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就透过车窗打量起街上的马与马车来——她前世直接成了拥有精巧奢华坐辇的晋王世子妃,除了去潭州的路上坐了一程简陋到极致的车,压根就没有坐过王府级别的马车,对普通马车的了解地竟是一片空白。

路上车水马龙,混行在人群里,她看了几眼,目光扫到车后两道正投过来的目光,便把身收了。

陆瞻到了南城,看见苏慕还在那儿,便驾马走过来:“你怎么还在这儿?”说完去看他身后正筹备中的铺子,又道:“什么时候能行?”

“重华说最多三天便可行了!”苏慕答着,又问:“世子可以有急差吩咐小的?”

陆瞻“哦”了一声:“我找宋姑娘。”

“宋姑娘去沈家了!”

陆瞻扭头。

苏慕解释:“她说今日她去接濂哥儿。”

“是么。”陆瞻应了下,而后又打马,往沈家去。

宋湘下了马车,到了那日送宋濂进学堂的角门下,门房看到她,竟然还能认出她来,躬着身就引着她进去了。

这会儿已经散学,那日的朗朗读书声已经变成了孩子们的笑闹声和追逐声。

进了学堂院子,只见宋濂并不在停留在庭院中的沈家子弟中,她便又遁着庑廊到了课室窗下,只见屋里尚有几个孩子在,宋濂就在其中,而巧的是,沈银也在,而且就站在宋濂旁边,俩人还正在说话!

宋湘走过去,只听宋濂不耐烦地道:“你别跟着我了!等我有了钱,我肯定赔你一个行不行!”

“我又不是让你赔珠花。”圆圆脸蛋的沈钿扎着两只小鬏鬏,长得像只软乎乎的糯米团子,说起话来也慢吞吞地像糯米团子。

“那你天天老跟着我干什么?”宋濂翻着白眼,说完他扭转身,抓起书箱背到背上:“不要再跟着我了!”

沈钿又跟上来:“我只是想邀请你去看我的鹦鹉啊,它会说话,真的,你真的不想去吗?”

“我不去!”

“你要怎么才去?”在宋濂这么粗鲁不耐的态度下,沈钿仍然不恼不急,睁着大眼睛慢吞吞地说。

宋湘盘起手,眯眼看着那臭小子。

“怎么样都不去!”宋濂道。

“为什嘛?”

“我不喜欢鹦鹉!”

“可是那天你看到我六哥的鹦鹉,明明还看了好久。”

宋濂气恼地瞪她。“你居然跟踪我?”

沈钿糯声道:“我没有。”

宋湘看到这里,跨步进门:“濂哥儿。”

宋濂看到她,脸上明显慌了下。

“怎么回事?”

宋濂支吾着没出声。

宋湘便弯下腰,温声跟沈钿道:“我是宋濂的姐姐,是不是他淘气,把五姑娘你的珠花弄坏了呀?”

“怎么可能!”宋濂道:“我可没干过这种事。”

宋湘瞪向宋濂,又微笑看向沈钿道:“如果宋濂无礼,五姑娘就跟我说好不好?回去后我一定收拾他!还有不知道五姑娘的珠花是什么样的?你可以跟我说一下吗?”

沈钿看看她又看看跟她急瞅过来的宋濂,再回来看向宋湘,两手背在身后,抿嘴摇了摇头。

宋湘以更温和的语气道:“没关系,你告诉了我,我也可以不打他,但是损坏了东西总要赔的,珠花是什么样的,我们赔给你,好不好?或者,你告诉我大概值多少,我作价赔个给五姑娘你也成。”

沈钿迟疑了下:“他没有欺负我。”

“是么。”宋湘双手撑膝,扭头看了眼宋濂,道:“可我刚才亲耳听到他说弄坏了你的珠花。”

“是不小心啊。”沈钿道,“他不小心撞到我,然后把珠花撞掉地踩坏了,但他不是故意的。”

