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教魏东侯听了不免得对这少年又高看几分,明朝禁军许多都是世袭,一些军官弟子不学无术,骑、射、礼、书、乐、数样样不会,还占着千户百户的官爵贻祸一方,真是叫人摇头叹息。
魏东侯赞道:“若真如此,那此子可教,前途必然无量!”
薛仁德大喜,谄媚道:“若是将来能得魏大人指点一二,那才叫前途无量!”
魏东侯笑了一声,也不置可否。
台上,薛晋一拳带风,已经逼到秦明跟前,秦明不像薛晋从小习武,刀剑棍棒样样精通,也没有白齐的独门秘技,可以一招制敌。但他从小生在市井之中,一路都是跟混混、地痞打架长大的,拳脚功夫虽不正统,但实战性却也不差。
他眼前重拳袭来,急忙后退两步,双手一抓一拖,就顺势将薛晋往前拉去,薛晋见秦明想把自己顺势拉到,冷哼一声,突然身子一转,双拳化作虎爪直接朝秦明的心窝和小腹抓去。
这一变招速度极快,几乎是人在半空中就强行转身,秦明再躲,整个人已经到了擂台的边缘。薛晋冷笑道:“退无可退,看你往哪里跑!”
这爪一抓一扯,直接把秦明胸口和小腹的衣服撕出一个破洞,秦明叫骂道:“好不要脸的家伙,撕我衣服!要不是我躲得快,你还不得让我断子绝孙!”
“臭小子,我今天就要打得你下不了台!”
“着!”
秦明突然身子一翻,而后用力一抽铺设在擂台上的毛毯,薛晋被扯了一下,站立不稳直接摔了个跟头,他顾不得狼狈,立即一个鲤鱼打挺,想要再站起来,不想,秦明毛毯再一掀,薛晋又摔了个一跤,底下一片大笑。
薛晋怒火狂烧,朝台下大喝道:“把剑给我!”
“大哥接着!”
一柄三尺长的青钢剑被丢了上来,薛晋接了青钢剑整个人高高跃起,身姿狂卷,犹如蛟龙出水般矫健,手中剑芒猛地暴涨而出,一道道剑锋如浪潮般拍了过去。
薛晋练的是薛家剑,以刚猛为主,共有五式:怒、狂、杀、破、败,此时怒火催生,这招怒剑使出来更是毫不留情。
宋枫不知秦明底细如何,场上也是胜负未分,只好暂时不动,任由薛晋劈了过去。
剑芒夹带怒火过来,空气中爆发出一阵锐利尖啸。秦明连连后退闪躲开来,而后一拍自己右臂,噗噗噗几声,一道道银光弹射而出,薛晋惊了一下,急忙收剑画了几个剑花抵挡,一串叮叮当当,十余枚精铁袖箭被挡了下来。
这秦明身体虽好,但武艺毕竟平平,所以他利用自己擅长机关的优势,给自己打造了一套护臂,内置袖箭等暗器,往往能出其不意。
薛晋大怒道:“竟用暗器!好不要脸的泼皮!”
秦明冷笑道:“又没说比试不能用暗器,再说你刚才用刀剑对付我空手就有脸了?凭什么你的脸就值钱些!”机甲之术源于鲁班术,秦明自小对这一门无师自通,傀儡、暗器、机甲都颇有研究,尤其是这一手袖里穿云箭更是用得得心应手,只见他再一转动手臂上的机关,又一轮袖箭朝薛晋飞射过去。
薛晋急忙御剑劈斩,他正欲反守为攻,使出第二招狂剑。
秦明突然喝了一声:“转!”
袖箭飞到半空突然尾部撕裂,一枚枚暗器像游鱼一样,朝着不同的角度飞射而来,薛晋一招未出,仓促变招防御,左一剑右一剑挡得手忙脚乱。
秦明道:“还没完呢,这才是后招!”
“破!”
袖箭突然炸裂,这袖箭之内竟然暗藏了无数的银针,一时间,银针犹如暴雨梨花针一样狂喷而出,薛晋吓得护住脸面连连后退,这退得急了,脚下一滑,整个人又摔翻在擂台上,狼狈至极。
“大哥!”薛晋的四个伙伴惊叫道。
“我这袖箭三折的滋味如何啊?!我告诉你,我的袖子里还有火云箭、百毒箭、麻沸箭、雷暴箭,你想先试试哪一种?”秦明揶揄道。
薛晋身上被扎了不少银针,浑身像个刺猬一样,他气得牙齿咯咯作响,浑身肌肉更是因为震怒而紧绷成一团。
“你死定了!”
他怒吼一声,猛地翻身而出,手御青钢剑不顾一切刺了过来,这一剑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胜在突然以及速度快如疾风,正是最直接的杀剑。秦明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所有人都惊呼了一下,以这一剑的力道和速度,必是要一剑穿心,秦明只怕要命丧当场了!
白齐的脸色倏地变成惨白色。
宋枫想要出手阻止却也晚了一步,唯有大声喝止着,但薛晋满脸杀意,手中的剑根本没有停滞片刻。
铮的一声,有金属断裂脆响。
二人相隔一尺,皆是静立不动。而翠风阁内的所有观战的金吾卫都站了起来,不知这二人一招对决之下是什么结果,是薛晋一剑杀了秦明,抑或是秦明反败为胜?
