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姐儿是个机敏的,揪了贞姐儿隐去的那半句:“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贞姐儿只抿了嘴笑。

芳姐儿过去搔她。

贞姐儿一路笑着躲到了旁边的八角暖亭芳姐儿犹不放过。

慧姐儿也想知道,帮着芳姐儿的忙,三个人笑起一团。

娴姐儿看着掩嘴直笑,却不好过去──她是订了亲的。

文姨娘看着却笑容微苦。

“两位小姐这是在和大小姐闹着玩呢?”秋红怕她多心,忙道,“亲热才这样!”

“我还要你教!”文姨娘嗔着,却长长地叹了口气。

秋红眼巴巴地望着文姨娘。

文姨娘看着好笑,道:“我是说,我赚了那么多的钱,也不见人说我一句好。她就凭着几件衣裳,就让人稀罕起来。”语气十分的怅然。

这个问题秋红也没办法回答,望着在暖亭里嬉笑的三个小姑娘发起呆来。

那边贞姐儿却是不求饶,喘着道:“芳姐儿欺负人,只知道问我,怎不问慧姐儿为什么躲到我们家里来?”

芳姐儿听着一怔,随后笑道:“两件事都要问!先问了你的,再问她的!”

贞姐儿不依:“慧姐儿说了我就说!”

“扯了我干什么?”慧姐儿脸红得能滴出血来,看着让人生疑。

第二百七十七章

芳姐儿却低声地笑:“慧姐儿不说我也知道。定是邵家的人来想带个林家的人回去…”

“胡说些什么?”慧姐儿去揪芳姐儿,“是给我五姑姑…”

芳姐儿听了拍手:“这不就问出来了!”然后逼着贞姐儿,“你说,该你说了。”

慧姐儿拉了芳姐儿的胳膊:“贞姐儿,不告诉她。让她猜去。”

芳姐儿眼珠子一转:“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我去问四夫人去!”说着,扭头就要走。

贞姐儿微微有些不自然。

慧姐儿看得清楚,想到贞姐儿是庶出的…一把拉了芳姐儿笑道:“总是这样喜欢耍赖。再这样,不和你玩了!”朝着她眨眼睛。

芳姐儿立刻明白过来。笑着自我打趣道:“我就是喜欢唬唬人罢了。哪里敢真去告状。”一时又没什么话说,问起慧姐儿的姑姑林明远来,“你家那位五姑姑这次应该能嫁了吧!”

慧姐儿本不想说,但不说这个,势必会问到贞姐儿。

“不知道。”她想了想道,“反正她是这个也不满意,那个也看不顺眼。不过,这次我祖母说了,这件事由不得五姑姑。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反正今年一定要把婚事定下来。”

芳姐儿大觉无趣,歪在暖亭里的贵妃榻上支肘托腮地叹道:“嫁了人总是不好玩了!”

一时间,三人神色都有些恍惚。

外面传来鸟雀的啾啾声。

贞姐儿回过神来,笑道:“我们还是去湖边坐了吧!免得把娴姐儿一个人丢在那里。”

两人点头。

眉宇间却没了来前的欢悦,浅浅笑着去了湖边。

娴姐儿坐在那里看着水面的浮飘,看见她们过去忙招手:“我已经钓了七、八条鱼了。”

三个过去一看,鱼正在竹篓里活蹦乱跳。

“这里的鱼被养惯了。”芳姐儿坐到了自己的钓竿前:“只要下饵就咬勺。钓个七、八条鱼算什么,你们看我的好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慧姐儿却只坐那里望着在湖上荡舟的十二娘和李大小姐不语,徐家服侍的妈妈小声提醒她鱼儿上钓了,她却闲闲地道:“不过是图个打发时间,钓不钓得到也不着急。”

那妈妈见她一副士林风气,生怕自己掉了底子,闭口不提钓鱼的事,只帮着装诱饵。

坐在旁边的贞姐儿却觉得她一副心事忡忡的样子,低声道:“要不要到暖亭里去歇歇?”

慧姐儿看了旁边兴高采烈拉竿的芳姐儿,轻轻摇了摇头:“免得到时候又把她给惹了去。”又轻轻地叹气,“我本来想找你说说话的!”

贞姐儿听着挪了挪太师椅,让身边服侍的退后几步,轻声道:“我们小点声也是一样。”

慧姐儿就咬了咬唇:“我母亲想把我嫁到沧州去!”

