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做什么?你大忙人一个。”关莹莹白他一眼,“是了,前几天好像问了你一句,你采个药一去个把月,只以为你给狼叼去了呢。不过就算你给狼叼了去,也没处找去。”

这不是关山越的原话,但陈七星听得出来,他一去近一个月不回,关山越可能是有些担心了,心里顿时一热:“师父还是担心我的。”又想,“看来没有怀疑我。”可是想着那天关山越凝视他背影的情形,却总是不能安心。

“对了师弟,告诉你个好消息。”关莹莹突地喜叫起来,“爹爹修成了第五个魄呢。”

“真的吗?”陈七星又惊又喜,早在他刚入松涛宗时,就听说关山越第五道魄光隐隐显现了,只是两年来一直没有进展,不想突然就修成了。显然祝五福的死,对他的刺激太大了,仅仅是四个魄,报不了仇,他又是坚毅之人,巨大的刺激下,努力苦修,竟然就获得了突破。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委,陈七星嘴中又有些发苦了。

“那我去恭贺师父,另外还有事要请师父示下。”

“我带你去。”关莹莹一脸兴奋。估计这段时间是憋坏了,好不容易陈七星回来,可以献宝了,急不可耐,竟然一把抓着陈七星的手,扯了他就走。她的手细腻柔滑,白嫩如瓷,柔肌玉骨,触手微凉,牵着她的手,陈七星整个人都轻轻地颤了一下,关莹莹自己却全无感觉。其实在松涛城里,关莹莹反而很少牵陈七星的手,年纪长得几岁,懂得的事应该也多了,她却反而不知道避讳了。固然是因为她对男女之事其实还没怎么明白,最重要的一点,还是随着岁月的增长,她心里越发把陈七星当成了亲人,妹妹牵哥哥的手,永远不会胡思乱想。

到关山越房门前,关莹莹倒是想起来了,松了手,进去。关山越在榻上盘膝打坐。陈七星看了眼关山越,没敢多看。关山越似乎又瘦了些,却不似先前那段时间的憔悴,然而也不是容光焕发的样子,而是越发深沉凝重,那种感觉,一时竟是说不出来。

“恭贺师父,修成了第五个魄。”陈七星竭力控制着声音,但自己总是觉得有点干涩,不过关莹莹、关山越似乎都没什么感觉。关山越睁开眼来,看他一眼,嗯了一声,没吱声,也没什么表情。

自从祝五福死后,关山越好像就从没笑过,并不只是在陈七星面前是这样。但陈七星心中有鬼,偷瞟了下关山越的神情,心中还是一凝,道:“师父,弟子这次出去采药,中途碰上了件事,要请师父示下。”便把胡猛强拖他去三义庄,以及三义、顾书青的事说了。

关山越听完,沉吟了一会儿,道:“那你照规矩把奏章递上去吧,这是好事。”说完,闭上了眼睛。

“是。”陈七星轻轻应了一声,看关莹莹。关莹莹冲他打个手势,两个人轻手轻脚出来。关莹莹似乎有些闷,走了一段,道:“师弟,这件事你要做好。”

“是。”陈七星应了一声。

“爹爹这段时间一直不开心,虽然修成了第五个魄,可也没露一丝笑脸儿。”说着说着,她语气中就带了一丝哽咽。

“我知道的……师父!”陈七星的眼泪也一下就涌了出来。关莹莹眼泪本来还只是在眼眶里,给他一勾,顿时也就泪流满面了,倒不好意思对着陈七星哭,一顿足,跑走了。

“老天爷,你为什么这么惩罚我,为什么?”陈七星仰头向天,心中是无尽的痛,又是无尽的恨,但后路是走绝了,再悔再恨,回不了头。

他越来越相信,那冥冥的天幕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一步一步把他往深渊里推,连带着把他身边的人也全扯了进去。爹,娘,胡大伯,师父,莹莹,全都扯进来了,他最亲最爱的,一个也没放过。

先前他还有一丝丝悔意,这会儿,心中剩下的就只是恨与怒了。

第二天,陈七星把写好的奏本连带邵开的账册、名单、供词一起递了上去,不过没说三义的事。当然,他没资格上朝,只是照规定把奏章递到了御史台,可他这种按察御史的身份特殊,奏章一定会递上去倒是真的,不怕谁给压下来。

