?”
明明有那么好的医术,却不是谁都接诊,反而用很奇怪的算命先生的手段打开局面。
“大概是因为京城居大不易吧。”方玉绣说道,“凡事都要慢慢来,有时候一举成名天下知也不是什么好事。”
方云绣笑着点点头。
“怎么做都好,只要她自己想好的。”她说道。
…
方锦绣居住的宅院是她租来的,并不宽敞收拾的干干净净。
陈七建议她用钱买个宅子,这样就算糖人生意失败了也有个寄身之所,但方锦绣并不在意。
天下之大哪里都是容身之所。
她坐在院子里看着手里的信,天下之大,去京城吗?更大的京城吗?
“不过,做什么事都是福祸相依,你要考虑清楚了,我只是邀请,你不一定要答应。”
方锦绣撇撇嘴,将信扔到一边。
只是邀请,干嘛跟自己提邀请,不跟别人提?还不是可怜她在阳城卖糖人。
什么学了做账房的本事别浪费。
方家的票号做不了,就来给君家做吧。
方锦绣起身走进室内。
君家的医馆,她真以为她姓君医馆就是君家的了,别忘了她还是方家的外孙女,不管做什么世人还是会把她和方家联系在一起的。
就像自己这样,被赶出来,不当三小姐了,就真的跟方家无关了吗?
所以管它呢,反正都这样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方锦绣哗啦一下将炕上的箱子倒下来,又拿出一个包袱。
那就打包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盛名终有信
深秋的雨淅淅沥沥似乎没完没了,街上的人少了很多,九龄堂里显得更加空寂。
堂里散发着药香气,原本空着的药柜此时正在慢慢的填装。
不过并不是采买的草药,而是买了草药后君小姐自己炮制的各种药,有丸药有膏药,都是君小姐带着柳儿自己做出来的。
两个伙计就负责摆放。
这也好总比先前闲的只擦拭桌椅的好。
不过这两个人做药也做不出多少,更多的时候还是闲着,尤其是这下雨天。
“君小姐玩累了,不出去当铃医了,难道以后要靠卖药?”一个伙计百无聊赖的说道。
“卖药也得先被人看得上啊,人家连看病都不让看,怎么可能来咱们这里抓药。”另一个伙计说道。
他们正说话,君小姐从内走出来,两人忙站好神情恭敬。
“你们去药行拿些药。”她将一张纸递过来。
两个伙计忙应声是接过,拿起雨伞两个急急的出门了。
君小姐没有转身回去,就在堂内坐下伴着外边的雨声提笔写医案,她积攒下的医案已经厚厚的一卷了,自从重生以来这是她一直坚持的事,把师父讲过的那些医案都记载下来。
不能让师父除了名。什么都没有留下。
九龄堂内静谧一片。
但此时在京中一栋豪宅里,气氛却有些紧张,绿荫遮掩的后宅里不时有低低的哭声传来。
一间宅院的客厅里一个中年男人皱着眉来回踱步。当看到被仆妇引来的老者从内里走出来时忙迎上去。
“江太医。”他急急说道,“贱内怎么样?”
老者正是太医局太医江友树,闻言神情平和。
“林侯爷,夫人的药接着再吃几服看看。”他说道。
中年男人闻言眉头凝皱。
身为侯爷他不便说话,一旁的仆妇看到了立刻明白。
“这药已经吃了很久了,怎么一点也不见效?”仆妇说道,“我们夫人还是夜夜疼日日哭。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林夫人这病积患久矣,这可急不得。”江太医说道。
听他这样说林侯爷也没有办法。
“那就有劳你费心了。”他说道。
江友树如今在太医局资格最老,又深受皇后太后信赖,林侯爷不敢怠慢亲自送出二门。刚送走了江太医,就见两个仆妇引着一个老尼进来。
这是京城慈光寺的空镜师太。
林侯爷摇摇头,妇人们就是这样,有了病除了看大夫,也必要去找和尚念经,找尼姑来家里做法。
林侯爷虽然不信这个,但也不能阻止,对于生病的妇人们来说,有时候慰藉也是一味药。
但这一次这慰藉似乎不管用。空镜师太在林夫人的住处收走了三个小鬼,并烧了一盆黄标后,林夫人依旧是疼痛难忍。哭泣不止。
这种情况已经延续了七八天了,生生把一个养尊处优保养得宜的林夫人熬的形容枯朽。
“照这样下去,不等那些药管用,我就先熬死了。”林夫人在内哭道。
屋子里外的媳妇丫头都陪着哭起来,哭的林侯爷心烦意乱。
“再去寻些名医来。”他对下人吩咐道。
“这京城中哪有比江太医更有名的。”林老太太顿着拐杖说道,“还是再去请个高僧来。这就是入了邪祟了。”
母子二人争执,外间站着的一个粗使仆妇听到这里心思动了动。忍了又忍,虽然畏惧但又觉得机不可失。
“老夫人,侯爷,奴婢倒是听说京中有一个神医。”她一咬牙在门口叩头说道。
…
两个伙计买了药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门前停着一辆马车。
这是一辆黑漆平头车,看起来并不起眼,但拉车的马以及站在车旁的车夫都带着几分富贵之气。
在票号学徒跟银子打交道的两个伙计立刻明白这不是一般人家。
不过这人家来九龄堂做什么?
