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写的课本里说了,只要能证明自己无罪,就算长官有罪,我也不会被牵连!常将军,你一定要为我作证,我……我刚才只是吓到了,现在我知道你是钦差,我是你这边的!”
“对对对,常将军,你退后一点,我保护你!”……
常葳愕然。
第226章 道不同则不相为谋
朱标看到朱亮祖长刀脱手落地时,他心中唏嘘不已。
至少、至少把这件事告诉老爹,老爹可能不会太难过?
朱标保持着平静的表情,骑马越过朱亮祖,没有看六安侯王志,而是看向了护在常葳身前的军士们。
常葳孤身逃走,这些人不是常葳的兵,是……
是大明的兵吧?
“我是朱标,你们应该听说过我。”朱标道,“有罪的人我会查清他的罪,无罪的人我会替他伸冤。相信我。”
朱标没有用激动人心的语言,甚至连语气都没有起伏。
任何人用平静无波的语气说出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空话,大概都会被人嗤之以鼻。
但朱标开口后,永安侯和六安侯带来的军士,无论是在常葳身前的人,还是永安侯和六安侯身后的人,都丢掉了兵器,下马俯首跪拜。
他们丢掉兵器下马跪拜,一言不发,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王志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朱标的战绩虽然恐怖,但拥有如此恐怖战绩的人又何止朱标一人?
朱标就打了屈指可数的几次仗,与他们这些老将远远不能相提并论。
为何朱标能指挥得动他们的兵?指挥得动侯爵之内,勇猛和战功都堪称第一的永嘉侯朱亮祖的兵?!
“他们为什么会相信你?”王志真的不明白。
朱标看向王志。这个人虽然是侯爵,但他有点陌生,想了许久才想起来。
“你……你出生豪强,自幼读书,所以没参加过我的辅导班,对吧?”朱标问道。
王志不明白朱标为何问这个,不过他确实没有参加过。
朱标道:“在军中教授文化课是我提议的,也是我最先实行的。军中文化课的课本是我编纂的,他们每半年一次焦头烂额的考核试卷是我出的题……”
朱标苦笑了一声,道:“虽然不是我手把手地教导他们,但他们大概都认为,是我教导了他们何为礼义廉耻,何为国法律令,何为……大明人和大明兵。他们信任我。”
这时候朱标应该自豪地笑,但他脸上显露的却是苦笑。
朱标做这些事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是明太子,不知道他爹是朱元璋。所以他做这些事根本没有一个远大的目标一个明确的目的,只是基于穿越者的“傲慢”,基于“既然缺少文臣那不如培养士兵”的实用主义。
他真的很傲慢。
所以他脑子里总想着“时代的局限性”,没认为这些士兵真的能在读书后就“觉醒”,从听从将领命令的工具,变成一个有独立思想的人。
无心插柳柳成荫。
虽然数量不多,虽然看着常葳满身的伤,朱标猜测或许这些军士是在常葳不断战斗后受到触动后,才勇敢地站了出来,挡在了常葳的面前。
但事实就是他们站出来了。
他们作为被永嘉侯和六安侯带来截杀钦差的兵,肯定是跟随永嘉侯和六安侯最久,受他们影响最深的兵。
他们仍旧站了出来,挡在了常葳面前,与他们的主将相对。
朱标反省了自己的傲慢,更为这些“成就”所带来的责任而惶恐。所以他才苦笑。
他是大明太子。
他是华夏历史乃至世界历史转折点的王朝的太子,未来的皇帝。
他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和改变很多人。
那些因为他的影响而改变的人,都深深信任他。他能做到不辜负这样的信任吗?
“你有这样的名望,不担心皇帝和太子会忌惮你吗!”王志理解了,又不理解。
长刀脱手的朱亮祖神色古怪地看了王志一眼。
朱标努力板着脸,道:“不会。”
剩下的事,他带来的兵会处理。朱标骑马走到常葳的身旁,下马道:“下来。我已经来了,该晕就晕,还强撑着干什么?”
