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便不多言,抬步往延昭宫去。
进了宫门,门下太监立刻进内通报。
翻着案卷的陆瞻就在窗户内抬起了头,目光在晋王身上落一下,然后站起来,绕出门口道:“父亲!”
晋王走进殿里,环顾了一下,转身望着案上的卷宗:“这么用功?回家了还不忘公务?”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儿子就翻一翻。”
晋王把手收回来,道:“早上进宫了?你皇爷爷身子骨如何?”
“很好。还下棋呢。”
“没问你什么话?”
“问了。皇爷爷问我早前坠马那事来着。”
“是么。你怎么说的?”
陆瞻凝眉:“因为儿子上次坠马坠的稀奇,按说我的马不会无缘无故失控,儿子想到父亲说过咱们身在皇家,须得处处小心谨慎,便就把心里的疑惑给说了,好让皇爷爷心中也有个数。无事则罢,一旦有事,起码也能让敌人暴露出来。”
“你皇爷爷可曾说什么?”
“说了,说他倒要看谁有敢谋害皇嗣?还传了卢大人进宫,让他去查清楚这案子。父亲,我看皇爷爷很是上心,都说爱屋及乌,皇爷爷必定是看在父亲面上才对儿子如此重视。这么看来,立储之事您还是很有胜算的!”
第192章 我也爱而不得
晋王望着陆瞻这张脸,俊美无俦,天真无邪,一双清目宛如晨星。
他驻目良久,点点头道:“但愿如此。只是你既然心中早有疑惑,为何从来不曾告诉我?这种事情,父亲替你查不就行了吗?何须劳动你皇爷爷?难道你跟我说,我还会不放心上不成?”
陆瞻躬身:“儿子已经成年,也该学着自己处理事情,并不想事事依赖父亲。加上我也只是怀疑,并没有很放在心上,所以才没有及时跟父亲说。
“今日也是想到皇爷爷的安危更甚于父亲与我,这才说出来加以提醒。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儿子定然及时禀告。”
晋王点点头,又道:“你当真是在东郊坠马?”
陆瞻抬首:“不是。”
“不是?”
陆瞻望着他,说道:“儿子是在南郊坠的马。”
……
卢崇方把捕头们分派下去之后不久,晋王妃就收到了消息。
“这是瞻儿干的?”
“世子早上进过宫,还没出宫卢大人就进宫了,随后就有这等动静。十成十,是世子跟皇上说什么了。”英娘说道。“可是王妃,这反倒是好事啊,事情过去三个月了,不可能那么容易再找得到证据。世子推动着皇上来给卢大人施加压力,卢大人必然得弄出一番动静。不管凶手是谁,他都不可能还沉得住气!”
晋王妃心口起伏:“也难为他们想得出这样的主意,我这一步果然没有走错!”
门外素馨进来:“禀王妃,宫里来人,说是奉俞妃之命来给皇后娘娘送御膳房新做的点心。”
晋王妃闻言,便招手让进来。
俞妃宫里的太监把漆盒呈上来,晋王妃示意素馨接着,太监却道:“娘娘交代,还请王妃亲自接着。”
晋王妃微顿,低头一看太监目光所落之处,便会意地接在手上,唤人来给了赏钱。
等人走了,她揭开食盒,便见点心盖子上搁着封信。
“俞妃何以有信给王妃?”英娘把信拿起来,撕开封口,呈给晋王妃。
晋王妃看过,立时皱了眉头。
英娘道:“可是宫里出了何事?”
晋王妃整整神色:“不是俞妃,是皇上。”
英娘微顿。
晋王妃神色凝重:“皇上要见我。”
“皇上传娘娘,该可明正言顺下诏,如何要借俞妃的名义来递信?”英娘神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莫不是皇上知道了什么?若是的话,那这当口可太不巧了!”
晋王妃默坐片刻,立刻自案下抽屉取了火折子,打着后将信给烧了。“是与不是,等见到就知道了。”
说完她攥一攥手,边说边站起来道:“把下晌的应酬推了,我要去南城。”
刚走到门下,她一抬头便看到了门外的太监景泰,问他:“你吞吞吐吐做什么?”
景泰连忙走进来:“回王妃,方才王爷往世子宫里去了。”
晋王妃顿步:“是么?”
“是。王爷回府后连承运殿都没进,就往世子那儿去了。”
晋王妃默了下,随后跨了出门。
……
延昭宫里,晋王宫望着陆瞻:“也是没正形了些,让你平素注意行止,你竟还跑去南郊了。这本已不对,回来却还撒谎。”
“儿子也是不忍父亲母亲担心,故而隐瞒了下来,儿子保证下次不会了。”
晋王看他片刻,目光收回,跨出房门。
宫门下迎面遇上晋王妃,他停步道:“你倒是快。”
晋王妃扬首:“原来王爷也在?我来看瞻儿,莫非是瞻儿惹王爷不高兴了吗?”
