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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标深呼吸,缓缓吐气,缩起下巴,把浑身上下就剩下这点肉的婴儿肥脸皱成真包子脸。

  我,陈标,不困,也不紧张!

  朱文正双手捂住嘴。

  李文忠和陈英一左一右伸出一只手,把朱文正的鼻子也捂住。

  “喂喂喂,你们想憋死我吗!”朱文正怒道。

  李文忠和陈英异口同声:“闭嘴!”

  陈标抓着朱元璋胸前的衣服坐直身体,从朱元璋肩膀处探头:“怎么了?”

  朱文正立刻憨笑:“没什么没什么。”

  “哦。”陈标把脑袋缩了回去。

  朱文正的憨笑差点变成大笑,又抬起双手把嘴捂住。

  李文忠和陈英肩膀微微颤抖,忍笑忍得很辛苦。

  其他人脸上也都带着笑意。

  陈标简直是开心果。即使他自己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也没有故意做出逗人开心的举措。但只要陈标在这里,周围人就会发自内心的笑出来。

  开心果陈标并不知道自己被取笑了。

  他躲在朱元璋怀里让自己精神了一点,然后拽着他爹的头发,强迫他爹把他放下来。

  “朱元璋”坐在上首处,满脸络腮胡子,又威严又慈祥,见面就让陈标快坐。

  陈标立刻就要跪地磕头,被他爹陈国瑞一把提着后领拎住。

  陈标回头:“爹!”

  陈国瑞朱元璋道:“主公让你坐你就坐。你这么客气,主公多尴尬。主公,不好意思啊,我这个孩子书读傻了,脑袋里全是读书人礼仪那一套。”

  在场的几个读书人都用眼刀子剜他们的混蛋主公。

  主公,你骂谁呢?!

  “朱元璋”笑道:“老陈说得对,标儿,你快坐吧。”

  陈标狠瞪了自家爹一眼,对“朱元璋”拱手作揖:“谢主公。”

  行完礼后,陈标乖乖坐在了凳子上。

  凳子有点高,他脚习惯性地晃了晃,然后意识到现在是什么场合,立刻乖乖将脚并拢。

  “朱元璋”笑道:“老陈,你还是把你儿子抱在怀里吧。我看他太紧张了。”

  陈国瑞立刻抱拳:“谢主公。”

  他把陈标从凳子上捞起来,自己坐到椅子上,让陈标靠在他怀里。

  陈标表情空白了一瞬,然后绯红慢慢爬上了脸颊,露出了羞窘的神色。

  “朱元璋”大笑:“标儿啊,听惯了你小军师之名,看到你这么害羞的小儿之态,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陈标支支吾吾,然后连连作揖:“让主公看笑话了。”

  众人皆忍俊不禁。

  笑过一场后,现场气氛稍稍融洽起来。

  他们虽分开坐着,但姿态都很随意。

  徐达不断打趣陈国瑞和“朱元璋”,充当着调解气氛的人。

  陈标见“朱元璋”如此和蔼可亲,心中的慌张终于缓解。

  陈国瑞凑到陈标耳边小声道:“我就说主公很好相处,你还不信!”

  陈标瞪了他爹一眼,做了一个上勾拳的姿势。

  闭嘴!再瞎叨叨,我就打你下巴!

  陈国瑞使劲揉搓陈标的脑袋,把陈标两个小揪揪都揉散了,气得陈标攥紧了小拳头,想揍爹,又碍于“朱元璋”在这里,不好不给他爹面子。

  于是陈国瑞更嚣张了,把陈标瘦了也没减下去的婴儿肥腮帮子捏住,轻轻往外扯,扯成一个横着的椭圆形。

  “朱元璋”就像是一只“哈哈”怪,见状只知道哈哈哈,完全不阻止陈国瑞当众欺负儿子。

  陈标:“……”忍耐!忍耐!不能在朱大帅面前给爹一个上勾拳!

  最后还是李善长看不下去,制止道:“国瑞!你怎么能因为标儿懂事就欺负人?要是旁的小孩,现在已经哭起来了!”

  李善长本不想打扰主公和小主公交流感情,但他家主公实在是太不做人,看把标儿委屈的!

