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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元璋心情立刻好转。

  他道:“标儿收了常遇春的女儿常葳,那个我给你说过的力气很大的女孩当学生,去刺激其他勋贵子弟。现在那群娇生惯养的小兔崽子们看着常葳游刃有余,连声苦都不敢吭,现在已经适应了北平的生活。”

  朱文正瞪大眼睛:“标儿真是太恶毒了!”

  朱元璋瞪。

  朱文正改口:“标儿真是太聪明了!义父,我还是别等你登基了。你登基有什么好看的,我要回去看热闹!”

  朱元璋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就朝着朱文正的脑袋狠狠砸去。

  朱文正立刻侧身闪过:“不让我走就不让我走,别动手啊。义父你脾气越来越暴躁了。小心以后别人叫你暴君……啊,你还砸!”

  朱文正捂着脑袋逃走,朱元璋坐在椅子上,不断捡石头砸他。

  同样当督工的陈英和李文忠路过,都十分无语。

  “这又是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朱文正他的嘴一日不欠,他就难受。”

  “标儿不在,他小心真的挨揍。”

  “我看他就是欠揍,义父该多揍他几次。”

  两人交流后,摇摇头离开。

  反正朱文正皮糙肉厚,被石头砸一下也没关系。

  十一月底,朱元璋从大都拉来的木材石材终于建好了一座朴素的宫城。

  该回应天参加朱元璋的登基典礼的重臣都已经回来,人群中独缺他们以为绝对不可能缺少的陈国瑞和陈标。

  “我还以为今天终于能见到陈国瑞。”廖永忠东张西望。

  廖永安瞥了自己的傻弟弟一眼。

  你当然能看到。那个穿皇袍的就是陈国瑞,你看个够。

  俞通海作为原巢湖水师的一员,和廖永安、廖永忠站在一起。

  他听了廖永忠的话,道:“虽然大部分重臣都回来参加主公的登基典礼,但主公也需要心腹镇守各地,防备张士诚和残元的进攻。我听闻陈标镇守北平,恐怕陈国瑞要么在北平,要么就在张士诚那里监视张士诚。”

  廖永忠道:“也对,这群人肯定会捣乱。说起来,张士诚当吴王之后,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还以为他会趁着咱们北伐打咱们呢。”

  廖永安道:“或许是标儿打大都打得太快,他刚接到消息,咱们就已经打完。”

  周围听他们闲聊的将领们:“……”

  不要再说这件事了,别说张士诚郁闷,我们也郁闷啊。

  大家准备了许久,卯足了劲,分几路朝着大都行进,要和狗贼元决战。

  你知道咱们失眠了多少个夜晚,把刀磨废了几把吗?

  结果,咱们有的人刚出发,就得知大都已经打下来了?

  我……

  “军师还小,我们这把老骨头还能打仗,怎么能老让军师出马?”

  “对对对,下次主公再让军师当先锋,我第一个反对!”