“哦。”常葳乖乖下马,然后乖乖躺平晕倒。
她是真的晕了,一安心就眼前发黑,意识断片。
这样还能撑到躺平了再晕,常葳的意志真的强得过分。
朱标嘴角微抽,本想把常葳抱起来,但发现常葳浑身都是伤(并不是他抱不动)。于是他临时指挥人砍树做了个担架,把常葳抬着走。
王志看着一场紧张刺激地截杀钦差行动,在朱标来了之后,突然就云销雨霁。别说朱标带来的人,他带来的人先丢掉武器,然后又捡起武器,老老实实听从朱标的指挥干这干那,之后居然排成整齐的队列跟着朱标一起下山。
他们甚至都没有被捆起来!手上还拿着武器!就老老实实下山了!
朱标难道会什么妖法吗!
朱标不会妖法。他只是让这群人认清了他们的处境,顺带……顺带火铳队的人子弹还在膛里呢。百步之内,枪又准又快。这些人都是大明的兵,他们怎么会不知道?
朱标收了王志和朱亮祖的武器,将他们双手捆在身后,让他们自己骑马走。
朱亮祖被捆住双手时,对朱标道:“你当时不该靠近我。”
当时?朱标疑惑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朱亮祖说的是,他刚才不该凑进朱亮祖身边,说自己是太子。
朱标无奈道:“永嘉侯,你忘记我曾经和王保保斗过将吗?咳,虽然那时候是三打一,但我好歹能躲过王保保的攻击呀。“
朱亮祖惊诧:“你还真和王保保斗过将,不是吹的?”
朱标:“……”他算是知道他爹为什么不告诉朱亮祖自己的身份饿了。就朱亮祖这脑袋,如果把自己的身份告诉朱亮祖,恐怕分分钟就露馅。
你都知道我是太子了,都不怕说这话得罪我?
就算你知道你必死无疑,但这种想也没想就开口的态度,你根本没有“我必死无疑所以说什么都可以”的念头,就是单纯脑子不好吧?!
“嗯,不是吹的。”朱标好脾气道,“你浑身都是伤,还在大喘气,看着就很累。你如果出刀,我绝对能躲过。而且我手中还攥着上了子弹的火铳呢,你刀有我火铳快?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从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哦,那就好。”朱亮祖干巴巴道,“你说得对,那个君子……那个什么危墙,很对。”
朱标和朱亮祖并肩前行,这番对话后,他俩沉默了很久。
半晌,朱标先开口:“永嘉侯,你背叛皇上,是因为嫉妒我吗?”
朱亮祖使劲摇头:“我没背叛!”
朱标:“……”
朱标换了个说法,道:“你与豪强勾结,还截杀钦差,是因为嫉妒我吗?”
朱亮祖看了朱标一眼,然后垂下视线,道:“我不嫉妒你,只是不服气。我嫉妒朱国瑞。”
朱标:“……”所以说,爹你弄个“朱国瑞功勋第一”是搞毛啊!
朱亮祖接着道:“但我犯错……犯下的罪,和嫉妒没关系。”
朱标:“啊?”
朱亮祖抬起头,苦笑:“标儿,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朱标点头:“可以。”
朱亮祖道:“标儿,你给我上课的时候,说过官员怎么被滚雪球似的挟持。”
“起初他们只是逢年过节给我送礼。”
“然后他们送来族中美人给我为妾。”
“后来他们为族中人讨要一些微不足道的利益。”
“之后,他们借着我的名义经商,给我好处。”
“真的就像滚雪球。一点一点,雪球越来越大,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被封在雪球中间,出不去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还是没管住我自己。”朱亮祖低声道,“我没想过背叛皇上,我现在也没想过背叛皇上,我嫉妒朱国瑞一家,我也没想过因为这个背叛皇上。”
“我做错每一件事的时候,我都没有想过背叛皇上。”
“我真的没想过。”
朱亮祖声音稍稍抬高一些,他问道:“但我就是背叛皇上了,对吗?”
问完后,他又肯定道:“我就是背叛皇上了。”
朱亮祖和朱标的对话,王志也听到了。
朱亮祖说完这一番话后就一直沉默,王志则开口了。
“跟随皇上前,我本就是当地豪强。我跟随皇上,是想当更大的豪强。”王志说出了心里话,“我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着皇上打下了这个天下,如果不是为了更好的享受,我何必如此?”
