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他干嘛?他去我大伯那儿了。”

宋濂道:“我就是有点害怕他回头又逮着你,找你没趣儿。”

“嗨,没事儿!咱俩又不捣蛋,他还能不许我交朋友不成?咱们找个安静地方坐着。”

宋濂跟着他进了三房一座偏院,只见果然安静,然后问他:“你哥昨儿才回来,今日就要当差了?”

“不是。好像我姑母家那边出了点什么事。”沈栎说着,进屋坐下。

宋濂记着宋湘那句“注意分寸”,也不好再问,就掏书本出来准备开场。

翻书的当口他连连往窗外看了几眼,被沈栎看到了:“你瞅什么?”

“没什么,”他答着,又道:“钿姐儿今日不会过来吧?”

“你干嘛老在意她呀,放心吧!她今儿不来,缠不着你。”沈栎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宋濂写了几个字,又问道:“她去哪儿了?”

“听说都察院最近有职缺出来,我二伯在别院约了几个同僚边谈事边吃茶,把她也给带去了。所以她绝不会来的。”

沈栎的二伯沈宜城,也就是沈钿的父亲,在吏部任职。

宋濂听毕哦了声,便不再追问。

第213章 当妾也是飞高枝

陆瞻到了宋家铺子,便要下马。

重华看看他这站在市井之中鹤立鸡群的模样,又紧张地看看左右,绷紧了脸。

跟随陆瞻进了门,他跟上去道:“世子,您这太招摇了,下回咱们换身衣裳,低调点儿。”

陆瞻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官服。

马路对面茶棚里坐着的茶客中有一布衣人看清楚了陆瞻,立刻放下几枚铜钱就撤走了。

宋家药铺所在这条街叫麻油街。顺着麻油街往东走,出了街口就是南平大街,再出去往西过两个路口,就有座不大不小的宅院,门口挂着个匾额,写着“郁府”二字。

这穿布衣的人自西侧角门进去,与门房唠了两句,就直入前院,就跟门下的婆子说了几句。

婆子进了内宅,往东边去,穿过屏门,就听着个妇人在骂丫鬟:“瞎了狗眼的东西,也不看看路,我这才换上的衣裳,就被你蹭花了,滚到门下去跪两个时辰!”

话音落下,妇人转过身,就露出来佟彩月一张盛怒的脸。

婆子绕过树枝遮挡,快步上前:“回大奶奶,派去宋家外头的人回来了,说是亲眼见着世子方才又去宋家了!”

佟彩月倏地转过来:“看清楚了?”

“他说千真万确!”

佟彩月一张方才恢复了常态的脸,立刻又扭曲起来:“难不成陆世子是真的让宋湘给迷惑住了?”

前番在拂云寺受了一肚子气回来,想泄火又忌惮着那是晋王世子,而不敢轻举妄动。便就着人打听了一番宋家近况。

宋家老宅她是知道的,差人一问,才知道原来宋湘他们竟然已经搬回来了,而且还在南城开起了药所。

这么一顺势,早前这药所是怎么拿下来的也就问到了,再跟着周家怎么报复宋湘,而后陆瞻如何帮着宋湘在短短几日之内就把周家干倒,她都知道了!

也才知道原来俞家失势是因为宋湘!

再后来宋湘又成了胡潇夫妇的义女,宋濂去了沈家读书,这些她自然全都没漏下!

佟家虽然不是京籍,但也算是小富之家,当初父亲佟芸与宋裕起点差不多,不过是一个名次低一点,放了外任,一个名次高一点就进了翰林院,但是后来佟芸调任回京,也成为了京官,跟翰林院那种清水衙门里呆着的宋裕相比有什么区别?

当年宋湘就拉拢别的小姐一道排挤她,后来宋裕死了,她母亲郑容还跟宋珉的妻子游氏为着家产撕打起来,可着实让自己看了段时间的笑话!

总想着她宋湘这辈子该就这样了,搬到乡下,最后嫁个佃户当农妇,至多嫁个酸秀才,一天到晚为生计发愁,那才不枉当年她被宋湘欺负过的那一遭呢!