贞姐儿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

慧姐儿很是沮丧:“母亲说我性子顽劣,借着威北侯府的名声嫁到沧州去,又有外公、舅舅帮着照看,他们家必定对我恭恭敬敬不敢有所马虎…”

“已经定下来了吗?”贞姐儿眼神微暗。

“十之八、九就是了!”慧姐儿垂头丧气的,“昨天我看见父亲用大红洒金柬写了我的八字…母亲还催祖母,让五姑姑快点嫁了。”她长叹一口气,“我不想嫁到沧州去。一个人也不认识。那里又冷。没有麻婆子的酥糕,没有多宝阁、金石斋…”声音十分怅然。

贞姐儿默然。

芳姐儿突然跳了出来:“你们两个说什么,说得这样高兴!”

慧姐儿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横了她一眼,道:“说你什么时候嫁呢?”

芳姐儿听了哈哈大笑:“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慧姐儿知道这些话镇不住她,索性转移了话题:“三月初九你们到我家里来玩吧!我在家里设春宴。”

“你们家有什么好玩的!”芳姐儿不以为然,“你叔伯们怕你祖父把家财只分给了你父亲,都赖在家里不走。挤得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

慧姐儿就瞪了芳姐儿一眼:“你去不去?”

贞姐儿却有些知道慧姐儿的心思。

要真是嫁到沧州去,在燕京能过一日就是一日了。

忙道:“大家自然要去的!”

芳姐儿只是开玩笑罢了,现在见她板了脸,心里隐隐感觉到慧姐儿的情绪有些不对,笑道:“当然要去,当然要去。要不然,你岂不不和我玩了!”说着,打趣道,“不过,我去可以,要叫了春熙楼的鱼唇。要不然,还是不去的。”

慧姐儿本有些伤心的,听到这话也忍俊不住笑起来:“就惦记着吃。”

芳姐儿也不恼,转头问娴姐儿:“慧姐儿初九设春宴,你去不去?”

“慧姐儿到时候给我下帖子吧!”娴姐儿到也大方。

“下帖子?下什么帖子?”

几人扭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大小姐和十二娘已经上了岸。

芳姐儿撇了撇嘴,转身去钓鱼。

贞姐儿不好做答。

慧姐儿却想着“见面就是缘”这句话,笑道:“我初九设春宴。李家姑娘和十二姨也来家里凑个热闹吧!”

李大小姐连连点头称好,十二娘笑了笑,却没有明确地回答。

这边文姨娘看着时候不早了,请几位小姐到花厅吃晚饭。

大家笑盈盈地由各自的丫鬟服侍上了甬道,出了后花园,去了花厅。

此刻已是黄昏,屋檐的大红灯笼俱已点燃,照在青石地砖上,红彤彤,透着喜气。

十一娘正站在花厅门口的台阶上和管事的妈妈说着什么。头上插了根银杏花簪子。不同于一般的款式只在簪头打枚银杏花,而是一朵朵小小的银杏花渐次垂下,重重叠叠,簇在一起,成了一朵酒盅大小的银杏花,举手投足间颤颤巍巍,像风佛过花朵,十分漂亮。

“徐夫人很会打扮。”娴姐儿看着叹了口气。

芳姐被压下去的好奇又死灰复燃。

她拉着贞姐儿到一旁:“我保证不说出去──你那次去请安,看见徐家四婶婶怎么了?”

称呼从徐四夫人变成了徐家四婶婶。

贞姐儿被她缠不过,低声道:“有次去问安,母亲正在清箱笼。把以前的一些旧衣裳拿出来赏了人。其中有件玄色的粗布对襟小袄,一溜下来二十六对五彩蝠蝙的扣子,远远看着,像一朵朵五彩的花,不知道有多漂亮。”

“哎呀,用五彩蝠蝙做扣子!”芳姐儿已低呼,“可真想的出来!”

她们这边说,那边一群小姑娘都静下来支耳听着。

“可不是。”贞姐儿笑,“不知道多费功夫。我觉得赏给丫鬟太可惜,就向母亲讨。母亲却说,这蝙蝠原是她练习打络子时没打好的,用来做了扣子。要是我喜欢,重新给我做一件。”

十二娘低下头去。

她知道那件小袄。

那玄色粗布是铺子里送春裳料子时用来包绸缎的,最后被十一娘要了去,做了件小袄贴身穿。滨菊还抱怨,说那小袄透靓,把褙子里子给染了…

芳姐儿大感兴趣:“真的,真的!等会把那小袄给我看看。我也照着做一件。”

贞姐儿抿了嘴笑。

芳姐儿草草吃了几口就拉着贞姐儿去了她屋里,又神神秘秘折回了花厅。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催着周夫人到徐家去听戏。把周夫人弄得一头雾水:“戏要吃了中饭才开始。”

芳姐儿眼珠一转:“您不是说个个带了女儿到家里来做客,实在是腻味的很吗?我们早些去,也免得碰到那些人。还可以抬举抬举永平侯夫人。这样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

周夫人听了直笑:“你这是看着慧丫头在那里,要和她大闹天宫吧!”

