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不由道:“四嫂,我看这件事的关键还是二老爷身上。已经不是我们这些晚辈能左右的了。你还是早点拿主意吧!”

十一娘抬起头来,眼底闪过一丝感激之情:“五弟妹,多谢你提醒。我明天一早就走趟弓弦胡同。”又问,“我七姐…现在有什么打算?”

五夫人闻言不由露出几分得意之色来:“我告诉她,与其要朱安平兑现承诺,不如追究朱安平不守诺言!”

十一娘吃惊地望着五夫人。

五夫人看着像冬天里喝了杯热茶似的舒服。

她眼底的得意之色更浓了。

“这男人啊,一高兴起来,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我们女人要件件都记在心上,那可得找本帐册,专司个小丫鬟记帐才能行。”五夫人笑道,“七娘膝下空虚,这就是七娘的不对。可朱安平答应七娘在她姊妹中过继儿子,这就是朱安平的不对。两相对比,就能扯平了。”

有些人,天生就很会处理夫妻关系。

五夫人就是有这种天赋的人吧!

这么多年以来,七娘没有为夫家生育子女,心虚,所以才会拼命的闹腾,一点点小事也能让她弄成泼天的大事。而五夫人的话,正好给了七娘一个理由,填平了她心里那个坑。

第五百二十七章

五夫人的主正中七娘的下怀,七娘应该可以听得进去吧!

十一娘精神一振,道:“那我七姐怎么说?”

“七娘自然是赞同我的话了。”五夫人笑道,“说起来,这件事只有两种解决的方法。一是纳妾。二是过继。可我觉得,如果这个时候七娘同意纳妾,在外人的面前,就失去了朱安平的宠爱,也就失去了在朱家立足之地。纳妾是万万不能的。”

这又说到了七娘的心坎上去了。

十一娘缓缓地点头。

五夫人的笑容就有了几分灿烂的味道:“朱家老太太不是要死要活地嚷着过继吗?我们就过继好了。而且老太太愿意过继谁,我们就过继谁好了。到时候,我们好吃好喝、穿钱戴银地把那孩子养着。既然急巴巴地把儿子送给人做嗣子,我就不相信,那孩子的亲生父母没点什么想法。就算他们没有想法,我们整出点想法来还不一样。到时候让那老太太自食其果、有苦难言然后再找个机会告那嗣子不孝,我们又在官府有人,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看朱家老太太还怎么嚣张把老太太拿捏住了,朱安平又因为这件事对七娘心有愧疚,到时候朱家怎样,还不是七娘说了算。这个时候和朱安平斗来斗去的算是怎么一回事?朱安平可是她一生的依靠。”

十一娘冒汗。

想到她们临走的时候七娘的话…七娘十之八、九已经决定采纳五夫人的意见了!

而五夫人见十一娘没有做声,不悦道:“怎么?四嫂觉得我这个主意不好吗?”

说起来这也是一种解决的方法,最主要的是这种方法七娘能听得进去。过继四娘的幼子,虽然说二老爷的话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可最终还是要看七娘的。七娘同意,只怕请了罗大老爷来作用也不大。七娘要是撂挑子,二老爷就是亲自来燕京找余怡清也没有用。

五夫人无意间完成了她釜底抽薪的计划。

“这主意极好!”十一娘感叹道,“这样一来,我二叔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可能朱家老太太和七娘都有错。但她们只认识七娘,听得也是七娘的片面之词,维护的也是七娘的利益。

她真诚地向五夫人说了声“谢谢”:“这件事多亏你能出面,不然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自家人,有什么好各气的。”五夫人掩了袖笑,“四嫂只是关心则乱,一时想不到而已。”

两人说着话,马车停了下来──到家了!

五夫人嘱咐:“明天四嫂还是回一趟弓弦胡同的好。七娘虽然拿定了主意,可二老爷毕竟是做父亲的,只怕一时还想不通。还有余太太那边。有个出面帮着说话的人,也都好消了自己的责任。”

“我记下了。”十一娘说着,和五夫人下了马车,又坐着青帷小油车去了太夫人那里。

“怎么?记得回来了!”太夫人打趣她们两人个,“七娘还好吧?”

她们对太夫人解释七娘来燕京的理由是为了看病。

“心里难受着。”五夫人坐到了太夫人身边,“她说明天一早来给您问安,我拦了。”帮着七娘说话。

“你拦得对。”太夫人点头,“她心时估计是乱的,就不要再给她添事了。等她的病有了个眉目,到时候欢欢喜喜的来见我,我看着也高兴。”然后问她们,“吃过饭了没有?”

十一娘正要答话,五夫人已道:“吃了,吃了。余太太留我们吃的晚饭。所以回来晚了些。”

“那你们快回去吧!”太夫人笑道,“诜哥儿和勤哥儿可一天没有看见母亲了!”

两人曲膝行礼退了出去。

十一娘歉意地道:“为了我的事让弟妹在太夫人面前相帮…五弟妹不如到我那里去吃晚饭吧?我来做两道小菜招待你。”

“你惦记着勤哥儿,我惦记着诜哥儿。还是改天打扰四嫂吧!”五夫人说着,就要和她分手。迎面走来了三夫人和方氏。

“来给娘问安?”五夫人打着招呼,大家见了礼。

“是啊!”三夫人笑道,“听说你们去余太太家串门了?”

五夫人笑着点头,道:“我听娘说,三嫂觉得大少奶奶知书达理,孝顺贤淑,根本不用你教规矩?那三嫂岂不是可以回山阳了?如果三嫂回山阳,大奶奶可跟着一起去?”

