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不错,”文姨娘抹了抹额头,“差点把乔姨娘的话听了进去。”又笑着亲昵地拧了拧秋红的脸颊,“你总算聪明了一回!”

秋红摸了脸嗔道:“姨娘轻一点。”又嘟了嘴,“我什么时候不聪明了。是姨娘,这些日子疑神疑鬼的…”

文姨娘听着表情微滞,半晌没有做声。

秋红还以为自己话说的太重,见状就担心地喊了声“姨娘”。

文姨娘回过神来,脸上已满是释然的微笑,把秋红的面颊又拧了一下,道:“秋红,你说的对。就算到了那一天,我说的是事实,又没有胡说八道,有什么担心的。”这几天的担心、焦虑一扫而空,吩咐秋红,“你去把那乌镇的大环绵拿一匹,我们去给夫人看看。”

秋红笑着曲膝应“是”,正要退下去,有小丫鬟进来:“姨娘,秦姨娘来了。”

“难道是群英会啊!”文姨娘哂笑,让小丫鬟请了秦姨娘进来。

秦姨娘拿了十根金条出来:“这是我多年的积蓄,想带给二少爷──二少爷在乐安乡下,缺吃少穿又隔得远,有点私房银子傍身,打点起人来也方便些。姨娘帮我都兑换成银票吧!”

从前文姨娘也常帮府里的女眷们把金、银兑换成银票,只是从来没有一次性兑换这么多过。

文姨娘有些吃惊,但还是笑着应了。

秦姨娘谢了又谢,起身告辞。

走到自己的院门口,抬眼看见通往正屋后罩房院子的穿堂,她脚步微顿,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吩咐翠儿:“我们去易姨娘那里坐坐。顺便去她那里吃午饭──三爷和三夫人不在家,她也自由了,小厨房由着她用,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了!”说着,脸上已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翠儿见秦姨娘的心情终于好了,笑着应喏,陪着秦姨娘去了三爷留在家里的易姨娘那里。

济宁看着要到吃午饭的时候,起身告辞。

十一娘吩咐琥珀送她出去,有小厮跑进来禀道:“夫人,侯爷说中午就在外院吃饭,不回来了。”

她点头,去太夫人那里吃了午饭。

回来的路上琥珀低声道:“济宁师太什么地方也没有去,直接出府回了庙里。杨姨娘也没有出房门,一直在屋里做绣活呢!”

这样就好!

十一娘微微点头。

刚换了衣裳想睡个午觉,徐令宜回来了。

往常马左文来,要不有什么重要的事,一来就走;要不是下午不用当值到家里坐坐,通常会盘桓一下午。像这样早上来,吃了午饭就走的情况很少见!

十一娘一面帮他更衣,一面奇道:“马大人今天怎么早就走了?”

徐令宜笑道:“他放了广东参议,近日就要启程,特意来给我辞行的──下午还有些地方要去!”

十一娘听着有些意外。

给皇上当过秘书的人下放,有时候是种锻炼,有时候却是种变相的流放。可见徐令宜的样子又不像是什么坏事,笑道:“这样说来,马大人要做封疆大吏了?”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徐令宜坐到了床上,“皇上想让他过去瞧瞧广东的市舶司。做好了一个布政使是跑不掉的,可做不好,只怕就此留在广东别想回来了。”然后转移了话题,问十一娘,“正准备歇午觉吗?”

十一娘点头。

徐令宜笑着蹬了鞋:“正好,我也要歇歇。”

十一娘服侍他歇下,转身准备去炕上歇了,却被徐令宜从背后一把抱住:“你来陪陪我。”

屋里服侍的丫鬟看了全都窸窸窣窣地退了下去。

十一娘红了脸:“侯爷别胡闹了!”

“我怎么胡闹了!”那个在她耳朵旁边吹气,“夫为妻纲。难道我睡午觉让你在一旁服侍都不行?”

十一娘听着他隐隐透着几份戏谑的口吻,知道他是想调侃自己,索性和他耍花枪:“既然如此,那妾身就在一旁服侍吧!”说着,挣扎了一下。谁知道立刻就挣脱了徐令宜的锢制。

她微微一愣。那个已大爷似地躺下跷了二郎腿:“给我捏捏腿!”