“怎么会?”芳姐儿一本正经,“贞姐儿是十分温柔又腼腆,我们都不好意思闹她。”

皇长子要选妃了,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周夫人也怕了那些来走她门路的人。早有打算准备早些去徐府,正好顺着女儿的意思,母女俩赶在了黄夫人的前面,成了最先到的客人。

十一娘给周夫人陪不是:“…今天五姐的孩子洗三。只有晚上陪姐姐喝一盅了。”

周夫人笑:“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要陪着我喝一盅。”

金华酒度数低,十一娘之前试过,对自己的酒量略略有数。

“只要姐姐不嫌弃。”

两人说说笑笑往太夫人那里去。

芳姐儿的眼睛一直围着十一娘转。

十一娘不明所以。

从太夫人屋里出来笑着问她:“芳姐儿可有什么话对我说?”

“没有,没有!”芳姐儿连声否认,话出了口又觉得有点小家子气,笑道,“就是看四婶婶这衣裳。”

十一娘笑道:“芳姐儿穿得也很漂亮啊!”

芳姐儿今天穿着梅红色遍地金的褙子,可不知为什么,穿着显得有些雍肿。

十一娘自然不好说什么。

芳姐儿已上前挽了她的手臂:“四婶婶,我看您昨天戴的那银杏花的簪子也好看。不知道是哪位师傅打的?”

十一娘有些意外。

她和芳姐儿还只是第二次见面,芳姐儿对她却很是友善的样子。又见一旁的周夫人没有做声。以为是得了周夫人的吩咐,笑着答道:“请老吉祥一位姓黄的师傅打的。他的手艺还不错。”

芳姐儿眉头微蹙。

老吉祥挂得上牌的师傅她都认识,可没听说过谁姓黄。

周夫人则暗暗称奇。

周家前前后后尚过三位公主。爷们的性子都温和,反而小姐们的性子都有些飞扬。她这个女儿,又是最得福成公主喜欢的,虽然聪明,行事却有些目下无尘。怎么突然对十一娘这么亲昵起来?

正想着,黄夫人和黄三奶奶来了。

十一娘笑着问芳姐儿要不要先去贞姐儿那里坐坐。

芳姐儿知道她要招待客人,笑着点头,道:“四婶婶你忙你的。我知道路。差位姐姐带我去就行了。”

十一娘让琥珀带着芳姐儿去了贞姐儿那里。

芳姐儿长吁一口气,脱了褙子,露出里面玄色盘五彩蝠蝙粗布小袄来:“我叫了尚工局的姑姑帮着做件一模一样的。”

贞姐儿忙帮她脱了小袄:“如果不是母亲的,我给你也无妨。”

她个子比当时十一娘高,穿不下去。到是芳姐儿穿着正好。

两人正收着小袄,慧姐儿来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慧姐儿见芳姐儿的褙子很是合身,掩了嘴笑:“你可记清楚了!”

“当然记清楚了。”芳姐儿答得理直气壮,“第三颗扣子是月白色里夹着豆绿色丝线,第五颗扣子有红黄绿金四色。第十二颗扣子是大红、翡绿和鹅黄。第十四颗扣子只有玄色和赤金色…”

贞姐儿听着目瞪口呆:“你们,你们也太仔细了些!”

芳姐儿面露得意之色:“既然要照着做一件,自然要一模一样了。”然后“啊”了一声,问慧姐儿,“你刚才进来的时候遇到四婶婶了吗?她今天穿了杏色的对襟小袄,真紫色的综裙。真紫色的!”

“看见了!”慧姐儿道,“我们进门的时候,四婶婶正出门。她戴了朵赤金镶红宝石的牡丹大花,流光溢彩,真是少见。”

可五娘看见十一娘头上那朵红宝石大花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怎样也聚不起来了。

十一娘见五娘直盯着她的首饰看,暗暗有些后悔,今天应该换身衣裳过来的。装做不知道的,打量五娘的住处。

她还是第一次来。

五娘租的是个二进的院子,粉墙灰瓦,青砖黑门,看上去倒也干净整洁。屋里清一色的黑漆家具,青花瓷的花觚,宝蓝色的锦缎帐子,挂上的字画或是秀丽挺拔,或雄浑凝重,出手不凡。处处透着家境殷实的书香门第作派。

罗大奶奶还以为五娘是精神疲惫,帮着整了整枕头:“洗三礼结束了。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也歇歇吧!”

五娘抿了抿嘴,面带倦意地躺了下去。

罗大奶奶就望着乳娘怀里又白又肥的小婴儿和她寒暄:“…取名字了吗?”

