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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标小口小口吃着烤肉,道:“快了。主公很快就能平定天下,一切很快就能好起来。”

  就算大明这个封建王朝百姓的待遇,现代人肯定完全看不上。但对于当下百姓而言,不是乱世就好。

  “嗯。”朱文正见缺牙的陈标咬肉咬得困难,洗了手和匕首,又把匕首在火上烤了一下,用手和匕首把野味撕成条,堆在大叶子上给陈标吃,“你牙什么时候长好?缺了几颗牙的小军师,你不觉得丢脸吗?”

  听了朱文正的嫌弃,陈标一边吃肉条,一边哼哼:“是是是,你没掉过牙,你没换过牙,就我丢脸。”

  朱文正龇牙:“至少我现在没缺牙!”

  陈标威胁:“你信不信我现在回去告状,我爹立刻就会按着你,让忠哥和英哥打掉你一颗牙!”

  朱文正想了想,还真有可能!

  于是他不敢再嫌弃告状狗弟弟,乖乖吃肉喝汤,顺便继续给陈标撕肉,直到陈标嚷嚷吃撑了吃不下了才停手。

  朱文正带着陈标吃饱喝足之后,又扎营睡了一觉,才慢吞吞往回走。

  一群轻骑兵骑马散步,就像是踏青似的,模样悠闲极了。

  附近虽然饱经战乱,但江边湖边冲积平原是最肥沃的土地,总有些零零散散的百姓躲藏着,拼尽全力种地,希求能在抓壮丁或者抢军粮的缝隙中收获一场,让他们能活下来。

  如今时近六月,田地正是抽穗的时候,百姓们无法逃跑。

  他们见穿戴整齐的军老爷来了,只知不是对手,便派人主动拦住军老爷磕头乞求,愿意让村里稍稍有力气的青壮男女跟着军老爷走,甚至奉上了面目稍稍长开的小女孩,供军老爷们差遣。

  朱文正赶紧捂住陈标的耳朵,怕陈标听到那些腌臜事污了耳朵。

  “去去去,我们又不是陈汉的军队,才不做这些事。我们是朱家军!”朱文正的亲兵立刻上前,指着自己的大旗道,“我们朱家军自己种田,不抢你的东西。”

  另一亲兵也立刻道:“对啊,我们朱家军不抓壮丁。咱们每年征兵的时候人满为患,门槛都被踏破了,人人都想来给我们主公当兵。你没听说过井田制吗?给朱家军当兵有田分。”

  朱文正捂着陈标的耳朵道:“给主公当百姓就有田分了,当兵有双倍的好田分。你这里离洪都这么近,没听过我们朱家军的名声?”

  底下人茫然摇头。

  陈标眼神十分无奈。

  这么近的距离,他堂哥怎么会认为捂着自己耳朵,自己就听不到他们说话?这是什么新版本掩耳盗铃啊?

  陈标拍了拍朱文正捂着他耳朵的手,道:“现在通信困难,隔山相望的村落都不一定有交流。和平时代许多人一辈子都没出过村子,不知道洪都太正常了。”

  朱文正惊恐:“你能听到我们说话?!”

  陈标翻了个白眼:“正哥,你捂着自己的耳朵试试能不能听见?”

  朱文正非常配合地捂住自己耳朵,示意陈标继续说话。

  陈标:“……”

  如果不是在洪都的这个月,他见识到了堂哥的才华和悍勇,他绝对不相信自己的傻憨憨堂哥是独当一面的优秀大将。

  陈标道:“这里离洪都不算远,以你们的脚程,顶多一日就到了。你们可以去洪都问问。我们朱家军挺出名的。不去问也没关系,陈友谅和徐寿辉的人已经被我们打跑了,以后这里就是我们主公朱元璋的地盘。我们很快就会派人来给你们分田地、发种子,帮你们种田。不过赋税还是要收的,顶多免一年。”

  陈标十分缓慢地讲述了一下朱家军的赋税政策和分田政策。

  各地口音不同,陈标因为记忆力好,来到洪都之后学了当地的一些口音。但他不确定面前的村民是否能听懂。

  不管他们能不能听懂,看到自己这一方如此宽和的态度,也应该不会视自己如敌寇吧?

  陈标简略讲解完后,为首的小老头抬头道:“这位小少爷的意思是,咱们这里以后有官府管了吗?不是抢一波就跑的官府,是只要交税服徭役,就会帮助我们在这里活下去的官府?”

  那小老头虽然有口音,但说的是官话。

  陈标心念一动,扬起笑容:“对,是真正的官府来了。”

  小老头问道:“你们能赢下去吗?不会被人打跑吗?”