三夫人一愣,含含糊糊地道:“这要看娘的意思。”

五夫人就“哎呀”一声,半是调侃,半是正经地道:“我可不管这些。总而言之,谨哥儿周岁礼,大少奶奶送了本价值连城的古藉给谨哥儿做贺礼。我们诜哥儿周岁礼的时候,大少奶奶也得送古一样的古藉给我们诜哥儿才行,要不然,小心我追到山阳去讨!”

三夫人、方氏和十一娘闻言都微微神色一变。

“价值连城的古藉?”三夫人喃喃地望着方氏。

方氏显得有些拘束,低声道:“是大伯父给的陪嫁,正好用得着而已!”

十一娘眉头直皱,拉了五夫人:“一天没落屋了。三嫂他们还要去给太夫人问安呢”然后催促三夫人,“小丫鬟已经进去禀了,你们再不进去,太夫人要差人来问了”然后拉着五夫人走了。

三夫人盯着十一娘和五夫人的背影良久,这才回眸深深地望了方氏一眼,然后转身进了正厅。

方氏眼神一暗,轻轻叹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跟了进去。

十一娘不由劝五夫人:“我们做长辈的,何必为难小辈!”

“先人栽树,后人乘凉。”五夫人不以为然,“谁要三嫂待人苛刻?要不然我也不会专挑她的刺了。”又道,“不过,话又回来了,我这样,也是为了大少奶奶好──三嫂当着别人的面猛地夸大少奶奶。可平日里对大少奶奶却十分严厉。别说是早晚的昏晨定省了,就是一日三餐,大少奶奶也要在一旁立规矩。我们也是做媳妇的,娘可曾这样对待我们?她真是摆谱摆得没个正经了要不然娘也不会这样一回两回地压着她。

“我这次索性把话挑明了,以三嫂的性子,如果搁在平时,肯定会惩戒大少奶奶一番。可她如今想去山阳,就只能把脾气忍着。不仅要忍着,还要继续在太夫人面前夸方氏。这样方氏知道怎样拿捏她,以后也不至于像个小媳妇似的,唯唯诺诺地看她的眼色行事。而且就算哪天大少奶奶有个什么不是的地方,三嫂先前把媳妇夸成了一朵花,之后也不好明着发落。”又道,“方家毕竟是湖州望族,在士林里又享有清誉。要是有个什么话传出去,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脸上无光。四嫂可别忘了,我们家的歆姐儿、诜哥儿,还有你们家的…”她说着,语气一滞,“诫哥儿、谨哥儿还没有说亲呢!”

十一娘无奈地笑。

明明是自己要和三夫人打擂台,偏偏还理直气壮的。

而且话已经说出了口,再责怪也没有用了。只能以后瞅着机会帮三夫人和方氏弥补一下关系了。

回到屋里,徐令宜倚在内室临窗的大炕上看书,谨哥儿小脸儿红扑扑地睡在他的身边。

“谨哥儿没有哭闹?”十一娘轻手轻脚地坐在炕边,俯身吻了吻谨哥儿的小脸蛋。

徐令宜放了书,爱怜地摸了摸谨哥儿的头发,低声道:“晚上的时候吵了一会。我来我一直陪着他玩,累了,就睡了。”

十一娘十分愧疚,又亲了亲儿子的面颊:“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徐令宜听了直笑:“他是男孩子,可不能一辈子栓在你的裤腰带上。该放手的时候就应该放手!”

十一娘心里还是很难受。坐在那里握了谨哥儿的小手看了半天。

“快去更衣吧!”徐令宜就道,“时候不早了,你在外面一天,也早点歇了吧!”

虽然没有吃晚饭,十一娘并没有感觉到饿,但她还是吩咐小丫鬟给她做碗面,又怕徐令宜多疑,解释道:“在四姐家里没有吃饱!”

“那就煮碗燕窝粥。”徐令宜吩咐小丫鬟,“晚上吃多了小心积食。”

也是。从营养学的角度来说,燕窝粥更有养生。

十一娘笑着去了净房。

到了半夜,竟然被饿醒了。

她犹豫着要不要从床头的瓷瓶里摸两块点心垫垫肚子,身边的徐令宜却突然道:“怎么了?睡不着?”声音惺忪,显然是被她的翻身吵醒了。

“没事。”十一娘忙道,“就是突然醒了。侯爷快睡吧!别管我了”决定等徐令宜睡了她再起身。

黑暗中,她窸窸窣窣地依偎了过去。

春柳般纤细柔软的身子贴着他,他突然睡意全无。

“不会是想着我吧!”一面说,手一面就探了下去。

“什么啊!”十一娘娇嗔道。

她前几天小日子来了,昨天刚走。

徐令宜没有摸到印象中的东西,低声笑起来。

然后捉了她的手朝自己身下去。

“我想你了,怎么办?”在她耳边吹着气。

十一娘全身发烫,顺势拧了他一下:“那就继续想!”

徐令宜咬着她的耳朵笑,把她压在了身下…

第五百二十八章

事后,徐令宜吩咐值夜的秋雨让厨房用鸡汤煮碗面进来。

“不用了!”十一娘忙道,“又要重新生炉子。外面的食盒里有糕点,我吃两块垫垫肚子就行了。何况马上就要天亮了。”

徐令宜理也没理她,让秋雨“快去快来”。

十一娘有些讪讪然。

徐令宜板了脸训她:“家里的丫鬟、婆子一大堆。你竟然被饿醒了”见她懒洋洋的,看上有些疲惫的样子,又有点心痛,把她抱在怀里,“好不容易才养了点肉。你也太不爱惜自己了。”

十一娘被他说的脸红,伏在他的怀里不做声。

徐令宜看着她一副孩子气,不禁笑起来。

十一娘脸红得发烫,为了解脱这种窘境,和他说起家长里短来:“晚上去给娘请安的时候,遇到了三嫂。侯爷把三爷的意思跟娘说了没有?”

