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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欧阳修等人修史虽然不客观,但在那个时代,他们的选择也不能说错,只是不符合后世人的理念而已。朱标站着说话不腰疼,不喜归不喜,倒也没资格评价什么。

  现在他爹让他主持修《元史》,他把《元史》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修就好。

  用《元史》劝诫他爹没必要,自己劝诫自己更没必要。还是修得尽可能客观一点,好留给后世人考古研究。

  李善长见朱标神色复杂,迟疑道:“标儿,你是不是不喜欢欧阳修?”

  朱标摇头:“不是不喜欢,只是……”

  只是欧阳修和司马光这群人代表着古旧正统文人,和他的思想格格不入。

  不过他们的思想在实政上拖后腿,但在个人品德上还是值得敬佩。在官场这泥沼中,他们已经超过了至少九成的人。

  所以欧阳修的后人能被他一幅字打醒,不与士绅豪强同流合污,也不为怪了。

  朱标转移话题:“陛下想让我主持修《元史》,我想起了欧阳修主修了《新唐书》,有些感慨罢了。”

  李善长脸一黑:“修史?!为什么主公要让你去修史?你应该留在北京!”

  朱标立刻安抚:“我的官职不变,只是多了挂一个《元史》主修的官职而已。”

  李善长仍旧满脸不悦。他用拐杖狠狠砸了几下地面,道:“修史让翰林院的人来就行。宋濂他们难道不会修?陛下何必给你增加无谓的负担!不行,我要给陛下上折子!”

  朱标拉住李善长,道:“修史是把握话语权的重要手段。我只是定下标准,然后审核成稿,又不是自己编纂书写史书,哪可能累着?政务之余看一下元史的初稿,算是放松了。”

  李善长无奈:“既然标儿你说是放松,那便罢了。但你可千万不要累坏自己。”

  朱标曲起胳膊握拳:“放心,我每日都睡眠充足,保证四个时辰的睡眠,绝不动摇!”

  李善长想着朱元璋平时只睡两个时辰,点了点头,道:“你中午还可以再休息一刻钟养养神,千万别累着。”

  古代文人将白日睡觉作为懒惰的象征,所以他们并不提倡午睡。

  但李善长在朱标这里就完全不管什么传统,朱标说想休息,睡上一整日都没关系。

  朱标接受了李善长的好意,道:“好,我一定照做。”

  李善长满意地捋了捋白胡须,道:“标儿,你选好修史的人了吗?”

  朱标道:“宋先生他们都想加入。除了他们之外,我想让王亮也加入。”

  王亮现在还赖在劳动改造营当老师。

  他写的《大元丞相脱脱传》在报纸上刊登后,时人无不为丞相脱脱垂泪,咒骂大元的亡国之君。

  观者评价,当脱脱死的时候,大元就已经死了。之后那么多年,不过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因这篇文章,王亮的名声比他在大元做官时还响亮。

  李善长和王亮交谈过,知道这个人很有才华:“他连劳动改造营都不肯出,会去修史?”

  “他是元朝旧臣,修《元史》他肯定愿意。”朱标长叹一口气,“终于可以把他送到南京去了。”

  李善长失笑:“怎么,你不是差点骂死他,难道还怕他?”

  朱标抱怨:“我真的没有差点骂死他……唉,他总是三天两头来找我吵架,说要扳回一城。我不应战他生气,我应战他也被我气,唐大夫已经抱怨过我很多次,说下次再把他气晕就不救了。”

  李善长大笑:“刘伯温羡煞标儿!”

  朱标翻白眼。

  刘伯温先生现在发现自己骂不死人,动不动就要给别人扣满门抄斩的大帽子,比自己背负骂死人之名可怕多了。

  朱标担心,后世刘伯温不再成为著名贤臣,而是成为著名佞臣。

  王亮果然被修《元史》诱惑到南京去了,朱标松了口气。

  朱标在岸边大喊:“别回来啦!”

  王亮站在船头挥袖子:“休想!”

  同样站在岸上送别好友王亮,正抹着眼泪的赵老先生差点憋不住笑出来。

  朱知省,送别呢,你们严肃点!看看气氛!