朱标没有挖苦王志,反而点头赞同:“你说得对。有的人屠杀恶兽是不忍恶兽荼毒苍生,而有的人是为了取代恶兽压榨苍生。志不同道不合罢了。”
朱标没有挖苦王志,王志却用挖苦的语气反问:“你这个毛头小子居然知道?”
被挖苦了,朱标也好脾气道:“知道。你是跟着皇上的老人,你应该认识邵荣。”
王志呼吸急促了一瞬,然后竭力让自己变得平静:“认识。”
他怎么会不认识?
邵荣至正十二年跟随郭子兴在濠州起义。
王志至正十二年率领乡兵投靠濠州红巾军。
朱元璋至正十二年投靠郭子兴,成为郭子兴的义女婿。
他们三人都是同一年进入濠州红巾军,邵荣最先,朱元璋其次,王志最后。
当时朱元璋没兵,他和邵荣都自带兵,所以其实他们地位隐隐比朱元璋还高。他与邵荣又同为地方豪强,关系更为亲近。
“邵叔叔被处斩的前一天,皇上将他接到家中促膝长谈。邵叔叔告诉皇上,他是豪强,天生就站在百姓头上。皇上推行井田制,是挖所有豪强的根。他能预见自己的未来,绝对不是自己所想要的那样,所以他才会谋叛。”
朱标看向前方。
他记忆力很好,还记得邵叔叔的模样。
“邵叔叔提醒皇上,他不是第一个因这件事背叛皇上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
无论是以前的豪强,还是从以前的贫民变成的现在的豪强,都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朱标夹紧马腹,驱马向前,越过朱亮祖和王志,想自己静一静。
他有些想爹了。
第227章 不难过真的不难过
朱标将朱亮祖和王志押回去后,在南京的圣旨到来前,把他们单独关押在永嘉侯府邸的房间门,没有将其关进牢狱。
牢中情况朱标不清楚,担心这两人会“意外死亡”。
朱标亲自审问两人。两人大概已经心灰意冷,知无不言,没有隐瞒。朱标很快就掌握了更多证据,开始抓人。
审问结束后,朱标拎着酒壶,和两人喝了一场酒,对王志也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以朱元璋儿子的身份和两人畅谈。
听到朱标的真实身份后,王志脸色灰暗了一瞬,然后眼眸重新亮了起来。
“你是太子,大明一定比大元、大宋好很多,说不准真的能超越汉唐。”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既然已经是失败者,与其愤懑抱怨,不如洒脱地接受现实。王志好歹也是跟着朱元璋一路拼杀到大明建立的猛将,最后关头倒还是有些风度。
“我爹肯定会亲自提审你们。这是我身为我爹儿子个人的请求。”朱标喝完酒后,踌躇道。
王志和朱亮祖对视一眼,疑惑自己到了这地步,有什么能让太子请求的。
“你们是因为贪婪被挟裹做了错事,并没有想过背叛大明、背叛我爹。”朱标道,“请你们这样和我爹说。”
朱亮祖道:“我确实是……为什么你要让我们这么说?”