徐令宜知道她不好意思,笑着帮她掖了掖被角,把她裹得更严实了。顺着她的话道:“说了。娘的意思,他们既然起了这个心,我们再勉强,只会让他们记恨。要搬就搬吧!”

语气淡淡的,明显地对这件事还有些不虞。

十一娘不免有些后悔提这个话题。正好秋雨送了鸡汤面进来,十一娘笑着拉徐令宜吃面。

“我不吃!”徐令宜帮她披了小袄,“你自己吃吧”然后起身去端了面条进来,坐在一旁看着十一娘吃。

莹莹灯光下,十一娘笑盈盈地,小口小口地吃着面条,露出满足的神色。

徐令宜的嘴角不由弯成了个愉悦的弧度。

他很喜欢这样的十一娘,小小的一件事就能让她高兴和满足起来。

他不禁伸手把她柔顺地捋在耳后的头发又捋了捋:“慢点,小心烫着。”

吃了一小碗面,漱口净手重新躺下,天色已经有些发白。

徐令宜去了后花园练剑,十一娘在床上赖了一会也起来了。

有小厮跑进来:“夫人,弓弦胡同的大舅老爷来了!”

十一娘愕然。

这么早赶过来,难道是七娘的事有什么变故不成?

她吩咐小厮“请舅老爷到书房坐”,催着秋雨快点给她梳头,然后匆匆去了书房。

罗振兴背手在书房里踱步,神色显得有些凝重。

看见十一娘,他大步迎了过去:“我给爹写了封信,你差人快马加鞭地送到余杭去。”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封书信。

大老爷的信还没有回,怎么罗振兴又要往余杭送信。

“出了什么事?”十一娘请罗振兴坐下来说话。

罗振兴酝酿了一会,才缓缓地道:“我接了二叔的信,听二叔的口气,颇为赞同把四妹的儿子过继给七娘。还让我帮着七娘跟朱家的人说。我想,这件事涉及宗庙之事,有些规矩我未必懂,还是要爹主持大局才是。”

这样说来,罗振兴也发现了二叔的意图。

十一娘把从五夫人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罗振兴。

罗振兴听了眉头紧锁,低声喝斥十一娘道:“七妹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人云亦云的。二叔不过是觉得朱家没有把罗家放在眼里,竟然事先招呼也不打一声,说开祠堂就开祠堂。一口气堵在胸口罢了。我们做小辈的,怎么能这样非议长辈。”

十一娘无语。

就这样了,还要维护二老爷做为长辈的尊严。

她低声应“是”,叫小丫鬟去请了白总管来。

罗振兴神色微缓,道:“你这两天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就去劝劝七娘吧!让她别任着性乱来。过继的事,有我帮她出面,让她别和七妹夫说什么,也别和朱家的人说什么。要是朱家的人找她,或是朱安平和她说过继的事,推到我这里来就是了!”

怕七娘继续这样闹下去,事情变得不可收拾吧!

十一娘就把自己请了五夫人去劝七娘的事告诉了罗振兴。

罗振兴听了沉默半晌,低声道:“既然如此,你有空的时候多和五夫人去看看你七姐才是。”

算是默认了丹阳的主意。

徐令宜练剑回来了。

“有什么急事,这么早就过来了?”他笑着吩咐小丫鬟摆早膳。

“想借着侯爷给余杭送封信去。”兄妹俩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一个借口,“这两天蒋将军在福建捷报频传,窦阁老让我们写些邸报由六部发到各省,我还要赶到翰林院去。改天再来和侯爷喝两盅。”婉言拒绝了徐令宜的挽留,起身告辞。

徐令宜听说他有公事,没有再留,一面问了问福建那边的战事,一面送了罗振兴出门。然后转身叫了白总管事:“舅老爷这些日子常让你们帮着送信吗?”

有些事不问就当不知道,可问了,却不能隐瞒。

“这是第二次。”白总管事道,“第一次是夫人差我们送的信。”

徐令宜点了点头,回了正屋,发现十一娘给太夫人问过安后,带着谨哥儿去了五夫人那里。

“七姐让贴身的妈妈送了信来,说七姐夫这两天就到燕京?”

刚会走的谨哥儿不让人抱,非要在地上走不可。他在五夫人宽敞的厅堂里走路,不让人扶。十一娘母鸡护小鸡似地张着手臂跟在谨哥儿身后,防止他跌倒,抽空抬头看一眼坐在宴息室临窗大炕上的五夫人。

“是啊!”五夫人觉得十一娘对谨哥儿太紧张了,“让乳娘带着他就行了。你过来坐会吧”然后道,“问我该怎么办?”

“我昨天回来晚了,他睡着了也没有看见我。今天睁开眼睛就要我抱,连侯爷也不要。”十一娘解释道,“我还是带着他好了。免得他哭闹。你不知道,他哭起来,惊天动地的,不知道有多吓人。”

五夫人大笑:“哪个孩子哭起来不是惊天动地的。”

“我看歆姐儿就很秀气。”十一娘说着,看见谨哥儿惦着脚抓住了桌布的流苏,忙上前去哄谨哥儿放手,谨哥儿好不容易放了手,这才继续和五夫人说话,“是得有个人出面和七姐夫说说才是。”五夫人却不是好人选。一来她是外人,自古有家丑不外扬的说话。朱安平知道事情闹得连五夫人都知道了,面子上会过不去。二来她上有婆婆下有儿女,总不能为了七娘的事三天两头的奔波。“你看,让我四姐说怎么样?”

