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握了他的手:“我希望他能在我身边长大,以后,也能承欢膝下。”语气十分的真诚。
徐令宜反握了十一娘的手,半晌没有说话。
睡在十一娘身边的孩子大哭了起来。
十一娘慌手慌脚地抱了孩子:“从昨天到现在,什么也没有吃?”
听到动静的万妈妈已小跑了进来。
“我来,我来!”她笑盈盈地去抱孩子,“怕是饿了,我抱去给乳娘们喂喂。”
十一娘却道:“你让乳娘进来吧!”
到底为什么哭,她看着,心里也踏实点。
一面说,一边轻轻地拍着孩子。
万妈妈忙去叫乳娘。
徐令宜高声喊了临波:“奶子府那边还没有动静吗?”
第四百五十九章
临波隔着窗棂答道:“天刚亮就送五个乳娘过来,正在外院侯着。”
“把她们都叫进来!”
临波应喏而去。
孩子哭得更大声了。
十一娘焦急地坐了起来。
“我来!”徐令宜忙在她身后垫了个迎枕,把孩子抱在了怀里。
十一娘倚了迎枕。徐令宜抱了孩子,一面走,一面轻轻地拍着。孩子却依旧哭个不休。
他声音宏响,哭得伤心,在这安静的空间就有了几份惊心动魄。
不过几息的功夫,十一娘已觉度日如年。
徐令宜眉宇间更是有了几份焦虑。
一旁的红纹度欲言又止,被秋雨看了个分明。她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耳语道:“怎么了?”
红纹怯生生地道:“会不会是撒了尿?”
秋雨怔了怔,想着给六少爷挑丫鬟时,全选的是那些年纪在十三、四岁,曾在家里带过弟弟妹妹的,觉得她的话有几分可信。想了想,上前悄声道:“夫人,红纹说,六少爷会不会是撒了尿?”
十一娘此刻只求孩子别再哭了,忙喊了徐令宜:“…抱过来看看!”
徐令宜也听到了秋雨的话,将孩子放在了床上。
两人有些笨拙地解了包被。果然是尿了。解了包被,孩子就不哭了,睁了眼睛乌黑的眼睛,小腿乱蹬。
徐令宜望着那双比花生大不了多少的小脚,有些手足无措。问十一娘:“怎么办?”
能找到孩子哭的原因,全因有红纹的建议。十一娘朝红纹望去。
红纹急步上前,战战兢兢地道:“万妈妈说,要洗一洗,然后换了干净的尿片,重新包上。”
话音未落,万妈妈走了进来,看着不由“哎呀”一声──不过转身去吩咐了小丫鬟一声,回来就全变了。她忙把孩子抱在怀里,将小包被掩得实实的:“小心着了凉,那可就麻烦了。”
十一娘解释道:“他尿了尿!”
万妈妈已经看见了。笑道:“我这就帮六少爷换个尿布。”
那边红纹早已拿了干净的尿布出来,又喊了小丫鬟打了热水进来,和万妈妈一起帮孩子换尿布。
徐令宜道:“这样不行,得快点把奶娘和屋里管事的妈妈定下来才好。”
万妈妈听着心中一动,正思忖给十一娘推荐个人,就听见十一娘道:“你看滨菊如何?她有经验,做事我也放心。”
徐令宜觉得滨菊太年轻,何况这中间还隔着个万大显。
他帮十一娘拉了拉被子,见万妈妈和红纹、秋雨正专心在给孩子打包,低声道:“过了年,司房里有个一等的老管事因年纪大了要回家荣养,司房里的人要动一动。万大显这两年做事也算勤勉。我准备让他做个二等的管事…”
这样一来,滨菊就不适合再内院当差了。特别是在嫡次子身边。
十一娘虽然有些失望,但想到万大显得了重用,又觉得有些高兴。想着徐令宜刚才说话的声音,猜着这件事只怕还没有最后公布。也学着徐令宜的样子低声笑道:“没想到万大显竟然有这样的福气…我一时只想到滨菊。要不,先把乳娘的人选定下来再说?反正孩子还小,天气又越来越冷,我想让他暂时就住在正屋的暖阁。我闲着,有乳娘,还有宋妈妈、琥珀和竺香几个,难道还看不住一个孩子不成?侯爷,您意下如何?”
徐令宜想想,也觉得有道理:“那就先把乳娘的人选定下来。”又笑道,“吃饭是大事!”
十一娘听着笑起来。
万妈妈把孩子重新包好,抱了过来。
徐令宜见他又睡着了,不由笑道:“可真是娇气。一点点委屈也受不了”眼睛盯着十一娘看。
十一娘脸色一红,娇嗔道:“他尿湿了,不舒服,自然就要哭了!”