晋王移开目光:“没有。”
“没有就好。”
晋王看了眼她,抬步跨下了庑廊。
晋王妃听着脚步声远去,继续往前。
陆瞻早听到动静过来了,晋王妃道:“你父亲来找你做什么?”
陆瞻笑了下:“就是来看看。父亲来看儿子,不是很正常嘛。母亲何必紧张?”
晋王妃望着他,默声进屋。
……
晋王回到承运殿,把人挥退,独自在椅上坐了会儿,又走到窗前罗汉床上坐下。
桌上备着凉茶。他翻开杯子自斟了一杯,看着杯子里晃动的水纹,他手一抖,又咚地放下来。
茶水溅出来,落在桌面上,立刻显出几分凌乱。
太监闻声走进殿来:“王爷,杜先生在外候着有一会儿了。”
晋王默声坐着,随后才看了眼门口。
杜仲春快步走进来:“王爷,在下以为,此时此刻您该当立刻进宫寻皇上聊聊此事!如此一则显示您身为儿子对皇父关爱王府子嗣的感恩,二则皇上都已经在替世子出头,而您身为父亲,不替世子去皇上那会儿走走也说不过去。
“还有,这当口也正是王爷亲近皇上的好机会!旁人羡慕您能留在京师,不就是羡慕您能常常近身侍驾么?
“前番皇上就曾因为世子果断处理了周家而未曾见意欲替俞家说情的您,反而见了世子,这就说明皇上心里确实是认可世子的。
“倘若此时您能进宫与皇上提提此事,皇上心中必感欣慰!您不可放过这机会!”
屋里只有杜仲春激昂的声音,他这声音停下来,屋里便也立刻安静了。
晋王望他片刻,忽道:“杜先生现在还会回想起少年时的恋人吗?”
杜仲春怔住。
“你对她一往情深,对她百般迁就,她没有垂顾你一眼,反而心心念念记着别人,你心里是什么感受?”
杜仲春失语,一时不知如何说什么。
晋王复端起那杯凉茶:“我猜想,你必定也曾心如刀绞,心里充满了无数的疑问吧?
“杜先生你满腹才华,出身优渥,又兼相貌堂堂,哪一点不配娶个百里挑一的女子?但这个百里挑一的女子,她却偏偏不看你,偏偏有别的念想。
“你忠心耿耿随在本王身侧,为本王设身处地地着想,是否也还怀着想要一鸣惊人的想法,想要在来日证明给她看看,看看有眼无珠的她到时是有多么后悔?”
“王爷……”
杜仲春胸口起伏,垂首攥起了双拳。
晋王缓声道:“你不问我为何了解得这么清楚吗?”
杜仲春抬头:“在下愚钝。”
晋王定定望着杯子里的粼粼光影:“因为我跟你一样,也爱而不得。”
第193章 多年的父子之情
“王爷您?……”
“你是不是没想到?”晋王望着他,逆光下的他目光幽深,“我也没有想到。我以为精诚所致,金石为开。但其实不是。有些人有些事,无论你怎么努力也是没有用的。”
杜仲春难掩惶惑之色,他连咽了两下喉头:“敢问王爷所说之人,可是……可是王妃?”
晋王支肘在桌上,微倾身望着他:“从少时起,我就很心仪她。我与她本是天定的姻缘,但造化弄人,她只看得到别人,却看不到我。杜先生,你我实属惺惺相惜。”
杜仲春手扶在膝上,默然未语。
“但我比杜先生还要更惨一点,杜先生好歹只是爱而不得,而我除去这层,还在被人所利用。”
杜仲春略显嘶哑:“王爷这话,在下听不懂,在下以为,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不存在会有嫌隙。”
“我也是这么想的。”晋王神色依旧,“若只是爱而不得那也倒罢了,至少人已经在身边。可是杜先生,如果你心上的那个人,她不但心里没有你,还让你去替别人养孩子,你会怎么样?”
随着话音落下,这寂静大殿里,仿若有什么啪地炸开了……
……
晋王妃进了陆瞻宫中,挑了面向大门的位置坐下来,陆瞻随后跟上,坐在她下首。
“卢崇方替你查坠马一案,可是你跟皇上说的?”
“是。皇爷爷问起,儿子就说了。”
“是你的主意?”
