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需要休养生息,不能派大军给帖木儿帝国一个狠的,让他们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事别来撩拨大明。但“战争”可不是只有打仗一种形式。
当朱标手中握有安南和安南海峡这张牌之后,他就基本已经扼住了帖木儿帝国的命脉。
听了朱标解释,朱元璋更加明白为什么朱标要亲自来安南。
帖木儿帝国也罢,其他蒙古汗国也罢,安南和安南海峡这张牌都是一样的好用。朱标回南京宣告自己太子的身份后,恐怕还要回安南再干几年,把安南这张牌彻底用好了,才能回来。
朱元璋满脸遗憾:“我还想让你早点当皇帝呢。我这个皇帝做得太难了。”
朱标听了后,气得跳脚。
“爹!您能不能别这么懒?我才多少岁?你忍心把我禁锢在京城吗!说好的你要一直护着我呢?你就是这么护着我!”
“从小你就这样,有麻烦事就推给我!我那时候才几岁啊?我就给你赚钱养兵!你还骗我,老把事推到朱元璋身上,自己装无辜!结果全是你干的!”
“还有那个朱大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取个好听点的名字?以后后人都说我叫朱大,我不要脸吗!”
“我本来想着爹你也有苦衷,不想和你闹。但是你简直太过分了!”
“爹!别跑!”
朱元璋拔腿就跑,朱标在后面一边追一边继续嚷嚷。
“标儿啊,别念了别念了,爹错了,但爹也没办法,那个算命先生说不能暴怒你的身份啊。”
“算命先生可没说,要你打着朱元璋的旗号招摇撞骗!你知道我天天听你把什么坏事都推到朱元璋身上,担惊受怕了多少次吗!”
“啊,这个,没有招摇撞骗,没有!标儿你记错了!”
“我绝对没有记错!你打着朱元璋的旗号套我的话,又假装不是朱元璋继续套我的话!啊啊啊啊,想想就好气!气死我了,爹你站住!”
“标儿,消气,消气,你绝对记错了,我没有做过!没有套话!”
“你有!”
“真的没有,证据呢?人证物证?看,你一样证据都没有。”
“爹!!!!!”
朱标化身超级喷火龙,眼睛鼻子嘴巴都要冒火了。
一想想他在自家爹面前巴拉巴拉洪武皇帝二三事,他就尴尬得想要出海。
爹还不承认!
这样的爹,怎么会是洪武皇帝?!
还有我家那个猴跳舞跳的四弟狗儿,居然是永乐大帝?!
狗儿当皇帝,他那比猴屁股更不耐烦久坐的狗屁股,真的能乖乖坐在龙椅上吗?怕不是天天领兵出去浪,朝中所有麻烦事都交给太子!
嗷,天啦,狗儿这性格不会是学爹吧?难道我爹也想把朝中所有麻烦事都交给我,他自己出去浪?
绝、对、不、允、许!
陈英刚急匆匆赶来,就听见院落里的吵闹。
“怎么了?”陈英紧张。
朱文正啃着果子,道:“标儿终于忍无可忍,要弑父自立了。”
李文忠啃着果子,道:“闭嘴吧你,你是不是想被砍头?”
李文忠递了个果子给陈英,陈英茫然地啃了一口,道:“标儿……标儿这是因为义父欺瞒他的事,发怒了?为什么会突然发怒?标儿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朱文正乐呵呵道:“因为四叔说想让标儿早点当皇帝,他出去玩。”
李文忠不断摇头:“舅舅那一副‘标儿当了太子,我就解脱了’的表情,真的很气人。”
陈英终于明白了眼前大明太子追着大明皇帝上梁上树,满屋子乱窜的原因。
他默默啃着果子,不发表任何评价。
他也不敢啊。
最终,大明太子因为体力没有大明皇帝好,没能追到大明皇帝,气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大明皇帝小心翼翼把脑袋凑过去,让大明太子随便锤。
大明太子敲了自家爹的硬脑壳几下,把手敲疼了,更气了。
大明皇后这时候才笑呵呵出来安抚这幼稚的父子俩。
于是朱标的发飙,在一场闹哄哄中结束。
朱元璋松了口气。
马秀英不断拧着朱元璋的胳膊,把朱元璋拧得嗷嗷叫。
“咱们的标儿心软,对咱们极好。咱们瞒了他那么多年,你还仗着他不知道你的身份,套了他不少话,看了他不少笑话,他都不和我们恼。这么好的孩子,你要是敢欺负他,我绝对和你拼命。”马秀英威胁道。
朱元璋满脸委屈:“秀英,你这话说的,我怎么会欺负他?”