五夫人找十一娘来,也是为这件事。

劝七娘,她出面没什么关系。如果是质问朱安平,不管是从身份、地位还是立场她都不太合适了。但自己一口推了,又怕十一娘和七娘以为她不愿意相帮。听十一娘这么一说,她不由松了口气。

“四姐自然最好。”五夫人笑道,“做姨姐的,有什么话都可以说。要是说过了头,还有四姐夫,可以帮着出来劝和。”

“那我跟四姐说说。”十一娘见谨哥儿扶着太师椅不动了,觉得他是有点累了,就抱了儿子,“弟妹跟我七姐说说。”

五夫人给七娘出了一个既合她心意又让她接受还能实现的好主意,五夫人的话对七娘来说,可有就是佛语纶音,其他的话,七娘此刻未必就听得进去。

“好啊!”五夫人也觉得七娘现在对自己的姊妹都有点心结,还不如自己去说。“我给她写封信吧!──如果余太太的话朱安平不听,我再请五爷去跟朱安平说。这样也可以安安七娘的心。”

十一娘点头,两人又商量了些细节。一个给七娘写了信,一个给四娘写了信。

石妈妈不知道有多欢喜,点心、水果不停地上,见她们两人在一起说七娘的事,遣了丫鬟,亲自在屋里服侍。

到了快吃午饭的时候,十一娘和五夫人一起抱了孩子去给太夫人问安。

玉版朝着她们使眼色:“三夫人在内室。”

两个人脚步一顿,隐隐听到一阵哭声。

五夫人眼底不由就浮上了一层笑意。

她低声问玉版:“怎么一回事。”

玉版看了一眼十一娘,见十一娘也露出侧耳倾听的样子,这才悄声道:“昨天晚上,三夫人和丫鬟打了半宿的叶子牌,大少奶奶一直在旁边服侍。可能是站的时间长了点,腿麻了。出门的时候跌了一摔,把手给崴了。又是新媳妇,不敢做声,今天早上起来,手肿得馒头似的。太夫人知道了气得直哆嗦,正在训话呢!”

五夫人就示威似的看了十一娘一眼,低声道:“怎么样?我早说过,她这个人,待人太苛刻,迟迟早早要出事的”说着,抿嘴一笑,“我们这位大少奶奶的手崴的正是时候。”

十一娘也觉得三夫人做得有些过火了,想了想,问玉版:“大少爷怎么说?”

玉版一愣,笑道:“还是大少爷禀了三夫人,三夫人这才帮着去请的大夫。”

十一娘在心里叹了口气,和五夫人带了孩子在屋檐下玩,和她商量去看看方氏。

“那是自然。”五夫人说着,两眼闪闪发亮,“她刚嫁进来就巍了手,我们怎么能坐视不理。”

十一娘看着心里不由发毛。

谨哥儿走两步,回头看看十一娘,见十一娘跟在他身后,就又走两步,然后再回头看看十一娘,一副想走又害怕的样子,十分可爱,引得太夫人屋里的小丫鬟、媳妇子个个笑盈盈的,也有小丫鬟忍不住笑出声来,惊动了内室的人。

不一会,太夫人就让玉版传她们进去。

三夫人两眼红肿,神色萎靡地站在一旁,看见十一娘和五夫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眼中不由流露出几分怨怼之色。

第五百二十九章

五夫人看着,笑容就更甜蜜了。

她坐到太夫人身边拉了太夫人的衣袖:“娘,你刚才没有看见,谨哥儿那样子真是招人喜爱。走两步就回头看看四嫂,抱他,他又不让。撒了手让他走,又害怕。”

“正学走路的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太夫人听了呵呵笑,朝着谨哥儿招手,“来,谨哥儿,到祖母这里来。”然后让人撤了炕桌,把谨哥儿放在了炕上。

一开始,谨哥儿站在那里不敢动,扭了头找十一娘,见十一娘笑吟吟地站在炕边,立刻扑到了十一娘的怀里。十一娘抱了他一会,指了太夫人:“去找祖母。”

谨哥儿粘在母亲的身边。

太夫人四处张望了一下,拿了炕桌下的宝蓝色掐丝珐琅的镜盒哄谨哥儿:“来,到祖母这里来。”

谨哥儿盯着那镜盒半晌,蹒跚地走了过去。

太夫人没等他走到自己怀里,就一把抱住了谨哥儿,在谨哥儿的面颊上连亲了两句。谨哥儿则一把抓住了太夫人手里的镜盒。

太夫人就指了十一娘:“到你母亲那里去。”

谨哥儿可没有犹豫,跌跌撞撞地扑到了十一娘的怀里,还咦咦呀呀地扬着手里的镜盒,好像在对母亲说“我得了个好东西”似的。

十一娘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顶,指了太夫人:“把镜盒给祖母。”

谨哥儿闻言把镜盒捏得紧紧的,望着十一娘就是不迈脚。

“娘,这下子您可知道谁最厉害了吧?”五夫人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我们歆姐儿不过想摸摸您的瓷器锡壶罢了。我们谨哥儿却是到了手的东西就不放了。”她娇嗔道,“你以后可再也不能说我们家歆姐儿是‘碰不得了’”

太夫人哈哈大笑:“再不说了,再不说了。”又去抱了谨哥儿,“这可是个‘雁过拔毛’。”

谨哥儿坐在太夫人怀里,很认真地掰弄着镜盒。

大家都笑起来。没有谁多看三夫人一眼,三夫人孤零零地站在一旁,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样子,更显几分颓然。

既然太夫人答应了,三房迟迟早早要搬出去的,这么多年都忍了,何必在这个时候和三夫人结下梁子。可五夫人这个时候正和三夫人打擂台,十一娘如果主动和三夫人搭腔,岂不是踩着五夫人做好人。

她只好朝着五夫人使眼色,示意她和三夫人打个招呼。

五夫人只当没看见,继续在太夫人面前彩衣娱亲:“娘,要怪就怪您的东西都太招人稀罕了。别说这些孙子、孙女一来就两眼发光,就是我们,也在心里暗暗惦记着,弄得我们都像没见过世面的落破户似的。”又亲亲热热地搂了太夫人的胳膊,“娘,过几天就立冬,要戴暖耳了。您把库房开了,赏我们几张皮子吧?”