  廖永安翻白眼。

第138章 建国大明建元洪武

  此时北平周围大元残余溃兵已经被扫平,山西尽入大明囊中,北边汉家王朝传统势力范围,只有甘肃和河套地区还在元朝的控制下。

  朱元璋登基,大明建国,不仅代表中原大地重回汉家王朝手中,也代表着脱离汉家统治四百五十多年的燕云十六州再度并入汉家中原体系。

  大明从开国时的疆域,就已经把大宋压了下去。

  已经初步显示出自己强盛之态的汉家王朝建立,即便文人们仍旧在心里骂着朱元璋黔首庶民泥腿子,也不得从内心升起怅然和自豪的感情。

  骂归骂,酸归酸,还是与有荣焉。

  在应天之外的文人们都想,朱元璋此次的登基仪式一定非常庄严隆重,能一扫汉家头上几百年的阴云。

  事实上,朱元璋的登基简陋得没边了。幸亏陈标镇守北平没来围观,否则一定会在心中嘲笑亲爹,这登基典礼还不如他在现代景区看的表现性质的登基典礼呢。

  当然,陈标也可能转头就跑,“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再我爹的见”。

  他总不能在亲爹登基的时候冲上去对亲爹拳打脚踢,只能这样委屈自己了。

  朱元璋的登基典礼是这样的。

  他先在应天郊外圜丘坛祭天(北京圜丘坛是嘉靖年间仿造南京而建),然后侍卫将龙案龙椅摆在祭坛上,帝王冠冕摆在龙案上。

  百官中的心腹重臣乌压压拥上去把朱元璋扶(按)在龙椅上,心腹重臣再七手八脚为朱元璋穿上龙袍戴上冠冕(大部分人在添乱),朱元璋就登基成功了。

  这期间,朱元璋和左右丞相(就是李善长和徐达)等心腹重臣时不时地传来骂娘和打架的声音。

  自以为非常努力的武将们为龙袍和冠冕哪面正哪面反吵了起来,朱元璋一脚踹翻了吵得最大声的徐达,李善长一通王八拳逼退了其他脑子有坑的武将,朱元璋终于穿好了冠冕龙袍。

  担任总礼仪官,即使年龄一大把,那嗓子也中气十足能让站在最末尾的官员听见的季仁寿,先是嘴角抽搐,然后眼角抽搐,最后整张褶子脸都在抽搐。

  如果不是要维持此次登基典礼上最后的严肃,季仁寿都想冲上去把包括朱元璋在内的所有大臣都揍一顿了。

  因为此番骚乱,就是以朱元璋一句“俺寻思着这面才是正确的吧?礼仪官是不是放反了?”开始。

  这里解释一下,朱元璋和后世的朱棣都不爱说“朕”,一般自称“我”,急了就自称“俺”,这是《明实录》和考古圣旨实物考古中证实的。

  一般来说,朱元璋和朱棣说“朕”的时候,十有八、九是文官记录美化,剩下一二成是正式场合。

  后世影视剧说朱元璋自称“咱”,这是没有的事。“咱”是明朝中后期从山西传出的指代自己率领的兵马的称呼,后蔓延到全国成为男子汉气概的自称。现在山西的军队还是元朝降军,正在被劳动改造中。

  季仁寿已经叮嘱了朱元璋许多次,至少这次登基仪式上他要老老实实自称“朕”。朱元璋一高兴,又自称“俺”了。

  记录典礼实况,以后要编写《明实录》的文官差点捏断了笔杆子,季仁寿想锤爆朱元璋的龙头。

  大概是季仁寿的眼神太吓人,朱元璋飘飘然的狂喜被一瓢凉水浇清醒,板着脸做出了帝王该有的威严模样。

  季仁寿冷哼了一声,又扫了还乱糟糟的重臣们一眼。这群重臣立刻乖乖回到自己位置,握紧手中笏板,人模狗样,非常像那么一回事。

  季仁寿收回视线,继续之后的步骤。

  之后步骤就由两个丞相来做。徐达被朱元璋踹了后十分老实,和李善长一起进献玉玺,率领文武百官叩拜。

  在季仁寿的主持下,文武百官下跪,叩拜,起身,转向,下跪,叩拜,起身,转向……直到坐在上首处的朱元璋都看得有点晕乎乎之后,整套仪式才结束。

  季仁寿使眼色。

  朱元璋还在晕。

  季仁寿干咳。

  朱元璋还没晕完。

  李善长捏紧了笏板,走上前声如洪钟:“贺陛下登基!请陛下建元!”

  朱元璋:“哦哦哦……咳。”

  季先生的眼神有点可怕,好像想用他手中的笏板敲破我的头,这一定是错觉。季先生这么注重礼仪的人,怎么会以下犯上。

  朱元璋在心中自欺欺人后起身,再拜天地。

  “朕!朱元璋!祷告皇天后土!历代先祖!”

  “自今日起!建国大明!建元,洪武!”

  “咚!”“咚!”“咚!”……

  一排大钟轮流敲响。

  混乱和懵逼终归肃穆。

  至正二十七年,公元1367年,正月初四。比陈标所在时空的历史提前一年。

  朱元璋于应天登基,国号大明,建元洪武。至正二十七年成为洪武元年。

  此时,朱元璋刚刚四十岁(虚岁)。

  二十七岁被逼加入红巾军,不惑之年登基为帝,不过岁月十三载。

  ……

  同一时间。

  平江城内,张士诚坐在面向应天的高楼上,自饮自酌。

  在他面前,放着行商从应天带来的报纸。报纸日期是在一月前,上面刊登着,朱元璋要在正月初四登基。

  张士诚下令不让任何人来打扰他喝酒,但张士信作为张士诚最宠的弟弟,不在“任何人”之类。

  张士信拎着一壶好酒,也来喝酒。

  他喝酒的时候骂骂咧咧,说不明白为什么士林民心都在自己这边,却让朱元璋占了便宜。

  他还骂,为什么朱元璋北伐那么顺利,让他们想出手捅朱元璋的后腰都没来得及。

  张士诚淡淡道:“我们也是泥腿子。”