“不是,是湘……是宋湘说的。”
晋王妃点头,又问:“你父亲方才怎么跟你说话的,你原原本本告诉我。”
陆瞻保持平常神色未动:“母亲为何如此紧张?”
晋王妃不与他兜圈子:“你这么做,不就是想从他身上得知答案吗?”
陆瞻目光倏然转深,弯起的嘴角也逐渐收敛。
“快说吧。我不是因为紧张才过来的,我来是还有别的事。”
陆瞻别开目光,闷声:“他问了跟您一样的问题,而后,就问我为何不先禀奏他,让他来处理此事,而要去告知皇爷爷,我说为怕您和他担心,所以最初选择了隐瞒。”
晋王妃声音微凛:“他甚少来你宫中,今日闻讯则立刻赶来,你不奇怪吗?”
陆瞻默声没有言语。
他怎么会不感到奇怪?
晋王的反应合乎了他们的猜测,卢崇方上晌才在衙门里把任务派下来,这么一会儿晋王就知道了,而且还直接寻到了他房里,这是不正常的,不管他怎么说服自己,告诉自己他来这么一趟有多少正常理由,都无法让人信服。
先前在晋王面前对答如流,不代表他心中毫无波澜,他不过是知道越是这般,他越是要沉住气罢了。
可是,沉住气的目的却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已经成为了自己的敌人,——这种事情落在他头上,落在他这个当儿子的头上,何其残忍?
他心底仿佛破了个大洞,十几年父子之间的点点滴滴正透过这洞口往下撒漏。
他回想起少时父亲时常架起他骑在脖子上,唤着他乖儿子,想起他被母亲责备时父亲每次都会来婉转讨保,又想起那些年他每取得一点成绩时父亲都会由衷地为他高兴……
他咽着喉头,想要借此把那窟窿给堵住,但是更大的酸楚又已袭来。
早前总觉得他是父亲,他不可能会这么做,如今猜想一步步得到印证,他又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做?
身为亲生父亲,究竟得冷血到什么样的地步才会对亲骨肉下手?
“母亲是不是心里早就有数?”
“我不知道。”晋王妃的声音幽沉,“我也只是猜想而已。”谁也没有证据,谁又能断言凶手就一定是他呢?“那只是我分析各种可能后的猜测。你可以继续做你们的试探,直到拿到最终的结果为止。
“不过,”她抬起头,“不管最终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希望你能沉着对待。”
找到了坠马案的凶手,那前世向他和宋湘下手的也十成十也就找到了,陆瞻可是因此丢了一条命的,不,是丢了全家性命的,他血债血偿把仇报了不过份吧?可若当仇人是亲爹,他能怎么沉着得起来?
他说道:“我想不通,如果是他,那么既然要杀我,当初又何必生我?”
晋王妃闻言怔忡,她垂下双眼,攥住双拳:“也许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王妃。”
匆匆进来的英娘打断了这席话,晋王妃敛目,转向陆瞻:“对了,听说你在南城有座宅子?”
陆瞻微顿:“如何?”
“在什么位置?”
“这就是母亲为之而来的‘别的事’?”
晋王妃点头。“告诉我地址,剩下的话,等我回来再说。”
陆瞻凝眉,说道:“棋盘胡同,门前立着一高一低两根拴马柱,有棵大桂花树的就是。”
晋王妃示意英娘记下,随后便出去了。
陆瞻目光追随她,直到她出了大门……
……
承运殿这里,杜仲春听完晋王的话,屏息半日方才找回自己的意识。
“王爷,王爷是说——”
晋王望着杯中:“正如你所想,世子,他并不是我的骨肉。”
杜仲春屏住了呼吸。随后他道:“王爷把王府治理得井井有条,这怎么会……”
“我自然也料到你不会相信,但杜先生,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何况她还是我的枕边人?是我心心念念地等着她的人?世人都说我谨慎,但他们也万万不会想到谨慎如我,竟会被自己的妻子这般愚弄。”
晋王沉浸在阴郁里,连吐出来的话语都披上了一层阴翌之色。
杜仲春默然半瞬,立时道:“您是说兰馨夫人所生之子早已经夭折,而世子就是顶替的这个孩子?”
晋王起身步下脚榻:“如果兰馨所生的孩子不死,世子会有机会进到王府?所以,她不但玩了这招偷梁换柱,还把本王的亲骨肉给害死了!
“世子从小到大,我待他如珍如宝,结果我一腔爱意却是付诸在他人的骨肉身上!
“这么多年的父子之情,结果是个笑话!你说,我是不是比你更加意难平?!”
第194章 你能接受这一切吗?