宋湘看她片刻,直起腰,打量起她来。

“他真的没有欺负我哦。”沈钿又补充道。

她都这么说了,宋湘自然也无须再追问了。她颌首道:“没有就好。有的话,请姑娘务必告诉我。”

沈钿抿着嘴,重重点头。目光下滑的当口她看了眼宋濂,宋濂立在宋湘侧后方,也瞅了她一眼。

“那我们就先回家了。”

宋湘跟沈钿道别,而后就示意宋濂走人。

角门下上了马车,一路上无话,马车到了铺子,宋濂跳下地,然后撒腿就往屋里跑。

宋湘将他后领子一把抓住:“往哪儿跑!”

宋濂被倒拉着回来:“我,我去茅厕啊!”

“不准去!”宋湘说着,直接拽着他进了后院。

不明真相的梨花跟着进来,伸长脖子立在门下张望,看着被拎成小鸡的宋濂,尾巴都忘了摇……

陆瞻到达沈家学堂,一问宋湘又已带着宋濂走了,于是又赶回南城。

到了药所,问明了姐弟俩去处,抬步就往后院来。店里大夫伙计都当他是熟人了,加上又忙,便也没有人拘礼,随他自便。

第169章 还不是怕你揍我?

天井里,宋湘怀胸坐在杌子上:“跟沈姑娘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是都听沈钿说了嘛,还让我说什么?”

“她说是她说,我要听你说!还有,不许连名带姓称呼人家姑娘!”

“宋湘”两字刚到嘴边的陆瞻猛地一咬舌头,把话咽回去,改为咳嗽了一声:“你们在说话呢?”

宋濂两眼亮起:“陆大哥!”说完便抿住嘴,苦着脸瞅向宋湘。

陆瞻走过来,看向沉脸的宋湘:“这是怎么了?他又淘气了?”

宋湘看他一眼,绷着脸没搭理,转向宋濂:“我数到十。不说我可就上戒尺了!”

宋濂拧着愁眉想了片刻,说道:“我真没有欺负她,那天下了课,我在学堂后头给先生如厕的茅房小解——”

“你为何要去先生的茅房小解?”宋湘声音凝眉。

“这也不能怪我!学堂的茅房离太远了,新的还没建好,如厕要穿过两条巷子才能到达,而且也不是我一个人这样,他们家年纪小的几个子弟都这样,还是他们还带我这么干的呢!”

宋湘沉气:“后来如何?”

宋濂便道:“我正小解,这时候打沈家那边过来两个人,我怕被发现就没出去。

“这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到了这角落里,然后讨论起了他们洛阳姑太太的事,说了好久,都害我耽误了回课堂。

“他们好不容易走了,我连忙往课堂跑,结果哪知道沈——五姑娘竟然在门槛下站着,我没收住,撞倒她了,她头上珠花掉下来,被我踩了一脚。”

说到这里他手一摊。

宋湘环着的双臂松了:“你怎么不早说?”

“还不是怕你揍我。”

宋湘扬手拍了他一下:“你以为这样我就不揍你了?”

“陆大哥快救我!”

宋濂一抬步,躲到了陆瞻身后。

宋湘沉脸。

陆瞻觉得宋濂居然认为他能在宋湘面前保住他也是想得有点多,不过既然他都说了,他便还是劝说她消气:“别气了,为熊孩子气坏身子也不值得!”

说完牵住宋濂,把他轻拉出来:“你先说说,沈家那两个人在议论他们姑太太什么?”

宋濂轮流看着他们:“您得让我姐保证不再骂我了我才说。”

宋湘又瞪眼。

陆瞻又摆起手来:“算了算了。”然后道:“你说吧。保证不骂你了。”

宋濂就说道:“就说,沈四爷这两日得去洛阳给他们姑太太上坟,然后这俩人其中一个家丁是跟随沈四爷往洛阳去的。

“另一个应该是哪处的管事,就叮嘱家丁,让他去了之后机灵点,四爷此番去还有个任务,就是要想办法打听出他们柳姑爷当年可有留下什么遗物?有的话让带回来。这家丁得配合他们四爷。”

四爷不就是沈楠吗?爷们家柳姑爷不就是柳纯如吗?沈楠要去柳家暗中带回柳纯如的遗物?

