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
魏无牙默然半晌,长长叹了口气,道:“不错,单只他那一剑之威.已足可睥睨天下,我实在还不是他的敌手。”
小鱼儿道:“他若真的来过,为何没有杀了你呢?”
魏无牙缓缓道:“这自然有交换条件。”
小鱼儿道:“什么条件?”
魏无牙道:“我答应交给他一个人,他就答应不伤我性命。”
小鱼儿追问道:“你答应将谁交给他?”
魏无牙道:“江别鹤!”
小鱼儿又吃了一惊,失声道:“江别鹤?燕大侠竟肯为了江别鹤,饶了你的性命?”
魏无牙道:“不错。”
小鱼儿道:“他为什么要救江别鹤?”
魏无牙笑道:“他不是为了要救江别鹤,而是要杀他。”
小鱼儿不禁又是一怔,道:“他和江别鹤又有什么仇恨?”
魏无牙默然半晌,缓缓道:“你可知道江别鹤的本来面目是谁么?”
小鱼儿道:“是准?”
魏无牙道:“他本来就是你父亲的书童江琴,从小就在你们家长大,你父亲和他名虽主仆,其实却无异兄弟。”
小鱼儿吃惊得张大了嘴,合不拢来,忍不住问道:“江琴既然和先父也情同手足,燕大侠又为何要杀他?”
魏无牙道:“江枫非但是天下少见的美男子,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富翁,江湖好汉们早已想打他的主意了,只是碍着燕南天,所以迟迟不敢下手。谁知道江枫忽然鬼迷心窍,竟和移花宫门下一个女徒弟私奔了,这女人也就是你的母亲。”
小鱼儿怒道:“你说话用字最好放文雅些。”
魏无牙龇牙一笑,悠然接着道:“这俩人虽然已爱得发晕,不顾一切,但也知道移花宫主是绝不会放过他们的,所以俩人一逃回来,江枫就将家财送的送,卖的卖,自己只带着些随身细软准备亡命天涯,隐居避祸。”
小鱼儿怒道:“所以你们这些臭强盗就红了眼睛。”
魏无牙道:“不错,江枫的计划,是要江琴先轻骑去找燕南天,他自己再带着你母亲穿过一条久已废置的古道,赶去和燕南天会合。这计划本来不错,他走的路本来也很秘密,只可惜江琴还没有去找燕南天时,就先找到咱们‘十二星相’了。”
小鱼儿狠狠道:“难怪你认得江别鹤,原来你们早已狼狈为奸,干过买卖。”
魏无牙一笑道:“这件事我虽然知道,但却没有出手,因为我就算不出手,也不怕他们得手后不分给我,而且我那时也正有别的事不能分身。”
小鱼儿道:“出手的是被燕大侠宰了?他们早该明白燕大侠的手段,为什么还要出手?”
魏无牙道:“他们本来打算将这笔帐算在移花宫主身上的,让燕南天认为这是移花宫主动的手,再加上江琴又将你父亲带出来的东西开了张清单,这么大的买卖,‘十二星相’又怎肯放过?”
小鱼儿咬牙道:“但江琴也该知道‘十二星相’是什么角色,这买卖既然已归了十二星相,他还有什么便宜好占的?”
魏无牙笑道:“他的贪心并不大,只要占其中两成,他也知道我们‘十二星相’做买卖最公道,只要答应分给他的,就绝不会赖账。而且,你父亲虽然将他当自己兄弟,但在别人眼中,他还只不过是个江枫家里的一个奴才,你父亲若不死,他就一辈子也休想出头。”
他微微一笑,接着道:“这人的贪心虽不大,野心却不小,一心只想在江湖中成名立万,所以他就非先害死你父亲不可。”
小鱼儿只觉手脚冰凉,默然半晌,道:“但我父亲后来并不是死在‘十二星相’手上的,是么?”