徐令宜只是笑。
十一娘的脸更红了。
正好临波领了奶子府的乳娘来,又小丫鬟领了先前三个乳娘过来了,徐令宜这才敛了笑容,道:“我去趟娘那里。先把孩子的名字定下来。再和她老人家商量商量洗三礼的事。你正坐着月子,少不得要请娘帮着出面应酬应酬。”
选乳娘毕竟是内宅的事,徐令宜自然不好插手。
十一娘点头,待徐令宜走后,让万妈妈把几个乳娘叫了进来。
八个乳娘一字排开,环肥燕瘦,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别:二十一、二的年纪,五官端正,皮肤白皙,胸脯鼓鼓的。
十一娘问了她们几句话,选了两个口齿伶俐、产期和自己比较接近的,让她们试着给孩子喂奶。
孩子只顾着睡,好不容易弄醒了,不满地大哭。
万妈妈忙抱了他哄。
其中一个姓顾的乳娘就笑道:“夫人,小少爷正想睡,被弄醒了,自然要发脾气。他要是饿了,自然会醒的。等小少爷醒了再喂奶也不迟啊!”
十一娘急道:“你不知道,他已经有一天没吃东西了,就喝了两口水。”
顾乳娘就笑道:“可能是刚生下来,胃口还没有开,夫人不如请大夫开两剂调脾胃的汤药。”
十一娘见她说话行事很有主见,对孩子的事好像也比较在行,不由多看了两眼。
顾乳娘穿了件靓蓝色粗布小袄,黑色八幅湘裙,裙子有点短,露出了黑色的布鞋和浆洗得干干净净的白布袜子。
十一娘暗暗点头。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夫人,太医来了。”
十一娘让万妈妈先把孩子抱出去给太医看看。但万妈妈很快就折了回来:“太医说,太医院的吴大人擅长看小儿疑难杂症。”十一娘为之气结,让秋雨拿了自己的对牌差外院的管事去请吴大夫,只留了田妈妈在一旁服侍,然后放了帐子,在手腕上搭了帕子请太夫诊了脉,开了药方。
田妈妈服侍十一娘吃了药。
二夫人搀了太夫人过来。
孩子刚哭过,正醒着,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清澈得能映出人的倒影。太夫人看着不知道有多喜欢,道:“刚才老上去我那里,说给孩子取名叫‘谨’?”
十一娘笑道应“是”:“侯爷和我都觉得这名字好!”
二夫人看着就淡淡地笑了笑。
太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欣慰,笑呵呵地冲着孩子道:“那我们以后就叫‘谨哥儿’,你说好不好?”
孩子张着粉红的小嘴就打了个哈欠,然后闭眼睛,睡觉去了。
太夫人看着心都软了,对十一娘道:“要是你照看不过来,就抱到我那里去。来年谆哥也要般到外院去住了。”
吓了十一娘一身冷汗,忙道:“您年纪大了,孩子太小,不免有些吵吵闹闹的。等大些了再去也不迟。”然后忙转移了话题:“听说昨天晚上诫哥儿歇在您那里,没有吵着您吧?”
“没有,没有!”太夫人笑道,“两兄弟在一起,都很听话。吹了会笛子,背了会书,就歇下了。一大早,谆哥儿也没让人叫,自己爬起来了不说,还叫了诫哥儿。倒比平时还乖巧几分。”
二夫人笑道:“两兄弟在一起,谆哥儿是哥哥,自然不能像在您跟前似的,总是个孩子。”
太夫人笑着点了点头。问起孩子的情况来。知道他因为撒了尿大哭了一场,就笑着对二夫人道:“你看这孩子,多聪明!”知道谨哥儿还没有吃奶,跟着着起急来,“得找个太医来看看才在?”
“已经差人去请太医院的吴太医了!”
说着,五夫人抱了歆姐儿过来。
歆姐儿睁大了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太夫人怀里谨哥儿,见祖母、二伯母、四伯母和母亲都在说话,悄悄伸了白嫩嫩的指头,轻轻地戳了戳谨哥儿的脸。谨哥儿嘴角翕了翕,继续睡。歆姐儿觉得有趣,又戳了戳谨哥儿的脸。谨哥儿皱了鼻子,好一会才舒展开来。歆姐儿更觉得有趣,连着戳了谨哥儿两下,谨哥儿“哇”地一下哭了起来,反把歆姐儿吓得呆在那里。
太夫人忙哄着谨哥儿:“没事,没事,你姐姐逗你玩呢!”
五夫人则脸面涨的通红,忙抱了歆姐儿,劈头盖脸就把旁边的小丫鬟训了一通:“把你带在身边是让你看着二小姐的,你倒好,只知道呆呆地站在那里。”又忙着对十一娘道歉,“小孩子不懂事,四嫂别放在心里!”
歆姐儿还是个孩子,十一娘怎么会为这个生气。可看着谨哥儿哭,她还是觉得心痛。
“歆姐儿也是因为喜欢才逗他玩的嘛!”
