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标可怜这些被一群乐子人卷进来的无辜军士,虽然他知道这些军士都不会被惩罚,但受了惊吓也是无妄之灾。
他让人取来一些铜钱分给护送的人后,才叹着气回房睡觉。
马秀英正绣着东西等着他回来。
陈标立刻抢走马秀英手中的绣活,生气道:“娘!”
马秀英立刻道:“好好好,娘知道,晚上不可做绣活,伤眼睛。我只是等着无聊,就绣了几针。标儿,赶紧洗漱睡觉。”
陈标见娘亲立刻认错,冷哼了一声没有胡搅蛮缠:“没有下次!”
马秀英道:“好。对了,廖大将军的计谋成功了吗?”
陈标提起这件事就不住叹气:“成功了,可成功了,就是太成功了,差点打起来。”
马秀英惊讶:“打起来?”
陈标描绘了当时的事。马秀英忍不住捂住嘴,身体微微颤抖。
陈标更无奈了。怎么娘也带上了一丝乐子人属性?这是该笑的时候吗?
他在躺到床上时,还在琢磨自己为什么要加入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行动。就算想借廖家的工匠,也可以通过利益交换,哪需要这样啊?
我的这群长辈真的好不靠谱,带着我也不靠谱了。我以后不能再和他们这样混下去,会变成糟糕的大人。
陈标三省吾身,然后翻身把脚翘到大抱枕上,睡觉。
……
第二日,陈标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当他洗漱完毕后,廖永安和汤和已经非常不客气地带着廖永忠吃陈家的早餐了。
陈标走过来时,被汤和在嘴里塞了个肉包子,本想询问昨夜事情如何收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廖永忠现在神情非常颓靡,看上去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恐怕昨夜一晚上没睡觉,两个黑眼圈弄得就像是涂成了后世烟熏妆。
“标儿,原来你会去给主公的儿子上课……”廖永忠怅然道。
汤和道:“你撞破了主公隐藏的秘密。”
廖永安道:“你差点直接找到了世子隐藏地。”
汤和道:“你完了,负荆请罪吧。”
廖永安道:“我早说,让你不要自作聪明。你就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把别人都当傻子!”
陈标鼓着腮帮子咀嚼着肉包子,听廖永安和汤和两个混蛋长辈欺负可怜的廖永忠。
廖永忠将军虽然有点活该,但真的很可怜。
其实廖永忠将军仔细想想,就能看穿其中很多不合理之处,他对自己的判断太自信了。
陈标虽然可怜廖永忠,但他们演了这一出戏,正在收场敲锣丰收的时候,他不能拆台,只好闷闷吃完早餐,躲开了。
这一幕被廖永忠解读为陈标对他愚蠢的不忍直视,心里更难过了。
我怎么这么蠢啊!差点葬送廖家的是我啊!
廖永安和汤和对视一眼,隐藏住眼底的笑容。
好了,可以谈生意了!
和标儿相处久了之后,他们都变成了合格的商人!
十月底,陈标心心念念的海船制造厂终于筹建成功。
在应天城郊江边,从陈友谅手中俘虏的造船工匠们分了一部分人出来,与廖家的工匠们一起研制大海船。
陈标还从闽广找来了几个工匠,并找了几艘现在比较流行的海船供他们拆卸学习。
海船和江船区别很大。许多水战乌龙事,就是把海船开进了内陆,把江船开进了海里,导致船体要么搁浅要么侧翻。
从陈友谅那里抢来的造船工匠几乎都只擅长江船。朱元璋以为陈友谅的船大,一定能在海里航行,所以眼巴巴地抓着陈友谅的造船工匠们来给陈标献宝,真是很无知了。
不过陈友谅那里的工匠不行,陈友定那里的工匠总能行!
闽广造船厂很多,但熟练的造船工匠都是不传之秘,他很难挖角。只有等徐达平定福建,从陈友定那里抢人了。
对了,这里提一句,陈友谅和陈友定名字很相似,但陈友谅是湖北人,陈友定是福建人,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并不是陈家友字辈亲兄弟。
造船厂建立之后,陈标的困难除了工匠没做过海船,还要现学之外,还有很难让海船试航。
应天虽然离长江出海口很近,但偏偏离应天这么近的出海口,全在张士诚地盘上。
所以陈标只能等着徐达赶紧打下闽广,把造船厂搬到福建或者广东去。
陈标给徐达写信:“徐叔叔今天打下闽广了吗?”