“还没有!”五娘解释地道,“孩子来的早,有些措手不及。”

因为期待,会很早就给孩子取名字吧──像徐令宽,歆姐儿出世前男男女女的名字写了不下一百个,闲着就问他们哪个名字好…

心里虽然困惑,又觉得各家的情况不一样,不好多说。十一娘就笑着打量着孩子:“还是像五姐夫多一些。”

一旁的罗四奶奶也点头:“我也觉得像五姑爷。”

紫菀进来请她们去厅堂:“饭菜都安顿好了。”

大家笑着和五娘寒暄了几句去厅堂分主次坐好。

钱家没有什么亲戚在这里,除了孩子外家的女眷,就是他几个好友的妻子,穿着打扮都很一般。见到罗大奶奶等人,有的目光闪烁显得畏畏缩缩的,有的不亢不卑显得很大方,也有凑过来和十一娘等人打招呼的。主持洗三礼的稳婆更是大赞钱明有福气,娶了五娘,罗大奶奶等人丢到澡盆里的全是八分的银锞子。

罗大奶奶客气地应着,待丫鬟们开始上菜,这才清静下来。

客人虽然不多,但酒宴的规矩很高。请了春熙楼的师傅来做外包。十碟十碗,最后上的是一道佛跳墙。十一娘吃到了鱼翅和鲍鱼。

罗大奶奶也吃到了。

她低声对十一娘道:“这酒席只怕不便宜。”

十一娘也觉得过于奢侈。

罗大奶奶就问她:“听说上次要和你做什么生意的。生意可做成了?”

“没有。”十一娘道,“有些生意我不方面出面。”

一旁的罗四奶奶听着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泥金小碟里如粉丝般的鱼翅。

钱明朋友的妻子们大多都称赞席面好,说钱家大手笔。

饭后,有的随罗家的女眷去内室喝茶,也有的借口有事先告辞了。

十一娘略坐了一会,也向五娘辞行:“…家里还有客人。过几天来看你和孩子。”

五娘就向旁边的人解释:“永平侯府正在办春宴,忠勤伯、中山侯还有富成公主的儿媳都在。她这是抽着空来的。”

那稳婆谄笑道:“哎呀,还是姨夫人心疼外甥。”

屋里还有两位舅母…十一娘觉得这稳婆不太会说话,笑了笑,和五娘说了几句“好好休息”之类的话,由钱明亲自送到门口。

回到荷花里,戏刚唱完。十一娘赶过去给诸位夫人问安。大家纷纷问她孩子的洗三礼。

“…长得齐齐整整。放炮竹的时候都没有惊醒,睡得稳稳当当。”

“倒是个有福气的!”

又提起这两天都没有看见歆姐儿:“也是个会托身的,知道我们永平侯家缺闺女!”

五夫人抿了嘴笑,扶着太夫人去了花厅。

那边酒菜早已摆好,周夫人拉着十一娘要罚她的酒。

太夫人怕她受不住,指了周夫人笑道:“你个做姐姐的,也不知道收敛收敛。”

十一娘借着太夫人的话连消带打,加之周夫人也怕她喝多了,嘴上说的厉害,却不敢动真格的。你来我往的,倒把唐家四太太喝红了脸。惹得唐夫人笑着嗔怪周夫人:“你这个欺软怕硬的。”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待到酒足饭饱,欢欢喜喜地散了。

五夫人心里惦记着孩子,先去了二夫人那里。

琥珀留着善后,十一娘扶着太夫人回了屋。

路上,太夫人笑道:“大家都说今年的春宴办得比往年都要好!”

十一娘笑着谦虚道:“这也是五爷和五弟妹的面子大,能把大周三大戏班都请了来。要不然,哪有今天这样的盛举。”

太夫人微微笑着点头,一起进了内室,问起五娘的事来:“…怎么就早产了?”

“说是不小心滑了一跤。”十一娘接过丫鬟手里地热茶奉给太夫人,“好在母子平安,没什么事!”

太夫人端起茶盅啜了一口,笑道:“你今天也累了,早些去歇了吧!这里有姚黄就行了。”看她的目光很慈蔼,态度也很坚持。

十一娘知道太夫人是好意,笑着曲膝应是,等魏紫和姚黄搀太夫人进了净房,这才回了屋。

雁容迎上来:“家里很太平。”

十一娘点头,进了内室。

徐令宜早已上了床,正歪在灯下看书,见她面色微酡,噫道:“喝酒了?”

“陪周姐姐她们喝了一点!”

