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真到了那步,也是等这躯体彻底残废了,他会去陪解宜夏。

  姜浓正剥着手心的橘子,不小心沾到了白嫩的指尖,橘汁沿着一侧缓缓滴落下来,她没去擦,反正沈洐也看不到,安静了会,启唇淡淡道:“您这眼睛,是能治的对吗?”

  沈洐往椅背上一靠,没否认。

  当初他眼残了,沈家有养着祖上医术高超的中医世家,是能给他治。

  但是沈洐觉得人生太无趣,从独立门户把生意做起来被家族召回,到去庙里修行,继而参加救援队,这些年阴谋诡计的,修身养性的,极限刺激的,他都生无可恋的试了一遍。

  直到瞎了,沈洐觉得也活得挺有另一番滋味的。

  现在想想,可能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

  惩罚他迟来了二十来年,让解宜夏抱着遗憾去世,让两人的亲骨肉就这么流落在外……

  所以沈洐从未提起治眼的事,怎料还是姜浓知道,他沉默了会,恨铁不成钢的低叹一声:“程斯成这个漏嘴的大公鸡啊。”

  姜浓倒不逼他,抽出旁边的纸巾漫不经心擦拭完衣上的橘汁:“若不想治,我尊重您的。”

  这点上,沈洐略失神的想。

  沈家的人说,她长得跟解宜夏如出一辙,声音也像,但是性格总归是不同的。

  若是解宜夏。

  她已经拿嫣粉色的指甲挠他个脖子三道痕,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纯真的性子却凶得很,会说:“沈洐!我要去买个日记本,你惹我生气一次我就扣你一百分,等扣完一千分,我们就老死不相往来!”

  那本陈旧发黄的日记,沈洐从解家拿了回来。

  程斯成说,上面已经扣到了九百九十九分,是因为他提了分手。

  但是最后解宜夏又给加了他九百九十九分,纸上写的理由是:“我怀孕了——看在你是孩子亲生爸爸份上,把分补上吧。”

  *

  姜浓觉得沈洐继续住酒店,又孤身带着一只导盲犬,像极了无家可归的人,她提议过,这套公寓还有客卧是空着,但是被假以辞色的拒绝了。

  随即,便主动张罗在同小区的楼层买了套公寓下来,让他住着先。

  能离女儿近一点,沈洐自然是不会再拒绝。

  而傅青淮为了给两人相处空间,近一段时间都有眼色避着,这也导致,忙完生意也没第一时间就回家,贵圈有人约他,倒是不似先前那般比登天还难了。

  楚绥组了局,在顶级温泉会所开了一间私人包厢。

  他近日和泗城那边的贵圈走得近,在谈一个投资影视产业的大项目,恰好拉傅青淮来掌掌眼。一些男人聚一块儿,无非都是烟酒不离的。

  唯有傅青淮禁酒,姿态怠懒地靠坐在奢靡的真皮沙发上,自顾自品着清茶。

  楚绥端了杯烈酒过来,走到他旁边:“泗城的谢家跟你算有一丝亲家关系吧?”

  傅青淮淡声让他把酒拿远点,微挑眉:“什么亲家关系?”

  “你那远房侄儿傅容与,不是娶了谢家避世的大小姐么?”楚绥也没喝,端着装装样子而已,继而提醒他,又说:“谢家人真难约,好在顾家好约,我把泗城顾家的小继承人约来了。”

  就隔着一扇门屏风,楚绥将那位顾思训指给他看:“我们想合作个项目。”

  傅青淮淡淡眼风扫过去,说:“此人行事不如谢忱岸稳重。”

  “你又不帮我约一下谢忱岸。”楚绥给谢家发出邀请函几次,都被当流氓无视了。

  傅青淮长指端着茶玩转了会,忽而想到什么,笑了笑:“谢忱岸不是还有一个同胞弟弟?”

  “谢忱时?”