十一娘好笑,就帮他捏腿。

徐令宜就一会喊背痛,一会喊肩膀痛,把十一娘支使的团团转。

十一娘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和他磨叽,只是徐令宜身上结实,她力道又小,几下下来,累得气喘吁吁。徐令宜看了就起身把她推到了床上:“来,我也帮你捏捏!”偏生力气又大,不过是轻轻捏了几下,那个雪雪呼痛,徐令宜大笑,渐渐就成了抚摸…

“侯爷!”十一娘又羞又气。

“知道,知道。”徐令宜最喜欢和她闹腾,低声道,“我算着,二叔和三叔这两天应该回京述职了。你哪天去趟老君堂和钱唐胡同,问问二位叔叔是什么意思,到时候我心里也有个数。”

十一娘把这件事忘了。

二老爷和三老爷外放已经有三年了,按道理要回京述职,听吏部重新任命。

“我下午就派人过去看看。”她有些汗颜,“到时候再和侯爷说说。”

“也不用那么急。”徐令宜低着头打量着十一娘,“我已经派管事去跟振达说了一声。让有消息就派人来回音。只是这些话我不好问…”

“我知道!”十一娘应喏,不由顺着徐令宜的目光往下看,发现自己衣襟大开,春光外泄。刚想掩襟,胸前微微刺痛,已被徐令宜含了乳儿…

徐令宜的确未把她怎样,只是把她闹得中午没安生。正是春困之时,下午太夫人又差了人叫她过去商量给林明远添箱的事,徐令宜好好睡了一觉,她洗了个冷水脸才好些。晚上背对着他不理,直到徐令宜保证以后中午再也不闹腾,紧绷的小脸这才慢慢缓了下来。徐令宜抱着她大笑。只觉得这日子过得又快又有趣。

到了三月十七除了在春熙楼订了状元宴,还是依旧礼给钱明送了笔墨纸砚去。

待钱明出了场,罗家二老爷和三老爷一前一后到了京里。几家人少不得要聚一聚。十一娘因为在孝期,另选了日子去老君堂和钱唐胡同拜访。

罗二太太比之前福态了不少,看见十一娘十分的热情,大枣、阿胶满满几匣子让她带回去:“…还好七娘遇见了侯爷,你也一向是个懂事的。要不然,还真不好向朱家交待。”

“是七姐夫人好。”十一娘客气道,“也是二婶的女婿选的好。七姐是个有福气的。”

罗二太太听了不免神色有些黯然:“要是能有个孩子,那就十全十美了。”

十一娘听着犹豫了片刻:“还没有动静吗?”

罗二太太摇了摇头。

十一娘想到罗二太太说的“十全十美”…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事?也不由默然。

罗三奶奶丁氏看了忙笑着让人拿了几个大风筝进来:“…从潍坊带回来的。十一姑奶奶拿回去给孩子们玩!”

十一娘看了不免有些感叹。

本来就是为孩子的事伤心,罗三奶奶还拿了风筝进来说事。二房的两个女婿都是精明干练之人,就弱了儿子罗振达,不仅如此,罗三奶奶也不如罗大奶奶和罗四奶奶灵巧…

心里想着,笑着接过那风筝,夸了几句做风精细之类的话。

罗二太太想着女儿四娘提醒她的话:“…如今十一妹是永平侯夫人了,您别还把她当从前的十一小姐看待。说话也要有个遮掩才是。怡清如今资历还浅,到时候爹爹的前程只怕还是要求助于侯爷。”

她心里虽然还存着几份困惑,可见十一娘头上插了镶水玉的簪子,身上穿着了新式的缥色莲花纹褙子,气色红润,神色悠然,再也不见从前的小心翼翼,知道女儿的话不假。也就暂时把七娘的事抛到一旁,一心一意和十一娘寒暄起来。

十一娘趁机委婉地说明了来意。

罗二太太听了喜出望外:“等我问过老爷的意思再给十一姑奶奶回音。”态度间又客气了几分。

十一娘想到从前,不免生出几份感慨,然后去了钱唐胡同。

罗三太太自从经历了父亲辞官回家之事,人情冷暖看了不少,待人接物脾气渐渐温和。看见十一娘却是真的高兴,一边拉着她的手往里走,一边吩咐婆子:“…将那泡菜各装一坛给十一姑奶奶带去。”

十一娘笑着道了谢,和罗三太太一坐下来就问起罗振开和罗振誉来。

第三百八十一章

罗三太太一听眼眶湿润:“我也有两年没见着了。父亲和哥哥信中都说很好。”说着,抹着眼泪拉了十一娘的手道,“我听你三叔说了,如今皇长子被立为了太子,侯爷虽然越发的深居简出,可朝廷上下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我想请你帮个忙,跟侯爷说说,把你三叔放到山西去。这样我离振开和振誉也近一些。免得这样隔三掉四,牵肠挂肚。”

十一娘本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只是话不敢答得这样满:“…侯爷就是让我来问问。能帮得上的,侯爷一定会帮的。”

罗三太太点头,留十一娘吃了晚饭才让她回府。

徐令宜知道了也只是点了点头。

过两天罗三爷放了山西大同知府,罗二爷依旧在山东任上。

到了三月二十八,又一大早差人去看榜,回来的管事却道:“没看见钱老爷的名讳。”