朱标苦笑:“因为我爹那个人重感情,有时候……真的很脆弱。作为交换,我会尽力为你们争取速死的刑罚,不让你们和家人遭受折磨。”
说完,朱标对王志和朱亮祖作揖,没有得到两人回答,就拎着酒坛子离开。
王志和朱亮祖呆坐很久,看守他们的士兵没有催促他们回各自的房间门。
半晌,他们各自晃晃悠悠回到各自关押的房间门。
然后,两个房间门中都响起压抑的嚎哭声。
本也想和两人聊一聊的胡大海站在庭院中,幽幽一叹,转身离去。
……
朱标率领安南的军队入境广西,燕王还带兵围了永嘉侯府邸,当地士绅官吏惊怒无比。
他们本以为,朱标做这种过界的事,军营中会生乱。但朱标在军营中绕了一圈,将领们了解了真实情况之后,立刻安静地听从朱标的指挥。
连有罪责在身的人都没有挣扎,乖乖束手就擒,积极坦白自己能坦白的一切事,争取宽大处理。
朱标不仅将此事公开给普通士兵,还让戏班子迅速排演了一出“常将军独斗永嘉侯,军士挺身相救”的戏。
朱元璋废除贱籍后,明面上的青楼都没了,改成了“戏团”“剧团”“歌舞团”等卖艺不卖身的正经行业。
宋时的官妓原则上就是卖艺不卖身,这一点百姓接受很快。
当然娼妓仍旧存在,只是存在于暗处。以大明目前的行政水平,做不到全面扫黄打非。但至少朱元璋废除明面上青楼的政策,让嫖娼进入了暗处。文人们不能再吹嘘去青楼过夜是多么正当又浪漫的事。
为去青楼的行为定性,“这件事是错误的”,就是大明这一对奇葩父子为规正民风世俗做出的改变。
大明宫廷内仍旧有乐坊和戏坊,乐坊中都是正经的打卡上班《今天我仍不知道亲爹是朱元璋》,牢记网址:m.1.,每次干活会有人保护人身权利不受侵害的“公职人员”。
这些艺术工作者承担了大部分向百姓传达政策和思想的工作。朱标走到哪,都会带上一群艺术工作者编写新戏和新歌舞,用极其廉价的门票钱,搭建舞台给百姓们观看。
朱标还会招收当地的艺术工作者,用当地的方言演绎当地的故事。
这次也不例外。
朱标提供故事,他麾下的当地文吏进行润色,戏曲很快成功排演,百姓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在民间门,钦差为民伸冤被追杀,更大的钦差空降为小钦差和百姓伸展正义,是经久不息的热门故事。这次的“故事”,正好戳中了百姓最喜爱的点。
在戏曲中,朱标描述了常葳如何迷路,道同如何为迷路的钦差常葳将军头疼不已,常葳和道同如何比划着和当地村民沟通时出现奇怪的误会。
百姓们看得捧腹大笑。
朱标又着重描述了常葳一次一次被朱亮祖从马上打下来,然后朱亮祖和王志带来的亲兵被常葳激励,又想起了在军营里读过的书,勇敢地站出来保护常葳。
百姓们又是愤怒又是感动,许多人哭湿了衣襟。
这些戏也在军营中演出,将士们从戏剧中看到了当时的故事,受到的震撼比普通百姓更大。
特别是当永嘉侯和六安侯的亲兵站出来保护常葳的时候,这一幕颠覆了他们的常识。
但他们一思索,却认为这是正确的事,只是自己不一定做得到。
“那些人之后怎么了?”这是广西和广东的将士们最关心的事。
演戏的人卸掉脸上的油彩,笑着回答:“有罪就罚,有功就赏。不知情的人只要能互相证明自己确实只是执行上官的命令,就能免除惩罚。怎么处理,都写在了律令和军规中。你们翻翻就知道。”
“啊?你们难道是问处理的官员会不会按照律令和军规?”演戏的人笑道,“处理这件事的人是朱夫子啊,你们还需要担心吗?”
将士们心立刻稳了。对啊,那可是我们的朱夫子!
在读书人心中的朱夫子是朱熹,在将士们心中朱夫子只有一人,那就是小先生、小军师朱标。
连朱升在将士们心中,地位都比给他们写课本、为他们出试卷的朱标低,算不得他们所有人的“夫子”。
“说来,两广永嘉侯、六安侯共同谋反,我们两广的将士都没听到风声,朱夫子就把叛乱平定了,真不愧是朱夫子!”
“小军师岂是浪的虚名?我怀疑小军师提前掐算到了这一幕,早就布置了陷阱等永嘉侯和六安侯钻进去。”
“说不定真的是!”
一旁路过,准备进军营打听将士们情绪状况的朱标脚步一顿,转身就走。
两广将士情绪很稳定,就是一个个化身朱标吹,朱标感到很头疼。
被包扎成了木乃伊的常葳好奇:“知省为何会头疼?”
朱标坐在床头,放下书本,没好气道:“听见别人胡吹一些没有的事,难道不会尴尬吗?”
常葳想了想,认真道:“不会尴尬,很自豪!”
朱标:“?”