五夫人到底有些讪讪然,说了几句话,借口屋里有事,带着歆姐儿走了。
这样应酬了半天,十一娘倦意丛生,掩袖打了个哈欠。
二夫人看着就轻轻地拉了拉太夫人衣襟,说起洗三礼的事:“…娘拟了个单子,四弟妹看还有没有添减的。要是没有,下午就拿去回事处下帖子。”
也就是说,必须在下午以前把这件事落实了。
十一娘笑着应喏。
太夫人说了几句“好生休养”、“太医怎么说,到时候给我报个信”之类的话,起身和二夫人回了屋。
十一娘困得不行。吩咐万妈妈:“你好生守着谨哥儿。如果醒了,就让那个姓顾的乳娘先给孩子喂奶,如果他不吃,再试抱给其他人试一试。”
万妈妈知道她这是看中了姓顾的乳娘,笑着应了,抱着孩子到临窗的大炕上坐了。
十一娘抬眼就能看见孩子,安下心来,渐渐睡着了。
第四百六十章
朦朦胧胧中,十一娘好像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她猛地坐了起来,却看见万妈妈神色安祥地坐在炕上,正轻轻地拍着怀里的谨哥儿。
“夫人,”一旁服侍的秋雨忙走上前去,“您这是怎么了?”
听到动静的万妈妈也循声望了过来。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孩子不吃,她哪里能睡得安生!
“没事,没事。”十一娘缓缓地靠在了迎枕上,“谨哥儿怎样?”
秋雨听着神色一黯:“中途醒过一次。万妈妈让那个姓顾的乳娘给六少爷喂奶,六少爷没有吃。万妈妈只好喂了点清水。”
十一娘急起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秋雨道:“午初还差一刻。”
“可让吴太医瞧过了?”
秋雨轻轻摇了摇头:“小厮说,吴太医今天在宫里当差。要到未正才能出宫。”
出了宫,再到荷花里,岂不到了申初?
万妈妈抱着谨哥儿走了过来。
“夫人别担心,侯爷一听说,立刻去了宫里!”
十一娘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万妈妈道:“巳正就去了。”
也就说,走了有半个时辰了。
递牌子,见皇上,请旨,回荷花里…这一件事一件事的下来,就算是顺顺当当,也要未正了。到时候,吴太医也该出宫了。与其进宫去请皇上下旨,还不如派了管事在宫门外等!
心里算着,十一娘微微一愣。
徐令宜经常出入皇宫,利弊自然比她更清楚,可他还是去了…是因为与其等着,还不如做点事更让人安心吗?
十一娘接过万妈妈手中的儿子,望着他睡意正酣的小脸,不由俯身亲了亲他的面颊。
面颊软软的、柔柔的,有着小婴儿才有的嫩滑。
从出生到现在,已经七个时辰了,却只喝了几次清水…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想吃乳娘的奶?还是哪里不舒服?偏偏又不会说话…
想到这里,她有些不安地掖了掖孩子的包被。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夫人,大小姐来了!”
秋雨忙在一旁解释道:“夫人,您刚歇下,大小姐就来了。见您和六少爷都睡着了。大小姐看了会孩子就先回去了。说了等会来看您的。”夫人醒来就问孩子,她当时没有机会说。又从一旁装孩子衣物的高柜里拿了个小匣子来,“这是大小姐一早送过来的。”
十一娘打开,是一对小小的赤金手镯,悬了一簇小小的海棠花,非常的漂亮。
她很是意外:“快请大小姐进来。”
贞姐儿穿了件白色的绫袄,玫瑰红的比甲,在初冬的季节,显得温暖而明亮。
十一娘让秋雨端了锦杌给她坐,指了匣子道:“这是什么?也太贵重了些。”
贞姐儿闻言微微有些不安,低声道:“是二哥去落叶山之前给我的。说是给六弟的。”
是吗?
十一娘望着手镯上悬着的海棠花。
悬海棠花,多半是送给女孩子的。那个时候孩子还没出生,根本不知道是男是女,她的孩子又是嫡次子。以徐嗣谕谨慎的性格,就是要送,也只会送个雕了什么“岁岁平安”或是“吉祥富贵”之类绝不出错的金锁片才是…怎么会送了悬着海棠花的小手镯。
莫非是贞姐儿自作主张…这手镯原是她小时候戴过的?
想到这里,她笑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贞姐儿只小徐嗣谕几天。虽然不像其他的兄妹那样从小在一块长大,可她自懂事起就听着丫鬟、妈妈嘀咕着“我们家二少爷”什么什么,就很想见见这个二哥,待见到了,他聪明又活泼,还敢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不像她,坐到美人椅上都要放个锦垫,怕衣裳脏了太夫人不高兴,她很是羡慕…再后来,又觉得他很可怜…特别是秦姨娘死后,父亲和母亲都没有动秦姨娘的东西,跟着文姨娘学过算盘,后来被十一娘调到了她屋里当差的秀兰却听文姨娘说,除了一些上了册的物件,秦姨娘把二哥历年所得的赏钱和金饰统统挥霍一空,只留了不到一百两的碎银子。…当她听到那些管事的妈妈议论送什么东西给六弟时,怕徐嗣谕为难,正好前些日子文姨娘把帮她保管的一些饰品全交给了她,她就从中找了这副她满月时文家送的、却从来没有戴过的赤金手镯…又怕二伯母问,所以特意来迟了些。
她不免有些如坐针毡起来:“我,我昨天一直等这边的信…睡晚了…起来的也有些晚。”越说越心虚,想着平时十一娘教她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别说。也比虚情假意的好。忙微微坐直了身子,微微拔高了声调,笑道:“母亲,我听万妈妈说,父亲给六弟取名叫‘谨’,是真的吗?”