徐令宜很是吃惊,派了人又去看。

还是没有看见钱明的名字。

他沉默片刻,亲自去跟十一娘说。

十一娘觉得虽然是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只担心他以后怎么办,总不能一辈子呆在国子监吧?就是他想,国子监也有规定。

“我明天去看看他。”徐令宜想了想,“看他有什么打算。”他想到钱明曾通过范维纲得到过一笔可以令他在十年内都衣食无忧的“利益”,“他也是家底太薄,分了心。”

十一娘并不十分赞成,但这也有很大的原因。正因为家底薄,所以希望能结交一些改变命运的朋友,却忘了科举考试才是根本,没有这个平台,你态度再殷勤,始终都只是酒肉朋友。像他这样看重权位的人,徐令宜的一句话顶得上别人十句话。

“侯爷去劝劝也好。”她沉吟道,“一心一意读书才是正道。”

徐令宜让管事到四象胡同送了名帖,请钱明中午到春熙楼吃饭。送帖的管事回来禀道:“钱老爷说他一早就到。”徐令宜就换了身衣裳去了春熙楼。到了晚上才回来,喝得微醺。

“…有些颓唐是不免的,喝了酒,说了些酒话,心情也就舒畅了。”他张开双臂由着十一娘服侍他更衣,“刚准备起身,怡清找来了──他也一早让人去看了榜,知道子纯落了第,特意来看子纯的。我们就又加了几个菜。一直喝到现在了!”

小丫鬟端了解酒汤。

徐令宜一饮而尽,感觉好多了,长透一口气,上炕坐了,然后犹豫了片刻道:“今天怡清的话说得真诚,只是太过直白了。我怕子纯以后心里会留个疙瘩。”

“都说了些什么?”十一娘坐到了徐令宜的对面。

“劝他少些人际交往,多花些心思读书。还举了几个例子…”徐令宜把当时的情况一一跟十一娘说了。

十一娘对这个四姐夫立刻好感倍增。她想到余怡清平日的行事,道:“四姐夫能得皇上赏识,自然是也是人情练达之人。他难道还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成?恐怕是爱之深,责之切,没把五姐夫当成外人。”

徐令宜点头:“怡清是个值得一交之人!”

对于徐令宜来说,这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

他之后问起罗家二老爷和三老爷的事来:“…说二叔明天走,三叔后天走。你到时候和我一起去送一送吧!”

十一娘应喏,两人歇下。

黑暗中就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和十一娘含羞低语:“我小日子来了!”

“又来了!”徐令宜声音微低,透着几份失望,随后又高兴起来,“好像和上个月对上了。”

“嗯!”他温暖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背,让十一娘有些昏昏欲睡,“就这个月对上了。”

“那这药还有点用。”徐令宜亲了亲她的面颊,“以后要记得吃!”

“每天都在吃!”十一娘有些昏昏欲睡,“现在我骨子里都透着药味呢!”语气里带着些许的抱怨,更多的却像是在撒娇。

“真的!”徐令宜听着把她抱得更紧,“我闻闻看,是不是真的骨子里都透着药味!”只觉得那身子软软的,又娇小又纤细,生怕用力折了,又舍不得放下。

十一娘一听那戏谑的口吻,睡意飞了一半。

是不是男人都有劣根性。徐令宜这样严肃的人,有时候也会像个顽皮的男孩子似的,非要闹得她哭笑不得才放手。

“我要睡觉!”她不由娇嗔道,“明天还要和娘商量四月初八去庙里的事呢!”

这些日子十一娘晚上一直没睡好,午间补觉的时间越来越长,越睡越熟。他可不想她累着。

“嗯!”徐令宜摸了摸她的头,“快点睡吧!”

十一娘很是意外。

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仅没有闹腾她,反而像哄孩子似的把她抱在怀里。

怎么突然又了转性?

她不是个和自己好运气对抗的人,闻言也不深究,闭上眼睛去睡了。

徐令宜见她呼吸渐渐细微均匀,笑着又亲了亲十一娘的面颊,这才闭上眼睛。

第二天和太夫人商量四月初八的事,太夫人的意思还是去药王庙:“…高官厚禄于我这个年纪已经看开了,要紧的是你们个个都清泰平安。”

拜佛不过是求得心安。十一娘觉得去哪里都行,只要太夫人觉得好就行。

她让琥珀拿了对牌去外院回白总管,让白总管安排出行的车马、随行。

五夫人来了。

妯娌间打过招呼,五夫人只谈些家长里短。十一娘看着起身告辞。

五夫人这才道:“林大奶奶昨天跟我说,明远出嫁忌守孝之人。您看这事…”

她和林明远是表姐妹,估计是林家不好开口,特别让她来说的。

“我来跟十一娘说。”太夫人并不觉得为难,“她不是那种不通情理之人。”到了晚上委婉地跟十一娘说了句“明远的日子有些忌讳”,十一娘就明白过来,笑道:“那我就在家里照顾孩子吧!”