徐令宜失笑:“当着我倒说不会喝。”

“妾身是没那海量陪着侯爷喝。”

两人说笑几句,十一娘去洗漱歇下。

半夜口渴醒来。

床头小杌上有杯凉水。

十一娘端着茶盅,沉默半晌。

第二天一早,倒比前两天都要忙。拿出来的器皿要收到库里去,几日的开支要清算出来,搬家的事要开始准备了。一直到中午才有喘气的机会。刚坐下来喝了口茶,抬头却看见贞姐儿身边的丫鬟小鹂在和绿云说着什么。

贞姐儿身边的人从来不曾主动找过她。

十一娘让丫鬟把小鹂叫进来。

“什么事?”

小鹂给十一娘行了礼:“大小姐说,看夫人忙完了没有。要是忙完了,让我去回个信!”

虽然等会还要和琥珀安排封箱笼的事,但相比之下,贞姐儿的事更重要。她吩咐小鹂:“去请大小姐过来吧!”

小鹂高兴地应声而去,服侍贞姐儿过来。

十一娘把贞姐儿请自己对面坐了:“什么事?”

贞姐儿笑道:“前两天慧姐儿说,想初九的时候在家里设春宴…”说着,看了十一娘一眼。

比以前有进步!

十一娘笑道:“那你的意思?”

贞姐儿看她神色十分温和,大了胆子:“我想把我前两天绣的帕子送一条给她。然后再从花房里摘些花带去芳姐儿她们玩。”

十一娘为她出主意:“好事成双。要不你送一条帕子给她,把前两天绣的那个扇套也一并送给她吧!”

贞姐儿得了鼓励,笑得十分开怀。和十一娘说起心里话来:“…林家婶婶要把慧姐儿嫁到沧州去。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见了。我想帮她绣些嫁妆。”

十一娘有些吃惊。

年前林夫人还打听陈阁老家的五公子。怎么过了一个年,风向全变了。

“你是听谁说的?”她笑着和贞姐儿八卦。

贞姐儿低声道:“慧姐儿自己说的。”又道,“我听芳姐儿说。林老夫人相中的是陈阁老家的五公子。可林家婶婶听说陈家规矩大,怕慧姐儿嫁过去吃苦,又不敢明着驳了林夫人,一面逼着慧姐儿跟着母亲学女红,一面差人带信回沧州。慧姐儿的大舅母给慧姐儿选中了沧州邓氏的嫡长孙。还给林家五姑姑保了门亲事。这次沧州来人,根本不是参加什么武举。是来相人的。”

这事十一娘还是第一次听说。仔细想想林大奶奶的性格,到有几分可信。

她笑道:“真的!”

贞姐儿连连点头:“真的。是芳姐儿回去打听的!”

“芳姐儿挺厉害的!”

贞姐儿点头:“还很聪明。”又把她怎么套慧姐儿的话告诉了十一娘,见十一娘认真地听她讲,耐心又温和,吞吞吐吐地把芳姐儿借小袄的事也告诉了十一娘:“…我也知道不应该。只是新认识的,又怕她生气…”

十一娘很能理解这种心情。

好不容易认识了一个朋友,希望能好好相处,愿意自己付出一些都食之如甘。

“没事,没事。”她笑着安慰贞姐儿,“只是那袄儿质地不好,拿出来怕她不喜欢。”

贞姐儿这两天心里惦着这事,见十一娘不责怪,如释重负,笑容更是灿烂:“她好喜欢。当天晚上就喊了针工局的姑姑们去裁衣,还把每颗扣子用的是什么颜色都记了下来…”

她叽叽喳喳地,像只欢快的小鸟和十一娘说着对她来说很重要对别人来说很琐碎的事,笑容像夏日的阳光。

十一娘一直笑望着她,直到贞姐儿无意间看见琥珀脸上一闪而过的焦急表情,这才恍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

第二百七十九章

贞姐儿满脸羞愧地站了起来:“母亲,您忙着,我先走了。”

十一娘没有留她,笑着送她出门:“这些天都忙什么?”

“二伯母考功课呢!”

“去春宴的事跟二伯母说了吗?到时候功课要停一停的。”

贞姐儿眼底闪过一丝犹豫:“我等会跟二伯母说!”竟然有些畏惧的意思。

十一娘想到二夫人清冷的样子,嘱咐她:“早点跟她说。免得从别人嘴里知道了,心里会不舒服的。”

贞姐儿连连点头,和她作别。

十一娘就和琥珀去放着陪嫁的库房。

竺香和雁容带正带着几个小丫鬟在收拾,见她们来了纷纷上前行礼。

库里有多少东西,谁负责哪几件,都一一登记在册。

十一娘见安排的井井有条,微微点头。问起几位姨娘来。

“秦姨娘说,她初六早上卯正就搬。”琥珀道,“文姨娘说她没什么东西,什么时候清闲什么时候搬。还问您这边要不要帮忙。乔姨娘什么要求也没有提,只问您让她什么时候搬?说一切都听您的!”