十一娘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她虽然不知道两个孩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贞姐儿这样维护徐嗣谕,总比落井下石的强。她也就顺着贞姐儿的话道:“你父亲和我都觉得这个名字好…”
话音还没有落,谨哥儿突然哭了起来。
十一娘忙抱了谨哥儿,喊万妈妈:“是不是又尿了?”
万妈妈快步上前,散了包被,尿片干干的。
“是不是要喝水?”万妈妈犹豫道。
“那就喂点水他喝!”
贞姐儿好奇地在一旁看着。
谨哥儿嚅着小嘴,把喂的水给吐了出来。
“是不是饿了?”十一娘道。
红纹一溜烟地去叫了顾氏来。
这次谨哥儿顺利地含了奶头,可吮吸了两下,又放声哭了起来。
顾氏脸色有些发白。
万妈妈顾不得这些,又叫了另一个乳娘来。
谨哥儿侧过脸去大哭,不仅如此,还像呛着了似的,咳了起来。
万妈妈竖抱着孩子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他哭得更大声了,一边哭,还一边咳了起来。
“又不是尿了,又不是喝了,吃了两口奶又不吃了,这到底是怎么了?会不会是有其他的什么毛病?”想着稳婆说出生的时候肩膀卡了一下,十一娘撩了被子要下床。
“夫人,您不能起来。”万妈妈急得大叫,“太医说了,您要好好躺几天才行,要不然,会落下月子病的。”想把孩子送过去,又见孩子咳得厉害,不敢让孩子躺着,想去过去阻止十一娘,又不能把孩子交给别人,只好喊了“秋雨”,“快服侍夫人躺下。”
孩子哭得十一娘肝肠寸断,本来就听不进去,执意起床抱了孩子不说,还轻轻一边走,一边轻轻地拍着他。
万妈妈头都大了。
又想到徐令宜在产房里陪着十一娘生产,听说孩子病了就急急进宫请旨…
这要是夫人有个三长两短的…
只盼着在小厨房里指导厨娘给十一娘做吃食的田妈妈早点来!
而贞姐儿开始见乳娘给谨哥儿喂奶,有些不好意思,后来见谨哥儿哭得厉害,又有些担心起来,拉着万妈妈直问:“这如何是好?”
万妈妈心急如焚,却也灵机一动,咬了咬牙,道:“夫人,您看,要不要让那彭医婆来看看?”
十一娘有些意外:“彭医婆还在府里?”
万妈妈点头:“两位稳婆和彭医婆都在府里。”说完,怕十一娘不明白,又道,“侯爷高兴,让她们过了六少爷的洗三礼再走。”
洗三礼由稳婆主持,到时候“添盆”的东西稳婆都可以拿走。
想到生产那天彭医婆的举动,十一娘有些犹豫。
万妈妈此刻只想先把十一娘安抚着上床躺下。
“那彭医婆不是说了吗,她不会接生。皇后娘娘让她来,全因她会看小儿之病。”她上前搀了十一娘往床边去,“既是宫里出来的,肯定有几分见识,要不然,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也容不得她。您不如让她来看看。要是说的有道理,我们照着行事就是。要是说的没道理,我们全当是请了郎中来问了诊的。”
十一娘望着大哭不止的儿子,又想着徐令宜那边就算是一切顺利,等吴太医来,也是两个时辰以后的事了。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这样哭上两个时辰不成?
这样一想,不再犹豫:“让她来看看!”
红纹听着,没待人吩咐,就跑了出去。
万妈妈松了口气,抱过啼哭不止的谨哥儿,耐心地哄了起来。
十一娘感觉下身有些痛,由着贞姐儿服侍上床歇了。
没半盏茶的功夫,彭医婆就来了。
她这次穿了件真紫色的褙子,看上去依旧带着点怪异。
万妈妈把孩子抱给她看。
她在路上已经问明了叫她来的原因,进屋就给谨哥儿把脉。
孩子的手臂小,彭医婆的指头粗,十一娘见她根本没有搭在寸关尺脉上,心里就有了几份不满,又见她眼睛乱转,不像专心诊脉的样子,正怀疑她是否真的能诊出脉象来,她已经得出了结论:“六少爷这是生产的时候呛了东西在喉咙里。我有祖传的回春丹,六少爷吃上三粒就没事了。”说着,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三粒鹌鹑蛋大小的蜡丸来,“化成水,分三次喝下就成了。”
如果是平时,十一娘打发几两银子就让她走了,可这一次,她不由气恨难平。
你想骗银子也要看场合。竟然还拿了药丸给孩子吃。要是吃出个什么毛病来到时候怎么办?这样也太不负责任了!