魏无牙道:“后来的事,我知道得并不太详细,我只知道等燕南天赶去的时候,你父母都死了,只有你还活着。”
小鱼儿强忍住心里的悲痛道:“无论我父母是谁动手杀死的,这原因总是由江琴而起。他若不出卖我父亲,这些人就一定找不到他老人家的,是么?”
魏无牙道:“正是如此。”
小鱼儿道:“既是如此,燕大侠那时为何不杀了他呢?”
魏无牙道:“燕南天那时只怕还不知道江琴是罪魁祸首,等他知道的时候,江琴早已溜了。从此之后,江湖中就再也没有听见过江琴的消息,也没有再听到燕南天的消息,后来我才听说燕南天已死在恶人谷。”
他又叹了口气,苦笑道:“谁知这消息竟是放屁,燕南天非但没有死,而且武功又精进了不少,那江琴摇身一变,竟变成江南大侠了。”
小鱼儿默然半晌。他实在也想不通燕南天怎会又现身的?他的病势怎会忽然痊愈?难道是忽然出现了什么奇迹?还是另外又有个像“南天大侠”路仲远那样的人,又借用了“燕南天”这名字?这人会是谁呢?
第一〇五回 勾心斗角
苏樱忽然问道:“这位燕大侠是不是已经将江别鹤杀死了呢?”
魏无牙道:“还没有。”
苏樱道:“燕大侠为什么还不杀他?”
魏无牙道:“因为他要把江别鹤留给小鱼儿,要小鱼儿亲手复仇。
他一天找不着小鱼儿,江别鹤就一天不会送命,他十年找不着小鱼儿,江别鹤就十年不会送命。”
苏樱失声道:“如此说来,江别鹤岂非……岂非……”她的话虽没有说完,意思却已很明显。
魏无牙大笑道:“不错,江别鹤永远也送不了命的,因为燕南天永远也找不着小鱼儿了。他武功虽比江别鹤高明十倍,但却远不及江别鹤诡计多端,他将江别鹤这种人带在身侧,就好像拉着只老虎满街跑似的,迟早总有一天,他的命也要送在江别鹤手上。”
小鱼儿大怒道:“他饶了你性命,你却这么样对付他,你还算是个人么?”
魏无牙抑住了笑声,恨恨道:“他虽然没有杀我,却将我的徒弟全都赶走,而且要他们将我的珠宝全都带走,这岂非和杀了我一样!”
小鱼儿这才完全明白了,忍不住笑道:“只怕他非但赶走了你的徒弟,连你那些宝贝老鼠也被赶走了,是么?”
魏无牙咬着牙,道:“哼。”
小鱼儿道:“原来你是自觉活着没意思了,才想出这最后一着来的,但你平时若对你那些徒弟稍微好些,他们又怎会在你有困难时离你而去?”
魏无牙忽又阴恻恻一笑,道:“但现在既已有你们陪着我死,我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言罢,轧轧声响中,轮车忽而消失不见。
突听移花宫主唤道:“江小鱼,你过来。”
小鱼儿本来似乎不愿过去了,但想了想,还是过去了,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望了望苏樱。苏樱本来似乎要先看看魏无牙的反应,便忽又改变了主意,只是向小鱼儿嫣然一笑,就跟了过去。
移花宫主姐妹两人站在“大厅”的中央,神情虽然还是那么骄傲而冷漠,但看来已似忽然变得很渺小,很孤独,很可怜。
但她们还是笔直地站着,没有坐下来。她们几乎从来也没有坐下来过。
邀月宫主霍然转过身子,像是生怕自己再瞧见小鱼儿一眼之后,会忍不住出手将他杀了。
怜星宫主道:“我们方才已将这小洞四面都探查了一遍。这四面的门户的确已全都被闭死了。”
小鱼儿道:“我根本用不着去看,也知道这绝不会是假的。”
怜星宫主默然半晌,道:“这里门户俱是万斤巨石,绝非人力所能开启,但我想,魏无牙绝不会甘心将自己困死在这里。”
小鱼儿道:“你难道想要我将这条逃路找出来么?”