宋湘眉头微皱,看向陆瞻。

陆瞻也凝了眉,再问宋濂:“你还有什么没说清楚的吗?”

“都说了,没了。”

陆瞻坐直身,扶膝说道:“好样的。”又道:“那你先出去,我和你姐姐有点事说。去对面让苏慕给你弄吃的。”

宋濂拔腿去了。

宋湘瞪陆瞻。

陆瞻解释:“这孩子太熊了,我若不让他去找吃的,让苏蓦绊住他,搞不好他会来偷听。”

宋湘深吸了口气,在石桌旁坐下。

陆瞻进入正题:“你觉得沈家有问题吗?”

“当然有!”

陆瞻点头:“沈家打听柳纯如的遗物,以及还要悄悄获取带回沈家,是不是跟皇上关注柳纯如的案子有关?而沈家这番作为,怎么更显得柳纯如的死不简单了呢?”

“如果不简单,那他就是自己犯了事,畏罪自尽,或者是遭人灭口。可是如若是犯事,没有理由他死后柳家还报官。

“而且官府调查死因肯定也会查到他生前政务,如果有犯事,十成十后来会暴露,既然没有,那就只能是灭口了。”宋湘沉吟。

“所以他可能会被谁灭口?”陆瞻与她互捋着思绪,“而柳纯如的死与骆缨的死同时被皇上所关注,那么也就是说,这可能是一件案子。

“而且沈家也知道这件事,沈宜均让沈楠从沈家带回柳纯如的遗物,那么沈家会不会知道灭口的是谁?”

宋湘凝眉想半晌,摇头道:“应该不知道。要是知道,沈家应该会出手的。他们要带走柳纯如的遗物,搞不好也是想知道凶手是谁?”

“嗯。”陆瞻点头,“柳纯如的死若是被人灭口,那这人来头定然不小。至少他无惧沈家。——难怪那日皇上也问我与沈家子弟往来多不多。难不成他也想到了这一点,想从我这儿寻求线索?”

“如果骆缨的落马也是蓄意所为,那么这人连骆家都能拿下,一个柳纯如也就不意外了。”宋湘想了下,“虽然这件事情看起来跟咱们没有什么关系,但沈家这边确实可以下手探探。”

“怎么会没关系?”陆瞻道,“前世就是京城出事我才回京的,皇上究竟遭遇了什么,我们还不知道。

“他如此关注骆家,而此人来头又不小,搞不好就是此人威及了皇上呢?你要想想,能够无惧沈家也要杀柳纯如灭口的人,其实数起来也并不多。”

宋湘沉吟点头:“那就再派人去盯着沈楠,他若真有所收获……那也不妨‘借’来看看。”

说着她深深看了眼过去。

陆瞻绷直身子:“我可是个正人君子……”

宋湘瞥他一眼,喝了口茶:“我又没说不还。”

陆瞻看她一会儿,摇起扇子:“那我回头再找个人。”

这种梁上君子干的勾当,他可没做过,但她要做又有什么办法……

说完看到手里扇子,他想起来意,立刻从怀里把两张发黄的纸取出来,再把扇子递到她面前:“你来比对比对看,扇子上这两个字,跟纸上字迹是不是出自同一人?”

宋湘狐疑地取过来,细细观看。看了下她道:“是一个人。”

第170章 陆大哥有经验?

“你再仔细看看!别出错!”

宋湘瞪他,以更仔细的态度仔细察看。

陆瞻收敛气息静静地看着她,又过了片刻,她说道:“就是一个人。”

陆瞻提在喉咙口的那颗心差点蹿出喉咙:“你确定?”