五夫人暗暗松一口气,觉得林大奶奶交的任务总算是圆满地完成了。到了四月初四陪着太夫人去了威远侯家。

徐嗣谆知道了就拟了菜单子给十一娘:“母亲,我要吃这些!”

十一娘看着竟然有道烤鹿肉,立刻给删了:“这个不行!吃了容易上火。何况春季也不是吃这个的时候!实在想吃,等到了冬天再做给你吃。”

徐嗣谆嘟了嘴拉着她的衣袖撒娇。

十一娘态度坚决,连借口也不找一个。

他不是三、两岁的孩子了,应该告诉他什么事应该,什么事不应该。

可来给她问安的乔莲房见了却在一旁道:“四少爷,夫人这是为您好。您要是吃坏了身子,我们可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徐嗣谆闻言就有些怏怏地。

十一娘不由眉头微皱。

秦姨娘见了也在一旁劝:“四少爷,夫人即是您的母亲,也是您的姨母,不会害您的。她这样,便为您好。你可要听话才是。要不然,等太夫人回来了您问问太夫人,这道菜吃得吃不得?”

徐嗣谆当然知道吃不得。

正因为大家都不给他吃,所以他才会特别的想吃。原想着母亲一向宠爱自己,祖母又不在家,自己撒撒娇,说不定能尝一尝这烤鹿肉是什么滋味。谁知道母亲也坚决不同意…

文姨娘就出来解围:“我看,明天再做好了。这鹿肉又不是鸡鸭羊肉,家里冰窖里摆着,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徐嗣谆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

站在旁边没有吭声的杨姨娘突然“噫”了一声,惊呼道:“四少爷,时候不早了。您要是再不起身去双芙院,只怕要迟了!”

徐嗣谆一听,哪里还顾得上鹿肉,忙拉了徐嗣诫就往外跑:“母亲,我们去上学了!”

跟在他们身后的丫鬟婆子们也呼拉拉小跑着追了上去。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杨氏的身上。

她目光闪过一丝怯意,笑容也有些勉强:“夫人,我,我家兄弟有时候就像四少爷似的,所以我才…”一副生怕十一娘责怪的样子。

十一娘见了微微一笑,道:“你也是一片好心。”

杨氏听了就长舒了口气,人也显得精神了不少,说话也变得利落起来:“夫人不责怪就好。”

十一娘没有做声,又笑了笑,态度十分的和善。

乔莲房看着就咬了咬牙。

待十一娘端茶示意她们退下时,她走在了杨氏的身边,用一种略有些低,却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对杨氏道:“杨妹妹,前两天我在文姐姐哪里看到一双宝相花的袜子,听说是你做的?真是讲究。回去之后能不能把那花样子描个给我。我想帮夫人做一双。”

“好啊!”杨氏回答的高兴,“乔姐姐可真行。我知道夫人的女红十分厉害,不敢在夫人面前献丑。要说我那里还有几个样子,比给文姐姐绣的还要复杂、讲究、漂亮。要是姐姐喜欢,我一起描了给姐姐吧!”

乔莲房听着表情一滞。

秦姨娘和文姨娘则不约而同地朝十一娘望去。

就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厉色。

文姨娘的目光就落在了乔莲房的身上。

她这样拨弄是非,夫人肯定十分不悦。

而秦姨娘的目光却落在了杨姨娘的身上。

只要有她在一天,乔姨娘就不会消停…

两个人都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三百八十二章

送走几位姨娘,十一娘不由抚额。

不知道乔莲房是怎么想的,她这个在旁边看的人都觉得有些累了。

中午招呼徐嗣谆和徐嗣诫吃过午饭,周夫人来了。

“知道你不会去,所以过来看看你。”她笑着和十一娘一左一右坐在了临窗的大炕上。

十一娘接过丫鬟手中的茶放在周夫人的面前:“那边挺热闹的吧!”

周夫人点头:“大家都到了。单缺你一个。”然后朝四周望了望,奇道,“怎么不见你们家新进门的杨姨娘。”

“在她自己院子里呢!”十一娘道,“我让最先进门的文姨娘照顾她。免得她不懂徐家的规矩。”

周夫人听了就抿着嘴笑:“还是你这办法好。也免得自己出手。”

十一娘知道周夫人误会自己借姨娘之手对待杨氏,不过这是自己家务事,也不必闹得沸沸扬扬,人皆尽知,回了周夫人一个微笑,将装了水蜜桃的果盘往周夫人面前推了推:“说是从无锡过来的,周姐姐也尝尝!”