哪知道她不但没有想象中落魄,而且居然还攀上高枝成了胡家的义女!以及竟然还与陆瞻出双入对,俨然熟络到不分彼此!

她们孤儿寡母,怎么做到的呢?!

佟彩月心里不平衡,更不相信这一切。她觉得外人夸大其辞也是有的,她宋湘几斤几两她还不知道?她何德何能得到这么多权贵青睐?

于是她便派了人守在宋家铺子对面,倒要看看这虚实。

但盯梢的人却告诉她确有此事!

“这不可能,那陆世子难不成是瞎了眼,会看上个宋湘?”

那日帮着踩压过宋湘的丫鬟檀雪因为知晓了前因后果,不敢再如当日小觑了宋湘了,上前来道:“那宋姑娘有无才华奴婢不知,但她委实长得一副好相貌,晋王世子也是个未婚男子,会被她迷惑也不算奇怪。

“不过她若是想嫁进王府,那是做梦!别说是当世子妃,就是侧妃她也捞不着!”

佟彩月被她提醒,想到宋湘那副她也不能不认输的容貌,也觉得陆瞻如此,只能是这个原因了。便冷哼道:“靠姿色侍人,又岂能长久?日后有得她哭的!”

檀雪道:“奶奶,不如奴婢几个往外散播些话去,把这宋姑娘跟陆世子的传闻给掀起来,晋王府这边必定不答应,会逼着世子甩了她。

“这种事于王府而言是没什么的,外人至多说句公子风流,对未出阁的姑娘就不一样了,到时候看她怎么下台?名声坏了,她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但我听说这陆世子并不是王妃的亲生子,前阵子外头都在传说皇上要立储了,晋王是最有可能被立的。

“将来他继了位,王妃就是皇后,而且还是太子的母亲,都说她非要把陆世子养在身边就是为了这个。

“若是娶个高门大户家的小姐,王妃难道不担心将来他们翅膀硬了不听自己管束么?”

佟彩月到底是官户之女,又已经成为了官眷,晓得些厉害,思虑得还是周全些。“到时候要是传开,王妃说不定会顺势答应呢。就算不让她当世子妃,收她回去当个姬妾又有什么难的?”

檀雪听她拒绝,原本抿了唇。听到末尾,又不由酸了:“能当陆世子的姬妾,那也是吃香的喝辣的,上高枝儿了。更别说来日到了东宫,也至少会是个夫人,良娣什么的了!她凭什么?”

佟彩月听到这儿看向檀雪,心情也不好起来。

“奶奶,大爷回来了!”

刚说到这儿,丫鬟进院来了,随后就见官服未除的郁之安走了进来。

郁之安本名郁农,但因为拜了曾任吏部侍郎的龙芳的遗孀为干娘,龙老太太给他起了个表字“之安”,之后他就一直以此名为傲。

郁之安不过二十岁,因为得志,一向意气风发,今日脸上却显露出急切之色。

“都察院有了新职缺!皇上今早下旨,要从都察院,大理寺,以及刑部抽调几个人去六科和行人司!”

佟彩月瞬间道:“那岂不是有职缺空出来?”

“可不是么!今日公事房的人都在议论这事儿,方才个个都早早地下了衙,也不知道是不是奔着这职缺去了!”

“那你也可以去找找路子呀!”佟彩月攥紧手,“经历是正六品,比你如今官品可足高了两级,你在这都事任上也干了两年多了,资历不是也够了么?!”

第214章 一个抢着做家务的男人

“我可不就是在想这事?”郁之安一脸烦心。“按说我资历是够的,这种小职位一般而言不涉及外调进来,那么也是由衙门长官拟定即可。

“我已经打听过了,这事胡大人已经交给了左佥都御史邢大人负责,但关键是,围在邢大人身边的人那么多,隔着这么多级别,我在邢大人面前也排不上号,求见无门啊!”

佟彩月一想自己父亲跟都察院这一挂也没有什么交情,于是也急道:“那求求你干娘呢?你两个干兄不是也在朝为官了么?她总有办法!”