十一娘有些意外。

乔莲房这段时候太配合了。

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不免给人诡异之感。

希望是自己多心吧!

十一娘和琥珀转身回了屋。

路上嘱咐她:“你亲自去秦姨娘那里走一趟。她卯正就搬,那时候天才刚刚亮。她安了菩萨在家里,有讲究。你带着芳溪先过去问清楚了,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琥珀应声而去。

太夫人那边的杜妈妈来请十一娘过去。

十一娘请杜妈妈在外间坐了,自己进去换了件衣裳,这才和杜妈妈往太夫人那里去。一路上和她说些风花雪月的事,一句试探的话也没有。

杜妈妈忍不住笑道:“太夫人有事和夫人商量呢?”

十一娘不知道杜妈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选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回答:“娘是长辈,说什么商量不商量的话。有事吩咐就是了。”

这也是真心话。自己接手这一大家子的事,有什么问题,自然要找自己来解决。当家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有权利,也有义务。

杜妈妈在心里暗暗点头,没再说什么,陪着她去了太夫人处。

五夫人也在,正和太夫人说着什么,见十一娘进来,打住了话题,上前和十一娘见了礼。

太夫人对五夫人道:“这件事,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那济宁师太和杨家走得很近。有些事,该避的还是要避一避!”

五夫人听了大喜过望,曲膝给太夫人道谢,和十一娘寒暄两句,起身告辞了。

太夫人指了自己对面让十一娘坐了,道:“丹阳说歆姐儿这些日子晚上睡得不好。到济宁那里求了副表来烧了就好多了。想让济宁进府来做几天法事。我同意了。”

看样子,歆姐儿受惊的事大家对太夫人还是有所隐瞒的。

太夫人找自己来,难道是为了这件事?

十一娘念头闪过,笑道:“不知道法事做几天?我看点春堂那边宽敞,离五弟妹住的地方近,又有厢房可以安置做法事的师傅们。您看,到时候让济宁师太歇那里可好?”

太夫人连连点头:“你考虑的很周到。到时候就这样安排吧!”

说话间,有小丫鬟奉茶。

太夫人让她尝尝:“今年上贡的新茶。”

十一娘端起来啜了一口。

色泽翠绿,香气袭人。是上好的明前西湖龙井。

“好茶!”她笑道,“香味浓郁,清新自然。”

太夫人听了眯眯笑起来,吩咐杜妈妈:“待会四夫人回去的时候,把这茶叶都让小丫鬟带回去。”

“这怎么好!”十一娘听了忙道,“你赏我尝个鲜就是了。”

“我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年轻人。”太夫人示意杜妈妈去拿茶叶,“我还是明后茶的好!”

明前茶味浓,明后茶味清。明前茶的确不太适合年轻大的人。太夫人的话十分有道理。但十一娘还是道:“您还是留些待客吧?还有二嫂和五弟妹那里──到时候我帮您都送些去吧?”

太夫人听了连声说“好”,又吩咐杜妈妈,“留五两待客就行了。”

杜妈妈应声而去,太夫人和十一娘说起别桩事来。

“听说你屋里的妈妈还没有定下来?”

十一娘屋里何止管事的妈妈没有定下来,就是甘老泉走后留下的位置都一直空着,由原来跟着甘老泉当差的人临时顶着。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道,“家里的人我又不十分熟悉,一时真不好决断。正想请娘帮我出个主意呢!”

太夫人听了也不客气,笑道:“我找你来,正是想向你推荐个人?”

“娘快说说!”十一娘相信太夫人的眼光。

“外院宋买办家的。”

那个帮元娘到内务府拿宫粉的宋买办?

十一娘微微有些意外。

太夫人已道:“我们府里有不成名的规定。外院管事的婆娘不能在夫人屋里当管事妈妈。但这个宋买办的媳妇,原是你公公在时大总管的独生女儿,从小就聪明伶利,曾经在我屋里做过大丫鬟。后来招了宋买办在家里,宋买办在府里当了差。她就歇在家里了。我想来想去。她是最合适不过的人了!”

太夫人既然向她推荐人,自然是在心里衡量了一下的。人肯定是能干的。只是府里的规矩…

她委婉地道:“多谢娘抬举我。宋买办是外院那边的人。要是为了我的事耽搁了侯爷的正事,倒让我心中惶恐。”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太夫人听了直笑,“你觉得好就成了。这件事我会和老四说的。”

太夫人说的这话有道理。

她不在这上面过多的纠缠,怕太夫人以为自己是不满意太夫人推荐的人。

太夫人却问起她搬家的事来。

“琥珀带着绿云负责我屋里的东西,竺香带着雁容负责库房的东西。秦姨娘和文姨娘由芳溪和秀兰负责,只有乔姨娘那里,刚出月子,我让红绣帮着她搬家。”十一娘将搬家的先后顺序、各屋搬家的时限、行走的路线细细地跟太夫人说了。

太夫人见事无巨细都安排得有条不紊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心里十分高兴,露出老大宽慰的笑容来,连声催她忙去:“…快些安顿好了。请几桌酒。我们热闹热闹。”

十一娘笑着称“是”,和太夫人闲聊了几句,起身回了屋。

到了晚上徐令宜回来,她特意泡了太夫人给的龙井:“把我喊过去问屋里管事妈妈的事,赏了我这茶叶。侯爷尝尝味道怎样?”