“看见没有?”太夫人佯装出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对笑盈盈立在一旁的杜妈妈道,“无事献殷勤,一准没好事。”

杜妈妈掩袖而笑。

有小丫鬟进来问午膳摆在哪里。

大家簇拥着太夫人去了东次间。

三夫人灰溜溜地跟在最后。

待太夫人坐定,五夫人又故做奇怪地道:“噫,怎么没见大少奶奶?”

三夫人没有做声,低了头,脸色十分难看。

太夫人看也没看三夫人一眼,道:“她昨天崴了手,早上请了大夫来瞧。正在家里养着呢!”

“哎呀!”五夫人惊道,“怎么就崴了手的。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岂不是过年也不得安生。这可是大少奶奶嫁到我们家的第一个新年。”然后对三夫人道,“三嫂,我听说三七治损伤是最好的。不如用三七熬了鸡汤给我们大少奶奶补补身子。”又对十一娘道,“四嫂,等会吃了饭,我们去看看大少奶奶吧?”

北人参,南三七。都是非常贵重的药材。燕京位于北方,富裕人家有两支人参不稀奇,却少有珍藏三七的。五夫人这样说,分明是为难三夫人。

三夫人鬓角的青筋都冒了出来:“不过是崴了手,又不是折断了。消了肿,养几天就好了。哪用得着一百天?”

五夫人眼角一挑,还欲说什么,太夫人就轻轻地瞥了五夫人一眼。

她不由胆战心惊,哪里还敢搭腔,忙低了头帮着太夫人摆著。

十一娘则笑着应了声“好”,道:“正好我那里还有点三七。只是不多。等会带去看大少奶奶。”

太夫人微微点头,拿了箸。

吃不言,睡不语。

大家不声不响地吃了饭,太夫人吩咐杜妈妈:“去库房里拿支人参,包一包三七。我也去看看大少奶奶。”

语气淡淡地,却让三夫人很不自在,小声道:“怎么敢劳架娘…”

太夫人没等她说完就起身去了宴息的西次间。

丫鬟、婆子忙跟过去服侍,五夫人不甘示弱,也带了身边的人跟了过去,十一娘觉得三夫人有些过分,也没理睬,抱着谨哥儿去了太夫人处。

三夫人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独自在那里站了一会,垂拉着脑袋,还是去了西次间。

太医已经来看过了,方氏崴了的手用汗巾吊在胸前,小丫鬟正在喂她午饭。

知道太夫人来看她,她一阵错愕,忙让小丫鬟服侍她穿鞋,准备出去迎接。谁知道太夫人已快步走了进来。她忙曲膝行礼。

太夫人携了她好的那只手:“怎么这么不小心?”

痛惜的语气让方氏眼泪在眼眶里直转。

“都是孙媳妇不小心。”她引太夫人到临窗的大炕上坐下,丫鬟机敏地去收炕桌。

“不用,不用。”太夫人忙道,“你吃你的。我来看看你就好。”然后端详了她一会,“气色还不错,我这也就放心了。”然后让杜妈妈拿了药材给方氏,“我拿了些人参、三七过来。身边有没有懂药理的妈妈?要是没有,就去问杜妈妈怎么用!”

方氏连声道谢。

太夫人笑着点头,亲昵地拍了拍方氏的手:“过两天你婆婆就在回山阳了,你有什么事,就问你四婶。可别因为是新媳妇进门,就像这次似的藏着掖着。那可是要吃苦头的!”

就在昨天,太夫人佯装听不懂三夫人回山阳的请求,今天却突然说出让三夫人回山阳的话来…

三夫人不由暗暗叫苦。

昨天自己刚刚给了方氏一点颜色看,今天就被太夫人送回了山阳,岂不让那些丫鬟、婆子觉得太夫人这是在为方氏撑腰。可如果自己不去,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十一娘有些意外。

没想到太夫人对方氏这样重视。

五夫人心中微定。

刚才自己挑事,太夫人很是不悦,她正想着等会怎么哄太夫人高兴,现在看来,太夫人心里还是对三夫人很是不满,只是不想让她们妯娌的矛盾表面化了。以后自己只要把握住一个度,想必太夫人也乐见三夫人吃瘪的。

想到这里,她如释重负地轻轻吁了口气。

方氏的表情则有些复杂。

昨天她崴了手,婆婆话里话外都透着她是有意而为的意识,她委屈得不行,早上勉强喝了半碗粥,和往常一样准备跟着去给太夫人问安,又婆婆阴阳怪气地道:“都肿成这样了,还跑到太夫人面前去,岂不是让太夫人伤心!”