从御史台出来,他顺脚又去了公主府,纪元脸上的肿已经完全消下去了,只剩下五个淡淡的手指印。陈七星估计,如果完全照云素娘的方子,指印应该也可以消除,但他当然不会这么傻,指印若彻底消除了,纪元铁定就会每天去缠着关莹莹了,他们又是定了亲的。关莹莹不知男女之事,纪元却是花丛中好手,缠着哄着,关莹莹只怕就会着了他的道。这种险绝不能冒,而且这本来就是个错误,更不应该错下去。

纪元当然不知道陈七星心里的想法,药越发见效,他对陈七星也就越发热情,竟然把自己最宠溺的几个姬妾叫了来,让陈七星一定选两个,或者全送他也行。陈七星推拒不了,只得把关莹莹推出来,说关莹莹若知道,一定不高兴,这才把纪元的热情打下去。

当天,吉庆公主没出面,但第二天,吉庆公主却突然召见陈七星。陈七星先以为是纪元的脸又出现了什么反复。到公主府,纪元却没现身,吉庆公主亲自见他。丫环上了茶,吉庆公主微笑着,先为他给纪元治病的事道了谢,随后却提起了陈七星给御史台递奏章的事。她是阉党的幕后黑手,朝中的事自然瞒不过她,陈七星也没什么可瞒的,只是三义的事不能说,找了个借口,只说是采药治病去了化州,然后恰巧遇到顾书青给义士救出来,他便帮着递了奏章,就这么回事。至于吉庆公主信不信,那个无所谓,爱信不信吧。

吉庆公主倒没有露出不信的样子,问得明白,倒是一脸怒色,道:“邵仁那狗官,真真是狗胆包天了。”

陈七星见过吉庆公主几次,吉庆公主总是一脸亲和的样子,看她发怒,却是第一次。

盛怒中的吉庆公主,凤目带煞,柳眉含威,颇具威仪,就是陈七星看了,心里也是悄然一凝:“早听说吉庆公主心狠手辣,一旦出手,绝不容情,果然有两分煞气。”

“你这事做得很好。”吉庆公主道,“我会面禀皇上,严厉查处。”

陈七星口中唯唯答应,心里突然想到一个先前忽略了的问题:“邵仁在朝中靠的是哪一系?听吉庆公主语气,该不是阉党,那是权奸还是清流?”

从公主府出来,陈七星又想起一事,出城进了南山,召来鹰大,让他给尸灵子发信,让尸灵子查一下,看老亲王在化州有什么店铺,有也好没有也好。总之在化州弄几家大粮店,多调粮去化州,不管化州的蝗灾会不会大规模暴发,粮价会涨是一定的了,可以大赚一笔。既然接管了老亲王暗里的产业,当然就要多操点儿心,虽然他对赚钱没有兴趣,但说给容华郡主听,他肯操心,容华郡主肯定会开心啊。

想到容华郡主,心里又热了起来,白天便没回府,趁天黑,幻成孤绝子的模样,溜进容华郡主的小楼。差不多一月没见,容华郡主几乎是相思成病了,见了陈七星,好一番疯狂,与平日清逸淡泊的样子相比,完全是两个人。不过事后可就没了力气,陈七星不能久留,走时她几乎爬不起来,又舍不得,小手儿抓着陈七星指头,怎么也不肯放开。还好,陈七星安慰她说短时间内不会再离京,逮着机会就会过来,容华郡主才肯放手。

陈七星回到宅中,先洗了个澡。容华郡主从来不用胭脂水粉一类的东西,但身上有一种很独特的淡淡的香气,这种香气在激情勃发的时候尤其浓烈,天又热,汗又多,两具身子抵死缠绵,弄得陈七星也一身香喷喷的。不洗一下,关莹莹万一来找他,十有八九能闻出来,不过夜里关莹莹并没有过来。

第二天,陈七星本不想去容华郡主那儿,不过想到容华郡主那依依不舍的眼神,估计她一定在眼巴巴盼着他呢。天黑后,陈七星便又去了。容华郡主果然在等他,亲手做了一桌子的菜,那喜滋滋的神情,让陈七星倍感温馨。