  他撸起袖子走过来,把陈标抢到自己怀里,然后狠狠瞪了讪讪的陈国瑞一眼,抱着陈标回到了自己椅子上,心疼地摸了摸陈标的腮帮子。

  可怜的孩子啊,脸上都留下拇指印了!

  李善长又瞪了陈国瑞一眼。

  陈国瑞摊手,一脸无赖表情。

  爹玩儿子怎么了?这是咱父子俩感情好的表现。

  “朱元璋”还在那里“哈哈哈”,看来是看足了笑话。

  陈标摸了摸脸颊,对着他爹比了比小拳头,才开始说正事。

  他在此次洪都之战中用了许多新东西。虽然他守住了洪都是大功劳一件,但私自扣下这些好东西没有及时上报给朱元璋,陈标还是认为需要找一个充足的理由,打消朱元璋心中的顾忌。

  陈标找的理由是“实战试验”。

  一项新武器没有经过小规模实战试验,他不敢直接呈现给朱元璋。

  所以他这次来洪都,本就是想借着三位兄长的便利和鄱阳湖的广阔,测试一下新武器和新材料。等测试完毕,他才敢呈给朱元璋。

  陈标道:“没想到会遇到陈友谅进攻洪都,我就只能病急乱投医,先用着了。幸亏没有出差错。此次我获得了许多有用的数据,回应天后就能改良国瑞炮和小国瑞炮,给军中配备上……”

  “朱元璋”兴奋地猛拍椅子扶手,“啪”地一声巨响:“好!”

  陈标被“朱元璋”这一声大吼吓得整个人弹了一下,背“蹭”地挺直,眼睛不由自主瞪圆。

  陈国瑞立刻瞪“朱元璋”,其他人也纷纷怒视。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朱元璋”脑门上开始冒冷汗:“……”

  喂喂喂,别瞪我啊!我是严格按照主公的性格演戏!当替身,我是专业的!主公就是这副德行!要瞪瞪主公去!

  陈标眨了眨眼,从惊吓中回过神:“就,就能给朱家军配备上……那个,主公,两种火炮我遵循工匠命名的方式,用我爹的名字命名,是不是不太好?要不要改成主公的名字?或者主公想好国号没有,改成国号?”

  “朱元璋”立刻道:“就用这个名字。‘国瑞’寓意好!”

  陈标想说,“元璋”的寓意也好。但他和朱元璋不熟,不敢如此造次,只默默想,等弄出更厉害的东西,就写信让朱元璋赐名,别擅自取名了。

  这次是失误。唉,我真是太不谨慎了!

  陈标介绍完自家工匠发明的新武器后,绞尽脑汁想还能找什么话题。

  陈国瑞立刻给了“朱元璋”一个眼色。

  “朱元璋”笑道:“你也累了,先休息吧。我今日就要回应天,现在只是路过洪都,来看看你。你做得很好,立下了很大的功劳,但你还小,养好身体,快快长大,才是你该做的事。其他的不用担心。”

  陈标松了一口气,从李善长怀里跳下来,对“朱元璋”拱手道:“是!”

  他脑袋歪了歪,露出调皮的笑容:“主公,你看我这么聪明,要不要也收我当义子?我看我比我家哥哥更配当主公的义子,他们太傻了。”

  众人先露出恍惚的神色,然后恍惚的神色变成了恍然,之后立刻用隐晦的视线瞪陈国瑞。

  陈国瑞:“……”

  他看出来了,他儿子还是怕朱元璋忌惮,所以借着自己年纪小“开玩笑”。

  如果朱元璋有这个意思,只是碍于陈国瑞不好开口,正好可以趁着陈标这个玩笑收陈标为义子,将陈标在洪都打下的声望收为己有;若是朱元璋没有这个意思,也能以这只是小孩子开的玩笑而一笑置之。

  若不了解陈标的人,只以为陈标年少气盛,又崇拜朱元璋,故意炫耀自己的聪明。

  但他们都了解陈标是怎样的人,知道陈标做出这样的决定,背后辗转反侧了多少夜晚。

  以陈标对父母的依赖,他怎么会愿意当别人的义子?

