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大厨非常不屑一顾地嘿了一声,似乎是完全把我说的话当笑话来听,于是我悲愤了。

钟原凑到我耳边,笑眯眯地说道:“知道我为什么不解释了吧?”

这时,金牌大厨干咳了两声,说了句“不打扰你们了”就轻飘飘地离开了,留下百口莫辩的我无语凝噎。那一刻我悲催地发现,我和钟原之间的事情,貌似是怎么也说不清楚了,或许唯一的办法就是,他找个女朋友或者我找个男朋友。

我在这两个方法之间权衡了一下,发现还是钟原找个女朋友比较容易,毕竟这小子是个祸害,喜欢他的人太多,连小卖铺里的小姑娘都惦记着他。可是钟原为什么没有女朋友呢?虽然这事他没说过,不过我和他接触的频繁程度,都能够用“形影不离”四个字来形容了,所以如果他有女朋友,我应该早就发现了。

我突然想到了钟原曾经在图书馆里看的那本囧书《恋爱心理学》,继而我又想到了社会实践之前他是怎么样羞答答地通过我间接地邀请四姑娘一起参加社会实践的,那么,那么…

答案几乎脱口而出了。我摸着下巴深思了一会儿,对钟原严肃地说道:“钟原,要不,你帮我追陆子键,我帮你追四姑娘?”

钟原正噼里啪啦敲着键盘的手停了下来,他扭过脸正对着我,眯了眯眼睛,显然是很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我从钟原的眼神里读出了危险信号。我私以为这是他的隐私被我一不小心揭露之后引发的恼羞成怒,于是大大方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豪爽地笑道:“其实你对四姑娘那点心思我都知道啦,四姑娘对你的印象也不错哦…咱俩谁跟谁,别跟我见外啊,哈哈…”

钟原脸色不善地盯着我,他突然把我按到地板上,然后倾身撑在我的身体上方,目光闪闪地看着我,低下头,慢慢地向我凑近。

我吓了一跳,不知道这小子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不就是隐私被窥探了吗,有毛了不起的,虽然我也觉得四姑娘不一定看得上你,可是气急败坏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啊…

我撑起手臂想要从地板上起来,却被他毫不犹豫地按了回去。他一只手扶着我的肩膀,眼睛微眯,冷冷地说道:“我和四姑娘不可能,你和陆子键,也不可能。”

我也不知道是被他的话吓到了,还是被他此时恐怖的气质震慑到了,总之失了神,傻傻地问道:“为…为什么?”

就在这时,客厅的门被刷地一下打开,金牌大厨探进身来大声问道:“小沐尔你今天晚上想吃什——”话到这里,突然止住,他迅速把门关上,然后在门口干咳了两下,说道,“那个…不好意思啊,你们继续,继续…”

我才发现此时我和钟原的姿势有点暧昧,于是尴尬地推开他,从地板上爬起来,然后眼神飘忽地说道:“麻烦你自重。”

“自重?”钟原重复了一下这个词语,突然笑了起来,他抬起食指在我的脑袋上戳了一下,“笨蛋。”

我捂着脑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钟原这厮的情绪也太变幻莫测了,前一秒钟还因为被人揭发了隐私而恼怒不已,下一秒又神奇地笑了,也不知道他为毛那么开心,看到别人发窘就很开心吗?这人的良心真是大大的坏了!

晚上睡觉前和一二四凑在一起聊天才知道,今天这六个人出去的时候,并没有重新分配船只。也就是说,四姑娘和陆子键这两个人,他们两个单独在一条船上,一整天!

我不安地拉着四姑娘的手臂,问道:“你有没有欺负陆子键?”

四姑娘不耐烦地甩掉我的手,闷声答道:“没有。”

小二笑道:“当然没有,陆子键还给她摘莲蓬吃呢,回来的时候我们遇到一只大型号的狗想咬四姑娘,人家陆子键非常霸气地挡在了四姑娘面前,然后把那只狗赶跑了,啧啧,英雄救美啊!”