她解释了半天,婆婆只是冷笑,甩着袖子就出了门。她一口气哽在胸前。

嫁的时候母亲曾说过,这个婆婆行事虽然没有个章法,可喜怒哀乐都在脸上,比那些笑里藏刀的要好相处多了。加上婆婆上有长辈,下有妯娌,待人小气,妯娌间肯定是面和心不和。让她好好伺侯太夫人,好好孝顺永平侯夫人和丹阳县主,遇到两位婶婶那边的红白喜事,只管拿出大手面来做人,逢年过节更是要做鞋做袜地奉承,想办法讨两位婶婶的欢欣。如果遇到了什么事,别人想着你的好,只会说婆婆的不是。到时候你再一味地装弱,永平侯是皇亲贵胄,世代功勋之家,不是那些小门小户,你婆婆就是心里不满,也只能在规矩里寻你的错。只要你守了规矩,你婆婆就拿你没有办法。

可成了亲,相公待她的温柔体贴,婆婆虽然心直口快,却也没向她要过陪嫁,认亲那天的见面礼也都由她收着…她还以为母亲小题大做了,却没想到,是自己想的太简单。

婆婆能听五婶婶一句话,问也没问她一声,回来就当着丫鬟甩脸她看,如果以后她再拿自己的嫁妆做人情,只怕婆婆就不止是甩脸给她看了。

现在婆婆负气去了太夫人那里,大半天也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和太夫人说了些什么?要是太夫人因此而误会她,她以后又该如何?

一想到这些,她不免有些惶恐,哪里还吃得下饭。

丫鬟只好苦口婆心地劝,她又怕婆婆知道她没有吃午饭又说出些什么难听的话来,这才勉勉强强地端了碗。

万万没想到,她等到的却是太夫人的这句话。

“太夫人…”方氏有些不安地望着太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婆婆担心公公一个人在任上,念念想想的就是怎样让太夫人同意婆婆去山阳,现在太夫人同意了,她如果拦了,婆婆肯定要怨恨她多事。她要是不拦,这过错岂不是自己背了?相公知道了又该怎样想?

为难之中,太夫人笑着站起身来,伸手让五夫人扶了,道:“你吃饭吧!我年纪大了,要回去歇午觉了。”

径直出了门。

第五百三十章

方氏和三夫人不敢怠慢,忙恭敬地送了太夫人出门。

回到屋里,太夫人留了十一娘说话。

“家和万事兴,妻好一半福。”老人家懒懒地倚在临窗大炕的弹墨大迎枕上,“你三嫂原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人,要不然,我也不会娶了她做媳妇。可这人总是随着日子变。有时候,变一变是好事;有时候,还不如不变。”说着,神色一正,望着她的目光突然变得很锐利,“你三嫂糊涂,方氏却是个聪明的。三房想要清泰平安,有些事,就不能让你三嫂为所欲为。你既然是永平侯夫人,心里就应该有个数才是。”然后坐直了身子,“我说的,你可明白?”

听了太夫人一席话,再联想到之前太夫人的举动,十一娘有点明白。

三夫人是个鸡毛蒜皮的事都斤斤计较,反在大事上看不清楚的人。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过日子,你比她势弱,她要占便宜踩你两脚,你比她强势,她又要起妒嫉之心。你让着她,她会得寸进尺,你不让着她,她又怨怼生事。怎么也免不了磕磕碰碰的。

有太夫人在的时候,三夫人是媳妇,自然得听太夫人的。可要是太夫人不在了,做为妯娌,却不好约束她。所以太夫人要抬举方氏,让方氏去牵制三夫人。又因为三夫人是做婆婆的,不能违反了伦常,一味地抑制三夫人,让方氏目下无尘…

“我明白娘的意思。”十一娘微笑道,“我会把握这个迟度的。”

太夫人微微颌首,眼底露出欣慰之色:“去歇了吧!我也累了。”

十一娘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回到屋里,让秋雨拿了一包燕窝、一包三七送给方氏,哄着谨哥儿,一起睡了个午觉。待午觉起来,秋雨过来回话:“大少奶奶说,多谢夫人的药材。等夫人午觉醒了,她再来道谢。”

十一娘笑着点了点头,抱了谨哥儿到炕上玩。

秋雨踌躇了一下。

十一娘道:“还有什么事?”

秋雨略一思忖,道:“我刚才去的时候,三夫人在屋里又是叫又是嚷的,发好大的脾气。满院子的丫鬟、婆子都战战兢兢的,大气都不敢吭一声。听说我找大奶奶,小丫鬟还朝着我使眼色。后来大少奶奶从三夫人的屋里出来,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的。我见情况不对,没对给三夫人请问就回来了。”

十一娘不由眉头微蹙。

看样子,太夫人走后三夫人朝方氏发火了。

她也太糊涂了。

太夫人虽然给了方氏颜面,又何尝不是给三夫人颜面。欢欢喜喜地对方氏说一句“你看太夫人多心痛你,我走后,你在代我好好地孝敬太夫人”之类的话混淆一下众人的视线,还有谁敢那么肯定地说太夫人这是在打压她现在这里,如同此地无银三百两。府里的人看热闹是看定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叹了口气。

秋雨的心不由揪了起来。

她之所以把这件事告诉十一娘,是因为三夫人这最讲礼数,她进了院子没去给三夫人问安,事后想起来不免怕三夫人责怪。

秋雨忙道:“夫人,要不,我过去给三夫人陪个不是吧!──当时我也是怕自己进屋让大少奶奶脸上无光…”

“没事!”十一娘安慰她,“那种情况下你进屋的确不合适。”然后让她退了下去。

三夫人这个时候的怒火都冲着方氏去了,恐怕没有精力去和丫鬟计较这些!

