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别看,”温文也感慨的说,“能保存这一点中华文化,咱们也出了不少先贤今烈的据理力争哩。咱们还能争取念华文——虽早已不是必修科,甚至也不被列为官方语文——

  ,还能舞狮舞龙,还可要以庆中秋贺新年放执炮,还是华社结合的力量——争取回来的、可惜早年代表华人的政额不把握制订宪法千载难逢的大好良机,而当时大多为华人未意识到那是个稍纵即逝的重大时机,而今很多应有地公民权益无法巩固,以致现在争个头崩额裂,也大势去矣,可惜,可叹,可悲。”

  骆铃侧着头儿看他。

  像看猫。

  忽嘻地一笑。

  温文当然不是猫。

  他也侧着头去看骆铃。

  “喂,你样子这么靓仔,”骆铃居然说了那么句话来,“不如你从政啦,包准阿姑阿婆阿三妹姐都会投你一票”

  温文立时觉得受宠若惊。

  “你就不行,”骆铃转向顾影,‘你黑口黑脸,冷言冷语,最好去拍电影演MR·COOL。”

  “以貌取人,好打有限。”顾影仍然冷峻地道;“从政都要靠样貌,就是这种华而不实、做骚手段、空心老倌心态使我们都不长进,祸劫不断。”

  “顾兄顾兄,就算瑰小姐不赞你俊,也用不着诋毁样子好看的人吧。”温文这回可要为维护自己和骆铃而战了,“咱们都是好友,不打不相识,何必偏要使大家难堪?”

  “嘿,我看他是妒忌,”骆铃趋势煽风点火,“他嫉妒我赞你。”

  “提到妒忌我倒差些儿忘了一件事,”顾步一方面是想岔开话题,另方面也真的想把事情说清楚:“说来渐愧,犬子、毛念行和蔡四幸,的确是有些……过节。”

  陈剑谁颇明白事理的道:“过节……那以说,是张小愁引起的吧?”

  顾步呵呵笑道:“世侄脑子确是转得快?”

  骆铃则瞠目说:“过节?怎会跟张小愁有关?”

  颐步则和陈剑谁相视而笑。

  “如果是跟小愁姑娘有关,我猜,他们都是喜欢上张小姐了。”温文的推理也不算慢:

  “别忘了,小愁姑娘长得那么漂亮,连我也——”

  一想这话不妥,他就没说下去了。不过看顾影的样子,这猜测已八成错不了。

  “朱八戒、色浪、苍蝇!”骆铃则悻悻然的说,“而且还是西班牙苍蝇,男人都是!看着美女晕了头,到处飞,胡乱窜!”

  “这点倒是重要!”陈剑谁不理骆铃的忿忿不平,抓住要害的说,“毛念行看来跟这几段凶案有相当不寻常的关系。”

  “可怜的是蔡四幸!”顾步叹道;“他有四个幸运,却不敌一个不宰。就失了佳人,丧了命!”

  顾影却很在意的说;“我觉得毛家的人会进一步对小愁不利。”

  顾步无奈的说:“他老是要去张家保护小愁。可是而今风声鹤唳,人心惶惶,这一脚踩了进去,一不小心便跳下黄河也洗不清。我反对他去。”

  陈剑谁认真的问:“你为什么会认为毛家的人不放过小愁?”

  “因为小愁还活着,她曾活着亲眼看过黑火。”顾影坚信且坚定、担心而忧心的说,“毛念行如果得不到小愁,而如果毛氏跟黑火有关,他会让她活下去吗?”

  “小愁小愁,”骆铃不平地说,”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个张小愁。”

  陈剑谁沉吟,忽然一拍茶几,“糟了!”众人都不知一向沉着的地,为何喊糟,糟了什么?

 

 

第四章 午夜狂花

 

  1、脸部朝下的她

  赶回张小愁的家,全速!

  这是陈剑谁在顾家谈着、谈着时,陡然发出的命令。

  他没有说原因。

  因为来不及。

  他们也没有问明原因。

  因为不必问。

  ——他们信任他们的老大。

  顾影也没有问为什么。

  他立即提供交通工具。

  摩托车。

  他自己本也要去走一趟,正在这时,哑仆才哥又气急败坏(缺半页)

  他向顾步一拱手,就走了。

  尽管他很急,动作很迅疾,但这一拱手,还是十分讲究,非常礼貌,而且还蕴涵了至诚至真的敬重之意。

  那一拱手看来与一般无异,但指法资势却有不同。

  那是当年“希望社”同道之间的一种手势。

  阮刻准在匆忙中,仍运用了这个手势,表示他有幸能重见这位长辈。并对他所作的一切表达了最高的敬意。

  顾步点点头。

  ——能见着故人之子,毕竟是件赏心乐事。

  这使他忆起昔日跟兄弟、同道们联袂作战、为国杀敌时的咤叱风云、壮志豪情。

  ——人年纪大了,还不算太老;健康欠佳,也不真的老;但若心死了,那才是真的老化了。

  看到那么有朝气的一群,他感动,也感慨。

  ——希望社已不在了。

  但希望仍在。

  ——希望在下一代的身上

  在他们的身上。

  他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像他们一样。

  今天晚上,他本来有很多活,要跟他的儿子说。

  可惜也不是现在。

  在这月黑风高的晚上,他知道他儿子最要好的朋友;巴闭出了点事,需要他儿子的帮助。

  幸好,那还不算什么大事;

  顾影立即和哑仆胡成才开车赶去巴家。

  还好,他并不困。

  老人象总是睡得比较少。

  他一向认为,睡眠,是另一种形式的死亡。

  睡得愈多,活着的时间便相对地减少。

  ——像他那样的年纪,更不能多睡,自己也舍不得多睡。

  何况,每次躺下去的时候,曾经断过的骨胳总会向伤过的肌肉哀诉,受过伤害的肌胃也总会听到泣过血的心之呻吟。那泣诉和低吟,是多少闯荡江湖的日子所挽回来寂寞的回音。

  而且,人老了,也的确睡不着。

  不想睡。

  他决定等。

  长夜不算漫漫。

  他要等他儿子回来。

  ——或许,他明天也会重出江湖,跟这干从外地来的英雄儿女们再去快意恩仇一番。

  明天。

  哦,明天。虽然他年纪大了,还不知道有几个明天,但人是为明天而活的。

  为明天而活的人,至少得要活好今天。

  今天能见着故人之子,总算没有白活了。

  顾步多年来,一直希望每天都有一件好事,每日都有一个成就。

  虽然常常都会失望。

  但“希望社”仍在他心中,不会变成”失望社”的。

  就今天来说,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他挥别了那几个”不速之客”,又送走了儿子,自己一个人慢慢行返木板楼,他低首看到目已凄寒的影子。

  ——真是孤独啊……

  他不知怎的,当想起“不速之客”四个字的时候,他心里凛了一凛。

  忽然之间,他问过一个奇怪人念头:

  ——今天不是初四吗?应该没有月亮才是。既然没有月亮。怎么看见……!?

  黑夜里。

  风急。

  车行更急。

  两部车。

  摩托单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