“干兄一个在山西,一个在鸿胪寺,多半是有心无力。”

“管他如何?总之你快去看看!”

佟彩月催促着,郁之安便也就点了头,让扈从去取两样伴手礼,回头带着往龙家去。

檀雪从小就是郁之安房里的丫鬟,看了这片刻,就说道:“那位宋姑娘不是胡御史的干女儿吗?奶奶既着急,何不去请她去胡大人面前递个话呢?若是胡大人点了头,这职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佟彩月顿了下:“她哪有那个脸?”

郁之安听到这儿:“怎么回事?什么宋姑娘?”

檀雪就贴过去说道:“大爷不知,宋姑娘便是咱们奶奶的发小,她前不久被胡大人和夫人收为了义女,前几日奴婢才伴着奶奶在拂云寺见过她呢。”

郁之安双眼蓦地亮了,跺脚埋怨佟彩月道:“你有这层关系,竟不早说?去求胡大人自然比求邢大人更好,你竟还瞒着不说!要不是檀雪,我都还蒙在鼓里不知道呢!”

佟彩月从小到大心里就对宋湘不服气,如今知道她现状就更恨不得看她如何栽个狠跟头让自己泄火了,这怎么可能愿意去求宋湘呢?

先前听檀雪说到“姬妾”那段时便已有些恼她,此时再一看她恨不得把一双眼贴在郁之安身上的样子,更是来火,说道:“我不去!”

郁之安沉脸:“娘子可是不愿助我?”

夫为妻纲啊,何况佟彩月还指望跟着丈夫步步高升呢,岂能受得这话?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我夫妻共荣共辱,我岂有不愿之理?不过是我与她并没那么要好,她一个乡下种田的女子,我料她也没这能耐罢了。”

郁之安便握住她的手,好言哄劝:“管她有能耐没能耐,娘子总之替为夫去试试,便是不成也罢了!等我来日加官晋爵,娘子可就是朝中的官眷了,这不好么?”

佟彩月一方面不甘心跟宋湘低声下气赔小心,还因为檀雪而憋着气,一方面此刻若不去,怕是回头就把郁之安给气跑了,搞不好到时候得给檀雪这狐媚子机会,权衡之下,便说道:“你既这么说了,那我去试试便是!”

……

宋湘看过陆瞻带来的这张羊皮,跟陆瞻所想差不多。既然柳湛把这羊皮看视甚紧,至少说明它是重要的。

至于沈楠在柳家有何收获,眼下大家都未曾表明立场,也不好直接相问,不然直接问问沈家倒是个不错的法子。所幸杨鑫还派了人在沈家,还会有消息也说不定。

“我跟母妃商量了下,日后她与我母亲仍旧遣人暗中搜寻人证,而我则来跟进父亲留下的凶手罪证。证据齐全了,皇上就再也没有理由不法办了。”

宋湘一面择菜,一面嗯着表示支持。看他说到这儿又沉默不往下了,便掐着菜梗问他:“你如今心里可是还很难过?”

陆瞻停住捧茶的手,放下来道:“难过。”

宋湘也把手停了。

“每天夜里我都睡不着,好想找个人说说话,也找不着。湘湘,等暑天过了,我就把咱们那院子刨了,种上花,架上秋千,咱俩夏乘凉,冬看雪,就跟从前一样,你说好不好?”

正想着是不是要看在他背负血海深仇的份上开解开解他的宋湘,听到这儿横来一记眼刀,端着簸箕往水井边去了。

陆瞻跟上来,捋起袖子:“我帮你打水。”

宋湘想了下,当真就把水桶拿过来了,还把簸箕也推给他:“那就帮我把菜也洗了。”

“好。”

陆瞻二话没说,一面把水桶缠在井绳上,摇着井轱辘放下了水井。笨拙的他难免需要花费比常人更多的工夫,但胜在心思活络,很快倒也把水桶摇了上来,虽然也就打了半桶水。

旁边有木盆,他想了下,把菜倒进水盆,然后提着木桶往盆里倒水。水流落到盆地,又哗啦溅往四面,盆里的菜也整得到处都是。于是他只得放下水桶来捡菜,这么一弯腰,袍角又湿了一截。

宋湘知道他不擅干这活,想着他不过是假献殷勤罢了,便放手让他来干。本为戏弄他,不想他竟当了真,还没看出来自己是准备要看他笑话,傻子似的。

宋湘抱着胳膊默默看着,心里酸酸的。

他原来竟不是那种乐意当大爷的,前世她忙里忙外的时候,他若也能来搭把手,平日能干些这样的事,也不至于她到死还要误会他。

“这菜怎么洗?是搓吗?”