  难得听宠溺他的大哥反驳,张士信骂人的嘴僵住。

  张士诚又道:“来得及,我也不会出手。”

  张士信乐了。

  他放下酒杯,道:“大哥,你说这话别人信,我是你最亲的弟弟,你何必在我面前伪装。你可别说朱元璋攻打元朝是义举,你不该背刺他。你打韩宋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张士诚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酒杯中的涟漪:“那不一样。”

  张士信笑道:“是是是,那不一样,来,继续喝。”

  张士诚道:“你继续喝吧,我不喝了,我去醒醒酒。你这坛子酒喝完,回去好好休息。朱元璋登基后,就该打我们了。”

  张士信听着大哥婆婆妈妈的叮嘱,不耐烦地摆摆手:“好好好,是是是。”

  张士诚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叹这个仍旧没多少危机感的弟弟,还是叹自己。

  他走到楼下,拿起兵器,一招一式的挥舞。

  他只是一个盐贩子,最初起兵的时候只有一把子力气,没有什么招式。

  当他当了将领,手下有人有钱之后,才寻得人教导,把会伤身体、事倍功半的动作改掉,变成现在这样流畅的招式。

  张士诚挥舞着手中长刀,心中不断回忆起过往一点一滴,想起了从北平送来的书信。

  “吴王亲启。小子陈标,吴王可能听说过我。”

  “文绉绉的话不说了,我也不是文绉绉的人。我占领北平之后,搜得元朝官员信件。原件不能给你,给你的临摹本,爱信不信。”……

  “吴王曾是元朝比韩宋更大的心腹大患,所以他们在你那派的人最多。现在我的主公那里人也多了起来,张昶就是主使之一。”

  “张昶主张严苛刑罚,对我主公歌功颂德,让我主公抓紧时间享乐,说享乐才是主公洗掉腿上的泥点,被士林接纳的办法。这一点是不是很耳熟?”……

  “吴王曾是英雄,这世间最难过之事,莫过于美人迟暮,英雄末路。标并不为主公劝降吴王,仅希望最终与吴一战时,与大明对战的是曾经那个英雄张士诚。”……

  “最后是不是该还说点什么(圆滚滚的简笔画小人挠头),嗯,感谢吴王曾经在高邮城的壮举。虽然吴王或许本意并不如此,但后来者不再认为大元不可战胜,能一直高举抗元旗帜,都肯定被吴王此举激励过。”

  “后世史书,定有吴王浓墨重彩一笔。希望我们能在战场上见面的那一刻到来。”

  “陈标敬上。”

  张士诚手中长刀越舞越快,带起了阵阵风声。

  很快,他长刀脱手,扎在了地上。

  张士诚跌坐在地上,大喘气。

  他并不是累了。就算沉迷酒色,他也没有耽误练武。如果现在上了战场,他相信自己还是一员悍将。

  但他又确实累了。

  张士诚双手撑在地上,仰头看着天空,脸上有些许茫然。

  他当然知道陈标。

  若洪都之战还有人对陈标嗤之以鼻,认为是明军吹嘘。大都之战,陈标智谋无双,让天下人都闭上了嘴。

  那骂死陈祖仁的事,不过是对陈标的名声锦上添花而已。

  一介总角稚童,却得朱元璋信重,不仅预定为未来太子心腹重臣,如今竟然已经成为朱元璋心腹重臣,越过一众老将,镇守元大都,直面北元势力。

  陈标不是劝降,也不是扰乱自己心智——这样的人,不屑于做这样的事。

  张士诚明白,陈标只是英雄惜英雄。

  或许,也是朱元璋借陈标的手英雄惜英雄,否则陈标不敢单独和自己写信。

  可知道了这些信是真的,知道自己麾下那些歌功颂德的心腹们都是别人派来腐蚀自己的人,现在又能如何?

  他又想起了一个最先被他厌弃的心腹谋士,罗本罗贯中。

  “主公,为什么你总是在关键的时刻做出最错误的选择?”