徐达擦汗回信:“快了快了,今年一定!”
陈友定你突然当什么元朝大忠臣!赶紧投降!标儿急了!
第101章 陈友定他城里炸了
陈友定,福建清流人,和朱元璋麾下女将军陈火星是老乡。
八闽曾经为反抗元朝付出极大代价,不过五六十年的时间足以抚平一切。
元朝很重视海外贸易,福建广东因经商过得不错,所以百姓中有维护元朝统治的人,也算正常。
只是这后世被称为元朝忠臣的陈友定,真的不能算元朝忠臣。
陈友定是农民出身,为平定起义军应召入伍,称为将领,割据八闽,杀掉不服从他的元朝官吏,自命官员,逼迫元朝下令封他为福建行省平章知事,怎么看都不像个忠臣。
他之所以被捧为元朝忠臣,是因为城破的时候他说要为元朝效忠而吞药自杀,被押解到应天后大喊“国破家亡我要为元朝赴死”,然后朱元璋把他和他儿子处死了。
先不管他算不算元朝忠臣,被后世营销号吹忠君气节。只说现在徐达和刘基、标儿的火炮强强联合,飞速攻城略地,很快就把陈友定围困到了孤城中。
因路途遥远,天气潮湿,工匠们运送火药时没有严格按照规定等原因,新式火炮弹药消耗比预料的更快,只剩最后一座城后,徐达没有办法火力开路了。
但这也没什么关系。徐达和刘基又不是不会攻城。围住这座孤城,我们就在城下吃烤馒头和烤海鲜,等陈友定自己吃光粮草强行突围,不断蚕食他们出城突围的有生力量,也就是多等一会儿而已。
出身福建的女将军陈火星、许淑桢在这次攻打陈友定中立下很大功劳。她们根据同乡优势和先祖加成,不断劝说城中军士投降。
她们的劝说很有效。城中许多将领都劝说陈友定开门投降。
咱们为元朝拼什么命?没必要。现在投奔朱元璋,以后不也还是能当官。
陈友定不同意。
但陈友定不同意投降,也不同意出战,就这么在城里花天酒地。
读过兵书的人都知道,“守大城必野战”。
就算对方号称百万大军攻城,也不可能每个城门都屯兵,只能集中几个城门攻击。
一个厉害的守城将领(没错,就是朱文正)会观察甚至预判敌人的兵力,瞅准机会就打开敌人兵力较薄弱处的城门,出城打野战,消灭敌人有生力量,增加己方士气,寻求突围或者求援。
陈标准备据城不出的时候,是已经确切知道救援的时间,且前期用野战击溃了陈汉的士气,己方可以休息了。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能据城不出,反倒是变成了倾巢出击,还获得了大胜,实在是出乎陈标自己之前预想。
福建多山。如果陈友定不想投降,完全可以趁着自己本地人的优势,在如大雨大雾之类的天气出城奇袭,寻求突围。
将领们不断请求出战,陈友定就是不同意。
将领们人都麻了。出战你也不同意,投降你也不同意,你闹什么?
将领们闹得厉害了,陈友定怀疑将领们会背叛他,于是砍了几个主张出城迎战的人。
徐达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惊呆了。
陈友定年纪也不大啊,比主公还小一岁,就只有三十六岁而已,怎么感觉都老年痴呆了?
徐达和刘基商量后,立刻收缩战线,架起更多的火堆,烤了更多的馒头和肉干,还派军队时不时去海边捞鱼回来打牙祭,海鲜烧烤弄起来。
福建富饶,我们执行了几年井田制的福建飞地粮草支持,不急,慢慢来。
徐达和刘基甚至把陈标心心念念的海鲜火锅给弄了出来,每天尝试用什么样的锅底煮海鲜更好吃。
就在他们吃着火锅烧烤唱着歌的时候,陈标的信来了。
他们的标儿眼巴巴道,船厂的人员和工具配制都到齐了,就是出海口被张士诚堵着,造了船也没办法试航行。标儿想来福建或者广东的大港口造船,徐叔叔记得帮标儿留意地方。
大冬天的,徐达冒出了一头汗:“我们是不是太慢了?”