马秀英叉腰:“你说不当皇帝,让标儿去为难,不是欺负他?”
朱元璋嘴硬:“让他当皇帝,怎么能叫欺负他?哪个太子不想当皇帝?”
马秀英道:“你就说,这是不是欺负他!”
朱元璋垂头:“是是是,是欺负。唉,标儿怎么连皇帝的位置都看不上。”
马秀英道:“你看了天书之后不也看不上?”
朱元璋忍不住乐了:“这倒是。哎,嘿嘿,我和标儿都不想当皇帝。得让标儿早点生出个大胖小子,让他去当皇帝。”
马秀英白了朱元璋一眼:“你认定常丫头了?”
朱元璋道:“我认定不算,还是得看标儿自己乐不乐意。”
马秀英这才展颜笑道:“那你还不快点告诉标儿,问他乐不乐意。”
朱元璋摸摸脑袋,道:“这不是怕标儿因为我欺瞒他正生气,不敢主动说,想让标儿先问吗?没想到标儿这么沉得住气。”
“那你就快去说。”马秀英催促,“你看把常遇春吓得够呛,人都瘦一圈了。”
朱元璋嘟囔:“为什么你不去说?”
马秀英道:“你选常丫头,有很多国事上的考量,你让我怎么说?快去!”
朱元璋见马秀英又要拧他,赶紧逃跑。
马秀英哼笑了一声,摇摇头回房看文书。
她得为儿子多做些事才成。秀英夫人的旗号可以亮出来了。
朱元璋去找朱标的时候,朱标正坐在凉席上吃水果刨冰。他见到朱元璋过来,立刻把刨冰藏在身后。
“好小子!居然藏吃的!”朱元璋立刻扑上去。
“啊啊啊啊,爹,你年纪大了,贪凉吃冰不好!”朱标试图挣扎。
“谁说我年纪大?我正值壮年!”朱元璋道,“拿来!”
朱标无奈,只好也给朱元璋弄了一碗水果刨冰。
硝石制冰,就算在安南也能吃到水果刨冰。朱元璋捧着冰碗美滋滋。
“爹,你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朱标叼着冰镇的水果问道。
朱元璋一边吃冰,一边道:“我想问你对常丫头怎么看?”
朱标叹气。他爹终于憋不住,还是来问他了。
朱标道:“我是常葳的老师,恐怕这门亲事会引人非议。”
朱元璋疑惑:“惹什么非议?”
朱标和朱元璋鸡同鸭讲了半天,终于双方沟通完毕。
通过和朱元璋的沟通,朱标才意识到一件事。对师生恋的排斥,其实是从民国开始。
虽然古时候行了拜师礼的老师如父,但这和“师生恋”没关系,因为女子是没资格拜师的,所以就不存在女弟子,也不存在师生恋。
倒是一些民间话本中,有穷书生给富小姐当私塾先生,然后得富小姐青睐的意淫故事。这表明在古时候,若年龄相近的男子教导女子读书,本身就是一件极其暧昧的事。
常葳虽称呼朱标为老师,但严格来说,她和朱标并不是师徒。
以朝中文人距离。国子监的学生,只会在有用的时候,称呼国子监的座师和祭酒为“老师”。国子监的祭酒、座师和学生,都不会认为他们有师徒关系。到了朝堂上,他们依旧会为利益争得头破血流。
其实就算有广义上师徒关系的私人书院的老师和学生,离开了书院,该争夺的时候仍旧争夺,从未有过什么“老师如父”的舆论谴责。
只能说,记载在书本上的“礼”,就只是书本上的“礼”,是读书人美好的愿想而已。
书院、官学的师生关系,和现代学校里的师生关系区别不大。
“不过这倒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点。”朱元璋道,“如果你不想让常葳当太子妃,就可以正式收常葳为徒,这样就能以‘师生按照伦理关系不应该成亲’为由,选择其他女子。”
朱标道:“需要这么麻烦?”