  “赵老先生,你真不去南京?”朱标送别之后,再次问道,“以赵老先生的学识,修个《元史》绰绰有余。”

  赵老先生笑道:“教书不比修史有趣得多。现在不用每日担心王公被你骂死,我更轻松了。”

  朱标脸涨得通红:“我没有骂……辩论、辩论算什么骂,何况是王老先生自己来找我辩论!”

  赵老先生笑得更大声。其他人也笑出了声。现场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这个时代没有鲁大爷的经典,每个时代都会有鲁大爷经典。

  王亮都已经到了南京,与新的同僚们骂成一片时,山东知省还没和豪强士绅的代表商谈完毕。

  朱标有点烦了。

  他写信询问,才知道山东这群人请出了一个硬茬子,让欧阳衡难以招架。

  不过欧阳衡还是顶住了,这群人不松口,他就用拖字诀一直耗着,现在对方终于有和解的迹象。

  “山东曲阜啊。”朱标手中来自山东的信件不仅有欧阳衡送来的信,还有常葳送来的信。

  常葳在江浙强硬推行井田制之后,就来到了山东。

  山东已经推行过一次井田制,但因为倭寇横行和士绅顽固,现在有反复的迹象。

  常遇春本来想亲自提刀杀到山东,但常葳以自己离得近,爹继续镇守西北,为甘宁等元朝残存势力较为顽固的地方分田为由,接过了常遇春的任务。

  常葳信中所写的内容,也和山东曲阜有关。

  这个孔家已经被历代统治者惯坏了,将曲阜当做国中国,完全把推行井田制的事不放在眼里。

  哪怕“井田制”这个概念就是他们儒家的核心经济概念。

  常葳探查了一番之后,气得想动刀子。但孔家特殊,她在信中请求朱标教导。

  常葳大概是看到什么令她理性蒸发的事,虽然在信中没有明说,但她信中隐隐表现出愿意用这条命换孔家去死的意愿。

  朱标不由嘟囔:“这丫头,还真是常叔叔的女儿,动不动就想拼命,能不能思想积极一点。”

  朱标嘟囔归嘟囔,但也明白常葳为什么要下定这样的决心。

  那毕竟是孔家啊。

  不过孔家在宋朝才被封为“衍圣公”,还只是一个八品官。元朝为了控制文人,将“衍圣公”封为三品官,才把识时务为俊杰的衍圣公家族捧上“儒家象征”的神坛。以前文官们只尊孔,并不尊孔家。

  大明皇帝这么多年都没册封他们,他们的声势正是最低的时候,是个取消儒教神牌的好时机。

  朱标模糊记得网上谁说过,是明初洪武皇帝为了拉拢一直不理睬他的文人,才把孔家奉为“文官之首”讨好儒家?

  还好那个洪武皇帝不是自己爹。

  朱标虽有些担忧,但常葳这性格,她已经下定决心,想拦也拦不住,就只能让常葳背负这个骂名了。

  撤掉儒教神牌后,儒教的信徒们一定会疯狂吧。希望自己的计谋能减轻一点常葳的压力。

  朱标转了一下笔,甩了自己一脸墨汁。

  他沉默地抹了一把脸。转笔的习惯真是不好改啊。

  朱标洗完脸之后,接待了一个已经被他晾了许久的人。

  南孔的代表,孔希友。

  当朱标终于召见孔希友的时候,孔希友对儿子叹了口气,道:“不知道孔家是祸是福。”

  他儿子孔佑和朱标同岁,正是年轻气盛时,不解道:“皇帝召见我们,又把我们丢给一个北直隶知省,这个知省还晾着我们,为何我们要受此屈辱?”

  孔佑已经问过很多次,孔希友都沉默不回答。

  这次,孔希友终于回答了:“自从有了衍圣公这个爵位可以继承,孔家的作风就已经让人看不起了。这不是受屈辱,是自招辱。”

  孔佑皱眉:“北孔的事,和我们南孔有什么关系?”

  孔希友道出孔佑不知道的事:“南孔不是没有接受过大元的册封,而是后续与北孔争夺正统的时候失败,让北孔继续承袭爵位而已。”

  他自嘲道:“我们说我们将衍圣公让给了北孔,你还真相信?投降大元的孔家,和跟着宋朝难逃的孔家,你说他们会支持谁?”