刘基面色深沉道:“确实有点慢。有标儿的新式火器,我们都打了一年!”
徐达虚弱地笑道:“我和标儿说,我们今年一定打完。我有信心!”
刘基鄙视道:“是,你有信心,明明还没到除夕,你在信上落款日期是正月初二!”
今年一定打完。
现在正月初二。
再打一年你徐达就算是派人去应天找标儿新做一批弹药补充支援,时间都足够了!
徐达叹气:“欲速而不达。现在陈友定自取灭亡,只需要多等些时日……只能让标儿失望了。”
刘基劝慰道:“标儿只是向你撒娇,不是催促你出兵。标儿守城的风格你又不是没看到,你要真为了他强攻城池,你是想把标儿给气死。”
徐达笑道:“的确如此。”
徐达和刘基正准备下令继续坚守的时候,一道春雷劈到了城中火器局,引发火药库猛烈火灾。他们在城外,都能听见城中爆炸声阵阵。
徐达和刘基面面相觑。
徐达:“标儿这个神仙童子……”
刘基:“闭嘴!不准说!小心天机!”
徐达立刻闭嘴,然后下令猛攻城池。
当日,陈友定发现城中火器局火灾导致城中大乱,仰面恸哭“天亡我大元”,好像他跟了大元多少年似的。
将领们争先恐后打开城门,迎接明军进城。
徐达和刘基骑马进城的时候,表情仍旧有点懵。
他们进城后才知道火器局发生火灾,引发城中大爆炸。真是……天意?
徐达感叹道:“看得出来,标儿想要在这里建海船厂的念头非常猛烈。”
刘基恶狠狠道:“闭嘴!这只是意外!不可胡言乱语!连主公也不可说!”
徐达点头:“明白明白,我就只是对你感慨一句。”
至正二十三年(1363年)底,徐达率大军进攻闽广。
次年,方国珍父子降。
又次年正月,据城顽抗的陈友定因城中火器局失火爆炸城破,陈友定吞药未死,与子一同押解到应天,等候朱元璋回应天审判。
至正二十五年(1365年)二月,朱元璋派廖永忠、汤和率水军沿着海岸线前往福建和广东,帮助徐达收复福建、广东零散失地。
陈标的造船厂员工和管事也在水军中,跟随水军一同前往东南沿海。
当这支水军浩浩荡荡驶出长江入海口的时候,正歌舞升平的张士诚摆了摆手,没阻拦。
反正不是打他,他为何要耗费自己的力量阻拦朱元璋?
此刻,已经没人在张士诚耳边唠叨,朱元璋收取了福建广东之地后,便会对他形成包围如何如何。会唠叨的人已经离开许久,剩下的人要么假装泥塑木雕,要么只会奉承。
歌颂张士诚的诗词集中,已经有百余首了。
徐达和刘基没有回应天,他们打完福建广东之后就趁势直取广西;
廖永忠和汤和几乎做的是屯田大将军常遇春同款文官活,常遇春对他们发来贺文信;
常遇春已经借练劳动改造营和新兵为名,打下占领川蜀的明夏政权一半领地,明夏皇帝明玉珍重病;
北方大元皇帝和太子打成了一锅粥,军阀扩廓帖木儿(即王保保)和军阀孛罗帖木儿借皇帝和太子不合继续争夺不休,孛罗帖木儿攻入大都,元太子出逃投奔扩廓帖木儿;
我们本文的主角陈标在试图跟随水军前往福建未果之后,正气鼓鼓在家里自己给自己放假,把朱元璋的、陈家的所有事务全部打包快马加鞭送给陈国瑞同志头疼时,得知了一个差点吓死他的消息。
朱元璋唯一赐姓“朱”的义子,他的好脾气堂兄朱文正,犯了错被免职,被朱元璋亲自抽了几鞭子,现在回应天反省养伤。
陈标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双手交合放在腹部,躺在软软的贵妃榻上装死晒太阳。
啊,春日的太阳真棒。这一面晒足了阳光我就翻个面。
然后,陈标从贵妃榻上滚了下来。
他已经抽条了,不圆滚滚了,仍旧吓得从贵妃榻上滚了下来!
陈标化身二弟同款尖叫鸡,尖着嗓子叫道:“什么?!不可能!!我堂哥犯了什么罪!!”
