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不要玩了,先去报官吧。”
“急什么,反正人都死了,早一会儿晚一会儿不都一样么…这小飞蛇真好看。”
二杀神定睛一看,见那少年手里正把玩着一块玉佩。他瞳孔一缩,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这东西,哪里来的?!”
林芳洲吓了一跳。她本想做戏做足了然后假装被众人催着去报官,哪知他们突然出现在眼前。她本来就对他们怕得要死,这会儿吓得脑子一瞬间有些空白,说不出话。
老先生算见过大世面的人,此刻壮起胆子说道:“两位好汉说的可是这玉佩?这玉佩是我们刚刚从虎胃里剖出来的,正要拿去报官,寻找失主。两位好汉,看样子认识这玉佩的主人?”
林芳洲的胳膊已经被攥得快失去知觉了。大杀神从她手中拿过玉佩,二杀神才放开她。大杀神仔细看着玉佩,问:“谁第一个发现?”
众人看着林芳洲,林芳洲有些不知所措,“我我我我我…”
“你?”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是吉是凶,都不敢说话。
这时,屠户听闻了动静,拨开人群走出来,边走边中气十足地吼一声:“怎么回事?!”
他面相凶恶,提着一把血淋淋的剔骨刀走近,二杀神只当他要捣乱,便握着佩剑抬手轻轻一挡他的身体,那陈屠户立刻觉得自己半边身体被震得麻木无力,坐倒在地上。
周围人都吓坏了。
大杀神:“都带走,仔细盘问。”
连同陈屠户在内,俩杀神带走了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直奔县衙。二杀神坐在公堂上审人,那大杀神去找县令,也不知要做什么。
被带回来的人不敢扯谎,一五一十地都交代了。屠户娘子洗虎胃时发现一枚玉佩,那林芳洲想占为己有,众人好言相劝他才答应先报官,又贪玩迟迟不肯去…把锅都甩给了林芳洲。
林芳洲知道杀神们的真正目的,她此刻已经镇定下来,知道自己不会因为“想要贪图一块玉佩”而被砍死。
审完了,他们都被关在县衙不许行走,二杀神还威胁他们,今日之事不许对外透露半个字,否则不保证他们能寿终正寝,把众人吓得脸色发白冷汗如雨。
直到大杀神再次出现时,众人才被放了。
大家都屁滚尿流地跑了。
公堂之内只剩下大杀神与二杀神两人。那二杀神问道:“每一家都搜过了?”
“嗯。”
“可搜到了什么?”
“不曾。”
“我早就说过了,十死无生。”
“以防万一。”
“现在还有万一吗?”
“没有。”
那二杀神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回去交差了。”

林芳洲回到家时,心口跳得还有些快。她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家里确实被动过了。
小元宝脑子有毛病,每日起床后必须把被子叠好,偏偏他根本不会叠被子,总是叠个奇形怪状的,旁人根本难以模仿。
现在被子的形状不对了,说明有人来过,搜过她的家。
尽管对方想要做得隐秘,搜过的地方尽量复归原样。
林芳洲锁上门,去厨房把锅搬开,从灶底的坑里掏出小元宝。
小元宝一身的灰,脸也脏了,被拉出来时,第一句话就是,“方才有人来过。”
“我知道。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
正说着,有人咚咚咚地敲窗户,林芳洲脸色一白,赶紧又把小元宝塞回去,一边抬高声音问道:“谁啊?”
“我。”是陈屠户。
林芳洲松了口气,打开门,“怎么了?”
陈屠户神秘兮兮地说,“我家里被翻过。但是银钱却不曾丢失。”
“嘘——”林芳洲悄声说,“我家里也被翻过。吓死人了。”
“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不过我们还是不要打听了,没听那人说吗,”林芳洲说着,抬起手掌往脖子上比了比,“要不要命了!”
陈屠户脸色一变,“走了。”
“慢走不送。”
林芳洲回去再次把小元宝掏出来,一边抱怨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来头可大了。”
“你给我闭嘴。”
小元宝看着林芳洲吓得面无人色,他突然笑了。
他总是板着个小脸,林芳洲第一次看到他笑。小孩子轻轻牵起嘴角,笑得矜持又漂亮,仿佛春雪消融一般的,柔软干净,温和沁润。
林芳洲拨了一下他的脑袋,“笑什么笑。”
“谢谢你,林芳洲。”
“林芳洲的大名也是你叫的?”
“那我叫你什么?”
“叫爹。”
“…”他皱着脸,叫不出口。
“我救你一命,让你叫一声爹你还委屈了?”
“我叫你哥哥吧,芳洲哥哥。”
林芳洲刚要说话,小元宝连忙问道,“芳洲哥哥,你刚才经历了什么?给我讲讲。”
她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吐沫横飞地给他讲了自己方才是怎样的机智勇敢。虽然过程多有夸张,小元宝倒也能想象出那场面有多么刺激紧张。
听她讲完,小元宝说:“你很聪明。”
“那是!金蝉脱壳这种方法,不是谁都能想到的。”
“不止如此。更难得的是,玉佩被发现之后,你没有隐藏自己,而是主动抢出风头。那些人个个心狠手辣,心性多疑,做事勿保滴水不漏。此事你本来就干系其中,是证人之一,若退后不声张,他们必定存更多疑虑,倒不如先主动吸引目光,借此排除自己的嫌疑。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招看起来有风险,一旦做成,却是最保险的。”
林芳洲摸着下巴,“被你一说确实是这么回事。其实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卫拐子死了,我不想让陈屠户夫妇再为我顶风,当然也可以借此去去他们的疑心病。我觉得,他们肯定会想,没有人做了勾当还傻乎乎地往前凑…我偏偏往前凑,令他们意想不到。”
“你是一个聪明绝顶之人。”
“哈哈哈哈你这样夸我我就不好意思啦,我其实——”
“只是见识有些短浅。”
“…”林芳洲一口喜悦的呼吸还没享受完,就被他又敲了一棍子。她怒道,“谁见识短浅了?!你这臭小子,会不会聊天?”
那小元宝愣了一下,连忙改口道:“你并非见识短浅之人。你心胸开阔,眼界宽广…”
林芳洲并没有感觉好一点,她翻了个白眼, “你给老子闭嘴!”
小元宝于是闭嘴了。
林芳洲感觉气氛有点尴尬,真是莫名其妙,刚才明明大家聊天聊得很火热…她摸了摸鼻子,突然问他,“嘿,我救你这一命,你打算拿什么报答我?”
小元宝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黄金万两,你又没有,”林芳洲摊了一下手,“这样吧,我救了你,你这个人以后就是我的了。”
他想了一下,点点头,“好。”
“我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好。”
多年以后,每每想到今时今日这段对话,林芳洲都只能用一个成语来总结自己:自掘坟墓。
作者有话要说:标题是不得不改的,因为“裙下”会引发人污污的联想,我囧。
我本来想改成《我辛辛苦苦取的标题被指太污勒令更改伐开心》之类的,据说这样太乱来了…-_-#