怜星宫主又沉默了半晌,缓缓道:“我想,你也许有法子能自魏无牙口中探听出来。”
小鱼儿道:“你以为我真有那么大的本事?”
怜星宫主道:“他若不肯说,你就杀了他!”她瞟了苏樱一眼,又道:“我看得出他对你已恨之入骨,若有机会亲手杀你,他绝不会错过。”
小鱼儿道:“这话倒是不错,只可惜我若和他动手,送命的不是他,而是我。”
怜星宫主道:“我也知道你此刻武功还不及他,但只要我教你三个时辰的武功,他就万万不会是你的对手了。”
小鱼儿道:“哦,你真有这么大的把握?我有点不信。”
怜星宫主淡淡道:“本门武功的神奇奥妙,又岂是你们所能想像!”
小鱼儿忽然不说话了。他歪着头想了半天,竟又大笑起来。
怜星宫主怒道:“你以为这是在说笑么?”
小鱼儿道:“我为什么要平白费这么大力气,去和魏无牙动手呢?”
怜星宫主又不禁怔了怔,道:“但你若能将他击倒,再以死相胁,他只怕就会将最后一条逃路说出来的。”
小鱼儿道:“我为什么要逃出去?这里不是很舒服么?”
怜星宫主气得脸色发白,话也说不出来。
小鱼儿悠然道:“我反正也中了毒,迟早总是要死的,就算你们能解了我的毒,我还是难免要死在花无缺手上,既然我算来算去,都是非死不可,倒不如索性死在这里,我看这坟墓倒也堂皇富丽。”
怜星宫主一直瞪着他,等他说完了,又瞪着他许久,忽然道:“我若保证你绝不会死在花无缺手上呢?”
邀月宫主忽然厉声道:“你和花无缺这一战势在必行,绝无更改……”
小鱼儿叹道:“既然如此,那就没法子了,我们大家只好一起在这里等死吧。”
怜星宫主道:“但你莫忘了,我若能令你的武功胜过魏无牙,就也能胜过花无缺,你若能杀了魏无牙,就也能胜过花无缺!”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花无缺是你们从小养大的,非但是你们的徒弟,简直已和你们的儿子差不多了,我却是你们的仇人之子,若非我明知武功比你们差得太远,说不定我早就要了你们的命了,现在你们竟要传授我武功,要我去杀死你们的徒弟,这种话天下只怕再也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怜星宫主望了她姐姐一眼,邀月宫主道:“这其中自然有……”
小鱼儿目光闪动,等着她说下去,谁知她刚说了几个字,忽又顿住语声。小鱼儿追问道:“你们若要我相信,也容易得很,只要你们将这其中的原因说出来,你们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答应。”小鱼儿眼睛盯着她,悠悠道:“你们难道情愿让魏无牙看见你们临死前的丑态,也不肯说出这秘密么?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人临死的时候,那样子非但很难看,而且还很可笑。”
邀月宫主咬了咬牙,忽又转过身。怜星宫主也随着她缓缓转过身去,俩人既不愿再瞧小鱼儿一眼,也不愿再听他说一个字了。
小鱼儿木头人般愣了半晌,忽然转向苏樱道:“这件事前前后后你已知道了不少,是么?”
苏樱叹道:“我现在已知道江伯母以前本是移花宫的门下,后来……后来……”
小鱼儿咬着牙道:“我父母无疑都是死在她们手上的,她们当时没有斩草除根,现在却想杀了我,以免留下后患。可是她们为什么一定要花无缺动手杀死我呢?她们若肯自己动手,我现在早已不知死过多少次了。”
苏樱道:“她们本来以为你会很恨花无缺的,你不能找她们复仇,就一定会找花无缺,谁知你的思想却开明得很,竟认为上一代的仇恨,和下一代无关,所以她们只好逼着花无缺来杀你了。据我看来,你和花无缺之间,必定还有一种极复杂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