李贞苦笑:“文正啊,明王想让他去当广东主政一方,他当众说要反了明王,并把自己官印砸了。”
摔得灰头土脸的陈标傻愣愣道:“去广东主政一方?这不好吗?这很厉害啊。”
现在朱文正坐镇州中。明清的“府”就是元末的“州”,现在朱元璋已经陆续把“州”改成府,比如应天府,相当后世于大一点的“市”。
朱文正去了广东,就是从市长变成省长,并且兼任一省军事长官,就相当于古代的州牧、刺史了。
陈标想破他聪明的小脑袋瓜子也想不明白,自家堂哥发什么脾气,惹得主公居然亲自抽了他一顿?
李贞继续苦笑:“文正本就不耐烦庶务。他耐着性子一边当将军一边当知府,本就积攒了许多火气。现在明王让他从主政一府到主政一省……唉,朱文正说明王想累死他,忌惮他功高盖主呢!”
陈标的嘴张张合合,半晌发不出声音。
他不知道该说主公太压榨人,还是该说自家堂哥这次真的非常作死。
陈标已经完全不知道谁对谁错了。
主公这里吧,他重用正哥那是信任正哥,谁不想当封疆大吏?
正哥这边吧,让正哥当省长,真的会累死他。
嗷。差点被气死的主公好惨,差点被累死现在还被抽了一顿的正哥也好惨。
陈标使劲抹了一把脸。我没笑,真的没笑。
我是那种幸灾乐祸的人吗?
第102章 等到一位不速之客
陈标已经很久没见到三个哥哥了。
陈标小的时候朱元璋的地盘还很小,陈英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先不说,朱文正和李文忠虽然已经跟着朱元璋南征北战,但每年都能回来好几次。
现在朱元璋的地盘急速增大,哥哥们被委以重任,便没空回应天了。
陈标在心里算了算,像现在这样一年多没见到哥哥们,或许将成为常态了。
不过随着朱元璋的地盘增加,陈家能动用的资源越来越多;陈标年纪逐渐长大,积攒的声望让他能做的事也越来越多。所以陈标自己忙了起来,只觉得时间飞逝,倒也不是特别想念他们。
比如去年下半年,合伙欺负廖永忠,从零开始建造船厂,再筹办一下除夕庙会元宵灯会,时间直接就跳到第二年的二月。
接下来是紧张刺激的新生入学和老生开学考试,汤叔叔和可怜的廖永忠将军携手离开,自己逃离应天未遂开始躺着摆烂,这就三月末了。
所以陈标真的不是特别想念他们。
东张西望,东张西望。
李贞无奈:“标儿,文正受了伤,马车肯定驶得慢,没这么快到。”
自从陈标得知朱文正要回来后,就每日“路过”城门探头探脑,等城门关闭再失望而归。
陈标辩解:“我没有等正哥,我只是路过。”
李贞点头:“好好好,标儿只是路过。我会派人在驿站守着,等得知文正快进城的时候来通知你好不好?”
陈标垫着脚尖远眺了一眼,失望道:“哦,好。”
李贞欣慰地点点头。
然而陈标不愧是老朱家的人,答应得爽快,屡教不改。第二日,他又路过了。
李贞只好作罢,和廖永安、燕乾、花云轮流陪着陈标路过城门。
陈标每日去城门不是干等着,他每日抱着学生们的作业在城楼小屋内批改,偶尔帮城门卫兵算账,无聊的时候趴在城楼小窗口眺望来往进出城的人,还抓到几个扮做商队的其他势力的探子。
汤和被朱元璋“赶”出应天后,花云又被赶鸭子上架,成为临时的应天镇守大将。当然,文官的工作也得做。
朱元璋尝到了压榨下属的甜头,在朱扒皮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陈标在城门口观望没几日就抓到了探子,花云特别好奇,抱着一叠文书和陈标一起在城楼上办公,向陈标请教原因。
陈标道:“他们扮做其他人我看不出来,扮做商人我就能一眼看出来。非要说原因,直觉?他们身上没有那种,嗯,很想赚钱的劲。”
花云听完后,鼓着眼睛观察了许久,也没观察出什么商人很想赚钱的劲,倒是抓出一个装成商人护卫,想要进应天城打探消息的贼匪。
陈标道:“花叔叔能看出他当护卫当得不对,我能看出别人当商人当得不对,原理都一样。”
花云明白了。但这和没明白没区别,反正别人学不会。
不过每天跟着陈标在城楼上对来往行人指指点点,观察人生百态挺有意思。花云便把办公地点固定到了城楼上。
没多久,燕乾和下乡归来的康茂才也跟着一同来城楼上办公。朱升和季仁寿偶尔也会过来看看。
因为城楼上多了这几尊大佬,内里布置稍稍更改了一点,让其更加舒适宽敞。
季仁寿见观察人生百态能让学生们明白许多道理,便让应天小学的每日劳动课增加了来城门观摩,小学生们还能帮卫兵们做些文书杂务。
陈标从城楼上探出脑袋,看着在城门口喧闹的学生们,道:“他们这个年龄,该军训了。”
花云好奇:“军训?”