擂台上,薛晋的长剑已然断成两截,断口整整齐齐,犹如瓜果被切了一样,而斩断青钢剑的正是一柄寸许长的古朴短匕。
薛晋大惊:“我的剑……”
秦明趁他惊愕之时,猛地飞出一脚,这一脚用足了力气,直接将薛晋踢下擂台,而后他转了下手中的短匕首,冷冷道:“我的藏锋削铁如泥,你这区区青钢剑算得了什么?!你秦大爷我长命百岁,想要给我送行,八百年后吧!”
第九章 獬豸藏锋
这短匕乃是秦明的父亲传于他的,长不足一尺,造型古朴奇特,浑身青黑无光,正面刻着神兽獬豸,背面刻着篆书藏锋二字。这獬豸匕首虽说名叫藏锋,但却锋利无比,分金断玉犹如斩瓜切菜。秦明一直视其为护身宝贝,他专门在自己左臂上装了一个剑鞘,平日里这匕首就藏在他的小臂处,不到关键时刻绝不轻易拿出。
今日,藏锋一出,一招断剑,自然是叫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尤其是薛仁德,方才他还得意扬扬,想请魏东候收薛晋为徒,结果不到片刻,自己的侄子就被打得满地打滚,真是既尴尬又愤怒。他正欲作声骂秦明使用暗器胜之不武,一旁的魏东侯却不由自主地沉吟了一声:“獬豸,何人敢用这等神兽?”
尉迟敦问道:“怎么,魏大人认得此物?”
魏东侯摇头道:“不认得,不过总觉得这青黑色的奇铁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飞,你是用兵器的行家,你可听过藏锋二字?”
荆一飞摇了摇头,如实道:“未曾听过,不过看色泽理应是天外玄铁所制,只是这等锋利的匕首确实罕见。”她顿了下又道,“大人,我朝的天外奇石皆由钦天监记录在案后,交与兵杖局管理,坊间流露的极少,这青黑色的奇铁这般坚硬,就算有人偶然获得,但没有奇火也很难锻造,我怀疑……”
“这有什么?一飞,你是不了解兵器锻造之术,坊间高手数不胜数,会冶炼玄铁的也不是没有,想我朝十大神兵中有多少是坊间所制,不可小觑这些人的水平。”刘太安眼露赞许之色,道,“嘿嘿,没想到今日还能看到一个懂机甲锻造之人,真是难得啊,魏大人,不如这个人就直接给我机甲司好了。”
韦衍见刘太安两句话不离抢人,赶紧哎了一声道:“我说老刘,你这话就不对了,这少年拳脚功夫也不差,我看留在兵马司也合适,你说呢一飞?”
荆一飞默不作声。
刘太安却大不高兴道:“你们兵马司人已经够多了,何必来抢我机甲司的人,韦衍,你是故意跟我作对吗!”
韦衍看都不看他,道:“我可没兴趣跟你作对,只是人才难得,谁不想要,诸位说是不是?”
最后面的南淮安点了点头,道:“这年头像样的人才确实难得,不过老夫倒是对前面那个小书生有几分兴趣,他刚才退的那几步似乎暗合了遁甲术中的阳遁四局,嘿嘿,看来根资不浅,应该是个不错的苗子。”
韦衍不屑道:“让他学堪舆术吗?你们这些莫须有的东西何必误人子弟?”
南淮安向来不爱与人争夺,他性子淡薄,自然也不会生气,只是呵呵笑道:“韦千户,风水玄学,虽然是玄之又玄,但它能流传千年,自有它的道理,就连我大明京城的建造,当年也是刘军师设阵定下,你怎可说是误人子弟?”
这几个人公开争夺秦明、白齐,却根本没有人关注战败的薛晋,这让一旁的薛仁德更加羞恼。
他哼了一声,不服气道:“这两人不过是仗着兵器好罢了,我可看不出有什么真才实学!”
韦衍冷笑道:“薛千户怕是心有不甘吧?兵器?薛家就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兵器了吗?”
荆一飞当即俯首道:“薛家有柄宝剑,叫夜华。”
韦衍道:“那看来是当叔叔的小气,没舍得拿出宝剑,难怪要输!”
薛仁德见这位居百户的荆一飞都敢呛声自己,心中一阵恶恼,正欲发作,不想魏东侯清喝了一声,打断他们:“你们别吵了,今日只是先看看这些人的手脚功夫如何,该招录哪些人还得日后细细研究才是,怎可就此草率定论?”
众人噤声,不敢再言语讨论。
这时,一名金吾卫入内通报了一声,急急忙忙走到魏东侯跟前与他耳语了几句,魏东侯脸色登即变得有些沉重,开口道:“蔡府一案,蔡夫人怀疑是有人做手脚陷害于他们,要我亲自过去看一看。韦衍,不如你陪我过去再检查下吧。”
前日,工部侍郎蔡离府上先遇雷火,又现火兽,府邸都烧掉了一大半,就连蔡离本人也丧生火海之中。此案震惊了朝野,朱棣多次过问,魏东侯自然要重视,只是这火灾案子古怪,查了两天了也未见什么端倪,目测只是天灾所致,但蔡夫人却不这么认为,毕竟好端端的被雷劈了,任是谁也接受不了。所以她怀疑是有人使了什么邪术,故意要害他蔡家上下几十条人命。
此事关系重大,自然不能耽搁。魏东侯临出门了又回头道:“对了,淮安,你与张监正颇有交情,有空去钦天监走一趟,问问他今年的天势,这已经是第三起天降雷火,太蹊跷了!至于新进人员调配,就暂时由尉迟副指挥使负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