  张士诚仰面躺在地上,一只手盖在眼睛上,遮住正月初四刺目的太阳光,大笑出声。

  平江城内,一处小巷子中,罗本扶着老师施耳,两人也面向应天的方向。

  施耳道:“朱元璋这时候应该已经登基了。”

  罗本道:“嗯。”

  施耳道:“我已经老了,没精力再投他主。你还年轻,朱元璋若征召你,你就去吧。”

  罗本倔强道:“不去。”

  施耳苦笑着摇摇头:“我原本以为朱元璋是暴君,但现在想来,暴君也可以是明君。你应该去。”

  罗本道:“朱元璋或许真的是明君,但他麾下已经有许多贤臣,有我没我都一样。我只想坚守我的抱负。”

  择一明主,从一而终。

  如凤凰择梧桐,若梧桐枯萎,则凤凰泣血,再不返回天空。

  说愚忠也罢。人这一辈子总会坚持一些愚蠢的事,这才是人。罗本知道这样不理智,但人不理智的时候多了,不差这一次。他不过是遵循本心而已。

  施耳再次摇摇头,道:“回去吧。以后你若改了主意,也不要羞耻,尽管去。跟随明君,不丢人。”

  罗本哭笑不得:“老师你放心,我不是会为了面子死撑的人。”

  他只是即便离开张士诚,也视张士诚为主。

  张士诚堕落,他不会助纣为虐,但也不会去张士诚的敌对阵营做官。

  仅此而已。

  ……

  甘肃宁夏府路(此时宁夏属于甘肃行省)。

  陈标到达大运河尽头之后,仅仅两日便攻下大都,大大打乱了扩廓帖木儿和元太子的计划。

  朱元璋亲率大军西进,一路连克山西数座城池,一直打到冀宁(大同)。

  元太子指责扩廓帖木儿此次战略失败,与扩廓帖木儿再次分裂。

  扩廓帖木儿退守甘肃宁夏,元太子退守应昌路(今内蒙古赤峰市)。

  徐达对朱元璋阐明了陈标的建议,并加上了自己的建议。

  朱元璋认可徐达和陈标的看法,认为元太子不足为患,扩廓帖木儿才是将来大明心腹大患,便无视元太子,全军分几路堵住甘肃各个关隘,一边屯田养兵,一边朝着宁夏推进。

  因朱元璋登基,徐达、汤和等人暂时回应天,明军攻势暂时停止,扩廓帖木儿暂时有了喘息之机。

  正月的宁夏正值冰封万里之时。

  明军连日骚扰,徐达这个损透了的家伙,只围不攻,每日让人在宁夏大营附近敲锣打鼓喊打喊杀制造噪音,扰得元军精神疲惫,神经衰弱。

  即便他离开了,副将们也遵守他的策略,每日用噪音骚扰元朝守军。

  扩廓帖木儿已经好几日没能睡个好觉,眼中布满了血丝。

  徐达离开之前,将书信绑在箭上,射入了宁夏军营内。

  他告诉扩廓帖木儿,他要回去参加主公朱元璋的登基典礼,从正月初四起,这天下就要改名叫“洪武元年”了。

  “你可以趁着我不在出兵试试。”

  扩廓帖木儿拢紧了大氅,手中的力道仿佛要把那张脆弱的纸捏碎。

  面对徐达的挑衅,扩廓帖木儿很想出兵试试,却又担心徐达故布疑阵。

  他扫视了一眼周围昏昏欲睡的元兵,悲哀地发现。就算徐达已经离开,明军还在外面。就算他打出去,也不可能成功。

  扩廓帖木儿麾下精兵已经只剩下五万不到。

  他明白自己的活路不在这里。他如果放弃这些兵,只趁着夜色带轻骑突围逃回草原,投奔太子,才是活路。

  大元虽在中原势力几乎被拔除,但草原仍旧是大元的天下。以大元皇帝和太子的号召力,以蒙古各部落共同的利益,以自己的声望和养父留下的政治资产,他一定能成为这支草原铁骑的统帅,继续与大明对抗。

  可他同样也明白,入关太难了。

  大明不是大宋,朱元璋不是宋朝任何一个皇帝。他如果失去甘肃,蒙古就失去了最后一块沉淀着华夏文明的地盘,又回到了部落状态。

  大元还能入关吗?还能在中原大地重新建立一个王朝吗?