  孔佑脸色胀红:“这、这……我们孔家……孔圣人……”

  孔希友打断道:“佑之,你要记住,衍圣公一家只能代表衍圣公一家,我们南孔一家也只能代表南孔,没有人可以代表孔圣人。”

  孔佑双拳攥紧,抿着嘴不说话。

  孔希友看着儿子难受的模样,心中也十分难受。

  他年轻时候也曾痛苦,为何孔家读的书和做的事完全割裂。之后他就习惯了。

  洪武皇帝居然登基五六年仍旧将孔家置之不理,虽未废除衍圣公的爵位,但也没有承认,只是偶尔去曲阜祭孔赏赐。世人已经猜测,这个洪武皇帝肯定不是一个尊孔的人。

  许多文人在痛哭洪武皇帝对儒家不尊重,但也有更多的文人冷眼旁观。

  南孔见到洪武皇帝没有承认衍圣公,以为自己有了机会,频频让朝中重臣上书,迎南孔回山东曲阜继任衍圣公的位置。

  洪武皇帝却评价,“一丘之貉”。

  一丘之貉……孔希友坐在轿子上,闭上了双眼。

  这四个字就像是刀子一样,剜着他的心。

  但即使受到这样的侮辱,当洪武皇帝召见的时候,他立刻马不停蹄前来拜见。

  北孔和曾经洪武皇帝想要联宗的朱子家还没机会拜见呢。南孔的族人都感到很荣幸。

  他想,要是我心中的圣人道理也完全消失了就好了。

  就不会痛了。

  孔希友来到朱家后,还以为自己会继续遭遇冷眼。

  他没想到,朱标已经在亭子中摆好了酒菜,没有与他严肃正经地谈事,直接邀请他入座。

  “我并非想晾着你们这么久,只是在等山东的消息。”朱标开门见山道,“山东遭遇倭患,又遇天灾,田地荒芜。孔家以祭田名义吞并民田,又联合山东官绅上奏减免商税和海外贸易税,以赈济百姓……”

  朱标讽刺地笑了笑,道:“皇上让人去山东给了他们一点教训,看他们会不会服软。”

  孔希友藏在袖子里的双手不由颤抖,好不容易才让声音不颤抖:“他们、他们服软了吗?”

  其实看到朱标的笑容,他就知道北孔完了,但他心中仍旧还存着最后一丝希望。

  当朱标摇头的时候,孔希友和陪坐的孔佑皆手脚瘫软,脸色煞白。

  朱标当做没看见,给他们酒杯中斟满酒:“非其鬼而祭之,谄也。出自哪本书?”

  孔希友深呼吸了几下,道:“《论语·为政》。”

  朱标道:“推行井田制,是诸子百家哪个学派的主张?”

  孔希友声音忍不住颤抖:“儒家。”

  朱标沉默了许久,道:“吃菜吧。”

  孔希友和孔佑哪能吃得进去?但朱标都命令了,他们只能食不知味,机械进食。

  待朱标稍稍填饱一点肚子之后,放下筷子。

  孔希友和孔佑也赶紧放下筷子。

  朱标举起酒杯,和孔希友、孔佑说起元之前、特别是宋之前孔家出现的贤能之人。

  世家大族有家族藏书,有家训教导,有教育阵容十分强大的族学,出能人的比例很高。

  孔家这样的大家族,当然本应该不缺少贤能之人。

  在元之前,孔氏族人有辅佐国政的,有为民请命的,有造福一方的,有死战报国的……历史长河,总会出现些令人敬佩的人,孔氏族人并非都是庸碌。

  只是有了爵位继承之后,孔家就迅速堕落。

  “其实不是孔家堕落,而是若要保证大家族的延续,必须奸猾之辈。”朱标喝下一杯酒精度估计不超过百分之五的果酒,故作深沉,“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若不识时务,如何让家族如铁打一般?有刚直正义者,大概也会被排挤吧。”

  孔希友没说话,孔佑却径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忍不下去了:“朱知省,你有何事,何不直说?!”