朱元璋点头:“如果只是屯田就罢了,但常葳经手了孔家和两广的事,她的声望过了。”
如果常葳不当太子妃,她以后也绝对不能成亲。这件事常遇春心里已经很清楚,私下对朱元璋承诺过。
朱标叹气:“爹,她真的和我有指腹为婚的婚约吗?”
朱元璋道:“有。”
为了常葳着想,他没有公开承认过婚约,自然没有撕毁过婚约。
所以如果常葳要成为太子妃,就是婚约在前,朱标教导她在后。这“师生关系”,就变成“童养媳”,反倒是佳话了。
丈夫教导妻子读书识字,这是文人们都爱做的事。
朱标道:“我去问过常葳再回答。”
朱元璋道:“标儿,我只关心你的想法。”
朱标笑道:“等我问过常葳再回答。”
朱元璋无奈,只能多等一日。
第二日,朱标拎着探病的水果去找常葳,发现常葳正在偷吃海鲜,顿时脸一黑。
“我记得大夫说你身上有伤,不能吃海鲜?”朱标笑容和善。
常葳脖子一缩,但仍旧不忘把手中的虾肉塞进嘴里咀嚼。
朱标深呼吸,对一旁的常遇春道:“常叔叔,我知道你心疼女儿,但吃对她伤口不好的东西,吃出了问题来,你不更心疼吗?”
常遇春立刻低着头道:“我错了,我就是……唉,看葳葳最近没胃口,所以就……我立刻端走!”
常葳飞速又拿了一只虾。
朱标:“常葳!”
常葳委委屈屈把虾放了回去,舔了舔手指头。
朱标无语地让人打来水,让常葳洗手。
“我有事要和常葳说,常叔叔,抱歉,请先回避一下。”朱标道。
虽然是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常遇春还是立刻端着水盆离开,常葳也没有提出异议。
朱标坐到常葳床头,还未张嘴说话,常葳就立刻道歉:“我就今天吃了一次,伤好之前绝对不会再贪嘴!”
朱标:“……嗯。”我信你个鬼。光是我抓到的就不止一次!
多自律的丫头,怎么一涉及到吃食,就管不住自己了呢?
好吧,这口锅可能我……我爹要背,和我没关系,我也很无辜。
“你已经知道知道我是太子了?”朱标开门见山,没有被常葳把话题带偏。
常葳紧张地点头,双手攥紧了小被子。
“当初指腹为婚,害得你饿肚子的是我爹,抱歉。”朱标道。
常葳使劲摇头:“不不不,和你皇上没关系,是我爹娘紧张过头了。皇上和老师……和太子才不会因为我吃得多力气大讨厌我。”
“确实不会。”朱标没有在这件事的对错上纠缠,问道,“正月我就要归位了。你想当太子妃吗?你想当太子妃,我就公布与你的婚约;如果你不想当太子妃,我就收你为徒。”
常葳愣住。
朱标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无论你是否当太子妃,都可以继续自己的事业。不过如果你不当太子妃,以后做事收敛一点。”
朱标没有说常葳不当太子妃,就不能结婚的事。
虽然他爹这么说,但等他当了皇帝,这事都能改。
常葳继续保持呆愣状态。
朱标说了许久,发现常葳还呆着,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回神。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
“有有有!”常葳声音拔高,然后又急速降低,“有……”
她心跳如雷,满脸通红,支支吾吾道:“我、我当太子妃?我能当太子妃吗?我要继续屯田,长时间不在京城,不能照顾你的生活……”
朱标无奈:“停停停。我需要谁照顾生活?难道不是我照顾所有人?”