10

小元宝在灶底沾了一身脏灰,泥猴一般,林芳洲去井边打了一桶水,让他洗了个澡。那井水有点凉,她又懒得烧,小元宝平生第一次用凉水洗澡,那滋味很不好受。
他洗澡时,林芳洲坐在门口,提着鸟笼子逗那猫头鹰。猫头鹰的血已经止住了,有了些精神,可惜它叫声难听,长得也不好看,因此除了吃肉,她想不出这东西还能有什么用处。
王大刀王捕头,挎着他的大刀,走过来说,“大郎!真是好消闲。”
“王捕头,你吃过猫头鹰吗?好吃吗?”
王大刀慌忙摇头,“却是不曾吃过!”
“想尝尝吗?”
“不想…”
林芳洲放下鸟笼,见王捕头不像是路过的,她问道:“你找我可是有事?是太爷让你把赏金送过来吗?”
“不是。太爷派我来请你,让你晚饭去望月楼,他要请客。”
“哦?他都请了谁?”
“都是为打虎出过力的兄弟。”
林芳洲明白了。太爷这是要摆庆功宴,那宴上的吃食想必不会太差。她很高兴:“有劳王捕头,我晓得了,晚上必定过去。”
王捕头告别林芳洲之后,又去请别人了。
林芳洲在卖馒头的小贩那里赊了五个馒头。小贩一边捡馒头一边说,“大郎好智谋,好英雄!区区几个馒头,拿回家吃罢,什么赊不赊的!”
林芳洲平生第一次被夸赞好英雄,她都要飘起来了,笑嘻嘻地说:“你都道我是英雄了,我还吃你白食?今日手紧,等宽松了,必定还你。”
“不急不急,大郎宽裕时再说。不够再来拿。”
林芳洲拿着馒头回到家时,小元宝已经洗好澡了。穿一身林芳洲很久以前的破烂衣服。林芳洲走进门时,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把馒头放在桌上,“吃吧。都是你的。”
小元宝问:“你怎么不吃?”
“晚上太爷摆庆功宴,我要把肚子多腾出些地方,吃他个十斤八斤的羊肉!这一餐便免了。”
小元宝头一次听说这样的奇谈怪论,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自顾自拿起馒头来吃。
林芳洲摸着下巴,看着小元宝斯斯文文的吃相,说道,“我得给你找个新的身份。”
“嗯?”
“想换个新身份,就得取个大名,麻烦。”
小元宝说,“不如说我是来投奔你的远亲。也姓林。”
“那你叫林元宝。”
“不妥。这样的名字做大名,除非那些山野粗鄙人家,我看起来不像。”
林芳洲翻了个白眼,“你就直接说我俗就好了。”
小元宝低头沉思一番,说道:“我是你的远亲,也姓林,应该就是同宗旁支,和你平辈,名字也要带一个芳字。林芳洲,林芳洲…”小元宝说到这里,突然问道,“你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我不知道。怎么了?”
“芳洲,出自《九歌·湘君》,‘采芳洲兮杜若’。为你取这名字的人,当是个读书人。”
“我也是读书人。”
小元宝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林芳洲怒道:“你不服吗?你忘记了?我可是会写字的!”
“哦。”小元宝不忍心说,那字是他见过的最难看的,没有之一。
小元宝说,“我也从《九歌》中取名吧,《九歌·山鬼》,‘折芳馨兮遗所思’,我便取名林芳思,如何?”
“折…什么?喂…喂什么?”
“折芳馨兮遗所思。”
“什么意思?”
“折下香花,送给我所思慕的人。”
林芳洲乐了:“哈哈你小小年纪,毛都没长呢,你思慕谁?!你还要脸不要了,哈哈哈…”
小元宝愣了一下,接着有些窘迫,面色发红,撇开脸解释道,“诗以言志,借物托喻,并不是字面那种意思。”
林芳洲还在说胡话:“乖,你要听话,等你长大了就能娶婆娘了。你长大了必定是个美男子,一表人才,肯定能娶个漂亮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