  朱标瞥了孔佑一眼,道:“皇上决定,将孔家祭祀收归朝廷。既然孔子已经成为泥塑的神灵,无人再真正思考那个鲜活的先贤是否会为这些祭祀而愤怒痛苦,那么就让孔子成为菩萨佛祖道尊,神化得更彻底。你们孔家,想祭祖就自己祭祖,以后别再趴在孔子身上吸血。”

  孔希友和孔佑神色大变。

  朱标笑道:“你们南孔应该不在意。你们失去了衍圣公的爵位,本就没有喝到多少血。只是以后官府不再因为孔子对你们有厚待,反而你们要靠自己的本事为孔家正名。还是说,你们南孔也做不到?”

  孔佑想说什么,被孔希友拉住。

  孔希友声音尖锐道:“你这么做,天下儒士不会同意。”

  朱标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孔希友:“这个已经在印刷中了,全天下的儒士都会同意,他们还会想把你们推进火堆里烧死,以消除你们对孔子的侮辱。”

  孔希友翻开小册子,小册子一笔一笔,全是孔家人和孔家家仆犯下的罪。

  一桩一桩,地方豪强都经常做这些事,孔希友本来不在意。

  但他听到朱标说“印刷中”,就很在意了。

  朱标幽幽道:“儒士们把你们孔家捧上神坛,对你们的期望也如同对神灵一样高。虽然这些事存在,但没有人讨论,就被所有人忽视。你说他们开始讨论,你们孔家并非孔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会犯下许多劣迹的地方豪强,他们还愿意供奉你们吗?”

  孔希友浑身颤抖,不敢置信地看着朱标:“你、你……这是你的主意!这一定是你的主意!”

  朱标挑眉:“是我的主意又如何?难道我做得不对,不该把你们孔家做过的事记录下来,公之于众?”

  孔希友捂着胸口,眼前一黑,居然喘不过气了。

  朱标看着孔希友往旁边栽倒的身体,吓得跳起来,大喊:“快去叫唐大夫!”

  假装自己是一个普通侍卫的燕乾,给了孔希友和朱标一个欲言又止的眼神,飞速离开,亲自去叫朱唐大夫。

  唐大夫大概又要抱怨了。

  “父亲,父亲……爹!”孔佑手足无措。

  朱标越过慌乱的孔佑,将孔希友放到地上躺平,为孔希友顺气掐人中。

  我的亲爹亲娘呢,怎么又来一个碰瓷的!!!

  我冤枉!!!

第205章 对着孔圣人画像说

  “我冤枉!”看见虽然年纪已经很大了,但仍旧健步如飞的唐大夫,朱标梗着脖子道。

  唐大夫给了这个被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一个“我听你狡辩”的眼神,放下药箱,为孔希友扎针:“你做得很好,看来已经很熟练。我希望你别这么熟练。”

  朱标气得要学小时候鼓腮帮子了:“我真的冤枉!”

  “嗯嗯嗯。”唐大夫敷衍道,“下次你再和人辩论,提前把我叫一旁侯着。”

  朱标垂头丧气:“哦。”抓狂!

  孔佑眼泪啪嗒啪嗒掉,仍旧六神无主,根本没听清朱标和唐大夫在说什么。

  直到孔希友转醒,他才恢复理智。

  “爹,爹你还好吗?爹你怎么了?”孔佑哭道。

  孔希友被委屈的朱标搀扶起身,声音沙哑道:“我没事。”

  朱标给孔希友喂水,孔希友把水喝下去之后才发现,自家儿子慌乱得现在还没站起来,居然是朱标在伺候他。

  孔希友忙道:“朱知省,我……”

  朱标立刻道:“出去不准说我差点把你骂死。我没有骂你!”

  孔希友:“啊?”

  唐大夫忍着笑道:“知省因为外界老传他骂……和文人辩论辩出人命,非常烦恼。”

  孔希友沉默。

  他以前不相信,现在信了。

  孔佑看着朱标,满脸惊恐。

  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人能三言两语骂死人的文人!

  朱标见孔希友醒来,没好气道:“你们南孔做的错事又不多,也不致命,就清理一些败类而已,你晕什么晕?有什么好晕的?没有衍圣公这个爵位的拖累,说不定你们发展还更好。难道你对你们孔家对子孙的教导不自信吗?”