  楚绥打听过这位在泗城那边的风评,微狭起狐狸眼:“这小疯批,做生意就跟赌命似的,我还找顾思训合作吧。”

  他投资影视产业的大项目,还有意砸几部高配置电影去捧沈珈禾,女主都钦定了她。

  也就是说,未来的三五年内。

  她在内娱的通告会满天飞,成为新一代的新晋女王。

  傅青淮闻言,提醒道:“你别把自己玩进去。”

  楚绥还守着戒:“玩什么。”

  傅青淮未明言,倒是提起另一件事:“这小明星跟燕杭走的挺近。”

  楚绥:“?”

  傅青淮很少有说人闲话的时候,话一半就不说了,抬起腕表看时间,随即长指扣好精致的袖扣从沙发起身,在旁立即有秘书将大衣搭在他的肩膀处。

  看这架势,是要提前离席了。

  包厢内热闹停了一瞬,有人不明所以,见傅青淮数日来又是这个点走,便出言戏谑道:“傅总这么早回去,不知情还以为在追新闻联播。”

  傅青淮精致的嘴角无声地勾了下,笑意散了下来:“差不多。”

  ……

  姜浓的新闻联播时间是台里最黄金时间,她怀孕这事没刻意隐瞒,演播厅里的同事都相继知道,只是大家也都猜错了孕期时间。

  得知真实月份,有人便私下暗暗揣测:“姜浓不会是刻意控制饮食了吧?”

  也有人说:“梁韵当初因怀孕退下来,就是把芙蓉面吃成了馒头面,有这个前车之鉴在,姜浓又处于事业上升期,怎么着都不能退啊。”

  这样一想,众人都不由发自内心佩服起了这位美人主播。

  不愧是、能不露声色就搞定京圈大佬的女人。

  而姜浓倒是没想的那么复杂,她纯粹是吃不胖而已,肉都往肚子里长了,特别是到了初冬时节,穿得又厚实,露出来的一截手腕又细,瞧着就更不显孕相了。

  而傅青淮不知哪听来的俗话,说怀女婴养人,她越美,肯定是豌豆小公主养的。

  这话姜浓听听就过去了,但是传到傅家的老祖宗耳里就不乐意。

  她如今不敢在让姜浓上外头去跪着,几次召过去,都是好吃好喝供着,拉着手说:“祖宗瞧了,你这胎是宜男相。”

  姜浓理解祖宗年纪越大了,盼子孙辈也是很正常。

  毕竟旧规矩长大的人,将传宗接代看得是比命还重要……所以也听不得傅青淮说这胎是女的。

  她微笑着点头,宜男相就宜男相一点吧。

  时间就这么热闹过着,转眼到了要跨年的这天,此刻沥城已经下过几场雪,一早,细雪又无声无息地落了满城,街道都积了一层白雪。

  姜浓跨年夜还在上班,不过这次她不方便登台主持了,将位置退了下来给新人。

  下午时,她才身穿白色羽绒服姗姗来迟,戴着顶红色的帽子,将脸衬得极小,等到了化妆间,才将这些抵御寒冷的装备都卸下,半脱了羽绒服,只挡住些肚子。

  刚坐在化妆台,门就被敲响了。

  循声望去,是穿着一袭羽毛晚礼服的沈珈禾,她如今咖位涨了,也受到台里的邀约。

  “助理说你下午才来。”沈珈禾走进来找她说话,已经上好全妆,显得妩媚的眼角流转着过艳的色,继而又勾起笑:“让我看看你肚子。”

  这架势就跟看宝藏似的,姜浓稍微掀开了保暖的羽绒服,贴着棉质针织料子,腹部隐约显露出的弧度很圆润,让她瞧上一眼。

  沈珈禾克制住了想去摸的冲动,问:“你今晚还有演出呢?”

  台里主持人都有节目在身的,姜浓也不例外,她选了弹箜篌,也就二十来分钟的登台表演时间,而箜篌的装扮偏古典风,又是坐着,恰好能掩盖住孕相。

  沈珈禾不得不佩服她的敬业程度,趁着化妆师在隔壁忙,还没过来,就扯过椅子跟她分享个小秘密:“我跟燕杭亲嘴了。”

  姜浓刚要伸手去拿杯子的热水喝,闻言,秋水的眼微微讶异。

  沈珈禾被她瞧着不太好意思,指甲刮了刮椅子背的皮:“发展的很奇怪吗?”