陆瞻的询问打断了她的遐思。

宋湘一看,一把萝卜缨子已经被他搓熟了,赶紧冲过去:“起开!”

陆瞻被挥到一旁:“不会我可以学嘛。”

“再学我午饭的菜都给你祸祸没了!”

宋湘麻利把菜洗了,捞回洗过的簸箕,架起来沥水。

陆瞻看她身手利索,心下佩服,说道:“上回说给你们找几个护卫,重华已经在选了。因为要检验其身家是否清白,所以时间还要稍长些,这段时间你多注意。有任何事都让对面铺子告诉我即可。

“然后,我再帮你请几个下人吧?你外祖父不是要进京了么?到时候要看到你还自己干粗活,得多心疼啊?再说老人家也得有人侍候。”

宋湘睨他:“我自己会请。”

“湘姐儿,你问问世子晌午要不要留下来用饭?”

郑容的声音隔着门帘传过来。

陆瞻闻声抢在宋湘前面道:“那就叨扰夫人了!”

第215章 打脸势利狗

又被陆瞻蹭了顿饭走,宋湘要给外祖父收拾住处,便也回了家。

佟彩月到了宋家铺子,不见宋湘,却见郑容在铺子里,虽是看不起郑容出身将门,也不能不拉下脸进内打起了招呼。郑容并不知她与宋湘在拂云寺那一遭,但却知道她小时候为难过宋湘,心里当然不欢迎,听说要找宋湘,直言说宋湘回家了,不在。

佟彩月闻言,就走了。

到了宋家宅子,让人去叩门。

宋湘听说佟彩月登门来找,还以为听错,那日被陆瞻吓得跑了没影,不私底下给她设绊子就不错了,今日怎又会找上门来?料想无事不登三宝殿,就让人请她进来。

佟彩月进了门,望见这宅子虽然打理得干干净净,但放眼望去竟看不到几个下人,门窗好多也不是新漆的,只是修修补补罢了。

到了前厅,也没看到几件值钱的摆件,端上来的茶也是一般的乌龙茶,除了壁上几副不知谁画的字画有些趣味,再加架上几盆花草还算品相不错,实在看不出来这种地方值得她屈身一坐。

便有些不耐:“你们姑娘呢?”

宋湘洗了手,刚到门下。

听到这话停了停,然后进门,只见佟彩月一身珠光宝气地坐在客座,怕是把打娘胎里出来就攒下的物件全挂在了身上,知道这肯定不会是来赔礼道歉的,便扬唇道:“这不是郁大奶奶嘛,今儿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佟彩月闻言,耐着性子站了起来:“你这是什么话?你我小时候打打闹闹,那是不懂事,也是说明亲近。当年那些还在京的姐妹也不多了,既然知道你回来了,我又岂有不联络联络的道理?”

说着她从丫鬟手上把带来的东西接过来:“这是两包点心,两匹绸缎,给你们的。”

宋湘道:“来串门可以,东西就免了。”

“你怎么这么见外?”

宋湘深深望着她:“不是我见外,是你我压根就没成为过自己人。”

佟彩月脸上挂不住了,为了来意又不能发作,只能端茶来喝。

宋湘只当她顶不住要暴起的,正好她可以让王妈拿笤帚送客了,没想到她居然忍了下来……

佟彩月放了茶,就说道:“你也别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了。以后都在京城呆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相互帮个忙呢?

“我好歹也是个官眷,娘家夫家都是做官的,你有什么事,来找我,以咱们的交情,我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宋湘听到这儿:“你莫不是,有事求我?”