  都是你的错!主公!你看把孩子逼成什么样了!

  陈国瑞和“朱元璋”相对坐着狂冒汗。

  啊,这七月的天气真的是太热了!

  “朱元璋”在心里捧着脸呐喊。主公这么多将领和谋士推算了好几日,推算标少爷可能会说什么话,他要做什么应答,但没有一个人想到标少爷会说这话啊!

  他要怎么回答?!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主公你给一个暗示呢!!

  陈国瑞最先回过神,他立刻把陈标抱起来,一脸警惕:“想都别想!标儿只有我这一个爹!”

  陈标脸上调皮的笑容凝固。

  爹啊!你别在这时候突然任性啊!

  徐达立刻配合:“哈哈哈哈,标儿,你知不知道主公早就想收你当义子,还想给你改姓,结果你爹找主公打了一架的事?这事别提了,再提,你爹又要找主公打架。”

  陈标满脸惊恐。

  爹!你背着我干了什么!

  徐达继续胡言乱语:“主公可头疼了,生怕力用大一点,把你爹打伤。到时候,主公还得屈尊求你爹伤快点好,否则你爹养伤积的活没人干。哈哈哈哈。”

  “朱元璋”再次变身“哈哈怪”,大笑着道:“是啊,哈哈哈哈,标儿,可别再说这话了,你爹又要……”

  刘基阴恻恻插嘴:“又要找打了。”

  李善长频频点头,开玩笑道:“其实我觉得把标儿收为义子也不错。国瑞你看呢?”

  心腹们纷纷打趣陈国瑞,只有“朱元璋”背后都被汗湿了。

  你们这群大佬互相开玩笑,能不能等我离开再开?我承受不住了!

  “朱元璋”硬着头皮道:“好了好了,快让标儿去休息吧。他之前累得狠了,好好补回来。”

  徐达道:“对对对,陈老大,你也先去和标儿好好交流感情。反正你要留在洪都府一阵子,不和我们一起回去。”

  陈标仰头:“爹,你要留在洪都府?”

  陈国瑞道:“就留一会儿,然后和你一起回应天。中秋节之前就回去,你娘还在等咱们。”

  陈标使劲点头。他想娘,想弟弟们了。

  陈标自请为朱元璋义子的事,被大人们打着哈哈岔过去。

  真的朱元璋抱着陈标离开后,假的朱元璋瘫软在椅子上,喃喃道:“吓死我了。”

  周围人都忍不住笑。

  “演得不错,有义父几分气度了。”朱文正笑着拍着那人肩膀道,“其实我觉得让标儿给义父当义子也不错。有了义子这个身份,他们就更不会想标儿是义父亲儿子,且其他人对标儿会更客气些。”

  李善长道:“我也和主公提过这件事。但主公不知道相师所说的‘归位’究竟是何等程度的归位,回归‘朱’的姓氏是不是也算归位。所以为防万一,就让标儿弱冠之年与身份一同恢复姓氏。”

  朱文正烦恼地揉了揉鼻子,道:“那相师也真是……说一句语焉不详的预言就摔傻了,好歹把解决的话说完再摔啊。”

  陈英道:“所以他说的才是真的预言。”

  不遭天谴,那这预言肯定是假的。

  朱文正叹气:“和标儿姓氏不一样,我总感觉怪怪的。要不我也请义父让我继续姓陈得了,不然每次和人介绍的时候,还要多嘴一句我被主公收为义子,才和标儿姓氏不同。否则其他人都以为我和文忠阿英一样,是标儿的假哥哥。”

  李文忠和陈英:“……”

  两人一人拽着朱文正一根胳膊往外拖。

  朱文正使劲挣扎:“喂喂!你们来干什么!我告诉你们!现在我是你们上峰!你们想以下犯上吗!嗷!你们还来真的?!开个玩笑而已!玩笑都开不起吗!!”