杜仲春并没有想到这一趟会得到如此震撼的一个秘密。如果晋王所说的是真的——不,他没有道理说谎,任何一个男人,一个高贵的皇子,他绝不会拿自己妻子的名声和子嗣开玩笑——那么陆瞻的身世确实有疑,他居然不是晋王的骨肉!
他定了定心神,想说点什么,随后他猛地想到:“王爷不愿进宫的意思莫非是……”
晋王刚好走到窗户下,挡住了一片光。“如果是你,你会接受这一切吗?”
杜仲春没回答。他不用回答。如果是他,他当然不可能会接受得了,他想也没有任何人能接受得了。
被自己的妻子害死骨肉,被愚弄给别的人养孩子,关键还连世子爵位都给了他,这种事情没有人能接受得了的。那么晋王容不下这个孩子,也就不难理解了。
想到这里,他说道:“既然如此,王爷为何不直接禀奏皇上,请皇上处置呢?”
如果晋王妃敢于这么做,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只要皇帝知道,查问清楚后绝不可能还有她和陆瞻的生还之机。
而他却选择了向陆瞻下手——他不知道冲着一个自己疼爱了十多年的孩子下手是什么心情,但在自己说出那么多此时必须进宫的理由,而晋王却以这个秘密作为回应之后,难道他还会想不到陆瞻那马失控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晋王看向他:“倘若禀报了皇上,那本王也逃不过治家不严的责罚。你该知道眼下储位未定,不宜生事。”
杜仲春颌首。又道:“敢问王爷又是何时知道此事的呢?”
晋王双手撑着窗台,面向庭院:“却也不是很久。”
“那王爷又是何以确认的呢?”
晋王却没有再答话。
他向来挺拨的身影微躬,贴在窗户强烈的日光里,像棵萎顿的枯树剪影。
杜仲春也明白自己不能深究,便也默然静立着。
片刻,晋王转身回来,望着屋里:“眼下大理寺这边的麻烦,杜先生会替本王解决好的吧?”
杜仲春深揖到底:“此乃在下份内事。”
方才这静默的当口,他就已经在思考对策。他跟随晋王已有多年,这是他当初认准的主家,这类事情往常都是他与其余人在办理,他已然习以为常,所以惯于提前筹谋。
再者,这等惊天秘密,晋王既然说了给他听,一则或可以说是信任他,二则也是让他没有选择余地。
知道了这个秘密,他就只有死心踏地跟着他这一条路可走了,晋王虽然谦和,但也终究是个身在漩涡之中的皇子,从他决定开口相告那刻起,就绝不可能还有容许他带着这个秘密跑路的可能。
“只是宫里这边,在下仍认为王爷该去一趟。”他说道。“无论如何,您不去,只怕会落人口实。”
晋王颔首:“我稍后会去的。”又道:“杜先生从来没有不曾让本王失望。这份辅佐的恩义,本王绝不相忘。”
“王爷言重!”
……
杜仲春出门后晋王再坐了一阵,随后也起了身。
他下庑廊的当口,晋王妃已经乘车到了杨家。
片刻后杨家一架并不起眼的马车也出了门。
车厢里由英娘伴着的王妃眉尖微蹙,身姿挺得笔直,一扫以往的雍容。
“待会儿我到了地方,你则让周贻送个信去拂云寺。坠马的事十成十他就是凶手了,既然他下了手,那就说明他多半也猜到了瞻儿的身份。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眼下我心里很不安,妙心那边千万不能出事儿!你让周贻务必帮助妙心度过这关!”
“属下晓得,王妃安心应对皇上这边便是!”英娘捉住她的手安抚。
晋王妃深吸气,闭上双眼。
皇帝信上说的是要见她没错,但却是要在陆瞻所在南城的空宅子里见她,这委实令她意外,从递信的方式上就可看出这番见面不简单,再又正赶上皇帝下旨卢崇方要严查此案的时刻,于是她甚至顾不上去问陆瞻这宅子是怎么来的,借着杨家作掩护就往南城来。
陆瞻的神伤在她意料之中,但她却看不到他这般,先前英娘再晚来半刻,她也就把真相说出来了,是英娘提醒了她皇帝还等着见她,她才打住了。
眼下要紧的,是皇帝这边。他何以要以这样的方式加召见?晋王妃攥紧了手。
晋王打发走了杜仲春之后便交代了太监几句话,而后也前往栖梧宫,却被告知王妃去了杨家。
“今夜不回?”