我越听越不淡定,和陆子键单独相处,被陆子键英雄救美,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啊,这种好事情怎么就落到四姑娘的头上了呢…太浪费了,以四姑娘的身手,哪需要陆子键去救啊,她一脚就能把任何生物踢废,话说,真正需要被英雄救美的是我啊陆师兄…

这时,老大看出了我的心中所想,她拍了拍我的脑袋,和蔼可亲地说道:“三木头啊,你就别肖想陆子键了,你这辈子也就栽在钟原手里了。”

我:“…”

于是我更加沮丧了。

第二天全体休息。那几个男生去买回家的火车票了,我和一二四闲着无聊,打起了院子后面那棵核桃树的主意。

话说陆子键家院子的后头有一棵很大的核桃树,结满了圆圆的小鸡蛋似的核桃。因为核桃长在树上的时候,外面是包裹着一层厚厚的青绿色果皮的,我们平常吃的核桃,其实是这种绿色果子的果核。巧的是一二四这三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都是从城市里来的,没亲眼见过长在树上的核桃,所以当我告诉她们这东西其实是核桃时,她们都表示非常怀疑。尤其是四姑娘,她压根就不信,还说什么三木头你白痴惯了我不介意。

于是我一怒之下,打算摘下来几个核桃,削去青色的果皮给她们见识见识。

这棵核桃树很高大,站在下面够不到核桃,我只好搓搓手,爬上了树。我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爬树和翻墙了,虽然此时的这棵树很高很大还有点滑,我爬起来倒也不那么费力。

四姑娘一见我爬树,来了精神,抱着树干也扑哧扑哧地往上蹭。这家伙一看就经验不足,好在她身手很好,所以勉强也算能上来。我坐在树上,笑嘻嘻地看着一脸吃力的她,十分地有成就感。说实话,四姑娘这个人脑子聪明又会打架,我能够把她比下去的时候还真不多,此时当然要得意一下。

四姑娘很不服气地抓着树枝,恶狠狠地瞪我。

这时,树下突然有人喊道:“你们做什么呢,快下来!”

我探出身体往下一看,原来那几个买车票的人回来了,刚才说话的正是钟原。

四姑娘本来爬树就吃力,此时下面有人说话,她一分神,脚下踩空,顿时从树上掉了下去,与此同时我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四姑娘此时已经爬了有几米高,虽然她学过功夫,可是突然这么掉下去也是很危险的,搞不好她的腿骨股骨脊椎骨什么的,就得修理了。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有一个人挺身而出,他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四姑娘。四姑娘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救她的人,四目相对,有莫名的情绪在燃烧…

我坐在树上,默默地飙泪,因为挺身而出的那个人,正是陆子键。苍天啊,如此经典而狗血的桥段,为毛不是发生在我身上啊,为什么我梦想中的英雄救美一次又一次发生,而女主角却一次又一次是四姑娘啊…

我正在树上伤心欲绝着,忽然听到钟原在下面大声喊道:“木头你还不下来!”

我吓了一跳,一个没抓稳,差一点也和四姑娘一样掉下去。钟原看到我出丑,心情愉悦了不少,“傻子,你要直接跳下来?”

我瞪了钟原一眼,随即麻利地从树上滑了下来。一回头,正看到陆子键把四姑娘放下来,然后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多么美好的画面,可惜我却是个旁观者。

钟原戳了戳我的脑袋,说道:“爬树吗,你多大了?”

我拍开他的手,对陆子键说道:“陆师兄,你快告诉四姑娘,这其实是一棵核桃树。”

陆子键小心地看了四姑娘一眼,只见她很不服气地瞪我,撅了撅嘴。于是,我们以诚实厚道人品好著称的陆师兄,此时别过脸去很不厚道地说道:“这个…我不认识这是什么。”

我飙泪,大哥你蒙谁呀,你在这里生活了至少十年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树?就算你想袒护四姑娘,也用不着这样吧…指鹿为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在陆子键的歪曲事实下,四姑娘挽回了面子。她得意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陆子键歉意地看着我,低声对我说了一句:“不好意思,这确实是核桃树。”说完急忙跟上了四姑娘。

我擦汗,大哥你现在对我说这个有毛用>_<

老大捏了捏我的脸,小二勾了勾我的下巴,路人甲路人乙非常有内涵地长吁短叹了一会儿,几个人也都散开。

我和钟原并排走在后面。钟原看着前面那两个身影,对我说道:“你不觉得他们两个很般配吗?”