  倒不是很奇怪,就是现在才亲吗?

  姜浓没想到燕杭号称是九街区最纨绔的一个,在这方面,这么保守的?

  沈珈禾又告诉她是怎么亲的,主要是那晚气氛太好,燕杭半夜来剧组接她去飙车玩,到海边时被风一吹的脑子热,两人就亲上了。

  如今细品起来,燕杭没准就是初吻,都不敢伸舌头。

  姜浓问:“那你伸了?”

  沈珈禾点头:“伸了,接吻不伸舌头,那有什么意思。”

  “你公司会同意你有地下恋情吗?”姜浓从傅青淮那边浅浅得知了一些,关于风乐传媒会砸顶级资源捧她的事,如今沈珈禾事事都得跟经纪人报备,不能太随心所欲了。

  毕竟她要有什么黑料,牵扯的都是大项目。

  沈珈禾说:“我和燕杭是金主爸爸和小金丝雀的关系,不用跟公司报备。”

  姜浓:“你们不正经谈下?”

  “燕杭那家世,对我而言就是跟天梯一样……”沈珈禾活的最清醒,从不做不切实际的梦:“他日后就是被拿去联姻的命,还是别正经谈好,万一等他爹来拆散苦命鸳鸯了,且不是显得我很可怜?”

  她觉得这样挺好的,又和姜浓说,下回有机会想找燕杭上个床。

  把该试的都试了,人生才不会留下遗憾。

  说了这么多,化妆师也来了。

  沈珈禾瞬间止住话头,恢复了明星的高冷美艳模样,抬起裙摆站起来说:“姜浓,期待你晚上表演,回头见。”

  ……

  到了夜幕降临时分,外面的雪在落,灯火璀璨的场内也格外热闹。

  观众席已经坐满了前来的粉丝,而在另一侧的家属坐席上,傅青淮也低调到场,他的位置自然是最好的,明明能跟赞助商们坐一起,却非得坐这儿。

  好在场内灯光闪烁着,也没眼尖的粉丝认出他。

  过了会,燕杭坐了过来。

  傅青淮侧影如玉,这会儿才赏了他一眼。

  燕杭读懂这眼神,举起手机说:“我发现这里离台上最近——”录像也最好看。

  傅青淮倒是没去赶燕杭,淡淡眼风看着他言不由衷的说拍姜浓,实则,镜头都落在了另一个女人身上,跨年夜开始后,台上接连都有明星嘉宾上台唱跳,粉丝们更是疯狂尖叫。

  姜浓是后面第三位上的,轮到她时,场地的灯光一下子暗了下来。

  就跟牵动着众人似的,连台下声音都轻了。

  只见台上出现一架精美的小箜篌,顺着柔暖的灯光自上空洒落,短暂的寂静后,台侧的丝绒帘子被一只白皙的手挑起。

  帘落,姜浓足音极轻走到中央,全程没有一句声音,她落座,纤美的背部映射着光,半明半暗中,开始弹奏清越空灵的古典曲调。

  这幕,惊艳得观众们都一时忘记尖叫,就静静的看着。

  姜浓拨弦,垂落的卷长眼睫毛承着细碎的光,时而抬起,很快就找到台下的一处,她看到了沉静坐在家属席上的傅青淮,微微笑的唇也用口型,遥遥地跟他说:“新年快乐。”

  几乎瞬间,摄影师的镜头也是会抓人的,直接捕捉到了傅青淮那张脸。

  一秒。

  两秒还是三秒。

  场地内的大屏幕上方,直接就出现了一位俊美男人坐在家属席前排,墨色身姿的线条极为料峭挺拔,透着清冷禁欲的美,被万众瞩目着。

  有粉丝终于破声尖叫了:“啊啊啊,那是姜浓的神秘老公???”