常葳:“……”对哦,太子好可怜!皇上好过分!
朱标看见常葳红彤彤的脸,心里大概知道常葳的回答了。
其实他早就猜到了,只是来做个确认。
“或许我应该先和你说说我对太子妃的期望。”朱标认真道,“我的期望就是……我没有任何期望。”
常葳傻眼:“啊?”
朱标挑了一下眉头,道:“我没和你开玩笑。我对我未来的妻子不抱任何期望。”
墙外,朱元璋的耳朵已经贴到了窗户上。
常遇春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也去偷听。
常葳:“为、为什么?”
朱标低着头,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然后冷漠道:“我其实是一个很排外的人。我对家人很好,但对家人这个圈子要求非常严苛。如果家中住进一个外人,我会非常不适应。”
“当世的女子能给我什么?美色?我不在乎。才华?当世女子所拥有的才华,我也不在意。”
“温柔贤惠?我仆从成群,妻子的嘘寒问暖,在我看来都是客套话,没有任何用处。”
“我一想到回到家,和妻子没有丝毫共同语言,就忍不住窒息。”
朱标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完美的人。他现在所说的话,就贬低了当世女子,这非常不好。
但这是他的真心话。
他想到要和一位封建女子睡在一张床上,对方贤惠地张罗纳妾,贤惠地说“女子三从四德”,贤惠地劝诫他惊世骇俗的言论,贤惠地拒绝接受他满肚子的不合时宜,他就窒息。
这就像是现代相亲时的“学历”论。学历相差过大,比如一个读过大学的人和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结婚,他们能有共同语言吗?扶贫的时候和低学历的人交谈,有时候会怀疑与他们不是同一个物种。这不仅仅是知识的广度和深度,更重要的是思考问题的角度,是思维问题。
所以扶贫先扶智和志。
朱标不歧视低学历的人,但不会和对方结婚。结婚就是双向选择。
现代全职主妇(夫)婚姻不幸福也多是这个原因。
不过现代的信息获取手段众多,就算在家里全职,只要愿意,就能在网络上自己学习外界的知识,不和外界落伍,能和家人畅快聊天。
但古代不一样。
被关在高门大院里的女子,她的见识就在这院落里。所以朱标对自己的婚姻没有抱有任何期望。
“不过虽然我思想很消极,但行为上不会消极。我会尽全力教导她,把她教导成能接受我的思想、能和我畅快聊天的人。”朱标道。“虽然累了些,陪伴我一生的人,多花些精力理所当然。成事在天,但谋事在人。”
“我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我再努力经营家庭、经营这段感情,未来家庭幸福的可能性应该不会低。”朱标右手胳膊撑在左手心,下巴搁在右手背上叹气,“我家有皇位要继承啊,总不能不成亲,只能自己努力好好争取了。”
常葳:“……嗯,这样啊。”
朱标说的话很冷酷无情,但常葳却莫名和朱标共情了。
她是一个和当世格格不入的屯田女将军。她曾想过,如果自己与一个普通男人成亲,对方天天都在抱怨她不该抛头露面,那这样的生活将会有多绝望?
常葳小声道:“虽然、虽然太子殿下你对太子妃没期望,但……但可能我挺符合你的期望?那你、你是不是对我……”
常葳的脸越来越红。
朱标:“……”这丫头是不是过分心直口快了,全打直球吗?
朱标正色道:“没有!”
常葳瞪大眼:“唉?!!!”
朱标失笑,道:“人不是动物,感情能自己控制。以前你曾经和太子指腹为婚,又家世过好,声望过重,我不知道自己是太子,天天担心我家功高盖主,怎么可能放任自己的感情?”
常葳眼睛瞪得更大:“不知道自己是太子?”
朱标点头:“是啊,我爹我瞒了我十几年,我就最近才猜到我是太子。所以如果你愿意当太子妃,我就要请求你从屯田中分出一点时间给我,与我培养一下感情了。”
直球,谁不会啊。
常葳:“……”
朱标叹气,做出一副恳求表情,委屈兮兮道:“可以吗?”