难不成是请君小姐看病吗?
这好像是个笑话,但两个伙计念头闪过,就见君小姐从九龄堂里走出来,一个三十五六的妇人引着她。
这妇人姿态像个仆妇,但衣着形容却带着大气。
一看就是个高门大户里的管事娘子。
“君小姐请。”她从容又客气的说道。
君小姐看到在一旁站着的两个伙计。
“我去出诊。”她说道。
拎着药箱的柳儿将一张帖子递给伙计。
“正好,你们看门,不用跟去了。”柳儿说道。
一个伙计接过帖子,看着其上的字神情惊讶,马车在雨中辚辚的走开了。
“什么人家请君小姐?”另一个伙计忙上前看。
定远侯三个字闯进了他的眼里,伙计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君小姐什么时候入了定远侯的青眼了?”
…
竟然名声已经传到定远侯这种身份的人家里了吗?柳掌柜看着伙计递来的名帖神情也是惊讶。
算起来君小姐并没有治几个人啊,不过是一个半夜问诊收取了万两银子,但转眼就离开京城悄无声息的人家。
医术高明的名声并没有传起来。要说名声那也是拒绝王曹氏诊病引来的挑拣病人的可笑名声。
柳掌柜想不明白这种名声怎么就能传到那种富贵人家耳内,且还被邀请去治病呢?
就算是病急乱投医,这些人家投的医也是很讲究的。
真是想不明白。
…
“我那老姐姐说。曹粮库家也原是不信的,只是曹粮库夫人的朋友临走前千叮万嘱,遇到没有办法的病一定要去找这位九龄堂的君小姐。““那孩子只是晚上发癔症,白日里与常人一样,药也吃了,庙里也请人看了,就是没办法。”
“曹粮库夫人便决定试一试。所以让人请了这君小姐来。”
“来之前并不告诉君小姐是谁病了,而是一家子都在君小姐面前。让她看看谁有凶兆。”
“君小姐在屋子里坐了一坐,并没有诊脉,只是看了一圈,果然指出了孩子有事。”
听那妇人说到这里。一个妇人皱眉打断她。
“她整日在街上转,说不定是她已经听说打听到这孩子有病呢。”她说道。
粗使婆子咧嘴笑了。
“也有这个可能。”她说道,“但是,君小姐只用了一剂药,扎了一次针,这孩子就好了。”
猜出人有病不算什么,真正重要的是能治好,屋子里的妇人们对视一眼。
“那君小姐果然是说只医治有缘人,要不然这么久在街上根本就没接诊过。你说她医术不行,但她接诊的这两个都当场见效。”粗使婆子继续说道,“现在街上的人可都不敢笑她了。更有趣的是,大家谁身子不舒服了都愿意往她跟前转,君小姐不说凶兆不理会,大家就知道不是什么大病,欢欢喜喜的找别的大夫看去了。”
竟然有这样的人?
屋子里的妇人们对视一眼。
门外又有一个仆妇疾步进来。
“老夫人。”她对林老夫人施礼,“打听清楚了。是汝南人士,抚宁县令君应文之女。“屋子里的妇人们都很惊讶。
“竟然还是个官宦之后?”她们说道。
“是啊。汝南九龄堂,是君家的祖业。”仆妇接着说道,“特意找了汝南人问了,满口的夸赞,说了不得。”
竟然是真的医术高超?妇人们再次对视一眼。
“在街上也打听了,来了没两个月,新开的九龄堂,的确是在街上做铃医,但却不给人看病,说些奇怪的话,看病也挑拣。”仆妇说道。
“老奴没说谎的。”粗使仆妇也知道林老夫人肯定会让人打听,不会只听自己说就信了,此时听到印证忙高兴的补充,“这街上都传遍了,不会有假的。”
“不过她真的没有看过几个病人。”仆妇说道。
这样听起来的确是很神奇。
林老夫人一顿拐杖。
“到底是故弄玄虚还是真的只渡有缘人,试一试就知道了。”她说道,“请。”
…
君小姐掀起车帘,看着面前的门庭。
定远侯府的匾额很是显眼。
马车并没有停留而是径直从角门进去了,一直走到二门,才停下来。
“君小姐请吧。”外边的仆妇说道。
君小姐下车,柳儿忙拎着药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