  屋中将领和谋士们听着外面的动静,都忍不住笑着摇头。

  刘基道:“朱小将军在外人面前看着狂妄,让我一度有些担心。但回归私下标儿的兄长的身份,他的脾气立刻好了起来。看来我白担心了。”

  几人露出了放松的神色。

  朱文正这个主公亲侄子的身份,随着朱文正军事才华的展现,立的功劳越来越多,变得越来越尴尬。

  朱文正已经成年,标儿还是个孩子。朱文正的声望和权力越来越高,标儿的太子之位就越来越不稳。

  若朱文正是个谦虚谨慎的人,知进退懂藏拙,未来可能不会与标儿起冲突。但朱文正性格狂妄嚣张,凡事朱元璋第一他老二,就是徐达等人的面子他脾气上来了也完全不给。

  更让人头疼的是,朱文正此番洪都之战,恐怕面临封无可封的境地。若朱元璋不给朱文正封赏,以朱文正的性格,会不会被有心人挑拨。

  他们都担心朱文正会不会和朱元璋起冲突,却都不敢和朱元璋提起这件事。

  朱元璋的家人都饿死了,仅剩下朱文正这个侄子和李文忠这个外甥。侄子当然比外甥更亲近。朱元璋给朱文正的权力地位,显然如同亲儿子一般。

  朱元璋对家人血亲有非常执拗甚至偏执的一面,他们都不敢触碰朱元璋的逆鳞。

  现在看来,经过了洪都之战的朱文正好像与以前没多大改变,狂妄的时候是真狂妄,回归私下身份后,也还是真……咳,真有点傻。

  他们正在用眼神交流朱文正的事时,听到外面传来陈标标志性的小奶虎咆哮。

  “都给我住手!你们怎么能在主公府邸面前打架!”

  “我给你们搭个台子,你们仨去台子上慢慢打!我还能敲锣打鼓替你们要赏钱!让百姓看个热闹!”

  刘基最先忍不住扶额笑出声。

  李善长以袖掩面,肩膀不住颤抖。

  几个文人都抖了抖袖子,耸肩的耸肩,摊手的摊手。

  徐达大步跨出,急匆匆去看热闹。其他将领都在原地大笑,准备等笑够了再出去。

  “罢了罢了,是我们杞人忧天。有标儿在,一切放心。”

  “对啊,陈家家主可不是咱们的主公,而是标儿啊。”

  几人笑着,表情和心情都轻松极了。

  ……

  “朱元璋”当晚就匆匆离开,徐达等将领和谋士也一同离开,只有常遇春和叶铮、叶铮的三个弟子留了下来。

  常遇春木着脸,在屋顶上吹了一夜的风。

  他在鄱阳湖之战中战功就算算不上第一,也能算进前三。

  他勇猛作战,他拼死搏杀,他的血浸透了盔甲也不肯下战场。

  他都如此努力了,为什么又被主公丢到大后方了?

  主公说,陈汉的地盘现在都是咱朱家了,伯仁啊,又该你这个屯田元帅出场了。

  常遇春很想说,他是“常十万”“常太岁”,不是什么“常屯田”。

  但看着主公殷殷期盼的眼神,他只能委屈抱拳领命。

  常遇春知道打下地盘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是如何让这些地盘上的百姓们活下去,这样这些地盘才会真正变成自家的地盘。

  他明白朱元璋是真的重用重视他。

  但猛虎只想去战场厮杀,不想和老黄牛一样耕地啊。

  常遇春看着自己清洗干净修补完毕的盔甲和武器,又去马棚里替自己的老伙计刷了刷毛,忍不住猛汉落泪。

  他的盔甲武器骏马,又要蒙尘了。

  送别诸位同僚时,徐达笑得如沐春风。

  已经知道徐达真实性格的常遇春,只想攥紧他砂钵大的拳头,狠狠两拳捶下去,给徐达捶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主公下令徐达回应天短暂修整后,立刻率领大军去福建打陈友定。

  等打下福建,他们就把张士诚的浙西攥在了手心。

  朱家军终于露出獠牙,在这乱世之中,攻守易型了!

  徐达哀叹自己绝对得罪了主公,才会连回家休息的机会都不给。

  常遇春听得更想揍人了。他总觉得徐达是在炫耀。

  这混蛋绝对是在炫耀吧!

  有仗打这么好的事,标儿还把洪都府的大小国瑞炮与操控国瑞炮的工匠都给了徐达,徐达回应天补充了弹药,在福建的战场上就能用上。他还满口抱怨,不是炫耀是什么!