她脸色沉了下去,也不让人接蜡丸,道:“浮脉如木之漂于水面;洪脉如洪水般波涛汹涌;虚脉浮而无力,且大且迟。不知道我们谨哥儿脉象如何?”
第四百六十一章
彭医婆愣住。
她没有想到会遇到个懂医理的。
伸出去的手缩回来也不是,继续那样伸着也不是,脸色涨得通红。
十一娘越发肯定这个彭医婆是个浪得虚名之人。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医婆,表情如冰似霜。
一时间,屋里的人都屏气敛息地望着她们,只有谨哥儿,依旧放声大哭,又因大家都静下来,哭声比刚才显得更宏亮,显得更为悲切。
十一娘的心被揪得紧紧的,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严峻起来。
屋里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彭医婆就想到了产室时徐令宜那杀气腾腾的目光,她不由打了个寒颤,后悔自己不应该贪图侯府的赏赐跟着稳婆留了下来,又想到徐家那些已被她装到包袱里的丰厚赏赐──难道入宝山空手而归不成?
念头一起,她不由硬了头皮道:“小公子的脉象很好…没什么不妥的…平稳又有力…”
十一娘听她犹在那里强辩,心里的火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秋雨,”她不紧不慢地打断了彭医婆的话,“你去侯爷书房拿了侯爷的名帖,让白总管把人送到内务府去。然后跟内务府总管说一声,让他们好歹给我个交待。”
彭医婆听着心里一颤。
宫里的那些贵人要往死里处置宫女的时候,怜悯眼前的人就要死了,有些事也就不计较了,就会用这种口气说话。
她吓得“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床前。
“夫人,夫人,我说实话,我说实话。”彭医婆一心想着要打动十一娘,眨巴着眼睛,眼泪就落了下来,“我们彭家的回春丹,是祖传的秘方。传儿不传女,传媳不传婿。不管是什么病,只要三粒就行。如果吃不好,再多吃几粒也一样不好。”
十一娘错愕。
彭医婆一看,哭得更大声了:“夫人,我真的没有骗您。当初小公主腹泻,太医院的太医看了大半个月也没有看好。就是靠这三粒回春丹救的性命。后来太子爷家的小郡主停痰不出,也是靠我的三粒回春丹。”
她这一说,十一娘反而有些相信了。
彭医婆原在乡间给人算命卜卦兼看小儿杂症,最会察颜观色,见十一娘脸色微缓,立刻道:“我从前见过和小少爷一样的病症,这才敢拿了药丸出来。要等会小公子服了药丸还不见好,您再把我送到内务府,我哆嗦一下就是个小人。”
十一娘望着哭得已经有点声嘶力竭的谨哥儿,想到民间藏龙卧虎,中药性多半温和,心一横,道:“是每粒分三次喝下,还是共分三次喝下!”
彭医婆大喜。
屋里的气氛却不见轻松。
“每粒分三次喝下去!”彭医婆生怕十一娘反悔似的,殷勤地道,“我这就去帮小少爷弄药。”
十一娘点了点头。
红纹立刻奉了热水上来。
化了药丸,彭医婆捏了谨哥儿的下颌灌药。
谨哥儿哭丧着脸,却偏偏不能动弹,小小身子在包被里扭来扭去,又被裹得严密,看着就让人难受。
十一娘不停地在一旁嘱咐彭医婆:“你轻点,你轻点!”
灌进去的汤药一滴也没有撒出来,孩子也没有被呛到。
十一娘心里就有了几份期待。
酒盏大小的一杯汤药灌完了,彭医婆就斜抱着孩子在屋里走来走去的。
“这是做什么呢?”十一娘紧张地问。
彭医婆道:“得把他喉咙里呛的东西吐出来才行。”正说着,谨哥儿打了个嗝,大口大口地往外吐着褐色的汤药。
屋里的人大惊失色,彭医婆却欣喜若狂:“好了,好了,有效。”
原来彭医婆也是在撞运气!
念头在万妈妈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已来不及细想,忙叫小丫鬟去打水进来给谨哥儿换洗。
半个时辰之后,谨哥儿开始狼吞虎咽地吃奶。
大家齐齐松了口气。
十一娘忙吩咐秋雨:“到外院去跟白总管说一声,派个小厮守在宫门口,侯爷一出来,就跟侯爷说一声,免得侯爷担心。”
秋雨应声而去。
十一娘这才发现自己的额头有汗。
她抱着吃饱了沉沉睡去的儿子,长长地吁了口气。笑着吩咐万妈妈:“去跟白总管说一声,就留了顾氏吧!”