  陈标道:“我们肯定能赢。你看,这个乱世中就我们朱家军不抢百姓的东西,还给百姓分田,帮百姓耕地。除了我们,谁还有个当官府的样子?”

  小老头低着头想了想,然后狠狠地嗑了几个头,没有再说话。

  陈标回头对捂着耳朵的朱文正道:“我爹没教过你尊老爱幼吗?还不快点把老人家扶起来。”

  朱文正睁大着眼睛道:“我捂着耳朵,听不到。”

  陈标:“堂哥!”

  朱文正“哈哈”一笑,翻身下马,将小老头扶起来:“记住和你说话这个人,他叫陈标。你去洪都城问问,小军师陈标说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

  小老头问道:“哪个cheng,哪个biao?”

  朱文正笑着拿出刀,其他百姓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只有小老头神色如常。

  朱文正在地上一笔一画写道:“这个陈,这个标。不过他以后可能也会叫朱标。”

  陈标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哈?为什么?因为我立功太多,主公要收我当义子?”

  朱文正道:“笨!不一定是义子才能姓朱。国姓爷懂不懂?历朝历代功劳大的人被赐国姓的少吗?咱们陈家对主公这么忠心,又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千金买马骨,咱们迟早是国姓爷,我义父说了!”

  陈标眼睛一鼓:“有、有道理,正哥,你居然说话这么有道理,你还是我家正哥吗?”

  朱文正得意道:“不然怎么能当你哥呢?老人家,陈标,朱标,都是他,以后你就知道了。我弟弟的名声,将来肯定会传遍华夏大地每一个角落。老人家要努力活,活到我弟弟名声传遍华夏大地的那一天。”

  陈标尴尬地小脚乱晃:“好了好了,别吹嘘我了,求求你闭嘴吧!你不尴尬我都尴尬!”

  朱文正道:“尴尬什么?我实话实说,对不对?”

  朱文正的亲兵们纷纷笑着点头:“那肯定,标少爷最厉害!”

  陈标都想抱着脑袋在马背上打滚了(虽然他做不出这么高难度的动作):“求求你们闭嘴,闭嘴!老人家,别信!啊,好了,快走快走,别再耽误老人家他们干农活!赶紧走!”

  陈标开始咆哮了,朱文正没再逗弄陈标。

  他从马屁股上解下来几只没吃完的野味,丢给了小老头:“你能在乱世中组织村民种田,还会说官话,肯定是个能耐人。拿去补一补,好好活下去,以后再听到我家标儿的名字,你好和人吹嘘,你和标儿见过。”

  陈标咆哮:“堂兄!”

  朱文正翻身上马,把陈标护在怀里:“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走走走,说不定还能赶上鄱阳湖之战的尾巴。”

  朱文正带领着一众轻骑兵,绕开了面前仍旧跪着的百姓,马蹄声哒哒哒,终于跑了起来。

  陈标躺在朱文正怀里,满脸生无可恋。

  他决定,回去后再给堂哥下一次巴豆。

  他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哥哥,拿最亲的弟弟当玩笑开!

  待朱文正等人离开,小老头等人才站起来。

  他们转身看着远去的“朱”字旗,半晌无语。

  “村长,这……”一个缺了一根手指的中年农夫道,“朱家军的事,是、可能是……”

  真的吗?

  他们麻木的眼睛中,都不由自主出现了一丝名为希望的光芒。

  那光芒可能比针尖还要微小,但总归是光。

  小老头指着地上的野鸡野兔和半只野猪:“军老爷们都给咱们送肉了,你说是真是假?难道还能是我们有什么能耐,让军老爷们讨好我们?”

  他们看着地上的肉,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

  “啊,对、对啊,他们给咱们送肉!”

  “是肉啊!”

  “听我娘说,以前官府也会在灾年给咱们送吃的?”

  “有吗?但肯定不给咱们送肉。”

  “要不要去洪都城打探打探?”

  他们齐齐看向村长。

  村长把准备送人的小孙女抱起来,揉了揉自己唯一的家人的脑袋,道:“我去看看。若是真的,他们肯定缺人,咱们赶紧去,说不准还能得些好处,住进城里。”

  “爷爷……”小孙女抱住村长的脖子,蹭了蹭村长的脸颊,“我也可以去吗?”

  村长笑道:“一起去,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村长是元朝致仕回乡的官员。乱世一来,他儿子儿媳全死了。他带着村里人东躲西藏艰难求生。

  村里只剩下一个稍稍长开的女童。此次送出孙女保全村里的父老乡亲后,他本决定立刻去死,向九泉下的儿子儿媳赔罪。

  救人和自救。

  能不再做选择,真是太好了。

  “陈标……”村长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将这个名字牢牢记住。

  朱文正带着陈标策马离开后,陈标一直一言不发。

  朱文正有些心虚了。他刚心血来潮,标儿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标儿?标弟?我的小祖宗,你不会这么小气吧?”朱文正小心翼翼道,“要不你揍我一顿,就当无事发生?”