徐令宜端起啜了一口:“不错。上好的西湖龙井。味道香醇,气味芬芳。”然后很自然地和她说起了这件事:“娘下午把我叫去说了。我也觉得好。这事就这么定下来吧!”

十一娘点头,笑道:“娘推荐的,侯爷也觉得好,那自然不会有错。只是我怕坏了府里的规矩…”

如果是其他人遇到这种破例的情景,不知道有多高兴。徐令宜却看见十一娘柳眉轻蹙,莹目含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鬼使神差般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调侃道:“我和娘都为你破了例,你还不高兴啊!”

话音一落,两人都吓了一跳。

一个觉得自己说话轻佻,一个觉得后果严重。

前者有些尴尬,后者忙道:“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如果为了我的事破了例。本是娘和侯爷的一片心意。可我身为当家理事的人要是就这样接受了,以后大家不免有样学样,都可以找理由破例。”语气柔中带刚,“侯爷,宋妈妈是您和娘都看中的人,我很想她到我屋里来。您看,能不能想想其他的法子?”

“说起来,宋买办在库房那边也呆了有十年了。”徐令宜正色道,“我看他行事也还妥当。正好南京那边的铺子缺个二掌柜。我看,不如让他去磨练磨练。这样一来,他媳妇到你屋里当差也就名正言顺了。再说了,能放出去做掌柜,这也是给他的体面,给他过世岳父的体面。”

“侯爷这主意好!”十一娘松一口气。说起替补宋买办的人选来:“…原先大姐那边留了一个叫杨辉祖,我托他帮着买过东西,瞧着办事不错。要是侯爷还没定下来,不如考虑考虑!”

徐令宜微微有些惊讶。

十一娘从来不主动过问外院的事,更别说像这样给他推荐人。

“我也这是没有办法了!”他看见妻子叹了口气,“那个晚香,成群打伙,抵熟盗生,我看闹得有些不像话。”然后十一娘把甘老泉走后,自己让原来帮着甘老泉管事的人暂代甘老泉管事,晚香不仅甩脸给人看,还纠着厨房里的给人难堪,“…厨房原也是她管事。甘老泉走后,我也有此意。只因刚刚接手,情况不明,不便立刻变动,这才暂时委了那人。她纵有不满,可这话毕竟是我的意思。这样一来,反不好留她。只怕是要杀鸡给猴看了。又担心寒了原跟着大姐那些人的心。如果能换手搔痒,我行事也底气足一些。”

“行啊!”徐令宜点头,“那就让那个杨辉祖的,后天去见白总管!”却没提宋买办的空缺事先到底有没有后选人。

第二百八十章

第二天一大早,宋妈妈来了。

她三十七、八岁的样子,中等个子,人长得很白净、秀丽,一开口说话左颊就有个酒窝,让人觉得可亲。

“太夫人推荐的。”十一娘笑道,“侯爷也说好。以后我屋里的事就请妈妈多多费心了。”

宋妈妈连称“不敢”。

十一娘把丫鬟们叫来认了人,让琥珀把这几天搬家的事跟她说说,让她暂时先跟着琥珀行事:“…等搬过去了再做安排。”

宋妈妈曲膝应“是”,跟着琥珀退了下去。

绿云进来:“夫人,济宁师太来了!”

她穿了件石青色杭绸缁衣,笑容满面,不卑不亢地双手合十向十一娘行礼:“四夫人一向可好!前几天来府上,太夫人还特意交待帮四夫人做个平安符。”

这件事十一娘知道。

太夫人帮家里所有的人都做了平安符。

十一娘不想和这个人深交,也不想得罪她。客气地让丫鬟给她上了茶。

她端茶啜了一口,笑着打量着东次间的码放整齐的箱笼:“夫人这是在清换季的衣裳吗?”