陈标道:“就是军事化训练。先教他们如何成为士兵,然后教他们如何成为底层军官、中层军官、将领。将领都是可以教的,元帅就要看自己天赋了。”
季仁寿本能的皱了一下眉头,然后舒展开来:“也是。他们将来都是要领兵的。”
季仁寿习惯性的把这群学生当文人教导,但作为功勋之后,这群孩子将来可能都会上战场。
就算这一代把天下平定了,但扫尾工作至少还需要一代人,甚至两三代人的努力。这天下只是局部安宁,边疆不会少战事。
和陈标不是很熟悉的康茂才好奇道:“小军师认为,好将领需要培养什么?智谋?勇武?”
陈标道:“康叔叔叫我标儿便好。好将领只需要学会一点,那就是练兵。大部分时候两军对战都是狭路相逢勇者胜,用不上智谋;将领要指挥作战,虽身先士卒但不一定非得多勇猛。只要兵练得好,就能获胜。”
康茂才捋着胡须道:“标儿,我孩子比你年纪大许多,或许我比你父亲年纪大,你该叫我康伯伯。”
陈标道:“可是父亲让我叫康叔叔,是不是康叔叔生孩子比较早?”
康茂才疑惑:“是吗?既然你父亲这么说,那应该是。”
康茂才没见过陈国瑞,不知道陈国瑞具体的年纪。但陈国瑞特意教过,应该没问题。
花云和燕乾对视了一眼,悄悄耸了一下肩膀。
不,主公让标儿叫康茂才“叔叔”,绝对不是因为年龄问题。不过这时候还是别拆穿了。
花云岔开话题:“标儿,你说兵练得怎样才算好?”
陈标道:“当然是纪律严明啊。”
花云道:“让送死的时候就能果断送死?”
陈标嫌弃道:“花叔叔,你真的是很会领军的将领吗?纪律严明怎么用送死来一言蔽之?就算是送死,也有不同送法。”
花云继续逗陈标:“那你说怎样的送死才算你心中纪律最严明的军队?”
陈标道:“我都说不能叫送死……纪律最严明,当然是‘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众人皆黯然,共同叹息道:“岳家军……”
朱升感叹道:“要做到这一点,岳将军自身的道德水平和教化水平都很高。”
陈标笑道:“不仅如此。‘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所体现的不仅是纪律,其中包含着很复杂的练兵和用兵本事,只靠教化是不可能的。训练、奖惩、后勤保障等每一样都要跟上……啊,那个人绝对有问题!花叔叔,赶紧派人去盘查!”
陈标话说了一半,刚把一众人的胃口吊起来举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露出不悦的神态。
陈标只以为这些人对又有探子前来而愤怒,挥舞着手指头道:“就是那个,那个打扮得很简朴,很像文人的文人!”
花云见陈标如此激动,顺着陈标的指向看去:“他不是像文人,本就是文人吧?”
陈标摇头:“不,他绝对不是文人,而是文官!”
众人先愣了一下,然后挤在窗口上往下看。
“这隐藏不住的傲气,确实像个官。”
“背挺得这么直,下巴抬这么高,肯定是个高官。”
“难道是来投奔主公的人?”
“明摆着是使臣吧?”
“那你还不快点下去!”
虽然花云是镇守大将,燕乾和康茂才官职比花云低。但混熟之后,他们可不和花云客气,双双一脚踹花云屁股上。
花云拍了拍屁股上的鞋印,骂骂咧咧道:“我去就我去,踹什么踹!”