“杨家太夫人不适,王妃说要陪一陪她,晚些会回。”
他在门下站站,便又打发人备马,准备进宫。谁知到了乾清宫,王池竟说皇帝这两日有些心火旺,正在喝汤药休养,不见客。
晋王目光深深立在玉阶之上,半晌才迈步下来。
他的这番举动,大多都落在了重华眼中。
陆瞻仍坐在榻上出神,听完重华回来禀报,一言未发,起身拿起马鞭,在壁前立了立,转身出了门。
宋湘拿着昨夜陆瞻昨夜所写之事看了又看,直到临近晌午才到铺子。晌午饭还没有吃完,就听到了大理寺要查陆瞻坠马案的消息。
知道陆瞻这是把事办成了,下晌便哪儿也没有去,打发阿顺不断在大理寺衙门和王府附近走动,陆瞻和晋王先后回府的事她都知道了!
到了傍晚便把夜行衣准备好,打算吃过晚饭就潜到王府附近看看。
刚把衣裳清好,黄金就说世子来了!
她闻讯迎出门,果见门前陆瞻乘着他的大马车,默默地透过车窗看来。
“怎么了?”她跑过去问。
陆瞻示意:“上车。”
宋湘微顿,先跑回去取了包袱,这才上车来。
满心阴沉的陆瞻反倒顿了下:“你拿包袱做甚?”
私奔么……
“要得结果,十成十得在夜里,我带了衣裳,到时候与你去看看。”
陆瞻心里温软:“哦。”
“什么情况了?”宋湘问。
“他果然按捺不住了。”
听他把晋王回府反应一说,宋湘立刻道:“夜里得了结果,明日就可去寻王妃了!”
第195章 你或许有话和朕说
说到这里,陆瞻凝眉:“我觉得母妃先前可能想与我说什么来着,不过却被英姑姑给打断了。”
“是么?”宋湘道,“英姑姑怎生打断?”
“外祖母突感不适,母妃要回杨家,英姑姑来催她出门。正好她跟我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尾‘也许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我感觉,她是有话要跟我说。”
“那你没让她说完再走?”
陆瞻想了下:“这事情,也许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完的。”
宋湘沉默。随后她看了眼车窗外,说道:“你来找我,是打算怎么着?”
“正是要来接你去跟我盯着王府。”陆瞻说着从身后取了把长剑给她,“我看过你出手,猜想你会剑术,给你带了这个。
“承运殿虽然防卫不严,但是王府四面还是很严的,这个拿着防身。到时候我先回去,让重华接应你进来,你在安清门下的石壁后等我。”
宋湘对他说的位置地点了如指掌,看了下手上的剑,有点眼熟,似是他曾用过的一把,便拿在手上。
“快下大雨了,我们先去吃饭。”
陆瞻说着,便让侍卫赶起了马。
夏夜天色黑得晚些,但也终有来临的一刻。
傍晚一场暴雨将天地洗刷得干干净净,听说晋王妃回了杨家,晚饭前周侧妃亲自端着膳食前往承运殿,托盘里还摆着几枝半开的荷花,轻盈水袖拂过花瓣,扬起的不知是她的香还是花的香。
路过芙渠宫时,院子里散步的云侧妃刚好看见,注目望了会儿,让侍女关上了院门。
晋王看了眼到来后的周侧妃,浅浅尝了两口汤,便让人撤了桌。
“回去吧,我还有事。”
周侧妃乘兴而来,没想到话没说上两句就被打发回去,未免失落。
周侧妃前脚刚出去,后脚晋王就着人把宫门给关了。
“传冯筹进府。”
……宋湘他们找的是王府附近的饭馆。
暴雨过后的天边现出了一大片火烧云,两人边吃边等,商量好了夜里的细节,到暮色全皆覆盖住了京城,陆瞻便就踏着夜色回了王府。
宋湘推窗望着深沉夜色,两盏茶后,换上夜行衣,顺着后窗下了楼,朝着王府潜行而去。
重华在王府闭门之前的最后一刻到了门下,一阵哈啦的工夫,宋湘掠了进门。
安清门是西路这边的二门,门内同样有块影壁,这一圈住的都是太监,宋湘从前找魏春的时候晃荡到这儿来过,她找到正对着影壁的一间空屋,坐了下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便尽黑,陆瞻出现在影壁前,宋湘即以哨声回应出来了。
二人一前一后在重华的掩护下进了中路,朝着晋王所在的承运殿掠去。
院子里尚且一片安静,陆瞻拉下面罩,伏在屋檐上与她道:“重华说他回来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
宋湘点头,微眯着双眼看起透着亮光的大殿来。
灯光来源处的窗户开着,里面时有人影走动,看上去与平时毫无二致。
一时太监端了茶进门,门开了,晋王的身影出现在视野。
“看看去!”宋湘将面罩覆好,然后借着阴影蔽身,灵活地跃下了地。
陆瞻选在了另一个方向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