我怒,他们俩般配不般配的,关你什么事。

钟原却扬起嘴角笑道:“就算你不这么觉得,他们两个也还是很般配。”

我欲哭无泪。


青梅竹马 ...
为期两周的社会实践接近尾声了,最后一天的时候,我们几个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最后的晚餐。

金牌大厨拿出了看家本领,做了一顿全鱼宴给我们。蒸鱼,炖鱼,烤鱼,鱼头汤…看着这一桌子的美味,脑子中那淡淡的离别的惆怅瞬间就被我抛到脑后了,明媚忧伤什么的都是扯淡,还是美食是正经。

四姑娘也是个吃货,不过由于这家伙吃得太急,又笨,所以被鲫鱼刺卡到喉咙了。众所周知鲫鱼的刺又多又硬,卡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们一时都有点慌,唯有陆子键,淡定地举着一个手电筒,然后,然后伸进两个手指头——注意,是手、指、头——伸进两根手指头到四姑娘的嘴里,他一边轻声安慰着四姑娘:“你别紧张…”

小二凑到我耳边,低声说道:“陆子键太邪恶了!”

我:“…”

陆子键的手指刚伸进去就拔回来了,然后手上就多出一截两厘米左右的鱼刺。如此精湛的技术,如此娴熟的手法,大家瞬间就对陆子键惊为天人了。只有我,幽怨地看着他们的互动,一声不吭…陆子键第N次英雄救美的女主角,依然不是我…

于是大家接着吃饭。陆子键夹起一块鱼,小心地剃掉上面的刺,然后放在了四姑娘的碗里。

我已经被打击得没有什么感觉了。

第二天,除了陆子键以外,几个人收拾东西都要回家了。老大小二路人甲路人乙直奔火车站,其他四个人则去汽车站。

四姑娘要去B市乘飞机,陆子键选了一个特别烂的理由,要送她去B市。

看着陆子键和四姑娘坐上汽车,我泪眼汪汪地朝他们挥手告别,心里那个痛啊。这时,四姑娘突然从车上跑下来,我以为她舍不得我,要和我来个拥抱话别什么的,谁知道这家伙突然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凑近我耳边,凶狠地说道:“再打陆子键的主意,小心我废了你!”

我惊起一身冷汗,连忙挤了两把眼泪蹭到她的肩膀上。

四姑娘和陆子键走后,长途汽车站只有我和钟原了。我挠挠头,不解地看着钟原。这家伙今天晚上的去上海的飞机,本来我以为他要和陆子键他们乘同一班汽车,谁知道他却非常神秘地拒绝了,这让我很费解。钟原这个人脸皮厚大家都知道,他会因为不好意思当电灯泡而选择等下一班车?

这时,钟原突然勾了勾嘴角,笑道:“我突然想去旅游了。”

我挠头:“旅游?你去哪里?”

钟原:“那些名胜古迹什么的我也看腻了,这回我倒是想去乡□验一下自然风光。”

“哦,那再见。”我说着,捏着车票,开始寻找我要乘坐的汽车。钟原去哪里干什么跟我没什么关系,他只要不压榨我就好。

钟原却自言自语道:“恩,不知道乡下有没有旅馆,食宿的话一天多少钱呢。”

我突然转身,问他:“你想好去哪里玩没有?”

钟原茫然地摇头。

我又说道:“这年头农家乐这么火,乡下的旅馆都很贵的好吧?喂,你的心理价位是多少钱一天?”

钟原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个剪刀手的造型。

我叉腰:“二十?你做梦呢吧?”