  扩廓帖木儿饱读诗书,他翻遍了史书,就算是东西汉也是几乎是连续存在,从未见到哪个朝代隔了一个朝代后,还能复国。

  皇帝和太子如果能整合草原的势力,与自己里应外合,夺回大都,他们还有希望。

  若他离开甘肃,大明稳固了根基,再回来就难了。

  扩廓帖木儿闭上眼,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大明皇帝登基的时候,是明军最松懈的时候。据说大都守军将领是朱元璋的三个义子,已经全部回到应天。大都中,只有一妖孽稚童陈标坐镇。

  他决定直取大都。

  如果他能成功,大元皇帝和太子就算有再多顾忌,草原上的蒙古王公们有再多借口,也会一同进攻中原,以大都为跳板,重新收复大元河山。

  如果他失败,就退回草原。即便他有生之年恐怕都无法再踏足中原,至少能帮太子在草原上坐稳“蒙古大汗”的位置。

  为此,他安插的所有棋子都可以动起来了。

  反正他如果退回了草原,这些棋子也没有用处了。

  于是当夜,扩廓帖木儿与他的将近五万大军居然悄悄绕过了明军驻守的关隘,跋山涉水,出保安州(今河北涿鹿),逼近大都。

  镇守庆阳的元将张良臣、镇守潼关的张良弼和李思齐等大将同时出动,阻断明军,为扩廓帖木儿开路。

  其他零散元军也闻风而动,在朱元璋登基前后日子“活”了起来,与明军撕咬。

  当明军发现扩廓帖木儿弃宁夏城而去,都以为扩廓帖木儿要逃回草原。

  他们分了一半军队入驻宁夏城,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一边派传信兵往扩廓帖木儿回草原的路打探并传信,让同僚围堵。

  当传信兵急奔百里,询问沿路镇守同僚,皆未发现扩廓帖木儿踪迹的时候,方觉不对,立刻回去禀告。

  正在宁夏城内笑得合不拢嘴,已经写信给应天报功的副将这才如被一盆冰水浇醒。

  他想起徐达离开前告知的话。

  “一定要死死围住元军,绝不能令元军出城。若元军出城,立刻大军追击,不要管宁夏。”

  他浑身冒汗,几近虚脱。

  大功劳如天上掉下来的大饼一样砸在了他的脑袋上,把他砸得眼冒金星,居然忘记了徐元帅叮嘱的话。

  “快、快出城追击!”副将声音颤抖。

  下属问道:“追击?追去哪?”

  副将茫然。

  如果扩廓帖木儿没有回草原,他能去哪?总不会是继续往西去大漠?

  “往东……”副将的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一定是往东,他、王保保这个疯子!他居然想趁着大都守将都去了应天,想要用一支疲兵抢回元大都?!他怎么敢?!”

  ……

  北平中,陈标正在检查学生们近些日子在城内城外文臣武将各处实习的报告。

  他摊开的是综合成绩前五名的学生的实习报告。

  他两个弟弟暂且不说……樉儿第一;棡儿年纪如此小,居然也能刚刚进入第五名,真是太给他这个当大哥的长脸。剩下的三人,耿再成之子耿天璧排第二,周德兴之子周骥排第三,原本考核次次第一的常葳落到了第四名。

  陈标有些疑惑,常葳为什么会落下这么多分。看完常葳的实习报告之后,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常葳虽武艺不错,但对人太心软。

  这心软不是上阵杀敌的时候,常葳虽与他同岁,上阵为一小兵倒不怕杀人。只是在面对普通人的时候,她就下不了手了。

  陈标下令,这段时间靠近北平的百姓一度驱逐,若三次驱逐后仍旧抗令不遵,格杀勿论。

  常葳多次心软,虽没有让那些人靠近大都,也只是驱逐,不肯杀戮。

  这也就罢了。常葳年纪小,未经历惨烈之事,较为天真,不是她的错。他的学生中,有一半的人都做不到严格执行他残忍的命令。

  让陈标万万没想到的是,常葳是个“路痴”。

  谁都知道李广为什么难封。就算太史令为这个好基友吹破了天,用传说和“善战者无功”吹出来的字数堪比卫青霍去病两位将领的总和。但就凭李广每逢出征必迷路贻误军机,卫青都给他派了本地向导他都能闷头乱窜,就知道这家伙永远也不可能封侯。