第74章

  跨年夜的凌晨,姜浓登台演奏箜篌的视频流传到网上,被推上了热搜首页。

  画面里,她穿着一身绣有山茶花的霜色古典长裙,被灯光衬托下,宛如会散发仙气似的,那拨弦时,纤白如玉的手指弯起的柔美弧度都是好看的。

  粉丝们狂迷她的仙气,同时另一条关乎姜浓的神秘老公现身晚会的话题也上来了,伴着众人的激烈讨论:

  “山茶花仙子连箜篌都会玩,美绝了!”

  “更绝的是,她隐婚老公是傅氏那位神秘掌权人啊啊啊啊。”

  “当初傅氏官方下场撕郭诗的时候,我就觉得情况不简单,看吧,某些网友非说不可能,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就冲着那神颜级别的脸,看得渴死我了!”

  “哈哈哈哈难怪傅青淮鲜少公开露相,就是怕楼上那种粉丝吧。”

  “已经私信傅氏官博,好奇想问问大佬,每天都能听姜浓的美人音会不会被甜死。”

  “他有没有被甜死不知道,我快被甜死了!”

  “原来他就是我每天追新闻联播里面女主持人的老公啊???”——这条网友的昵称是来自糕点斋店的老板娘,她刷到这条热搜,瞧着怪眼熟的,又拿给店员辨认,才在微博发了条长评论:

  “他经常一清早就带秘书来我店里买八珍糕和各种甜品,说是家里妻子爱吃,却不能吃沾了桂花的……我当时就想这是上哪找的绝版好男人啊,没想到是姜主播家的,先祝福二位了。”

  有粉丝立刻跑到糕点斋店的老板娘微博下求店铺地址:“我倒不是想去买八珍糕,啊啊啊我是要去艳遇下傅青淮!”

  后面有粉丝跟上说:

  “他已婚!”

  “他老婆是姜浓,是主持界出了名的仙级美人音。”

  “他老婆还是不染世事的人间山茶花仙子,是高学历,且家喻户晓的门面主播。”

  换句话说,想艳遇傅青淮的前提下,首先你得越过姜浓的身份去——

  不过也有黑粉站出来说:“好心劝告一下,倾听的粉丝先别替姜浓认领老公,万一不是呢,别看人家是傅氏位高权重的掌权人,就直接跑去捆绑上了。”

  “对啊,听说傅青淮有老婆了,前阵子人家也在私下圈子官宣咯。”

  “跨界蹭热度,到时姜浓尴不尴尬啊。”

  这话出了不到几分钟。

  傅氏官博就直接转发了倾听官宣姜浓舞台箜篌照的微博,是由傅青淮亲自下场官宣,直接来认领了一众粉丝们给他的合法身份,并配文:

  “是我的小山茶花@姜浓。”

  紧接着,傅青淮往微博又发了十条今晚偷拍姜浓的照片,每张发出来,都有配上文字。

  网友们没料到传说中神秘禁欲系的大佬,秀起恩爱来,是这么强势霸道,就连话都是极简两个字:“我的。”

  他发一张姜浓绝美的仙子照片,就当全网的面,公开说一句:“我的。”

  ……

  跨年夜的热搜基本上都被傅青淮给霸占,用网友的话来说,这就是顶级京圈大佬的排面,他一现身,哪怕明星大腕们都得避让。

  而此刻,姜浓不让他继续发照片了,将手机拿了过来。

  “这些都是谁拍的,有几张……都把我拍胖了!”她指尖去划开屏幕的相册,见光舞台照就有上百张,瞬间就破案了,是她眼前这位。

  许是看她表情有被无语到,傅青淮眼底浮笑,又将手机收回了口袋,牵着她弹过箜篌的手往家的方向走,沿街都是靡艳的红色灯火,将两人慢步的身影拉的极长。

  走了会,姜浓开始挽着他手臂,将脸贴了过去:“以前这种热闹的日子,我都是一个人回家的。”

  而很快,就是三个人回家了。

  她离预产越近,就越期待肚子里的小家伙。

  傅青淮低声问:“今晚舞台有没有把我女儿吵醒?”