  唐大夫干咳。

  燕乾叹气:“标儿,少说几句。”

  朱标更委屈了。

  于是,他今天准备了许久的话,都默默地咽了下去,只能过几日再和孔希友商量。

  还好孔希友刚到五十岁,身子骨比他之前骂死和差点骂死的人健康许多,虽然气急攻心晕了一瞬,睡一日就好了。

  孔希友被朱标吓得不轻,不敢拖延,能起身后立刻拜访朱标,希望朱标指条明路。

  朱标不敢再和孔希友辩论,直接说要求:“你们南孔站出来,先披露北孔劣迹,然后上奏请愿,取消衍圣公爵位和对孔家特殊待遇,说孔家圣学传家,从古至今一直凭借自己的本事出人头地,以后也是。”

  朱标看见孔希友苍白的脸色,继续道:“昨日我说了那么多孔家在历史中的杰出人物,你照搬一遍,还不足以用这些先贤来保证你们南孔在文人心中的地位?放心,文人们不会对你们赶尽杀绝。如果他们承认孔家彻底烂掉了,岂不是承认自己一直在膜拜的是……”

  见孔希友身体又在晃了,朱标乖乖闭嘴,没把话全说出来。

  他见孔希友神色稍稍平静后,才继续道:“不要让你们族中真正的孔氏后人,被腐朽的孔家拉入泥潭。你们不是在延续孔家,是在扼杀孔子后裔。孔子真正的后裔是圣学,而不是血脉。你们所作所为,让后人谁还敢相信四书五经的教诲?”

  孔希友又想晕了。

  朱标长叹一口气,道:“你会露出羞愧之色,是心中圣学的痕迹还未完全被世俗名利抹去吧。”

  身形佝偻的孔希友突然抬头,怔怔地看着朱标。

  朱标神色无奈,无奈中又带了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和宽容:“世人都说我骂死人。如果一个人心中无愧,怎么会被我的言语触动?我不喜骂死人的说法,是因为我知道,会因为我言语难受的人都是可以挽回的人。”

  “王亮已经在南京编纂《元史》,现在已经是大明著名大儒。我希望孔氏族人也能出现在大明各个需要他们的岗位上,入可辅君王,出可抚百姓,留在民间也能延续孔圣人有教无类教化之泽。”

  “你们读了这么多书,不该被约束在小小的孔庙附近,我看得出来,你儿子孔佑就是一个可塑之才。”

  朱标叹了口气,最后道:“你选择护住孔氏后人中的可塑之才,还是选择让孔家所有人站在大明对立面,蛰伏到未来一个尊孔的皇帝出现,再次把孔家人养起来……唉,自己决定吧。皇上马上要动手,你们时间不多了。”

  孔希友在朱标提起他的儿子的时候,神色终于从煞白变成了动摇。

  朱标在心里握拳。

  有戏!

  朱标再接再厉:“你一定很疑惑,为何陛下会让你们来我一个小小的北直隶这里。”

  在一旁背了个医药箱,假装自己和唐大夫一样也是个大夫的李善长在心里道,那自然是因为标儿你是太子。

  朱标起身,对着书房中刚挂上不久的孔子画像作揖:“因为,陛下被孔家的罪行激怒,本想砍了你们。但本官作为读书人,怎么能眼睁睁看孔家败落!”

  李善长:“……”作为前丞相,他心中震惊,面不改色。

  唐大夫:“……”标儿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发精湛。

  燕乾站在朱标身后继续假装自己是侍卫。

  我只是一个严肃的侍卫,脸上莫得感情。

  孔希友睁大眼:“知省,你……”

  朱标语速加速,仿佛自己非常激动:“本官向皇上为你们孔家求了一条生路。后世孔家再被养起来,和你与你的子孙有什么关系?同姓孔,同为嫡系,难道就是血脉至亲吗?说不定都是仇敌了!你在家中难道见得少了?”

  “你站出来,你和这一代孔家人都会青史留名,成为配得上孔圣人后裔的高德之人!”

  “身为读书人,不求身前身后名,难道求一个几代人后皇帝再次施舍一个衍圣公吗?!”

  “孔希友,你当着孔圣人的画像说!你追求的是什么!”

  朱标大步跨到孔圣人画像面前,广袖一挥:“你正视孔圣人的画像,说!”