佟彩月绕这个圈子就是为了作铺垫,被宋湘猝不及防挑破了,她立时就不知怎么往下说了!

宋湘见状就知道她猜中了。她了解佟彩月禀性,知道她有多硌应自己,前几日两人才交过火,她怎么还会上赶着来求她呢?就是知道陆瞻与她有来往,以她的为人也不会就此识相。

她问道:“什么事?”倒不妨听听。

佟彩月脸颊扯了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今日皇上从都察院调了人出去,刚好有个经历的缺儿,轮也轮到你姐夫补上去了,就是缺点把握。

“听说你是胡御史的义女,不如你帮我去胡家讨了这个情面,让你姐夫顶了这个缺?”

宋湘听到这声“姐夫”立时笑了。

不过再听到说皇帝从都察院抽调人,她又止住了笑容:“皇上抽调人去哪儿?”

“去行人司!”佟彩月不耐烦她扯这些有的没的,说道:“眼下天色还早,你替我去一趟胡家吧?当然,你带我去胡家拜访也成。”

皇帝怎么忽然之间调人去行人司?

再看面前佟彩月巴巴一张脸还望着她,宋湘就冷了脸。

想利用她跑腿还不够,还要利用她当踏板结识胡夫人?人长得不咋地,想得倒是挺美的!

宋湘道:“不去。”

佟彩月脸色一凛,忍耐道:“这也是个互帮互助的事,你帮我一回,日后我难道还会不帮你么?以你们家如今这状况,帮了我这个忙对你只有好处。”

这是明摆着看不起人还要人办事,完了还要说成是在关照他们宋家咯?

宋湘望着她:“像我这种爹不在了活得连生计都成问题的人,哪里有什么本事帮你的忙?我忙着捡人家施舍的旧衣裳还来不及呢,哪有那工夫帮你去胡家?

“你也是,好歹亲爹也没死,大小是个官户,还嫁了个七品官当了官眷,按说日子过得风风光光了,怎么就混到了要来求我的份上了?难不成你是连我这个没爹的穷丫头都比不上么?”

前番在拂云寺碍着妙心在她按捺住没怎么样,今日人都贱得送上门来了她又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打脸势利狗从来最不该手软!

佟彩月脸上火辣辣!猜到来这趟要伏低做小,但没想到伏低做小了还要被宋湘这般打脸,她腾地站起来:“你给我收起你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我肯来找你是看得起你,你别给脸不要脸!”

“王妈!”

“在这儿呢!”

宋湘一声令下,腰身健壮的王妈立刻应声了!先前佟彩月进来就对她呼来喝去,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王妈心里早就不爽了,这会儿听了宋湘的示下,哪里还会怠慢?顺手举着廊下一把笤帚就进来了!

佟彩月气得要理论,跟来的婆子拉住她,避到旁侧急声劝道:“奶奶不愿意屈服也别得罪了她,万一回头她在胡大人面前挑拨离间,这不是坏事了么?”

佟彩月乍然冷静了几分,但一看宋家这穷酸样,她立刻又有了底气,尖声道:“她有那个能耐吗?我看她哪里是不愿帮我?根本就是去了也办不成!

“真以为人家胡家把你当回事呢?要真当回事儿,还能不赶紧替她说媒找个好婆家?当初也不知给胡家灌了什么迷魂汤,如今多半是胡家醒悟了,早就不理会她了!”

王妈听闻,二话不说举起笤帚朝她扑过去:“有本事你也去灌!”

佟彩月尖叫着逃出门!

王妈一口气追着她到大门下,直到她爬上马车逃之夭夭了才回来。

第216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王妈——”宋湘轻嗔,“失仪了。”

王妈挺直腰杆,气昂昂道:“夫人交代过,对付不要脸的人下手就得稳准狠!姑娘,咱这才刚刚练手呢!”

“……”

……

佟彩月落荒而逃,去宋家呆的这片刻工夫,先是让宋湘当面打了脸,后又让他们家下人举着笤帚扑,她这一路上肺管都要气炸了!