这丫头这性格像谁?是像常叔叔对吧?肯定是像常叔叔!朱标深呼吸了一下,开启了唠叨模式,告诉常葳这样“自豪”不好,人要谦虚。
唠叨着唠叨着,常葳就开始装晕。
哎哟,我好虚弱,我晕过去了。
朱标再次:“?”
朱标很生气,但他又不能把伤病员摇醒听他唠叨,所以他气呼呼地冲出门去做公务。
常葳睁开一只眼,发现朱标已经离开后,才睁开两只眼,顺了顺胸口,长舒一口气。
以前她只在朱标教导他们的时候遇见朱标,所以她对朱标的印象是成熟可靠智慧,几乎无所不能。
这次因她养伤,“被迫”接受朱标照顾。她才发现朱标也不是特别完美,也有“缺点”。
比如特别啰嗦,比如喜欢发呆,比如朱标武力值虽然上限是能和王保保斗将,下限却能平地摔还滚两圈,然后爬起来生气地来回跺脚,小孩子脾气显露无遗。
常葳想着想着,摸了摸嘴角,发现自己嘴角过分上扬,赶紧收敛笑容,闭目养神。
早点养好身体,她才能帮助朱标处理眼下这么多麻烦事。
朱标气冲冲去书房的时候,遇到了叶琛。
叶琛好奇:“你不是去探望常姑娘吗?怎么一脸生气的模样?”
朱标控诉:“我教训她,她居然装晕!”真当我没发现吗!
叶琛先愣了一下,然后捂嘴笑道:“是个活泼的好姑娘。”
朱标:“?”这件事能看出常葳是活泼的好姑娘?
叶琛笑完之后,转移话题:“这次又辛苦标儿了。本来皇上让我和胡大海来帮助你,结果我们什么忙都没帮上。”
叶琛知道六安侯和永嘉侯的事后,气得差点晕倒。胡大海更是直接拎着大锤子要去找六安侯和永嘉侯算账。
他们二人来到广东后,与六安侯和广东知省李彧的交接十分顺利,半点没有发现广东平静水面下的暗潮涌动。
虽然他们刚来广东,不熟悉广东的事,有疏漏正常。但想到常遇春的女儿居然差点被杀,他们就无法原谅自己。
朱标道:“叶先生怎么没有帮到我?若不是你和胡叔叔,我一边处理安南的事,还要一边处理两广的事,还不累趴下?”
叶琛开玩笑:“我看只是两广和安南,累不趴你。你很快就要处理整个大明的事,只是两广和安南算什么?”
朱标小脸一垮,看得叶琛大笑不已。
“怎么,当太子,你还不高兴?”叶琛笑得眉间门皱纹越发深刻。
朱标看着叶琛眉间门的皱纹,移开视线,别扭道:“当太子有什么好。我能享受到的事,现在已经享受了。当太子好处没有,工作一堆。”
叶琛笑得更加厉害:“这是标儿你会说的话。”
朱标:“……别笑话我了。我看军营安抚得差不多了,我先回安南,两广的事胡叔叔和叶先生多担待一些。”
叶琛疑惑:“你在这里不也一样,为何突然要回安南?”
朱标别扭道:“早点处理好安南的事,早点回南京。我有点想家。”
叶琛算了算时间门,道:“你确实应该做准备。正月的时候,皇上应该就会公布的你的身份,那之前,你就应该回南京。可惜你在南京亮相的时候,我估计不能亲眼看着了。”
叶琛遗憾极了。作为一个史官,他居然不能亲眼看见如此重大的事件。
朱标立刻道:“不就是穿着太子的冠冕在朝堂上晃悠一圈,有什么好看?叶先生,我这次回去,南京一定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一定不会!”