周夫人拿起牙签叉了一块尝了尝,问道:“你们家这位杨姨娘,长得如何?”

十一娘很公正地道:“千娇百媚的,十分漂亮。”

周夫人听着一怔,随后笑道:“我看着杨家的女眷都不过是中人之姿,没想到还能找出两个相貌如此出挑的。不会是攀起来的亲戚吧?”颇带几份讽刺的味道,但从侧面证实了周家的杨氏容颜出众。

十一娘笑着附合道:“不说是旁支吗?”

“不错。”周夫人撇着嘴笑,又吃了一块水蜜桃,慢悠悠地道:“实际上,你不必这样小心翼翼!”

十一娘微怔。

周夫人就低着头连吃了几块水蜜桃,也不开口说话。

十一娘会意,遣了屋里服侍的。

周夫人望着她笑道:“连我们家那口子都知道那杨氏动不得,更何况是你们家那位…”

十一娘难掩惊讶。

周夫人就掩了嘴笑。

十一娘不免有些讪讪然。

周夫人却神色一肃:“有些话,我也只能对你说。”她眉宇间露出几份怅然,“只要太后在一天,爷们想着这女人是怎么得来的,自然管得住自己。可一旦太后不在了,只怕就是我们打起精神来应付她的一天。”

十一娘知道周夫人说的话有道理。

太后在,顾忌着太后,两人家就是再不满,也不好把杨氏女怎样。可一旦太后不在了,杨氏女如拔了刺玫瑰,是采是掐任人而人。在这种情况下,男人通常都会平添几份怜悯之意。反而可能让杨氏女置之死地而后生,重逢生机…

周夫人见十一娘没有说话,提醒她:“你与其防着现在,还不如想想太后死了该怎么办吧!”

十一娘也很想知道,到时候徐令宜会怎么做?

她有些心不在焉让小丫鬟重新切些水蜜桃端上来。

黄三奶奶来了。

“我看着怎么少个人,就猜着她到你这边来了。”她笑盈盈地指着周夫人,“怎么也不喊我一声!”

“我们两人说些悄悄话。喊你来做什么?”周夫人懒懒地倚在大迎枕上,语气坦然却带着三分的亲昵。

黄三奶奶不坐小丫鬟们端的太师椅,挤在周夫人身边,调侃道:“我倒忘了,你们如今是姻亲了,不比我们!”

周夫人“呸”了黄三奶奶一句,笑道:“你把女儿嫁给我做媳妇,你和十一娘不也就是姻亲了。”

“我们家那个野丫头,只要你瞧得上眼。”两人说说笑笑的,屋子里立刻热闹起来。

两人一直盘桓到了酉初时分那边快开席了才过去。

秦姨娘则在杨氏那里。

“…妹妹把那宝相花的新式样子也给我描一个吧?”她客气地道,“我到时候也好给五少爷做双袜子。”

杨氏爽快地应了,大方地开了箱笼,拿了厚厚一叠的花样子任秦姨娘挑选。

“妹妹的女红是跟谁学的?”秦姨娘看着露出吃惊的表情,“竟然有这么多的新式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新样子。就是夫人那边,只怕也有所不及。”

“姐姐可千万别这么说。”杨氏听了忙道,“这要是传出去了…夫人是宽宏大度之人,可难保没有人添油加醋,惹得大家不痛快!”

“是我说错话了!”秦姨娘听了憨憨地笑,选了两个简单的样子:“我手艺差,先易后难。”然后就起身告辞了。

杨氏忙起身,亲自送到了门口。

“看样子,这位秦姨娘倒是个老实本份的。”杨妈妈收着招待客人用的盖碗。

杨氏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老实本份?老实本份能生下庶长子?”

杨妈妈怔忡。

杨氏已笑道:“您帮我把这几张新式的宝相花样子送到乔姨娘那里去吧!”说完,她冷冷地一笑,“她不是要跟我学吧?那就让她好好地跟我学学好了。”

杨妈妈听着应声而去。

杨氏就转过头去望了望墙角两株含苞待放的美人焦笑了笑。

徐家树木葱郁,青苔斑驳,暖房一年四季都有时令的花卉。相比之下,建宁侯府比这里要华丽的多,却少了一份世家的矜持与悠然。

又想到秦姨娘…听说她一向恩宠不断,只是前些日子为了二少爷的事惹恼了侯爷,才被晾了起来。这样看起来,侯爷也算是个长情的人了。想建宁侯府,小妾过了二十岁就开始独守空房了…

想到这些,杨氏拿起做了一半袜子,继续做了起来。

她要一双比文姨娘那双更华丽的袜子,到时候可以随意献给十一娘!