“再确定不过,运笔习惯都是一样的。”宋湘问:“这是什么?”

“宁王的手迹。”

宋湘愣住。“你怎么会有?”

“我让景旺给我搞来的。”陆瞻把纸抚平,然后指着扇子说道:“这扇子是之前皇上赏赐给我的,那日因为周家的案子召我进宫,我本以为皇上要责怪我张扬,谁知道他并没有,然后还赏了我这个作为嘉奖。

“而在那之后,他就问起我记不记得皇祖母的祭日?我说记得,他就让我写祭文。

“而我之所以会去比对笔迹,是因为皇上在赐扇之前,曾经神态奇怪地望了我好一阵。

“你不是说宁王像皇后吗?也有人说我像,于是我就在想,莫非皇上赐我这扇子,是因为想到了宁王?”

宋湘不觉郑重:“皇上手里怎么会有宁王的扇子?他怎么会拿宁王的扇子赐给你?”

“我也是正糊涂着。”说着,陆瞻把自己疑惑之处全倒了出来,末了道:“我琢磨着,照你说的,宁王是那样的结局,皇上留着扇子要么是心里还惦记,要么就是警醒自己不能再那样放纵宗室子弟。可如果是警醒,那他赏这个给我,不就成敲打了么?”

宋湘望着这把扇子,也是纳闷了,宁王这些年几乎都不曾出现在公众口中,都快成了个消逝中的符号了,人人都以为宁王成了皇帝心里的刺,但结果他自己却拿着宁王的扇子当作随身之物?

“我觉得不会是敲打你,”宋湘抬头,“是不是惦记我也不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十八年过去,皇上对当年的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硌应了。不然他绝不会这么做。毕竟皇上既然寻了你直接问周家的案子,那么还是不必再拐弯抹角敲打的。”

说完她把扇子放下:“不过即便证明了这点,也改变不了什么……宁王早就化为尘土,而宁王妃也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道殒命了,宁王连个血脉也没有留下,皇上的惦记,终究也只是给他自己平凭无解的烦恼罢了。

“况且,宁王不管犯事是否属实,在朝廷定论中他终是因为犯事死去,哪怕就是皇上想弥补,想让他灵魂安生点,或者尽尽他父亲的责任,罪状当前,他也不能平白无故为他做出点什么。

“而我们,也最多只是通过它知道,在皇上面前并不用再把宁王当成绝对不用提的忌讳了。”

一定程度上说,宁王的一生,注定就只能这样了。

而对于爱之深责之切的皇帝来说,最爱的幺子因为他的气恼而死去,何尝不是道酷刑?

这十几年里,对皇帝而言,不管是恼怒着还是后悔着,他都必定是不好过的。

所以这把扇子,的的确确就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惦记。但除此之外,还能如何呢?

天井里安静起来。

陆瞻抚着扇骨,又问她:“既然扇子是宁王的,那这又是谁赠的呢?为何要被刮掉?”

宋湘听到这儿,接了扇子又看了两眼,说道:“不晓得。”

她也不是神仙,被刮掉的字完全看不出来本来面目,这怎么猜得出来?

陆瞻看模样也是没指望有结果,低头来收纸。

“……烧着好吃,炒着不香!”

通往店堂的门外传来声音,紧接着郑容就挎着篮子与李娘子边说边走了进来。

看到陆瞻,她们就笑着走过来了,郑容道:“世子晚上可还有事?要是无事,不如留下来用个便饭吧!方才听濂哥儿说您来了,我特地去买了鸭还有鱼,今儿的蔬菜也顶新鲜,”

陆瞻可没料还有这种惊喜等着他……

“我这怎么好意思?”他看了眼宋湘。

宋湘也没有想到郑容会来这出,愕然地看着她俩……

“上回承蒙世子帮忙擒住了周荣,我们还一直都没顾得上致谢,正巧今日您来了,又快到饭点了,您要是不嫌弃,就留下来!”郑容热情地说。

陆瞻清了下嗓子,他倒是想留,就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应该有事还是没事……

看到宋湘要张嘴,他立马道:“怎么会嫌弃?既是夫人盛情,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敢情好!”郑容笑道,“我就喜欢爽快人!”