  孔希友身体一抖,虽然没晕,但居然膝盖一弯,重重跪了下来。

  那“咔”的一声,听得朱标差点一抖,演技破功。

  唐大夫沉默着看着孔希友的膝盖。

  他想,以后自己陪着标儿和文人辩论时,不仅要带着治晕厥和中风的腰,还得带治跌打损伤的药。

  李善长在心底频频点头。

  这一幕,一定要写信详细描述给刘基看。

  标儿不仅能把人说死说晕,还能把人说得跪下。刘伯温你把人骂不死骂不晕,骂跪下应该不难吧?

  “我……我……”孔希友嘴皮翕动,看着孔圣人慈祥的画像,眼中居然出现了重影。

  孔圣人仿佛从画像中活了过来,慈祥的眼神变得冰冷,仿佛在质问他的心灵。

  孔家祭祖的时候都很自豪,从不畏惧。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心中无愧,而是因为他们知道孔圣人就只是一尊泥塑,是护佑他们富贵长安的财神。

  因朱标施与的孔家将要覆灭的重压,孔希友寝食难安,神思已经恍惚。

  在朱标的言语刺激,以及这幅画的光影变化下,孔希友心中的防线终于崩溃。

  他现在梗着不低头,对外塑造一个孔家受害者的态度,大明除非把他们彻底摧毁,否则改朝换代,衍圣公还可能会再次出现。

  如果他按照朱标说的做,孔家人自己请求摧毁“衍圣公”,以后就没有孔家人再敢提衍圣公的事,后世帝王也不会再捧起“衍圣公”。

  他不仅问自己,不知道多少代人之后的“衍圣公”,难道有自己和儿子的现在重要吗?

  而且,一个腐烂的衍圣公家族,真的是先祖想要的吗?

  怎么可能是先祖想要的!!

  “朱知省,求你收犬子为学生!”孔希友对着前方狠狠一磕头,不知道是对着孔圣人的画像磕头,还是对着朱标磕头。

  朱标平静道:“好。”

  孔希友泪流满面,又磕了一个头,才起身整理仪容,拂去眼泪。

  比起刚才佝偻的形象,他现在终于像一个真正的儒士了。

  他挺直背,作揖道:“草民会立刻赶回家中,可否让犬子留下?”

  朱标再次平静道:“好。”

  孔希友终于松了一口气,作揖告辞。

  朱标只是目送,没有把孔希友送出门。

  待孔希友离开后,李善长立刻站起来,走到朱标面前使劲揉朱标的头发:“第一次见标儿辩论,果真厉害!”

  朱标无奈:“李叔叔,我发髻都被揉乱了……唉,算了,揉吧揉吧。”

  长大了的朱标仍旧和小时候一样低着头,仍由长辈揉脑袋。

  李善长的目光温柔慈祥极了。

  这是他们的好标儿啊,真是太好了。

  “标儿,你说南孔会好好与我们合作吗?”李善长从袖口掏出小梳子,一边帮朱标束起被揉乱的头发,一边问道。

  让孔家人自己出来砸毁衍圣公的牌匾,是损失最小的做法。

  若不这么做,朱元璋就只能动屠刀了。这样他本就不富裕的官吏储备,又要雪上加霜。

  朱标道:“南孔是否与我们合作不重要,只要孔希友将我的话带回孔家,动摇孔家一些人的心,我的目的就会达到。”

  朱标沉默了一会儿,待李善长帮他把头发重新束好后,苦笑道:“孔希友在托孤。”

  李善长手一僵,然后他淡然地将小梳子收回袖口,平静道:“他既是孔圣人后裔,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理应之事。”

  朱标道:“没有谁的性命是理应失去的,更何曾还未作恶之人的性命。”

  朱标对唐大夫道:“唐大夫,请让你的弟子跟着去一趟,能救就救,救不了就罢了。”

  唐大夫慈祥道:“好。”

  屋中其他人也慈祥地笑了。

  朱标被笑得怪不好意思,揉了揉鼻子,跑去撤掉小孔成像水晶片,避开众人的慈祥笑。

第206章

  昏暗的房间,奇怪的光影,仿佛活过来的画像。

  小孔成像.jpg。

  “有意思。”布置的时候,李善长和燕乾蹲在小孔处研究了许久。

  通过一个小孔,可以把另一边的物品投影等比例或者缩小投影到另一边,造成了画像上出现重影的假象。

  在这个房间画像另一边,有一尊倒着的严肃孔子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