顾氏是从奶子府里出来的,既然要用,应该还有手续要办。
掩了衣襟的顾氏忙跪下来叩谢。
万妈妈笑着应喏,带着顾氏下去,谨哥儿屋里的另一个叫阿金的丫鬟给她讲府里的规矩,安排她歇息的地方。差了秀莲去太夫人那里回音,玉梅去小厨房里传膳:“大小姐也在,按大小姐平时吃的做桌菜端进来。”
玉梅应声而去,万妈妈就看见琥珀和竺香肩并着肩,小声说着话走了过来。
十一娘生产的时候,琥珀在屋里,竺香在屋外,两个人跟着熬了两天两夜,天快亮的时候才去歇了,没想到这个时候又来了。
万妈妈笑着和她们打招呼:“怎么也不多歇会?”
琥珀惦记着谨哥儿:“六少爷开始吃东西了没有?”
万妈妈把刚才的事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顺便夸了夸自己在这件事中起的作用。
两人听了都面露喜色,说了几句“还好有万妈妈守在身边”的话,和万妈妈一前一后进了耳房。
十一娘眉目含笑地靠在床头的大迎枕上,贞姐儿则坐在床边,正笑盈盈打量着谨哥儿:“…母亲,您看六弟的发际,和我像不像?”说着,捋了自己刘海给十一娘看。
“真有点像。”十一娘笑道,看见琥珀几个进来,也有些意外,“这么早就过来了。”想着时间不早了,关心地道:“你们吃了午饭没有?”
两人给十一娘行了礼。
“吃了午饭。”然后异口同声地问起谨哥儿,“听说六少爷开始吃奶了?”
十一娘点头,笑道:“总算守得青天见明月了。”是她真实的感受。
琥珀几个却笑了起来。
十一娘则想起一桩事来,对琥珀道:“你不来,我也准备让人去找你。”然后指了床头闷心柜:“洗三礼的名单在里面,你对一对,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未正之前交给杜妈妈。”
琥珀笑着应是。
田妈妈和玉梅指挥着粗使的婆子端了炕桌进来,玉梅和小鹂服侍贞姐儿在炕上用午膳,田妈妈服侍十一娘在床上喝粥:“…用乌鸡熬了汤,然后去渣留汤,用小米、黑米、糯米熬了粥。您尝尝,看好不好吃?”
十一娘现在看什么都顺眼,何况那粥的确香糯润口,笑着点头:“给贞姐儿也盛一碗。”
贞姐儿笑道:“那是给母亲做的…”
“反正是滋补的东西,”十一娘笑道,“吃些也无碍。”
两人说说笑笑的,太夫人和二夫人过来。
“说开始吃奶了!”无限欢喜。
十一娘笑着应“是”,正想问太夫人吃了午饭没有,徐嗣谆和徐嗣诫来了。看见太夫人在,两个人都瑟缩了一下。
太夫人看着好笑,板了脸:“不是让你们别吵着母亲,一下学就到我那里去的吗?怎么又跑了过来?”
徐嗣诫和太夫人并不十分亲近,一向有点怕太夫人,闻言拉着徐嗣谆的衣角就躲到了他的身后。
徐嗣谆可怜兮兮地望着十一娘,期期艾艾地道:“我们,我们看弟弟一眼就走。马上就去吃饭,也不会耽搁午觉的时间。”
太夫人在心里笑,道:“看看就快些回去,杜妈妈还等着服侍你们用膳呢!”
兄弟俩都松了口气,笑逐颜开地跑到了床边看谨哥儿。见弟弟在睡觉,徐嗣谆很是失望,小声嘀咕着:“为什么我每次来他都在睡觉!”
十一娘揽了揽他的肩膀:“因为弟弟还小。等大些了,瞌睡自然少了!”
“所以祖母的磕睡最少?”挤在徐嗣谆身旁的徐嗣诫突然道。
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就连太夫人的脸也板不下去了。
徐嗣诫看着胆子越发的大起来,道:“本来就是。我昨天晚上看见祖母起来给我们掖被子了!”
徐嗣谆一听,忙去捂徐嗣诫的嘴。
屋里的人都很是惊讶。
太夫人想到徐嗣谆那次就是半夜出的事,这次南勇媳妇跟着在屋里服侍,不由神色一肃:“那么晚了,你们怎么还没有睡?”其他的人不由支着耳朵听。
徐嗣谆不敢做声,太夫人望着徐嗣诫。徐嗣诫见徐嗣谆不做声,抿了嘴,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太夫人又好气又好笑。
十一娘忙道:“做错了改正就是。要是知错不改,还不跟长辈说实话,祖母可要生气了!”
徐嗣谆像泄了气的皮球:“我和五弟想给六弟做个大花灯。”
“做花灯?”
徐嗣谆垂了头:“想六弟做满月的时候挂。”
是想给大家一个惊喜吧!