宋湘吸了口气,没眼看了。

……

陆瞻被宋湘目光嫌弃,识相地在郑容和李娘子的热情招待下离开后院,来到前堂寻宋濂。宋湘则被打发收拾好后院东侧的一间空屋用作客厅,招待陆瞻歇息吃茶。

宋濂被陆瞻打掩护逃出了生天,立刻蹦蹦跳跳去了找苏慕。

说实话,肉串吃得多,委实会犯腻,但苏慕是个有脑子有才华的侍卫,肉吃腻了他就加了点素。

最近正好王府里来了南边的蘑菇,他以陆瞻名义问膳房要了两篓子,洗净切片架着烤,肥肉的油浸着鲜嫩的菇片,又是不同的一番风味。更何况还有别的种类呢?

苏慕看到他来就从摊子下掏出条杌子让他坐着吃。

十来根串儿烤好吃完之后,宋濂又自己倒了杯凉茶,喝完了才又蹦蹦跳跳回家。

刚到铺子下,只见隔壁茶棚里俩人边吃茶边盯着他看,他也停步看了他们两眼。等他们收回目光,他快速地跳进屋里,来到窗户下,透过窗花往外看。

那俩人看不到他,已经在低头喝茶,看着跟正经茶客没分别。

宋濂皱皱眉,正要滑下椅子,忽然肩膀被谁敲了一下,一看,是陆瞻。

“陆大哥。”

“你瞅什么呢?”

宋濂指着外头就要给他看,扭头看去,那俩人却不见了。

旁边就有茶几凳子,陆瞻坐下来:“你跟沈家那小丫头,到底怎么回事啊?”

宋濂听到这儿,立刻叹了口气:“您可别提了,还不是因为她太粘人了。”

“能有多粘人?”陆瞻不信。

“就是我到哪儿她就想跟到哪儿。”

“那是因为想跟你玩吧?多个伴不好吗?你不能这么对人家小姑娘。”

宋濂扭头:“陆大哥莫非很有对待小姑娘的经验?”

第171章 他还想吃

陆瞻愣住:“这不明摆着吗?这还用经验?”

“我看您说得像是过来人。”

这话让陆瞻不好回答。

还好宋濂自己往下了:“其实我也不想这么着,可我说话她也不听,我说要赔她的珠花她也不要,唉,女人!”说完他摊手。

陆瞻望着他:“你这就嫌烦了?”

“那可不!”

“果然还是太年轻了!”陆瞻摇头。

说完睨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赔她东西呗。还能怎么着?再烦人,我弄坏了她的珠花也是事实。”

“你有钱吗?”

“没有。”

陆瞻哼笑了下,然后从荷包里掏出张银票:“拿着吧。”

宋濂有点犹豫:“这太多了吧?”

“便宜货你也拿不出手啊。”

“那倒也是。”宋濂沉吟点了下头,“那算我借你的。”

“不用还。”

“那不行。我姐说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

“你要是不想白拿,下次有难再找我不就行了么?”

“什么?”

陆瞻咳嗽:“有事就告诉我。”

宋濂深深望着他:“你这是让我当细作。”

“怎么会?咱俩这就是消息互通有无罢了。”陆瞻身子前倾,“你想想,你在沈家少说得读到十二三岁才能进国子监吧?

“这还有好几年呢,万一下回再闯祸,你要是找到我,像今日这样,不就多了个救兵吗?”

“可是听起来像是你在帮我。”

陆瞻顿了下:“当然不是。我又没有弟弟,你有难就请我过来,这是体谅我一番想当哥哥的心情。我就应该谢你不是?”