朱标知道自家爹很努力,让全天下的既得利益者都感到了紧迫,现在垂死挣扎得特别厉害,所以大案小案接连发生。
再加上自家爹对朝堂掌控能力,原本历史中的洪武大帝望尘莫及,所以原本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洪武皇帝才能发现的事,自家爹(和自己)早早将其扼杀在萌芽。原本洪武年间门早中期发生的大案,现在扎堆出现。
但朱标还是希望,今年已经够麻烦了,求别大事接连发生,他想过个安稳年。
叶琛叹气道:“我也希望。”
朱标道:“有我爹坐镇南京,朝中大臣肯定掀不起什么风浪。我回南京后,一定能轻轻松松。”
叶琛点头:“这倒也是。”
虽然六安侯和永嘉侯的事看似很大的,但因为还没掀起真正的乱象就被挫败,只要皇上坐镇南京,朝堂上不会因为这件事产生动摇。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朱标站在码头上,面无表情。
“标儿!!!!!”朱元璋从甲板上冲下来,抱着朱标嚎啕大哭。
被亲爹的熊抱勒得快无法呼吸的朱标:“……爹,你怎么来了?”
朱元璋哭得更加厉害:“你遇到了这么大的危险,我怎么能不过来!”
朱标很想说,自己没有遇到危险,遇到危险的事常葳。
但看着朱元璋老泪纵横的脸,朱标虽然理智上知道朱元璋不应该来这里,也忍不住鼻头一酸。
“我没遇到危险。”朱标回抱住朱元璋,吸了吸鼻子,“就是有点担心爹会因为这件事难过。”
朱元璋愣住,然后声音微微颤抖道:“不难过,爹不难过,真的不难过。”
第228章 朕是不是才疏德薄
不仅朱元璋来了,马秀英也来了。
马秀英抱着朱标,也哭了一场,朱标好不容易才劝住。
这时候,朱标发现常遇春居然在随行队伍中,顿时尴尬无比。
他什么事都没有,爹娘抱着他哭。真正有事的常葳被裹得像个白粽子,正躺床上呢。他们一家人在这里哭来哭去,搞得常叔叔都不好独自离开去看女儿。
朱标赶紧把还想抱着他继续哭的爹推开,道:“别哭了!常叔叔看着爹你在这里哭,都不好意思离开!”
朱元璋处于哭懵状态:“他离开干什么?”
朱标一边粗暴地帮爹擦眼泪和鼻涕,一边道:“受重伤的是常葳!常叔叔的女儿!”
“哦哦哦,伯仁,你赶紧去看女儿,别管我。”朱元璋挥舞着他的蒲扇大巴掌驱赶常遇春。
常遇春:“……是,谢皇……”
常遇春为难了。
据说标儿已经知道皇上的身份,但没有直说他知道了皇上的身份,所以自己该怎么称呼皇上?
最终,常遇春决定不称呼,假装焦急看女儿,匆匆离开。
其实也不是假装焦急,常遇春真的很焦急。
朱元璋接到信的时候,常遇春正在南京。
朱标正月就要回归太子的身份,朱元璋当然要让老伙计们都来观赏他家太子归位的盛景。常遇春被朱元璋提前叫回来干活。
朱元璋看到了信,立刻召来常遇春,带常遇春一同来两广。
常遇春听到自己女儿可能出事,生死不知,一个自己浑身浴血都不摇晃的铁血硬汉,身形一晃,如果不是徐达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他已经跌坐在地。
常遇春策马飞驰,赶到常葳养伤的别院,推开门,看到半坐着看书的常葳,眼泪一下子滚了出来:“葳葳……”
常葳惊讶地放下书,看到自己父亲眼中的泪水,不敢置信:“爹?你怎么来了?”
常遇春三步并做两步走到窗前,看着常葳宽大的衣服下露出的绷带,手足无措:“你的伤……”
“我的伤没事。”常葳赶紧道,“爹,你别担心。”
常遇春手足无措了许久,终于小心翼翼将常葳揽到怀里:“葳葳啊,不当将军了好不好?有我在,你不当将军也没人为难你……”
常葳长大后,因为男女有别,已经很久没有与父亲亲密过。突然被抱住,常葳十分拘束。
不过常葳不是拘泥礼节的人,她很快轻轻回抱着父亲,小声道:“爹,你打仗的时候遇到的危险比我多多了,你没退缩,我也不退缩。再说了,我就屯田而已,遇到危险的比你当年当先锋小太多。这次只是意外。”
常遇春道:“那哪能一样!”
常葳倔强道:“哪不一样?都一样。我现在干得很好,我就喜欢这样。”
常遇春松开拥抱,想训斥女儿,但看着女儿凄惨的模样,又训斥不出口,只扭头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