十一娘揽了徐嗣谆的肩膀:“是给你六弟做的吧?”
徐嗣谆点头。
“反正他现在睡着了,也没有听见。我们都不告诉他。这样也不算是泄密。你说是不是?”
徐嗣谆听着脸庞亮了起来。
“不过,你们可不能用晚上睡觉的时间做花灯。要做,就白天做。晚上睡不好,怎么能好好听赵先生讲课?赵先生要是知道他讲课你们都没有听,不知道该有多伤心呢?”
徐嗣谆连连点头,就是徐嗣诫,也跟着点起头来。
二夫人看着,眼中闪过异彩。
第四百六十二章
太夫人见十一娘和贞姐儿的饭还只吃了一半,站了起来:“谨哥儿好了,我们也就放心了。你正在月子里,好生歇着。”说着,看了徐嗣谆和徐嗣诫一眼,“你们两个呢,跟着我回屋去吃午饭、歇午觉,下午还要去上课呢!”
徐嗣谆见祖母不再追究,喜上眉梢,拉了徐嗣诫的手连连点头。
十一娘不好留太夫人,让贞姐儿帮着把人送出了门。
有小丫鬟一溜烟地跑去了文姨娘那里:“姨娘,姨娘,太夫人走了!”
屋里除了文姨娘,还坐着杨氏。
文姨娘一早去了十一娘那里,听说谨哥儿病了,想着这时候十一娘只怕没心情应酬她,又折了回去。
半路遇到杨氏。
“姐姐可真早。”她笑着和文姨娘行了礼,“已经从夫人屋里出来了!”
自己就是不说,杨氏去正屋一看,也就知道了。何必做些损人又不利己的事!
就把情况跟她说了说。
杨氏很惊讶。
孩子不吃奶…这样说来,这孩子有问题了!
这个时候去看孩子,岂不是给夫人添堵。
她立刻挽了文姨娘的胳膊:“这些日子忙着做针线,也没好好和姐姐说说话。今天正好碰到,吵姐姐一杯茶去!”
文姨娘知道她也是为了回避,笑着请她进了屋。
杨氏就问起贞姐儿的婚事来:“算算日子,沧州那边应该来人了吧?”
文姨娘让小丫鬟沏了上好的碧螺春招待她:“夫人推到了大小姐及笄后!”
杨氏微怔,道:“那岂不又要留两年。”
“多留两年好。”文姨娘笑道,“年纪大些,嫁过去了也懂事些。婆婆面前可不像在家里,犯了错,可没有人包容你。”
杨氏端起茶盅来啜了口茶,和文姨娘说起体己的话来:“我这些日子为夫人和六少爷做了些针线活。可不知道为什么,夫人好像不大喜欢似的,从来没有用过。姐姐最早进门,夫人又最看重姐姐,我一直就想问问姐姐,不知道夫人都喜欢些什么?”
“我针线上是最不行的。你问我别的,我还能答出个一二,你问我这些,我可是两眼一黑。”文姨娘故做听不懂,笑道,“夫人看重我,也是因为我算盘打得好而已!”
杨氏见文姨娘答得滴水不漏,不由腹诽文姨娘狡猾。认真说起来,她和文姨娘是对手。她也没有指望文姨娘会指点她。只是想着她在文姨娘面前一向低声下气这文姨娘也不曾对她近一分或是远一分,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沮丧。又想着自己在这府里并不相熟,如果想知道正屋的动态,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和文姨娘在一起…这样有个什么事,她也好应变。
她笑着和文姨娘说了半天的家长里短。有小丫鬟来禀,说六少爷的病好了!
杨氏心里都有些说不清道不白的味道,脸上的笑容不由就褪了几份。
文姨娘是个精通世故的人,望着杨氏花一样的脸庞,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感慨道:“这下好了──夫人先是难产,后来是六少爷身体微恙。现在总算是雨过天晴了。”
杨氏是个聪明伶俐的,立刻回味过来,忙笑道:“逢凶化吉,这也是夫人的福气。”然后主动挽了文姨娘的手臂:“这样好的事,我们要去恭贺一番才是。”
文姨笑着和她往正房去,看见一大群丫鬟、婆子簇拥着太夫人、二夫人进了十一娘的屋子。
太夫人也好,二夫人也好,待她虽然客气,却也有几份疏离,不像十一娘,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反而觉得可亲一些。
文姨娘不想去凑这个热闹,拉了杨氏往回走:“我们还是等会再去吧!”
杨氏有些犹豫,见文姨娘已经走远,抿了抿嘴,只好跟着回了文姨娘屋里。
刚坐下喝了杯茶,小丫鬟来说太夫人走了,两人这才去了十一娘屋里。
贞姐儿见文姨娘和杨氏进来,笑着见了礼。
文姨娘是生过孩子的,上前低声问着生产的情况。十一娘觉得说这些很尴尬,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杨氏却仔细地打量着十一娘身边的孩子。
用大红的包被包着,脸蛋红扑扑,睡得正香,鼻梁高高的,脸庞和徐令宜有几份相似。
她垂了眼睑,就听见文姨娘笑道:“夫人要早些养好身体才是。家里还有一大堆的事等着夫人做决定呢!”