十一娘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和济宁闲聊了几句,陪着去了五夫人那里。

五夫人正等着济宁。和十一娘见过礼,开口就道:“我听了师傅的话,在歆姐儿床前贴了黄表,这三天子、午正刻在菩萨面前上九柱香。只等着师傅来做道场了。”

当时徐家在唱堂会。点春堂又和五夫人相邻。要是济宁那时候提出来做道场,怎么跟太夫人说这件事的重要性?不说,太夫人肯定以为五夫人有些不顾场合。说了,必定会追究,到时候孩子因五夫人没有注意受到惊吓的事就瞒不住了。退一万步,就算太夫人知道了,五夫人要为歆姐儿做道场的事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如果答应,那边唱戏,这边做道场,听戏的夫人们会怎么想。如果不答应,万一歆姐儿有个三长两短的,这个责任在谁!

济宁只提出让五夫人按时上香。既解了自己的围,又安抚了五夫人急切。

慈源寺的香火旺盛,与济宁精通世事有着莫大的关系吧!

十一娘在心里暗暗思忖。而济宁听了五夫人的话则满意地点头,道:“那几天家里贵人多,乱做法事,怕惊动了那些孽障。所以先上三炷香安抚安抚一番。再做道场驱赶。”

五夫人听了微微一怔,随后皱了皱眉,道:“师傅,我看仅仅是驱赶只怕没有什么效果。能不能收了它。”

济宁迟疑道:“这,这…出家人以慈悲为怀…”

没等她说话,五夫人已道:“师傅,我这也是为了歆姐儿。要有什么报应,就让它报应到我身上好了。决不能让它再缠着我们家姐儿了。你看要请几个人经念,需要多少香火钱。我一分不少。”然后喊了丫鬟荷叶,“把上次师傅帮着刻的一千本‘清心咒’的书钱给师傅。”

荷叶应声而去。

济宁却推辞:“五夫人急什么急。我还怕五夫人跑了不成!”

“怎么能您出力又贴钱。”五夫人道,又问济宁,“你顺便也帮我做几道清泰平安的表吧!”

“五夫人是我们慈源寺的大善主。做几道清泰平安的表是贫尼份内之事。”

正说着,荷叶拿了大红洒金封红过来:“师傅,这是刻书的五百两银子。”

济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接过匣子随手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笑着打量着屋子:“至于上次说的搬家一事…我仔细看过这屋子的风水。前林后山,虽临碧漪河,却不在正弓。其他的地方我也看了,反而没这里的格局好。我看,做做法事,添些物件就行了!”说着起身,要去看看内室和歆姐儿住的地方。

十一娘趁机起身告辞:“我那边正忙。要是有什么事,五弟妹派人跟我说一声就是。”

五夫人知道她事多,客气几句,并没多留。济宁却送到了屋门口:“四夫人慢走!”

十一娘客气地和她颌首。

回到屋里,琥珀正指挥着丫鬟们给箱笼编号。见她回来,亲手奉了热茶进去。低声道:“我们屋里就定下是宋妈妈了吗?”

十一娘笑道:“怎么?那宋妈妈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没有,没有。”琥珀忙道,“宋妈妈待人很客气,说话也很委婉,我看着是个心里极有事的人。”她压低了声音,“只是我前些日子见您总招了刘元瑞家的来说话,以为…”

“我是有这个心思。”十一娘叹了口气,“用刘元瑞家的自然比用宋妈妈好。只是我们刚进府,根基太短,与其用自己带过来的人,不如就用府里的老人。认识的人多,消息灵通,对府里的人事也都一清二楚的。我想,太夫人让宋妈妈到我屋里来也是这意思。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决定管事妈妈的原因。至于刘元瑞家的,金鱼巷那边也要个她这样的人。以后你们出嫁、小子们娶媳妇总要个去处。”

把琥珀说的羞红了脸不做声了。

十一娘去了徐嗣诫那里。

他刚睡了午觉起来,小脸蛋红扑扑的。南永媳妇正蹲在那里给他穿袜子。

看见十一娘进来,他眼睛一亮,大声喊着“母亲”。

南永媳妇和双玉等人忙曲膝给十一娘行礼。

十一娘过去抱了徐嗣诫,帮他穿鞋:“我们明天要搬家了!”

徐嗣诫歪着头:“母亲搬不搬?”

“当然要搬。”十一娘笑道,“母亲搬到垂纶水榭去,诫哥呢,就和二哥住在一起。”

徐嗣诫扭着身子:“我和母亲住!”

十一娘笑道:“所以要搬家啊!等我们这边的屋子砌好了,我们就搬回来。到时候诫哥和母亲、还有大姐、父亲、姨娘…都住在一起!”

徐嗣诫不住地点头:“我和母亲住!”

十一娘笑着把他放到地上,牵了他的手:“走,我们去看房子去。”

搬家,她只担心徐嗣诫不适应。

徐嗣诫十分高兴,蹦蹦跳跳地跟她去了后花园。

十一娘就告诉他自己住什么地方,他住什么地方,从丽景轩到垂纶水榭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