而秦姨娘拿着花样子,转身去了三爷屋里。

三爷的易姨娘正端坐在炕上飞针走线,看见秦姨娘进来,抬头朝她说了声“你坐”,直到手里的线用完了要换针的时候才抬起头来。

“还有一只袖子就做成了!”她的声音细细的,怯怯的,好像一大声就会吓着谁似的,“四夫人催你了吗?”

“那倒没有。”秦姨娘拿起炕桌上的青花提梁壶倒了两杯茶,一杯给易姨娘,一杯给了自己,一点也不客气,却也看得出来,两人的交情不一般。“夫人只是想用这个把我困在屋里。五少爷难道还等着我的衣裳穿不成?”她说着,从衣袖把那宝相花的花样子拿给易姨娘看,“你看这个怎样?杨姨娘自己想的?你帮我看看,我想学学。”

“为什么啊!”易姨娘拿过仔细看了看,“这花样子挺复杂的,可太过艳丽了些。夫人们绣在裙上、衣摆上那是锦上添花,可要是我们自己用…”

秦姨娘就把其中发生的一些事告诉了易姨娘:“…到时候我天天在家里做针线,才有理由闭门谢客,也有理由在杨氏屋里走动啊!”

易姨娘明白过来:“是得想个法子待在屋子里才行。朱道婆说了,要连续七七四十九天在那人生下来的时辰念咒才行,要是中断,就不灵验了。我们又都是身不由己的人,哪能每天那个时候都念咒。如果能以此为借口,自然是再好不过。到是杨氏那你,秦姐姐还是少动为妙。免得被人误会。”

“我知道。”秦姨娘颌首,“我这只是以防万一。”说完,她露出几份迟疑来,“那个朱道婆,行吗?”

“怎么不行!”易姨娘听着悄声道,“我从前跟着三夫人在娘家的时候,甘家五奶奶就请过这位朱道婆,后来三夫人的母亲也请过…要不然,我怎么会认识呢!而且人家毫不客气地收了你五百两子。”

秦姨娘深深地点了点头。

晚上去给十一娘请安之时,主动把花样子拿出来给十一娘看:“…我也向杨姨娘去讨了两副。先给五少爷绣一双,要是夫人觉好看,我再给您绣一双。”

乔莲房听着脸色微沉。

十一娘则委婉拒绝了:“…五少爷年纪还小,用不着这么复杂的!”

正说着,徐令宜回来了。

知道是杨氏描的新样子,他不置可否,看了看就还给了秦姨娘,吩咐十一娘服侍他更衣。

几位姨娘见了就行礼退了下去。

秦姨娘、乔姨娘都开始学绣宝相花的袜子。

一时间,徐府开始流行穿宝相花的袜子。

十一娘却没多去注意这些。

四月初八佛生日,她先是和二夫人、五夫人一起陪着太夫人去药王庙上了香,然后开始置办太夫人的生辰宴。因是十一娘的孝期,在太夫人的坚持下,只请了些亲戚故友,在花厅里办了十桌酒席,下午喝了半天的堂会。待到五月中旬,兰亭那边有好消息传来──她生了一个儿子。十一娘特意让人打了一个赤金如意金项圈在孩子的满月礼送过去。到了六月中旬,甘家的官司终于告一段落。兰亭的大哥,也就是现任的忠勤伯,除了祭田和祖屋,和其他嫡庶兄弟均分了家产。

三夫人的父亲据说当时激动的泪流满面,立刻在城西买了一幢三进的宅子搬了进去。

“…所以这几天家里乱哄哄的,不是这个吵着东西不见了,就是那个吵着东西不要了,个个忙着搬家呢!”甘太夫人端了碗酸梅汤给十一娘解暑,“绿豆这种凉性的东西你还是少吃点的好。”

十一娘笑着点头,一边啜着酸梅汤,一面靠在罗汉床上缝着细葛布的迎枕上和甘太夫人聊天:“为了这官司,伯爷可没少费劲。如果判了个均分…他还好吧?”

第三百八十三章

“他有什么不好的!”甘太夫人笑道,“三分之一的祖产变卖置了祭田,打官司的这两天公中收入锐减,又变卖了一部分产业,等到分家产的时候,忠勤伯府的祖产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了。我就怕他半夜起来会偷着笑起来。”

十一娘汗颜。

甘太夫人又道:“这官司能这样结了,说到底还是兰亭从中出了不少的力。”

十一娘不解。

“兰亭聪明伶俐,性情又开朗,丈夫尊敬,婆婆喜欢,头胎又生了儿子,算是在梁家稳稳地站住了脚步。”甘太夫人将剥好的莲子米装在泥金小碟里递给十一娘,“清甜清甜的。你尝尝!”