十一娘点了点头,眉宇间露出几份倦意。
文姨娘见了,就起身告辞:“明天是六少爷的洗三礼,您早些歇了。”
十一娘先前一直惦记着孩子,现在放松下来,比平常更觉得疲惫。竺香帮文姨娘和杨氏打了帘,贞姐儿也起身告辞了。十一娘亲了亲孩子的小脸,歪在迎枕上睡着了。
徐令宜风尘仆仆地进门,看见大红迎枕上并排着一大一小两张脸,同样乌黑的头发,同样安祥的神色,他不由发出会心的微笑。
竺香忙迎了上去,还没有开口,徐令宜已摆手,示意她别说话,然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孩子怎么跟着夫人?乳娘呢?还没有确定下来吗?”徐令宜到了正屋。
“留了个姓顾的乳娘。”竺香忙道,“夫人说,六少爷才吃了一副药,先留在身边看看。”说话间,小丫鬟已打了洗脸水进来。
她服侍徐令宜梳洗了一番,叫小丫鬟端了饭菜进来,徐令宜匆匆扒了两口,去了耳房。
听到孩子要请吴太医,他没有多想,直接去了宫里。在等皇上召见的时候,心里不停地在心里琢磨等会见了皇上怎么说──不管那个吴太医进宫是给谁看病,都要把人给要到手才行。
出了宫,看见家里的小厮满脸焦急地在宫门口等…徐令宜还清楚的记得,他当时竟然有种近乡情怯之感…
再看见这两张脸,平安无事地躺在床上…心里突然觉得很宁静,很满足…不由伸出去轻轻触了触儿子的小脸。
十一娘却猛地睁开了眼睛。
“侯爷!”她吃惊地望着她,眼睛亮晶晶的,绽开了笑容,眉宇间就有了欣喜,“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叫醒我?我派了小厮去给您送信,您见到人了没有?”说着,坐了起来,强调到,“谨哥儿吃了彭医婆的药,已经没有事了。”
好像一直等着他回来,好把这件高兴的事和他分享。
不知道为什么,徐令宜的情绪突然高了起来。
他按了她的肩膀:“别总顾着孩子,也要顾着自己。快歇下”又道,“你派去的小厮我见到了,知道谨哥儿平安无事,我在宫门口就和吴太医分了手。”
十一娘不由侧头──她忘了自己在耳房,没有看见落地钟的影子,哑然失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侯爷吃饭了没有?”
“吃过了!”徐令宜掏了怀表看,“现在申时还差两刻”然后问她,“怎么了?”
申时还差两刻…他已经吃了饭,换了衣裳…也就是说,早就回来了…他是怎么跟皇上说的呢?有没有强求呢?
十一娘有很多话想和徐令宜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的手轻轻地落在儿子的头上,抚了抚顺滑如丝的发丝。
黄昏时分,宋妈妈回来,还带了药材回来。
“本来早就应该回来了。”知道谨哥儿好了,她眼睛笑成了弯月亮,“结果余夫人留奴婢说话,问得仔细,才回来晚了。”然后药材交给了竺香,“是两支有五十年的人参,余夫人知道夫人生产体虚,特意让奴婢带回来给您补身子的。还说,宣武门外有个长椿寺,寺里的方丈擅长看小儿杂症,让奴婢回来跟夫人说说,把六少爷抱到长椿寺去看看。如今六少爷大好,可要去给余夫人报个信,让余夫人安心才好。”又道,“钱太太那边,鑫哥儿正供豆娘娘,说,洗三礼来不了,等过满月的时候一定带着鑫哥儿早点来。”
十一娘听着微微颌首,让竺香安排个婆子即刻去给四娘报信,问了问鑫哥的情况,吩咐琥珀明天亲自去看看。
第二天,永昌侯黄家的女眷最先到,然后住在隔壁的威北侯林家,定国公郑家,中山侯唐家…都陆陆续续地到了。
大家进屋先看了孩子,待丫鬟上了红糖水,就坐在床边喝着红糖水,问十一娘生产是否顺利。十一娘一开始还选择性地回答一下,后来见大家问的都有些肆无忌惮,索性说自己是顺产。就是这样,还引得黄三奶奶说起自己生孩子那会都遇到了些什么事,听得十一娘面红耳赤,反被林大奶奶笑了一通。
好不容易等到了午初时分,五夫人把逗留在十一娘屋里的人迎到花厅去吃了午饭,由宫里来的其中一个稳婆举行了洗三礼。
盆里丢的全是各式的银锞子,太夫人、二夫人和五夫人都丢的是金锞子,把两个稳婆喜得,吉祥话说不停,平添了几分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