  姜浓很关注自身状况,摇了摇头:“我觉得她应该……待在我肚子里,平时在演播厅听习惯了。”

  傅青淮站定下来,雪势早就歇了,有清冽的风刮来时,他借着御寒的深灰色大衣把她轻易就裹住,修长的手掌透着热,先去亲她唇角,继而又覆上弧度圆润的柔软肚子:

  “新年快乐豌豆小公主。”

  这个新年一过,时间就过得飞速。

  姜浓除了定期到医院去检查胎儿情况外,都是雷打不动在新闻台上下班,自从她曝光了傅青淮身份,傅氏官博就跟是她头号私生粉一样,没了平日里那个高冷神秘劲儿,隔三差五的,就往微博转发一条姜浓新闻联播的视频。

  网友们都已经看习惯了。

  而楚绥也拿风乐传媒的官方号跑来凑热闹,在他微博下留言:“傅总怎么都不关注下我?”

  傅青淮直接回:“不感兴趣。”

  他直接把官博变成了姜浓独家的追星号,要是郭诗之流的人,敢来故意夸大其词蹭热度,就直接去给人家发律师函。

  要知道傅氏是养了一整个金牌律师精英队,谁敢黑一个字,都得被告到倾家荡产。

  这强势的护妻行为,总算让网友们都看明白了。

  以至于姜浓整个孕期都风平浪静,她坚持工作,也没有受到有心人士恶意的营销攻击而影响到胎儿。

  离预产期还有一周时,沥城的天气入了春,还有点凉意。

  姜浓隐隐约约预感就快生了,早晨醒来,她先趴在枕头上,看着傅青淮站在床边穿衣服,落地窗的光照得衬衫有点淡,像是淡墨一样的颜色。

  她下午才去新闻台,也不急着起床。

  就这么披散着快垂腰的黑色长发,先看了他会,等清醒些了,有意识地交代道:“今天早点回家。”

  傅青淮俯低身,去吻她的唇。

  温热的触感转瞬就消散在姜浓的唇角处,伴着淡哑好听的声线说:“要是累了,就让台里同事给你代班,随时喊我回来。”

  姜浓抬起白皙的手抱了他会,才缓缓的松开:“好。”

  傅青淮前脚出了门,她又迷迷糊糊地补睡了会,醒来时,梦见自己要生了,结果伸手去摸光滑柔软的裙子又没有想生的现象。

  窗外的夕阳已经快沉下,姜浓想到再不赶紧起床,怕是要错过联播时间,就顾不得上多想。

  ……

  演播厅灯火通明,一众同事都在忙碌着手上工作。

  姜浓也赶到场,她如今月份大,肚子也彻底显怀,每一场播报新闻,冬至不放心,都得在场陪护着,看她来了,赶紧递上泡好的茶:“姜主播,您暖暖嗓子,马上开始了。”

  一旁,新的助理也给姜浓递上了要播的新闻稿。

  她边喝茶边看着,卷翘的眼睫毛在清丽脸上落下极美弧度,过半响,才戴上耳麦,走向了演播台。

  随着导播低沉声线:“开始。”

  全程姜浓在清冷冷的聚光灯下都很顺利进行,连手稿都不用多看,白皙的手指轻轻卷着,直到彻底结束,蓦地,她呼吸微松,过了两秒才走下来。

  导播那边跟冬至已经夸了一轮姜浓,眉目间兴高采烈着。

  “姜主播,你刚才那句词改的真好。”

  姜浓脸露出微笑,先将手稿递给冬至,才对着一众同事说:“怀孕以来,谢谢大家对我平时工作上的关照。”

  导播:“姜主播客气了。”

  姜浓音色柔美清澈,又轻轻落下:“接下来我要休假一段时间——”

  导播还沉浸在她的美人音里没回过神,冬至观察细微,已经迅速地扶住了姜浓微凉的手腕:“你这是。”

  姜浓对他笑,继而又蹙了下眉尖,语气很淡定说:“我可能要生了,不用叫救护车,扶我坐电梯去停车场。”

  她播报到一半时就察觉到了肚子极细微的痛感,只是还能忍,呼吸稍累些。而姜浓早就有所防备会意外生在新闻台的演播厅,她每日来上班,父亲沈洐都会带着两位保镖,就在停车场的车里守着她。