钟原微笑:“二百。”

我:“…”

钟原:“那么,你能不能给我推荐个好玩的地方?”

我拉住他的手腕,豪气冲天地说道:“跟、我、走!”

我有点后悔把钟原拐回我们家了。说实话虽然我一直觉得我们村的风景不错,可是那多少是掺杂了感情因素在里面的,钟原此人号称游山玩水惯了,我们这穷乡僻壤小门小户的景色,也不知道能不能入他的眼。当然他喜不喜欢不是关键,关键我怕他因为不满意所以不给我钱…

算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坏人做到底吧。于是还没下车,我就朝他张手,“先拿一个星期的钱做定金。”

钟原翻了翻钱包,“我只有一千块的现金了,刷卡行吗?”

“算了算了,一千就一千,看在你是熟人的份上。”

钟原递上钱,微笑着看我,“是吗?”

我心虚地接过来,躲闪着他的目光。我这人果然不适合做坏人。

我爸知道我今天回来,所以没有去村东头的张三爷家玩,而是一个人坐在我家门口那棵大杨树下纳凉。

当我和钟原走到我家门口时,我爸挥了挥手里的蒲扇,眼神越过我,在钟原身上来回地打量,打量了半天,他终于说道:“丫头,这算女婿上门不?”

我:“…”

我爸这人有时候脑子会比较抽,不过大多数时候是正常的。此时我擦擦汗,对他说道:“爸,这人暂时借住在咱家,你不用管,饿不死他就行。”

钟原却已经走上前,朝我爸恭恭敬敬地弯腰,叫了声“伯父”,乖巧得像个小学生。

这回我爸乐得嘴都合不拢了。钟原这厮太能装了,我怀疑他一定看过路人乙的《完全装X手册》并且绝对的熟记在胸。

我也不理会那一老一小的互动,拖着行李箱走进了院子。我和我爸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堪称豪华,不过这不是我家的。话说我爸有一拔盟的兄弟,前几年发了财,盖了这么一套房子,前前后后装修得特别棒。后来没住几天,他家又在县城里买了套别墅,于是举家搬到了别墅里,这套房子就空了下来。那位叔叔和我爸爸关系向来好,除了老婆之外其他什么都可以共用,当时他觉得这套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干脆就强烈要求我爸搬了进来。就这样,我们告别了那两间几乎可以称为文物的灰不溜秋的小屋。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说,我爸这个人前半辈子活得还真是相当的凄惨,幸亏有一些贵人相助。

我爸年轻的时候是个泥瓦匠,给人盖房子的时候从施工架上掉下来摔伤了手臂,从此以后干不了重活。当时没什么保险,也没合同,这种事情只能自认倒霉。后来我爸的老婆——不是我妈——觉得他没前途,就跟着村里一个从外地来的开理发店的流氓私奔了,顺便卷走了家里大部分钱以及值钱的东西。然后我爸就这么光棍下来了。至此我爸还不算最倒霉,大不了没了老婆,他还是能自己养活自己,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光棍自有光棍的潇洒与快乐。直到某一天,老天爷把一个没人要的小孩丢给了他,给他增加了点不必要的累赘。

这个没人要的小孩就是我。

说起这件事情来,我和我爸还真是有缘分。话说十九年前的某一天,我爸正在田里锄草,忽然之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大雨如注,当时整个天空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爸《西游记》看多了,以为有妖怪来了,拖着锄头就往家跑。于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话说当时雨下那么大,还打雷,我爸在这么多噪声之中,竟然听到了有婴儿的哭声…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奇迹。

后来我爸就把那个被丢在路边的倒霉孩子捡回了家,那倒霉孩子就是我。

我爸没有拾金不昧的精神,捡了孩子也没交给警察,就自己私藏起来,当亲生女儿养了。据说那天我爸回家之后心情超级好,于是美滋滋地炒了几个菜,招呼几个交好的兄弟一起喝酒。兄弟们问他给小娃娃取什么名字,我爸当时正在吃一块木耳,于是大手一挥,就叫沐尔了,正好他姓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