  常遇春酸透了,却无可奈何。

  他回到了久违的洪都府,在百姓们“常将军你回来啦”的热情招呼声中,露出了疲惫的微笑。

  “嗯,我回来了。”

  “是啊,这附近都是朱家军的了,又要忙起来了。”

  “好,这次收了不少陈汉的俘虏,我让他们给你们帮忙。”

  “伤不碍事……不用不用,鸡蛋你自己收着。我是将军,不缺吃的。”

  “好了,大家别聚在一起,该干活干活,现在该补种稻子了。”……

  常遇春进入了“屯田元帅”的角色,拉着俘虏的陈汉士兵,搞起了新的劳动改造营。

  以前劳动改造营的人已经领了新的衣服和武装,在分田的契约上按了手印,成了洪都城正式的守军,朱家军的一员。

  陈汉攻打洪都府的时候,就地补充后勤,几乎把江西这一片地给吃空了——几十万人的后勤,那几乎比蝗虫过境都可怕,至少蝗虫不会杀人。

  江西这一片地很多,能耕田的人很少很少,短时间内迁徙民户来不现实。

  在常遇春头疼的时候,陈标提议常遇春去“剿匪”。

  “陈汉灭亡后,他征的那些兵可不会老老实实去种田,大多仗着自己有着几把武器,就上山成了匪。”陈标道,“咱们劳动改造营该补充人了。这也是常叔叔最擅长的事。屯田和分田,我和爹在这,我们会帮忙,还有叶大先生看着,常叔叔放心。”

  常遇春忍不住抱起陈标举了举,感动道:“好!我剿匪去!”

  常遇春看向朱元璋。看看,主公你看看!标儿这才是知人善用,知道我喜欢也擅长打仗,给我安排喜欢和擅长的活啊!你能不能学学你儿子!

  翘着二郎腿嗑五香西瓜子的朱元璋抬头:“嗯?”

  然后他低着头,继续嗑西瓜子。

  好久没尝儿子的手艺了,他想得慌。

  常遇春无语。

  当主公不是朱元璋而是陈国瑞的时候,真的看不出一丁点雄主的气势。

  常遇春领兵离开。不耐烦庶务的朱文正也跟着常遇春当副将。李文忠和陈英老打扰父子相处,被朱元璋丢回了应天。

  两人回去给马秀英报了平安之后,就去各自州府当镇守元帅了。

  李文忠原本就是镇守元帅,现在只是短暂“休假”;陈英终于也靠着在对陈汉这几场战役的功劳,跻身高级将领,成为独当一面的“元帅”。

  陈标很为他们高兴,认为是朱元璋慧眼识珠。

  李文忠和陈英看着自家义父在陈标身后对自己阴搓搓冷笑,心里都气得不行。

  慧眼识珠个屁!义父就是小气鬼,觉得咱们的存在碍了他的眼呢!等他们一回应天,绝对向义母告状!

  待李文忠和陈英离开后,朱元璋与陈标开始在洪都优哉游哉地种起田来。

  “啊啊啊啊啊蚂蟥!”

  “哈哈哈哈标儿你穿着布防具,怕什么?”

  “恶心!!!”

  “哇哦,是螺蛳!爹,我给你做螺蛳粉!”

  “不能直接吃肉?”

  “我怕有寄生虫,所以只喝汤不吃肉。”

  “鱼鱼鱼,爹,鱼!”

  “看到了,标儿,让开,看爹……哎哟!”

  “哈哈哈哈哈爹你摔得真好看!”

  ……

  鄱阳湖平原一年两熟,现在正好种晚稻。

  现在的水稻已经需要在水田里插秧,水田中有螺蛳有鱼,可惜没有入侵品种小龙虾。

  没有辣椒,陈标用姜丝和大蒜调出了辛辣的味道,将螺蛳和鱼熬烂,加入青麦嗦儿,吃得朱元璋胃口大开,满头大汗,疲劳一扫而空。

  陈汉打来的时候,小麦正好抽穗,离成熟还早。

  这些小麦等陈汉一来,都会变成敌人的军粮,只能烧掉。

  看着百姓们痛苦的眼神,陈标突然想起了以前在甘肃的时候,收到的当地县领导送的“土特产”,青麦嗦儿。

  青麦嗦儿又叫碾转,是用夏至前未成熟的小麦做成的食物。

  把未成熟的小麦磨成糊糊,做成面条状,挂在烈日下晒干,可以保存半年之久。

  没有成熟的小麦产量极低,一般人不会这么做,所以青麦嗦儿算是“健康品”和“奢侈有机食品”,在现代社会是用来送人的东西。

  现在,青麦嗦儿好像能用来应急?