  就怕遇到这种紧急情况,身边没人。

  ……

  ……

  姜浓预产期时,性格使然,就完善的做好一切功课,这胎是顺产,去是就近医院也是熟的。

  医生团队是傅家提前请过去的,所以进入产房的前夕,她倒是不怕,除了额头频繁被冒出的汗水染湿,会衬得脸色白到透明外,人还是清醒的。

  傅青淮也及时赶到,与沈洐一样都仿佛在经历生死谈判,如临大敌。

  医院整个楼层都被秘书们提前封锁了消息,外界无记者跑来打扰,姜浓也能专心生产,在逐渐清晰的痛楚中,她轻轻握住男人冰冷的手掌,竭尽一丝力气说:“有点疼而已。”

  她是想安抚人的,还想说自己耐疼,不碍事的。

  傅青淮用唇,贴着她发红的薄薄眼皮,嗓音有激烈的情绪压抑着:“忍不了就剖腹产,别硬熬着。”

  姜浓开始意识有些涣散,胡乱点着头,之后就被护士们推进了产房。

  她这一胎看似很好生,却从进医院的夜晚,生到了窗外的晨曦都出来了。

  在所有亲朋好友都得知了消息急匆匆赶来时,终于忍着体内的一口气,给顺了下来。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精准地从走廊上寻到了傅青淮的墨色身影,见他一夜过去,俊美的脸庞疲倦不少,肤色跟浸了冰水似的冷白,幽深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这个方向。

  医生到跟前,在傅青淮靠着墙壁,如同一尊华美的冰质玉雕终于有了鲜活气息,异常低哑的嗓子还未问话,就已经笑脸宣布:

  “傅总,恭喜你喜得贵子。”

第75章

  雪白的高级病房重归安静,窗外阳光荡漾,淡金色的光影从落地窗照射进来,笼着床上那抹的纤细身影。

  姜浓躺到枕头里,鼻端却闻到了记忆中的极淡梵香味,让她格外安心,模糊的意识飘散着,连带卷翘纤长的眼睫毛都是阖着的,尾端还有微微的湿润光泽。

  时钟在转圈圈的走,她醒来时,唇间喃喃喊的是:“三哥。”

  傅青淮就静坐在床旁,陪了她许久,用如玉的指腹去抚去她被汗黏住的额头发丝。

  姜浓睫毛颤抖了几下,他俯低过来,嗓音也压得低:“慢点醒,三哥就在你身边。”

  仿佛这句话起了作用,她是深呼了口气,才从昏沉的黑梦里醒来的。

  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傅青淮那张俊美却消瘦了的脸,映在璀璨的日光里,就跟好久没看见似的,姜浓一直盯着看,剔透的泪意也不自觉从眼尾淌下来。

  傅青淮帮她擦拭去,声线越发温柔地问:“哪里还疼?”

  姜浓轻轻摇头,指尖轻动一下,才发现被他握着,没有松开过。

  傅青淮怕她睡不醒,护士走了,他也寸步不离守着,要放眼皮子底下,不敢移开半步。

  姜浓想,难怪梦见总觉得他就在,指尖也握紧他几分。

  不过她脑袋逐渐清醒,也意识到是来医院生了个儿子的,而傅青淮神色寡淡,丝毫没有提起的意思,她回过味来,突然想笑,而一笑就牵扯到全身,难免会有些疼意。

  傅青淮瞧她忍着辛苦,过了两秒,屈起的修长指节去弹她额头。

  姜浓唇角微微落下一抹笑,才问:“我们家的小豌豆呢?”

  “九叔守着。”傅青淮话极简,又漫不经心地去抚摸她的脸蛋,跟岳父可以说是分工明确了,他完全不像是记得有儿子的人,就连圈内的人打电话来祝贺喜得贵子,他都懒得接。

  姜浓只能安慰:“等下胎吧。”

  傅青淮郁闷至极的心情仿佛被取悦,问她:“要看儿子么?”