下车回到房里,见到檀雪慌慌张张从房里迎出来,迎面一巴掌就扇了过去:“浪蹄子小贱人,当着我的面也敢挑唆男人给我难堪,莫非是我平日纵你过头了?!”

檀雪捂着雪哇地一声哭出来,跪倒在地下。

郁之安在房里说了声“怎么了”,然后出来,一看檀雪委屈成这样,佟彩月又气成那样,他立刻走到佟彩月身边:“怎么回事?你那姐妹答应去胡家了么?”

佟彩月没料到他在房里,回想起檀雪方才的慌张,立刻明白了,调转方向冲他开起火来:“早说过那贱人从小就心眼儿多,偏你听了这浪蹄子的挑唆使唤我过去,害我白跑一趟,她不答应不说,方才还把我好一顿抢白!”

郁之安听说事没办成,便有点失望,道:“别‘浪蹄子’‘浪蹄子’的,檀雪不也是心急为我出主意么?再说那宋湘再怎么心眼儿多,也没有撬不开的缝,你好好跟她赔个不是不就行了?到底是面子重要还是我的前程重要?”

佟彩月气得发抖:“我是你妻子,我为了你在外受了气你不来护我,反过来怪罪我不该骂她?我今日还真就不饶她了!”

说罢,照着檀雪当心便是一脚。

檀雪惊叫栽倒,郁之安慌得来扶她,一听佟彩月怒道“你若敢碰她,我就回佟家去”,便索性恨恨一拂袖,越过她们出门去了!

郁家这边鸡飞狗跳,宋湘可不知情。

宋濂已经从沈家回来,被宋湘抓到房里问经过。

把初进沈家那段说过之后,宋濂道:“沈栎还说他五哥昨夜一回来就往他大伯房里去了,他大伯是从床上爬起出来见过。听说说了很久的话,沈五爷才回来,回来后又与他父亲说了会儿话才歇。”

“有没有提到什么东西?”

“没有。我估摸着他也不知道,沈家那些大人一个个精明似鬼,真有事儿,怎么可能告诉他一个小孩儿呀!”

宋濂放了书,就凑过来:“我们什么时候杀猪?”

宋湘想了下:“明儿我让阿顺去找个屠夫,后日就杀吧。”

“太好了!我去告诉世子和胡大哥!”

宋濂滑下板凳,兴高采烈出去了!

宋湘原处坐着,想起方才宋濂也说在吏部的沈宜城因为都察院职缺的事在别院见客,那么佟彩月说的皇帝从都察院调人去行人司这事儿竟是真的,难怪她就是冒着被打脸的风险也要来求她了。

这么说来,前世郁之安能平步青云,竟是走的与佟芸一样投机的路子?

这可真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虽说宋濂要去告诉胡俨杀猪的事儿,宋湘却也没那心思去胡家告郁之安这状,这事且按下,先预备杀猪的事,顺便也等陆瞻那边的消息。

陆昀与钟氏婚事在即,婚礼大致上按照皇帝下旨批示的定例进行筹备,但细节上还有物件的准备上都需王府自己拨款。

在忙碌的日常琐事下,晋王妃也归于安宁。

下晌云侧妃拿了些新鲜莲子亲身煲了一煲莲子羹,送到栖梧宫来同食。间中说到陆昀的婚礼,云侧妃就说道:“昀哥儿成了亲,就该准备世子的婚事了吧?”

王妃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汤:“是该准备了。但他也忙,迟个一两年也不算什么。”

云侧妃看着碗里的莲仁,状似无意地:“前两日妾身打发人上街买东西,宫人回来说他看到世子跟一位年轻姑娘在一起。”

王妃抬头。

云侧妃双手扶膝,回望着她:“妾身还听说,这位姑娘还长得十分好看。”

晋王妃听闻,凝了凝眉。

宋湘跟陆瞻的事迟早会有人注意,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依她的意思,上次就该让宋湘给个准话,然后一鼓作气把这婚事定下来,并且早日过门,如此不但是对宋湘自己好,对宋家也好,当然,不能否认最大的好处是陆瞻得了一强悍可靠的贤内助。

云侧妃这意思,是为提醒她。

她说道:“有什么用?瞻儿到如今也没能求得她首肯。”

云侧妃微顿。

王妃又侧首看她:“你如今晚上还做噩梦吗?”