十一娘用牙签叉吃了一个:“是很甜!”

甘太夫人则继续着刚才的话题:“甘家这么一闹,只有两个人的日子不好过。一是曹娥。到时候只怕连嫁妆都置办不齐整。另一个是伯爷。不免被人看做无德无能之人。他们和兰亭毕竟是一母同胞。兰亭这才出面求了公公出面,给大理寺打了个招呼,把这案子早日结了。”

十一娘只关心曹娥:“那曹娥的嫁妆…”

“伯爷当着兰亭说了。别人家怎样嫁女儿,他就怎样嫁妹子。”甘太夫人又剥了几粒莲子米放在了泥金小碟里,“一百二十四抬嫁妆,保证塞得满满当当的,决不让蒋家的人谈偏。”

十一娘想起蒋家的两个妈妈:“…还有跟前服侍吗?”

“还在!”甘太夫人说着笑了起来,“以前一直觉得曹娥的性情绵和,遇到了这样的事会吃闷亏。没想到她说起话来、做起事虽然过于方正,却也胸怀坦荡,风骨峭峻,倒让那两位妈妈不敢轻瞧,生出几份敬意来。”说着,轻轻叹了口气,“婆家有轻视之意,娘家已没个支撑的人了,自己再不尊重自己,只怕到时候落得个里外不是人。还不如索性严气正性,争个‘敬’字,好过自降了身价还让人瞧不上眼。”

十一娘默然。

还没有进门,就对未来的日子没有了奢望…好比一朵花,还没有盛开,已呈凋零之势。

屋子里就有了些许的伤感。

甘太夫人忙笑着转移了话题,问起慧姐儿出阁的事来:“…听说第一抬到了东大街,这最后一台还没有出门。”

“我也是听说的。”十一娘想到这当时林家锣鼓喧天那番动静,脸上有了笑容,“我没去。贞姐儿去送嫁了。我特意宋妈妈跟在她身边服侍。看看慧姐儿嫁的时候是怎样一个情景。到时候我们贞姐儿嫁,也要差不多才好。”

甘太夫人听了连连点头:“同是公卿之家的小姐,又都是嫁到了沧州。贞姐儿的嫁妆虽说不一定要越过慧姐儿去,可也不能比她差。”又问她,“还是文姨娘帮着准备吗?”

“嗯。”十一娘笑道,“她十分上心。我瞧着那些准备的东西,一件比一件精致,一件比一件新颖。侯爷给的那一万两银子只怕已经花的七七八八了。嫁妆才置办了一半。”她说着,喝了口酸梅汤,“我正准备过几天了找文姨娘算算帐,看能不能让侯爷私底下拿些钱子来补贴补贴。”

甘太夫人听了直笑:“你倒好,使起别人的银子来不心痛。”

十一娘笑道:“钱赚了就是给人花的。不是有一句话说,子孙要成气,留钱有何用。子孙不成气,留钱也无用。与期留一大笔帐害人,还不如早早散了,自己靠自己去。总比那些赤手空拳出来荡的家底厚一些。”

甘太夫人听了不由细细品味。

“不错。”她沉吟道,“你看甘家,当年也是开国元勋之一。还是几家中一直圣眷恩隆,没受过什么波折。可你看现在,只怕连威远侯府也比不上了。”

威远侯府当年和永平侯府一样曾被夺爵,徐家好歹还出了个皇后,出了一个大将军,可林家却靠着几代的经营,把个落魄之家变成了燕京富户之一。

说完又想起自己也得了甘家的一部分铺子,因此把这话题打住,笑着问起十一娘过生日的事来:“你今天的生辰不能宴请,岂不过得有些冷清?”

“到也不冷清。”十一娘笑道,“谕哥让人带了一把他亲笔提字的折扇回来,谆哥则做了一把笛子送给我,诫哥则送了一罐他最喜欢吃的水晶糖给我,贞姐儿帮我做了两双鞋子。大家围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吃了碗长寿面。十分的热闹。”

甘太夫人不免面露羡慕。

她一生没有孩子,最喜欢孩子。

“诫哥也知道送你东西了?”

“嗯。是之前太夫人赏给他的,也没舍得吃!”

“哪天你来把他带来,让我也瞧瞧。”甘太夫人笑道,“听说长得十分漂亮!”