常葳说不出话来。于是她十分焦急地点头。
朱标做松了一口气状,道:“太好了。对了,以后我们就是未婚夫妻关系,再称呼老师就不好了。我字伯泽,你可称呼我的字。我称呼你……”
朱标顿了顿,道:“为了让你尽快从老师和学生的身份中脱离,正好你比我大几个月,我以后叫你……姐姐?”
“常姐姐?”
常葳脑子嗡的一下,差点晕过去。
第231章 他们希望逼死常葳
朱标往窗户上挺大一个黑色人影看了一眼,见好就收:“你先休息吧,我去把门外的人赶走。”
门外?常葳顺着朱标的视线看过去,什么也没看到。
门外,常遇春看着迅速蹲下的朱元璋,直觉自己是不是会被灭口。
算了,也不是第一次了,要被灭口,他就活不到现在。
常遇春现在心很累。
早知道如此心累,他还不如就跟着皇上一同偷听呢。
朱标走出门,瞥了蹲在地上的自家爹一眼,没好气道:“爹,回家了。”
朱元璋立刻蹿起来:“好。”
朱标抱怨:“你居然偷听。”
朱元璋立刻辩解:“我这不是担心你媳妇跑了。”
朱标又瞥了朱元璋一眼,碍于常遇春在这,没有继续抱怨朱元璋。
他对常遇春拱手道:“常叔叔,我先和爹离开了。之后一定、一定不要再纵着她乱吃东西。”
常遇春立刻点头如捣蒜:“好好好!”
朱标拉住朱元璋的袖口,把还想进门去瞅瞅常葳现在模样的老爹拖走。
常遇春看着朱标拽着朱元璋的袖口把朱元璋拖走,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朱标小时候,同样拽着他爹的袖口跌跌撞撞往前跑的模样。
弹指一挥间,小小的孩童突然就长成了一个可靠的大人。如梭的时光,让常遇春心生感慨。
这么好的孩子,以后是我女婿?
常遇春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他在门口缓了许久,才推门进屋。
常葳正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常遇春被吓得立刻制止住女儿的滚来滚去:“葳葳,你伤还没好,别乱动!”
常葳红着脸道:“伤口都结痂了,只是有些骨裂,这点小动作没关系。”
常遇春虎着脸训斥道:“伤筋动骨一百天,骨裂不好好养着,以后一下雨就疼,别乱动,知道吗?”
“好。”常葳乖乖躺平。
常遇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太子和你说了什么?”
常葳刚平静的心又开始狂跳,她支支吾吾道:“就是、就是问我要不要成为太子妃。”
常遇春疑惑:“问你?不是告诉你?”
常葳见自家爹疑惑,自己跟着疑惑了一会儿,才明白常遇春心中所想。
她坐起来,靠在床头对自家爹道:“太子不是会强迫别人的人。如果我不愿意,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在不伤害我的前提下不让我当太子妃。”
常遇春深深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说的也是,标儿的性子就是这样。”
常遇春夸朱标,常葳心里却甜蜜蜜,好像夸的是自己一样,连眼睛都不由弯了起来。
常遇春见女儿这表情,不由感慨。
他早就知道女儿心悦朱标。
在女儿准备离开北京,继承他的屯田事业时,大概因为离别,女儿就已经忍不住透露出对朱标的感情。
但比起感情,前路更重要。所以常葳还是离开了北京。
现在兜兜转转,女儿得愿以偿,开心成这样,他这个老父亲虽然心酸,但也很高兴。即使女儿是将军,常遇春仍旧如这世间的父母一样,希望女儿有世俗的家庭幸福,就像他自己一样。
还有比标儿更好的夫婿吗?常遇春想象不出来。
真好啊,他终于可以放心了。
继承了常遇春的事业,常葳和自家爹自然十分亲近。她生活在军中,对男女之别没有别的女子那么多顾忌。所以没人的时候,她仍旧像小时候一样靠在常遇春肩头,将心里话讲给爹爹听。
“爹爹,太子说要让我尽快从师生心态中脱离。”
“嗯,的确应该如此。”
“所以他改口叫我常姐姐!”