云侧妃脸上忽然浮出一片灰败,仔细看,眼底甚至还有些许惶恐。

王妃收回目光:“不用怕。菩萨眼里,众生皆平等,作过多少孽,拿出多少偿还的诚意来,总会过去的。”

云侧妃望着她:“在姐姐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吗?”

“禀王妃,周侧妃来请安。”

王妃正失神,闻言扬唇道:“来得巧,再凑个人,刚好能抹牌了。”

云侧妃笑着称是。

只要你对男人够失望,对手上的权力抓得够紧,后宅里三妻四妾有时也不是坏事,至少晋王妃与侧妃姬妾们抹牌吃茶的时候,是绝不会无聊的,也不会觉得别扭。

除了个别人,谁愿意时时刻刻算计谁高谁低呢?在皇室之中,能在后宫偏安一隅就很不错了。比如月熹夫人,又比如如今的云侧妃。

敞轩里支开了牌桌的时候,承运殿里晋王正在交代杜仲春:“皇上前几日在三司调走了几个人,专门负责奏疏整理。我想让庞先生去现有的缺位中顶个职缺,你看看哪个合适?”

庞先生便是庞昭,素来容易与杜仲春产生分歧的那个。杜仲春道:“大理寺已经有世子在,再让庞兄前去怕是不好。余下刑部与都察院相比较,在下觉得非都察院莫属。”

“但都察院似乎只有个经历的缺儿,让庞先生过去,未免大材小用。”

“再大材小用,来日到了王爷手上,都会得到大用的,不是么?”

晋王微颌首,默吟片刻道:“你回去先去打听看看,此事还须做得圆滑些方可,不能让宫里知晓。”

第217章 您一个人来?

杜仲春应下来。随后又上前了半步:“坠马一案应该是不会有问题了,但奇怪的是,王爷和世子那边对此也没有什么反应,他们似乎并不在乎结果。”

双手支在书案上的晋王望着地下,一双半阖的眼在阴影里立显深沉。

“也许他们已经得到想要的结果了。”

……

宋湘把杀猪的事情一敲定,果然宋濂就蹦蹦跳跳地跑到对面铺子,让伙计去告诉陆瞻了,又让阿顺捎信去胡家告诉了胡俨。

胡俨自从去赴了萧臻山组的那个局,就成功“邂逅”了谢家小姐,虽然说没有出现陆瞻想象中天雷勾动地火的发展,但确实令胡俨觉得十分对味,近期与谢家公子频频接触时,便也与谢小姐见了几次。

他又是个什么事儿都爱回家说的人,于是胡夫人就也知道了谢家这位小姐。

但这回她打定主意不插手了,“我就看他自己能折腾出个什么样儿来”,早前宋湘登门,母女俩坐着做针线时她还发牢骚似的这么跟宋湘说道。

阿顺把口信带到胡家,胡俨正好在,听说后当场答应,再一问陆瞻也会去,又准备好了一腔话,打算回头去了定要好好怼他回去。

胡夫人就奇怪了:“王妃怎么还没遣人去宋家提亲呢?”

胡潇道:“那当然只能有一个原因,那丫头还没答应!一入宫门深似海呀,这婚事有那么好应的?当然得深思再深思。”

胡夫人一听,浑身开始舒坦:“没想到晋王妃教出来的儿子,在追求媳妇儿的事上,也很挫嘛。”

胡潇捧着书卷但笑不语。

胡俨按捺不住:“我先去宋家看看!”

说完就出了门。

胡俨刚打马上了街,没走多远就在拐角处与前方过来的一驾正好撞上。

他唯恐自己性急之故,待要下马赔个不是,不料对方却先麻溜地下马,跟他俯身作起揖来:“是在下失仪,没有撞到胡公子吧?”

胡俨道:“咦,你怎么知道我姓胡?”

“在下是胡大人手底下的官吏,都察院的都事,我姓郁,字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