“几个孩子长得都漂亮…”

两个一你句我一句的,说了半天的孩子,直到小丫鬟来问午饭的炕桌摆在什么地方,她们这才打住话题,去吃了午饭。

刚放下筷子,甘夫人来访。

她只陪着喝茶聊天。

十一娘见她好像有话要说似的,就借口去了净房。

只是甘太夫人住的地方小,屋子里静悄悄的,不该听到的话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前些日子乱糟糟的,”甘夫人语气里带着几份敬意,“也没顾得上来给您问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有些不成体统。如今名份已定,原来那些规矩也要立起来才是。伯爷的意思,让我以后每天带着孩子们来给您晨昏定省,以尽孝道才是。”

甘太夫人听着很是意外,迟疑了片刻才道:“也不用。我是孀居之人,还是清泰些的好。”

“话可不能这么说,”甘夫人的态度很坚持,“不管怎样,您总是我们的母亲。”

甘太夫人就更不敢搭腔了。

甘夫人一急,索性道:“我们这些做父母的,也要给子女做个好榜样才是。”

甘太夫人恍然,想了想,还是道:“那就每月的初一、十五来问安好了!待三年孝期过了再说。”

甘夫人就松了一口气,陪着甘太夫人说了几句话,和十一娘打了声招呼,起身告辞了。

甘太夫人不免自我嘲讽:“我总算还有点作用!”

十一娘却觉得心酸,只能安慰她:“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能把你当长辈敬着,你也犯不着和他们计较太多。喜欢让他们来问个安,不喜欢就推说身子不舒服好了!”

甘太夫人听了大笑:“这是你婆婆惯用的伎俩吧?”

十一娘自然不好议论,只抿了嘴笑。

甘太夫人就想起十一娘的突然来访。道:“看你神色悠闲,进门就只顾着拉你说话了。你怎么招呼也没有打一个,就这样匆匆跑到我这里来了!”

按礼,串门之前应该选派妈妈来约个时间,免得遇到对方有事不方便接待或是出了门。

“我是为了避人。”十一娘很是坦然,“建宁侯夫人早上突然差人来说要拜访我,我不想见她,就到你这里来了。”

甘太夫人听着一怔,随后又有些担心起来。

“这也不是个办法啊!”她道,“那建宁侯夫人既然想见你,这次不成,肯定还会有下一次。而且她和你同属侯夫人,都是皇亲国戚,虽然从前你们两人家不大走动,可现在有杨姨娘牵扯其中,她来拜访你,即可以说是公卿夫人之间的正常的礼节性拜访,也可以说是为了杨氏而去。你这样听也不听她说了些什么就避开,不免有些小家子气。要是再传出什么说你在和一个小妾斗气之类的流言蜚语,让人误会你没有主妇的宽容大度,那就更得不偿失了。我看,你还是见见到她吧?好歹先听她说了些什么再做打算。”

“姐姐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十一娘意味深长地道,“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我这样,不过是向大家表明我的态度而已。”她说着,表情变得有些严肃,“‘和杨家当成正经的亲戚走’,这句话虽然是福成公主说的,但杨家的人怎么想,别人又是怎么看待,却是件有待商榷之事。可要是让我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见了建宁侯夫人,被有心人传出什么我要和杨家‘要当成亲戚走动’之类的话来,那我成什么了?我们罗家又成了什么?”话说到最后,语气里已带厉色。

甘太夫人听她说的有道理,不由目光微黯:“万一要是因此得罪了杨家…”

“有些事,我是决不能同意的。”十一娘目光坚定。

也是,如果和一个小妾的家里人当亲戚走,等于是放弃了自己做为正室的权利。

甘太人长叹一口气,不再劝她,吩咐小丫鬟带了熏香的手帕放在十一娘的迎枕旁:“是茉莉花香,你歇个午觉。那些烦心的事等会现想也不迟!”

十一娘原本就准备晚上回去,也不客气,在炕上歇了午觉,下午和甘太夫人说了说喜铺的事:“…补子虽然没赚多少钱,可赚了个吆喝。燕京不少官吏知道我们能绣宫里的补子,找到喜铺做补服。”

“那很好啊!”甘太夫人笑道,“多一桩生意,也就多一笔收入嘛!”

“我也这么想。”十一娘笑道,“所以让简师傅自己拿主意。要是价钱合适,接下来也无妨。”

两人天南地北地聊着通,十一娘吃了晚饭才回去。

第三百八十四章

回到荷花里,十一娘先去给太夫人请安。

太夫人笑吟吟地歪在临窗的大炕上,看着徐嗣谆和徐嗣诫用大红苹果逗着正蹒跚学步的歆姐儿玩。屋子里欢声笑语,十分热闹。

十一娘不由奇怪。

五夫人一向不太喜欢歆姐儿和徐嗣诫在一起玩的,今天怎么…

念头一闪,徐嗣诫已扑了过来:“母亲,母亲!”

十一娘忙收敛了心思,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抬头喊了太夫人一声“娘”。

“回来了!”太夫人笑着坐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