  就算产量再低,也比一把火烧光好吧?

  于是在陈汉来之前,陈标指挥军队和百姓把青小麦全部抢收,麦穗做成青麦嗦儿,杆子叶子成为马匹的饲料。

  现在马可以割草喂养了,这些饲料也可以用来养鸡养鸭养猪。

  提到猪,就要说猪的阉割技术。

  这项穿越者神技术,其实在商朝就有了,出土的甲骨文就有描绘阉割猪的事。

  不过因为猪是杂食动物,太能吃。普通老百姓肚子都吃不饱,根本没精力养猪,养猪也不愿意给猪去势,想让猪多生几胎,能有更多的肉,他们可不在乎什么肉的味道。所以猪的阉割技术才没有在民间流行起来。

  陈标发现这个情况之后,便没有去推行猪的阉割技术,只是陈家酒楼中用的猪肉是用的阉割了猪,以给食客们味道更好的猪肉。

  他将猪的阉割技巧传了出去,等百姓们能养猪的时候,想用就能用。

  比如现在,有了许多提前割的“青储饲料”,洪都府的一些百姓就开始养猪了。为了让猪肥的更快,让他们度过今年的饥荒,他们磨刀霍霍向猪的生殖器官。

  可怜的猪,一定会长得很肥很好吃。

  陈标这一举措,在当地声望更高了。

  朱元璋骄傲地胸脯一直挺着,仗着自己在军中都是络腮胡子戴头盔,且现在洪都旧将领已经调去其他地方打仗,现在将领全是从劳动改造营新提拔的人,以后也几乎不会和他见面,他逢人就自我介绍,“我是标儿的爹陈国瑞”,接受羡慕视线无数。

  在应天,朱元璋可不敢这么高调。

  陈标看着自家爹天天在外面炫耀,有点不好意思和朱元璋一同出门。

  但他武力值比朱元璋差太多了,根本逃不掉,被朱元璋一捞就走。

  所以他只能被动跟着朱元璋一起,成为朱元璋炫耀的“工具人”。

  陈标不住叹气。

  这个爹啊,没看到的时候想得慌,处久了又好想把爹丢掉。

  啊~去!

  老爹飞走!

第82章 老人家送的一箱书

  这个时代的一年两熟,是以稻麦轮种为主,兼以双季间作稻。

  早稻种子培育的年代比较晚。南方最初的多熟制,最初都是先种冬小麦,然后种水稻。

  原本的历史中,在宋朝末期,早稻种子培育出来,自宋到清,南方以双季间作稻为主,即将早稻晚稻种子混种,再根据不同的时间移栽,可以一年两收。直到明末清初,他们才逐渐摸索出双季轮作稻的办法。

  陈标不是农学生,虽然经济学中会提一句多熟制的变迁,但没有接触到的时候,陈标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

  现在,他才向老农询问,可否直接双季轮作稻。

  老农不敢用自己的田地尝试。但陈标因为功劳在洪都分了田,陈家又买了许多家中没人耕种田地的兵卒的田地承包权。用陈家的地做实验,老农没有心理负担。

  他们决定明年尝试双季轮作稻,如果比现在的耕种方式收获更多,再向其他百姓推广。

  陈标蹲在地上,手指头在泥土上戳洞:“双季轮作很耗费土地肥力,这个要考虑进去。”

  老农憨厚道:“这个我懂,放心。”

  陈标露出班门弄斧地尴尬微笑。

  朱元璋见自家儿子羞窘的神色,不但不安慰,还哈哈嘲笑。

  陈标瘪嘴:“爹,你这笑容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