  老实说,无论是什么原因,两次出征大战都他妈迷路贻误军机,若不是看在他是老将的份上,卫青直接把他脑袋砍了祭旗都不为过。

  陈标早就发现常葳在空间几何上的分数特别差,没想到这姑娘居然方向感也同样不好。在没有卫星导航系统的古代,她只能为副将了。

  如果只为副将,常葳恐怕保不住她女将军的身份——常葳虽力气很大,但就算大到常遇春那地步,和常遇春同名的“壮士”,在朱元璋军中至少两位数。比如现在因为犯错不能回应天参加朱元璋登基仪式的赵德胜就是其中之一。

  常葳力气的出众,只是基于她同性别的人比,能与男性悍将一决高下。这是基于生理的客观事实。

  若常葳要成为盛世的女将军,成为妇好、平阳公主一样凭借自己为将而不是凭借丈夫为将的女性,她必须要有超出所有男性的地方。

  武力值不行,就计谋、勇敢、帅才来凑。现在常葳妹子还差得远。

  不过介于常葳现在算周岁才十二岁,以妇好和平阳公主的标准来要求她还太早。陈标并不会看轻她。

  陈标的娘亲给陈标写信,希望陈标能够照顾一下常葳,给常葳寻找一条能从武将走下去的路。

  “恐怕这是大明之初最后一位女将军了。娘不求她能有她两位师傅的本事,若能在青史中留下一二战绩,娘就欣慰了。”

  陈标想着自家娘的信,自言自语:“一二战绩?那多容易,当个副将就行。但那多没意思。”

  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不过现在得等常葳更加成熟,经历了一二严苛大战,磨平心中天真之后才能执行。

  不仅常葳,他所有学生都一样。

  陈标又拿起周骥的实习报告。

  谁也没想到,最初各项成绩垫底,小小年纪就如同贾宝玉一样喜欢凑在美貌丫鬟嘴上吃胭脂的周骥,如今能成长到第一批学生综合成绩前五的水平。

  其实周骥以前顶多前十,这次是立下了大功劳,才第一次进入前五,但周叔叔应该泉下……呃,周叔叔还没死,应该叫喜极而泣了。

  陈标敲了敲脑袋,把周骥得知自己进入前五后,哭得冒出鼻涕泡,仿佛回到了傻孩子时期,大喊着“我爹泉下有知一定瞑目”的混账话给敲出去。

  真不知道作为周叔叔独子的周骥,为什么对自家亲爹有那么大的恶意。

  难道是因为小时候挨打挨太多,逆反了?

  “周骥啊,这性子太凶了。”陈标叹气,“这么凶的性子,如果不好好约束,恐怕会惹出大事。”

  周骥是坚决执行陈标残忍命令的人。

  执行命令是对的,但陈标看得出来,其他人都心有不忍。但周骥是真的无所谓,陈标下令,他就杀了,根本不思考。

  若周骥换了一个比较残暴的上司,或者自己为主将,恐怕会做出一些越格的事。

  但周骥这种性格是天生的,他一直对外人挺冷漠,也不知道周叔叔家里怎么养的他。

  总不能因为周骥是这个时代难得的独生子,家中万千宠爱于一身,所以他对外人的感受就漠然了吧?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和正哥一样,周骥负责打仗,给他配个副手负责收拾打完仗后的烂摊子就成。”陈标揉了揉太阳穴,“他只要明白什么对什么错即可。”

  用感情和道德无法约束,就用律令军令约束。陈标现在要做的事,便是让周骥习惯服从律令军令。

  陈标想好如何继续安排周骥的工作之后,拿起最后一份实习报告。

  耿天璧,看上去各项成绩都很平均,但这次却位居第二。自家樉儿差点第一不保。

  耿天璧很小就跟着父亲耿再成在军中生活。耿再成在耿天璧幼年时,就从部曲中拨出一支十几岁少年,陪同耿天璧练兵。

  耿天璧进入应天小学后,各项功课都保持在第十名左右。自己性子又低调,本来在应天小学中并不起眼。

  但他这种低调其实是非常可怕的理智和冷静。当上了真正的战场,没有短板、又有异于常人冷静和理智的耿天璧立刻脱颖而出。

  这家伙不仅是个人才,如果将来他能培养出如自己和徐叔叔那样“脑海里下军棋”的脑内模拟能力,就能成为帅才。

  陈标不由笑道:“耿叔叔的教导很不错啊。”

  陈标拿出学生名册,在“耿天璧”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