想到这里,她抱了谨哥儿,吩咐芳溪:“我们去三夫人那边看看去。”

“三嫂回燕京已经有八、九个月了吧?”十一娘和脸上还带着几份余怒的三夫人一左一右地坐在宴息处的大炕上,谨哥儿则由大少奶奶和丫鬟们领着在大厅里玩,“三爷一个人在山阳,也着实让人担心。”

三夫人听着神色一振,急急地道:“可不是我一心挂两头,觉都睡不安生。”

十一娘笑着点头:“还好大少奶奶是个乖巧能干的,要不然,三嫂还真不能放心走。”

三夫人闻言哽了哽,道:“她年纪还轻,以后少不得要你们这些做婶婶的多多照看。”说得有些勉强。

“三嫂放心。”十一娘笑道,“大家一个屋檐下住着,我和五弟妹都受过三嫂的照顾,看在三嫂的份上,怎么也不会跟大少奶奶见外的。”

三夫人表情缓和了不少。

十一娘就趁机起身告辞了:“三嫂这几天就要回山阳了,只怕有一阵子忙。我就不打扰了。待三嫂定了日子,我再为三嫂送行。”

三夫人点了点头,送十一娘和谨哥儿出了门。回屋只说担心三爷没人照顾,安排人收拾自己箱笼,方氏去问安,只说让她快回屋去休息,关于自己离开后家里的事该怎么办,一句话也没有提。

方氏心里不由犯嘀咕。

相公说虽然年纪不大,可也是成了家的人。总不能像三弟似的,跟着赵先生混日子。不学些管理庶务的事,也要请了先生到家里坐馆读书求个功名才是。

可这样的话,她一个新媳妇怎么说得出口。只好拐弯抹角地问徐嗣勤:“娘回山阳的事,我们要不要给爹送个信去?”

公公收到了信,肯定会告诉相公该怎样行事的。

母亲担心父亲,一直想回山阳去。徐嗣勤是知道的。可这些日子,府里却有些流言蜚语传出来,他怕方氏误会,以为三夫人回山阳与她手崴了有关系。道:“爹知道这件事。前些日子爹还写信来问娘什么时候回去呢!”

方氏听着却觉得这话里有话。

太夫人让婆婆回山阳是这几天才说出口的话,怎么公公前些日子就写信问婆婆什么时候回山阳?难道公公和婆婆一早就商量好的?

她又想到几次跟着婆婆去给太夫人问安,话里话外都透着担心公公一个人在山阳的意思,偏偏太夫人就是装不知道。她的手一崴,太夫人的话锋立刻就变了…或者,她当冤大头不成?

想到这里,她也没心思再问下去。

从徐嗣勤的书房出来,丫鬟端了用三七炖的鸡汤:“大少奶奶忙趁热喝了吧!”

方氏的肿已经消了很多。

她看着那鸡汤心中一动,去了十一娘处。

十一娘正和五夫人说话。

“朱安平真的当着余太太的面给七娘跪下来陪不是了?”五夫人倾身问十一娘,目光闪闪发亮,一副看戏的样子。

十一娘有些哭笑不得。

觉得五夫人很是孩子气。

“哪能真的跪。”她笑道,“四姐夫在一旁,顺势就把七姐夫给搀了起来。”

“我说吧,七娘这样和朱安平斗着来是不行的。”她有些得意洋洋的,“那七娘怎么说?”又道,“我告诉过她,让她大哭一场,然后委委屈屈地和朱安平回高青去。她有没有哭?”

十一娘忍不住笑起来:“哭了不仅哭了,还大哭了一场。朱安平也跟着落了几滴泪。朱安平就决定在燕京盘桓几日,带七娘到处走走、逛逛,散散心。说谨哥儿的周岁礼没能参加,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这次参加了贞姐儿的及笄礼了再走。如今两个人去了慈源寺礼佛。四姐怕我们担心,特意差了贴身的妈妈过来传话。”

五夫人听着就撇了撇嘴:“就知道。她和朱安平和好了,就忘了我!”

十一娘听了大笑:“没有忘,没有忘。”说着,起身从一旁的高柜里拿了个雕红漆的匣子出来,“这是七娘送给你的。还说,朱安平在,她不方便来见你,等过几天贞姐儿及笄礼的时候再和你好好说说话儿。”

“这还差不多!”五夫人眉眼间就有了一份笑意,“你跟她说,别那么心虚。我们本来就好。要是因为这件事反而走路了,那朱安平说不定还怀疑起来。让她平日怎么行事,现在就怎么行事好了”然后叹道,“她这性子像谁啊?难道连个小妾扶正的婆婆都斗不过。”说话间,已打开了或子,里面是对赤金点翠镶祖母绿碧玺石丹阳朝阳的簪子,“哎呀,真漂亮。”她拿出来仔细地打量了两眼,掩袖而笑,“要是朱安平知道我在给七娘出主意,不知道会不会心疼得晚上睡不着觉?”

“你放心吧!”十一娘无奈地道,“四姐说了,这次七姐能想的通,都是你从中劝和。听七姐夫的意思,这两天会亲自过府道谢。”

五夫人笑得眼睛成了月芽儿。

小丫鬟来禀,说方氏过来了。

“她不管着婆婆收拾箱笼,来你这里做什么?”五夫人笑道。

“见了自然知道了。”十一娘吩咐小丫鬟,“快请大少奶奶进来。”

看见十一娘和五夫人在一起,而且气氛轻松愉快,方氏有些意外。

她笑着给两位婶婶行了礼,坐在炕边的太师椅上说话。

“蒙两位婶婶挂念,前些日子都送了药材过去。”她温柔地道,“因婆婆要回山阳,家里事多,一直没有登门道谢。趁着今天有些闲暇过来,没想到五婶婶也在。”

“我就是来坐坐!”五夫人看了十一娘一眼,拿了匣子起来,“你们说话吧,我先回去了!”