饭后自然少不、了一番缠绵。事后,容华郡主懒懒地趴在陈七星的怀里,突然说道:“疏影那鬼丫头好像发现我们的事了。”

《极魄孤星》下期提要吉庆公主召见陈七星,竟给了他一块天子金牌,让他“代天按察”邵仁贪污粮仓之事。吉庆公主究竟有何居心?陈七星无奈接受天子金牌,关山越随同陈七星前往化州查案。面对钦差的推诿卸责,邵仁逍遥法外,陈七星将怎样行使天子金牌的职责?为解化州灾荒,陈七星竟然要叩十万个响头,是谁有这么大的排场?一个突然出现的阴阳脸,竟然一口叫出了陈七星的数个身份,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关山越碰巧听到了事件的原委,陈七星无奈之下将关莹莹骗出来,又会上演怎样的传奇?敬请期待下期连载。

正文第四十六章金牌

陈七星倒有些意外:“我进出都非常小心啊,难道是昨夜发现的?”

“是。”容华郡主有些害羞,“你昨夜突然就来了,我事先没跟她打招呼,然后……然后她听到了响动。”

昨夜是激烈了些,容华郡主的叫声也比平日大,陈七星听了轻笑一声,容华郡主害羞起来,掐他一下:“还笑,都是你!现在怎么办?”

“她是你的丫头啊,我知道怎么办?”陈七星忍着笑,“知道了也没关系吧,难道她会出去说?”

“那倒不会。”容华郡主对这一点有信心,“只是……只是我先前说是练功的,她知道原来是那样……”

陈七星本来强忍着笑,经她这么一说,就再也忍不住,终于笑出声来。容华郡主又羞又恼,狠狠掐他:“你还笑,你还笑!”

她在陈七星身上又掐又拧,身子摩擦,陈七星心火又起,一翻身又把她压住了,满室皆春……

到第三天再去时,疏影就上来服侍了。贴身、r头,个性长相往往和主人有几分相似。容华郡主品性如兰,疏影也长得清清爽爽,秀秀气气,只不过有些害羞,小脸蛋儿一直红着,眼光始终不敢与陈七星对视,而容华郡主脸上也是红红的,叫陈七星看了只想暗笑,容华郡主则恨得掐他。

日子眨眼过了近一个月。这一天,吉庆公主忽然又召陈七星去,陈七星心中猜测:“纪元的脸不会有变化,莫非是为邵仁的事?”

他一直没打听到邵仁到底是属于哪一党,这种地方大员站队的事,真是不好打听,当然,也是他没怎么尽心,关山越似乎没太大兴趣,他也就失去了热情。不过不管邵仁属哪一党,他的奏章既然上去了,朝廷该当会派人查一下,只是结果就大不相同了。邵仁在朝中势力若强,只怕他的奏章会打回来,还会挨一顿训斥,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天魄帝国的事情,就是这么怪。

他猜对了一半,吉庆公主请他去,倒是说了一下邵仁的事,说朝廷已派下钦差去查了,但随后亲手递给了他一个东西,却是惊得陈七星目瞪口呆。

吉庆公主递给他的,是一块金牌,四五寸长,三指宽窄,上面写着四个字:代天按察。

这种金牌,就是戏文里最爱唱的天子金牌,与尚方宝剑一样,都是最高权威的代表,尚方宝剑授予武将,可临阵斩帅;天子金牌授予文官,见官大三级,州牧以下,同样可以先斩后奏。

国家危难,或者情势特别紧急,调集的兵马多而杂,怕节帅威望不够,皇帝便授予尚方宝剑,以重权威。天子金牌也差不多,也是要在一些特别的情势下,才会授予,而且能被授予天子金牌的,不是德高望重的重臣,就是皇亲贵戚。吉庆公主这会儿居然拿了给陈七星,这比阮进送他一顶按察御史的帽子还要不可思议得多,他怎么能不震惊。

“公主。”陈七星不敢接,只是有些惊骇地望着吉庆公主。他怀疑吉庆公主是不是弄错了,或者里面另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