宋濂麻溜收银票进怀:“你说的很是。那我就帮你这个忙。”

“痛快!”陆瞻满意地拍了拍他肩膀。

“你们在干嘛呢?”

宋湘掀帘子走出来,看到他们俩在一起就皱起了眉头。

陆瞻使眼色给宋濂,说道:“没什么,唠会儿家常。”

宋湘看看他们,也不计较了:“进后面坐吧,这里人来人往地太扎眼。”

说完就转身进去了。

宋濂跟着陆瞻离开窗台的时候还看了眼窗外,那俩个人吃茶的人已经不在了。

……

英娘进了栖梧宫,微笑在晋王妃旁侧道:“世子方才派人传话,说是晚膳不回来吃。”

晋王妃眼瞄着手上一份名单,说道:“药所那边的人回来过吗?”

“回来了,说是世子正是在药所里呢。”

晋王妃顿了下,扭头:“他在宋家用饭?”

英娘颌首:“宋夫人还特地去买了菜招待。”

晋王妃扬唇,放下名单道:“看来宋夫人对他也没有什么意见。”

英娘接了这名单在手,疑惑道:“面对咱们这样的世子,宋夫人应该也不可能会有意见。”

晋王妃望着她:“你不明白,有闺女的母亲,看女婿的眼光可挑剔了,管你是什么身份,总归还要看对闺女好不好。”

英娘垂首而笑:“是。”

……

陆瞻到了后院,随宋濂进了宋湘收拾好的屋子坐下。屋里有宋濂的书箱,还有几根不知干什么用的木棍。

趁宋湘出去了,他闲着无事,问他:“你习武了么?”

“蹲马步算不算?”

“不算。”陆瞻瞅着他,“你都长这么圆了,该练练了。不然将来姑娘们不喜欢。”

宋濂托腮望着他:“骗人。”

“谁骗你?”

“你看你也不圆,我姐她也没喜欢你呀。”

“……”

陆瞻冷不丁噎了下,然后透过窗户去看天井里的宋湘,收回目光道:“别瞎说!你姐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可能会留我吃晚饭。”

“那不是我母亲留的吗?”

“一样!”陆瞻横他一眼。

……

铺子里有活要忙,平时都是伙计们轮流做饭,今日有陆瞻在,无论如何也不好随便对付。

虽然一百个不情愿做给这男人吃,但人都留下了,又是以报答他前番帮忙的名义,也不至于还要怠慢。

陆瞻在吃食上最好的大约是不忌口,什么样的食材他都吃,宋湘做了道陈皮鸭,浓汤底下窝了他从前他会夹得比较多的磨芋块,汤汁浸得透透地。

然后做了水煮鱼,还是在潭州时学会的做法,鲜嫩如豆腐的一斤多的大头鱼肉,煮出来是浓稠如乳的一锅汤,又投了些薄茶尖下去提香。

然后再焖了盘香芋五花肉,然后再准备了如藕片,茭白等几道爽口素菜。

分男女两桌坐。

阿顺他们不敢与陆瞻同席,但是陆瞻哪里肯端这个架子?和言悦色地请李诉坐了,然后又唤了徒弟伙计们坐在下首。众人先是推辞,后李诉见他确实是平易近人,便也就示意他们都坐了。

陆瞻不是冲着应酬来的,他的心思打从菜出锅起就被牵引了过去,——全部都是熟悉的味道,但他却已隔世没再尝过了!

其实真正吃宋湘的饭菜是出京之后,他们被发配,带着的人不多,一路上最先是侍女做,可侍女是王妃派去照顾他们起居的,针线这些会,又哪会做什么好饭菜?

他吃不下,某一日却突觉端上来的菜让人食指大动,格外合口,后来才知道饭菜是宋湘亲自做的。此后就沿袭着这习惯一直到他离开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