方氏忙留五夫人:“我只是来向四婶婶道声‘谢’,五婶婶在这里,我正好陪两位婶婶说说话。”

第五百三十一章

在这种情况下,方氏当然只能这样说。谁知道五夫人眼睛一转,竟然就坐了下来:“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方氏本想,十一娘是永平侯夫人,太夫人让三夫人走,肯定也有安排,所以过来探探口风。五夫人这么一坐,她自然不能开口了。但和两位婶婶在这种轻松愉悦的气氛下说说家常,她觉得也是个难得的机会。表情就更显得温婉了。

五夫人不由对方氏高看一眼。

几个人就说起了贞姐儿的及笄礼。又有林大奶奶差了贴身的妈妈送了红蛋过来:“我们家大小姐生了个千金。”

“哎呀,”五夫人笑道,“林大奶奶都做外婆了。”

方氏就问:“是嫁到沧州的那位大小姐吗?”

五夫人点头,低声向她说起慧姐儿的情况来。

那边十一娘让秋雨拿了一两碎银子打发那妈妈,又问些“生产顺不顺”、“孩子有多重”之类的事,然后和五夫人、方氏一起去了太夫人那里禀告,方氏的话也就没有问成。

那边甘老泉家的正悄声问三夫人:“大少爷那边,也不交待一声吗?”

三夫人就有些犹豫。

甘老泉家的劝道:“大少奶奶不懂事,您教训就是了。大少爷可是您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您怎么能让他也跟着一起受气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可您看我们大少爷,晨昏定省风雨无阻且不说,就说那天大少奶奶崴了手,没能先到您这里禀一声,可是连大夫都不敢请的。这才是新婚呢您怎么就忍心让大少爷心里也是糊涂的。”

三夫人听着就叹了口气,喃喃地道:“那你去把大少爷请进来吧!”

“嗯!”甘老泉家的笑盈盈应喏,去喊了徐嗣勤进来。

“你爹的意思,我走后,你们兄弟搬到三井胡同去住。一来那是自己的产业,长久不住人,屋子容易坏。二来荷花里人情应酬多,赵先生如今的精力全放在谆哥儿的身上,对你们兄弟有些照顾不过来。想给你们兄弟俩请个先生到家里坐馆,你们在那边,也可以安心读书。”甘夫人低声嘱咐儿子,“我走后,你们听你四叔的安排就是了。到了三井胡同那边,逢初一、十五,要记得过来给太夫人、侯爷请安、问好。”

徐嗣勤一直羡慕徐嗣谕能去乐安读书,听说父亲早为了自己安排好了,任他再沉稳,此刻也不禁喜上眉梢,欢喜地道:“我一定牢记母亲的教诲。”

三夫人见儿子由衷的高兴,也高兴起来,说了些“要好好照顾弟弟”、“弟弟年幼这些事暂时不要跟他说”之类的话,徐嗣勤一一应了,三夫人这才让人去叫了徐嗣俭进来吩咐了一番,看着天色不早,又留了两个儿子在自己屋里吃饭。

徐嗣俭一愣,道:“大嫂还没有回来呢?”

三夫人冷笑:“她去你四婶婶那里了。说是一会就回来的,没想到她的‘一会’这么长。”

徐嗣勤神色微沉。

三夫人在心里暗暗地笑。

儿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孝顺听话,你方氏能抱着十一娘的大腿过一辈子不成?

想到这里,她笑着叫丫鬟摆膳:“你四婶婶最是好客。既然没有差丫鬟来禀一声,想必留了她在那里吃饭,我们也不用等了…”

话音未落,方氏回来。

见母子三人亲亲热热坐在炕上,婆婆看她的目光有些森冷,相公看她的表情有点阴霾,小叔子看她的目光有些着急,知道是为了自己迟归的事。她只能佯装不知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笑道:“娘,威北侯家的大小姐生了个千斤…”

方氏笑语殷殷,直到看见徐嗣勤神色一松,悬着的心这才落定。

三夫人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屑。

去给太夫人问安的时候请太夫人给选个启程日子。

太夫人连皇历也没有翻,笑道:“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后天吧!你早点过去,我也早些放心,也免得耽搁了过年的日子。”

三夫人一哽,强笑着应了声“是”,回去就吩咐甘老泉收拾笼箱。

第二天十一娘和五夫人做东,请二夫人做陪,给三夫人送行。

三夫人上桌给三个妯娌敬酒,请她们多多关照徐嗣勤兄弟,五夫人满口答应,大家说说笑笑,十分的亲热。到了启程那天,十一娘等人或是送了些药丸,或是送些吃食,一起送三夫人到了大门口,看着马车渐渐远去,这才去太夫人那里禀告。

没有了婆婆管着,从此以后方氏每天给太夫人晨昏定省,平时在家做些针线,或读书,或到十一娘、五夫人处去串门,过起了内院妇人的悠闲生活。

转眼间到了徐嗣谕的生辰。

十一娘依旧例亲自下厨做了什锦面请大家和徐嗣谕一起吃,徐令宜则把徐嗣谕叫到了书房。

徐嗣谆看着露出同情的目光来。

十一娘觉得好笑,让小丫鬟沏了西湖龙井招待他:“这是你大舅舅拿过来的。你尝尝!”

徐嗣谆听着眉眼都笑了起来:“大舅舅这些日子在做什么?怎么不见他来家里串门了!”

“说是在福建的蒋大人马上要班师回朝了。”十一娘笑着从炕几上拿了针线筐,随手打着络子,“这些日子和礼部的人一起忙着班师回朝的庆典。要到腊月头才有空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