  姜浓摇头,将脸往他温暖的手掌心贴,呼吸的气都是虚弱的:“我知道没力气抱他,出生那会看过一眼了。”

  她也就暂时的清醒了会,多半时候都在陷入沉睡里,像是要把身体消耗掉的力气,给补回来。

  而沈洐到了第二天,才带小豌豆来到她身边。

  孩子那双眼像姜浓,看人跟秋水似的,五官和鼻子嘴巴都像傅青淮,犹如是一张纸上临摹画出来的,而出生起,除了被打屁股,啼哭了几声外,小豌豆都不哭唧唧的。

  小小的一个,很乖被裹在襁褓里,让傅青淮手臂抱着睡。

  住院的一周里,不少人都来看望过她。

  连汪婉芙在看到报纸上的新闻,也提着不少产妇补品来了,这方面她经验丰富,许是觉得多年来终究是亏欠了姜浓,领养她,却丝毫没做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汪婉芙对她的孩子,倒是上心不少,来后就抱着哄,对姜浓说:“这孩子眼睛随你,日后长大了,这眼神比桃花眼还不得了。”

  姜浓养了几日,红润的气色回来了,唇笑时也有了颜色。

  汪婉芙又说:“我给你带了些洗澡要泡的中草药,老家买的,洗时放一些,你虽然还年轻,但是身体要顾好。”

  姜□□神略有倦意的听着,点点头。

  而季如琢那边,他没来,是说新生儿刚降生,还是别被他这个久病的人冲撞了好。

  只是让苏荷过来看看,送了些给孩子备好的出生礼物。

  出生礼物姜浓没少收,连新闻台的同事们都给她准备了,而最大的礼,还是沈家那边送来的,她那个素未谋面的美人堂哥,人没来沥城,却派人给孩子送了出生礼。

  怕她坐月子还要操劳,都是傅青淮出面来收下,等住到医生说可以出院了,一行人挑了个时间,在守在外头的记者都没反应过来时,就低调回了傅家老宅。

  姜浓是知道报纸上已经大事宣扬了傅家第一任长子降生的新闻了,所以傅青淮跟她说:“这孩子出生风头太盛,满月酒就不办了。”

  此时夜色沉静,小豌豆还躺在摇篮床上睡得正香。

  姜浓就坐在旁边看着,没开灯,怕将孩子惊醒,微微侧过身,抬眼看着往青釉香炉点助眠香的男人:“真假的?”

  “三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傅青淮言语间没说笑意思,用真丝帕擦拭干净手,从黑暗中折回,伸出手臂抱住了她,一同躺在了旁边的床上。

  姜浓如今身上透着股奶香,淡淡的拂过,很诱人。

  傅青淮吻了下她唇角,又沿着往下,落在扣紧的衣领处,隔着柔软料子。她没让了,随即想到,整个豪门圈来给孩子送礼的人数之不尽,都想一睹傅家未来小继承人的真容。

  傅青淮说风头太盛,许是怕折了福气。

  过了会,姜浓有些好奇,轻声问:“要生的是小公主呢?”

  “风风光光办个三天三夜,让所有人都来三哥的掌上明珠,日后,是不能惹的。”

  “儿子就要他低调做人,女儿就宠得全天下都得绕路走。”姜浓将脑袋往他手臂枕,唇间溢出的音色轻轻柔柔的,说他这样是重女轻男。

  傅青淮笑了笑:“重女轻男是我们家传统。”

  “?”

  “就算是三哥在你面前,也是听你吩咐调遣的。”

  姜浓话说不过他,一件事傅青淮都能扯到两人相处上来,悄然翻了个身说:“听你的吧。”

  她在老宅养着月子,平时就不见外客了。

  谈不上难熬,每天都有人来给傅青淮送他喜得贵子的贺礼,而外界一听到风声说傅家小公子的满月酒不办了,就跑来的更勤了。

  这样一来,姜浓都能粱澈的转述中得知,今日谁又来了。

  粱澈说:“有个家里有六女的老总给家主送了一幅画,家主说这是生女图,回头叫我挂屋内,其实就是普通的古董画。”