“啊?你比他大几个月,他确实可以叫你姐姐。”
常遇春先是农人,后成为匪徒。村落中,夫妻间互称“哥哥”“姐姐”很常见,甚至他们会各称各的,都尊称对方为“哥”“姐”。
常葳捧心,眼睛亮晶晶:“爹爹!不知道为什么,太子叫我常姐姐的时候,我有种……有种命都给他的冲动!”
“啊?”常遇春傻眼。
一个称谓,至于吗!!
最终,常遇春只能干巴巴道:“那啥,葳葳……唉,算了,我们常家早就给皇上和太子卖命,你、你这么想也、也行……”
他只能这么回答吧?!
……
“以后我就叫他常姐姐了,爹,你可要管住你自己,千万别笑。”朱标话音未落,朱元璋已经哈哈大笑,笑声快把马车车顶震塌了。
朱标无奈地看着自家爹狂笑,等他笑完之后,用拳头轻轻锤击爹的下巴。
朱元璋发出夸张地“哎哟”声,忍住了大笑:“你很满意这门婚事,为什么还要对她说你现在对她没感情?标儿小骗子。”
朱标手撑着下巴,没好气道:“我现在对她的感情有欣赏,但确实达不到爱的程度。不过这不是我这么说的原因。爹啊,我是太子,我如果对她说我对她有欣赏之情,她压力就太大,轮不到她去思考是否拒绝了。”
朱元璋疑惑:“怎么?她还能跑?”
朱标道:“我们现在只是‘相亲’,之后才会培养感情。这期间,她随时有权力拒绝我。其实就算成婚后,她想走也能走。虽然麻烦些,但以我的能力,帮她改名换姓隐居民间很容易。虽然这个时代男女成亲后就要绑在一起,但爹你知道,我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我希望我身边重视的人都能获得幸福。”
朱元璋沉默了许久,揉了揉儿子的脑袋:“标儿啊,你老说你身边重视的人都能获得幸福,那你呢?你自己呢?”
“这也是我获得幸福的途径。”朱标道,“如果我的太子妃无论我怎么努力,也认为和我住在一起很痛苦,那我看着这么痛苦的太子妃不也很痛苦?谁离了谁都能活,为什么不各自放手?就算找不到下一个欣赏的人,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生活也比两个人互相折磨好。”
朱标看着朱元璋仍旧满脸不爽,失笑道:“爹,我凡事都会做最坏的打算,然后再采取最积极的行动。其实我知道常葳对我的感情,比我对她的感情深。她又那么坚强,怎么可能会从太子妃的位置逃跑?”
朱元璋哼哼了几声,重重揉了揉自家宝贝儿子的脑袋。
他不满道:“你怎么事事都为她着想?我看你选她,也不是很好。你娶一个太强的女人当太子妃、当未来的皇后,小心以后别人都说你惧内,还说你靠老婆!我还是觉得,或许你选个温柔娴淑的女子更好。”
朱标哭笑不得。
爹你说的是什么胡话,自己的优秀还能被一个优秀的妻子压下去?
别说自己,就是常葳,她的优秀也不会被一个丈夫压下去,他们只会彼此成就。
古代那些做出了成就的优秀女子,有些成就甚至就和当时男子持平,而不是多出类拔萃,她们都能在青史中留下姓名。
女才子班昭、蔡文姬、谢道韫、李清照,女将军妇好、平阳公主、秦良玉……古代中国对女子苛刻,女子很难出名。但古代华夏文化特有的严禁,又对不依附丈夫就表现出色的女子大为赞赏,无数人愿意传颂她们的故事。
而历史中另一些在当世评价优秀的女子,比如长孙皇后,以及历史中的马皇后,她们没有留下姓名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们的功绩在于“当了皇帝的好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