朱升捋着胡须:“不知主公何时回来。”
陈标道:“应该快了,城里陈友定都到应天了,主公肯定会立刻赶回来。”
季仁寿忧虑道:“高官……这人难道是大元的说客?”
朱升皱眉:“莫不是来劝说主公接受招安?主公肯定不会同意。若主公不同意,大元会不会率先攻击主公?”
陈标道:“不会。”
朱升问道:“标儿为何如此确定?”
陈标道:“陈家的商队在大都有店铺,一直关注着大都的消息。大元皇帝和太子打了起来,太子现在刚逃到王保保地盘。接下来他们会乱很久,一时半会儿没空理睬我们。”
朱升和季仁寿并不太了解北方军事动向,听言后,双双松了一口气。
康茂才道:“既然贼元没空管我们,那大官来我们这里干什么?莫不是来投奔主公?”
陈标道:“若他只是来走个过场,敷衍地念一下大元皇帝的旨意就回去,那我们不用操心;若他留在应天与他人交好,甚至留在了应天愿意为主公效命,才该警惕了。”
燕乾疑惑:“为何?”
陈标抱着手臂:“自己想!不要都和我爹一样,就知道问问问!”
几位大人噗嗤笑出声,不再询问,自己思考起来。
花云已经下楼。
城中穿着一身撑得鼓鼓的文人长衫的黑壮汉子,就只有花云了。即便守城的卫兵不一定见过花云,一见这装束就不确定地打招呼:“花将军?”
花云对卫兵点头,道:“先退下,继续守门去。这位大先生,你是贼……北元大官吧?来我们这出使的吗?这里请。”
张昶隐藏身份,扮做投亲富户进城,正细心观察城门口卫兵的应对和来往百姓的神态,听到花云这句话,不由诧异,不明白自己如何暴露了身份,更不明白怎么自己刚到城门口就能遇上朱元璋手下的“将军”。
按理说,将军不应该在城门口啊。
张昶打量了一番花云,看着他这奇怪到让人眼睛略微有些不舒服的装束,拱手道:“这位将军,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花云道:“没认错。一看就知道你是北元的大官。北元的大官来应天肯定是拿着狗皇帝的圣旨出使的。跟我走,先去使馆待着,不准乱走。”
花云话音一落,一列卫兵将张昶所在的马车围了起来。
其他百姓探头探脑,连赶着进城的人都不急了,都离得远远的伸长脖子围观。
在花云说“狗皇帝”的时候,张昶就立刻脸色一沉。见卫兵将他围了起来,张昶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虽然不知道花云如何得知他的身份,但既然花云已经点明他的身份,他再装下去也没有意义。张昶抖了抖袖子,单手背在身后,沉着脸道:“我乃大元皇帝天使,你岂敢对我无理!”
围观的百姓中发出“哗”的一声喧闹。那声音就像是他们在围观有人杂耍似的,听得张昶脸色阴沉无比。
花云抬了抬眼皮,嗤笑道:“正因为你是什么劳什子天使,我才对你无理。就算是张士诚那家伙派使臣来,我都会恭恭敬敬做足礼数。我们明王起兵的目的就是为了推翻你贼元,我为什么对你客气?别耍嘴皮子了,是你自己跟着我走,还是我绑你过去?”
卫兵齐齐上前一步,腰刀出鞘。
张昶本以为朱元璋麾下的人会更客气一些,没想到草莽贼寇就是草莽贼寇,居然如此无礼。
他又甩了甩袖子,冷哼了一声,不再和贼寇废话,转身上了马车。
花云也冷哼了一声,挥了一下手,让卫兵带着马车入城。叮嘱这列卫兵守死了使馆,不可让任何人进出后,花云转身上城楼,并不跟着一同去使馆。
接待?看你趾高气昂的模样,我不揍你一顿算我脾气好!
花云走上城楼后,对陈标笑道:“怎么样?我的气势很足吧?”
陈标对花云竖起大拇指:“很足!”
花云好奇:“朱先生,季先生,我对他这么不客气,你们不说我两句吗?比如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什么的?”
朱升没好气道:“你不是没斩吗?”
季仁寿冷哼:“看好他,我倒是想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