  姜浓喝着营养粥,心底默默地想,看来傅青淮对女儿还是有执念的。

  不过他对小豌豆倒也没真冷淡,一到夜里,小人儿怕天黑,就会哭唧唧地找爸爸,这时候是什么人都不要的,连姜浓抱,他都略不安似的乱动,无法真正入睡。

  但是傅青淮出现了,无论是穿一身西装笔挺抱他,还是沐浴后,披着睡袍抱他。

  小人儿都习惯攥住他的手指,转瞬的功夫,脸蛋儿就熟睡了。

  恰逢傅青淮在外谈完生意回来,一身极正式的西装都没来得及换,怀里就被塞了个肉乎乎的小家伙,他只能抱着换衣服,旁边姜浓笑个不停:“谁叫你在他出生前,一直要豌豆小公主豌豆小公主的叫人家的,他现在只要你很正常。”

  小豌豆会认人的,拿傅青淮的衣服骗他都没有用。

  而他,也知道哪位是在出生,守了自己一晚上的外公沈洐。

  傅青淮不在家时,小豌豆就是跟沈洐最要好,经常流着口水,去蹭外公一袖口。

  沈洐也不嫌弃,长指略有薄茧,摸了摸小人儿那滑嫩的脸蛋儿。

  四下无人时,他会对小豌豆说:

  “你外婆生你妈妈时,难产去世了——”稍顿了会,又续上话:“而你妈妈生你,是赌一条命生的,日后,要孝顺她。”

  小豌豆朦胧不懂,睁着那双弯起有月牙的温柔眼,笑眯眯盯着外公。

  沈洐摸着他,心不在焉地想着姜浓年幼时的样子。

  导盲犬趴在脚边,忽而抬头看了下门外,又懒洋洋地趴了回去。

  微风透着夏季的热意悄然袭来,姜浓端着糖水,身材依旧纤细地站在屏风后,又慢慢无声的退了出去,没有去打扰到这一幕。

  她坐完月子也没立刻返回新闻台上班,继而还在老宅里养着。

  因傅青淮认为,再养段时间更好。

  姜浓内心渴望一个圆圆满满的家,她还想和傅青淮有更多的小孩,自然不会拿身体开玩笑,只要医生说了该怎么养,她都是绝对听从安排的,汤汤水水的补,也没少吃。

  以至于前来看她的梅时雨和冬至,两个男人看她这富贵太太的奢侈生活,都眼馋个不行:“傅总还缺身边一个懂得知冷知热的人么,性别不要卡的太死,我可以的。”

  梅时雨盯着姜浓轮廓极美的侧脸,生完孩子后,她不似婚前青涩,有种精致清丽中带着熟透的美,感觉是被母爱光环所笼罩的,整个人温柔的不像话。

  姜浓还会开玩笑,性格都不冷冷清清的了:“晚上我帮你问问。”

  而冬至是初来老宅,见什么都觉得新鲜,举着手机问她:“姜主播,我能拍几张照发朋友圈吗,我不会拍小豌豆正脸的,您放心。”

  姜浓笑了笑,很大方:“可以。”

  不过冬至咔嚓拍了几张,过了会,指了指客厅左侧墙壁挂着的古画,跟华美的布置很不搭,就好奇问:“这是哪位大师神作,画风够狂野。”

  梅时雨也看过去,惯来的毒舌说:“够丑。”

  姜浓微笑道:“这是傅青淮的生女图。”

第76章

  姜浓复工以来,小豌豆都是跟着父亲,三个月大点的时候,就跟个小圆球似的,被裹在傅青淮的西装外套里打瞌睡,睫毛很浓密,就跟小绒扇般垂在眼皮下,衬得脸蛋格外嫩。

  他睡着了就不啼哭,安静性格跟姜浓很像,尽量不给人添麻烦。

  傅青淮养他到快六个月时,小豌豆终于学会了叫第一声爸爸。

  原本是教他叫妈妈,抱在手臂上,拿玩具逗着,耐心教了几日,小豌豆就知道把眼睛弯成月牙儿笑,流着口水去拿爸爸手上的小熊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