  陈标回过神,白了朱文正一眼:“我揍你,是你疼还是我疼?”

  朱文正道:“你让文忠和阿英揍我?”

  陈标道:“好,我回去就告状。”

  朱文正松了一口气,笑道:“好好好,那别生气了?”

  陈标抱怨道:“你能不能别在外人面前吹嘘我啊,什么名扬天下,亏你说得出来。”

  朱文正笑呵呵道:“我看他应该是个很有本事的人。这种人估计等乱世结束,就能联系上自己的人脉。到时候,他肯定为你扬名。”

  陈标拧了一下朱文正的胳膊:“为我扬什么名?我需要扬什么名?我不需要扬名!”

  朱文正敷衍道:“嗯嗯嗯,是是是。”

  朱文正心中道,当然是为了你这个太子扬名。

  经过洪都之战,朱文正的心态经过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标儿实在是太好了,标儿不当皇帝,他受不了。

  虽说现在四叔视标儿为眼珠子,但标儿要弱冠之年才能归位。那之前,标儿不能以四叔亲儿子的身份出现。

  而四叔地位越高,后院女人就越多,肯定会有其他女人给四叔生下儿子。标儿这个太子还未归位,说不准就有好几个皇子出现。

  不知情的人远比知情人多,说不准就有人想要站位,也说不准就有那个不自量力的皇子想要当太子。

  朱文正想让陈标在当太子之前就名扬天下,然后标儿把遮掩的布一撕,身份一亮,立刻群臣跪服、万民归心。其他皇子在标儿出现前积攒再多优势都是鸡蛋碰石头,乖乖跪在标儿脚下喊太子殿下。

  可以说,朱文正就算知道陈标在朱元璋的支持下,太子之位绝对稳妥。但有任何人质疑和窥伺自家标弟的太子之位,他都受不了。

  光是想一想就很暴躁!

  暴躁的朱文正,怒搓标儿的狗头。

  标儿表示自己不是狗,然后狠掐了朱文正胳膊一把。

  “行行行,我知道你和爹一样,就喜欢炫耀自家人。”陈标道,“其实我也爱炫耀。你们不在应天的时候,我逢人就说我的哥哥们在外面多有本事。谁欺负我,我就让我哥去打他!”

  陈标确实经常说。

  陈国瑞的官职和功劳成谜,位高权重的人知道陈国瑞很厉害,不敢得罪陈家。但大部分小官小吏,他们可不知道什么陈国瑞。

  但朱文正、李文忠两人,可就太厉害了。

  陈英参军太晚,远不如朱文正和李文忠在军中的地位。这两人都是能独自镇守一府的“元帅”。

  越是无知小人,越喜欢找事。

  这时候陈标就会直接装纨绔子弟,“朱文正是我堂哥,李文忠是我表哥。我打断你的腿,看谁敢为你出头!”,对方立刻就怂了。

  随着朱文正和李文忠战功越来越卓越,官职越来越高,陈标遇到应天小学的蛮横将领家长,也敢搬出自家堂兄表兄,让他们有意见去找朱文正和李文忠告状。

  陈标抱着手臂,脑袋一点一点:“我还为你们写了很多话本戏本。”

  可惜施耐庵和罗贯中和朱元璋不是一个阵营,不然陈标就找这师徒二人合写一本《元末演义》,成为名著,进入后世语文课本,让后世学生背诵并默写。

  哈哈哈哈,想想就好得意!

  朱文正听陈标说起炫耀哥哥们的事,他的嘴角越咧越大,快到耳根了。

  其他骑兵们竖着耳朵听着,表情都羡慕极了。

  自家将军怎么能有如此聪明且乖巧疼人的弟弟?这还是堂弟!亲弟弟都没见如此好的!

  “哥以后会更加厉害,让你说出去更有面子。”朱文正抱紧怀里的弟弟,保证道。

  陈标唠叨:“安全最重要。”

  朱文正道:“知道了知道了……唉,看,前面就是鄱阳湖。怎么这么快?”

  陈标道:“本来就不远,咱们还骑马……哎?好大的烟,还没打完啊?”

  朱文正嫌弃道:“这都两三日了吧?义父麾下真是一群废物!”

  陈标无语:“正哥,现在忠哥和英哥都在义父麾下,徐叔叔汤叔叔周叔叔肯定也在,说不准我爹你四叔陈国瑞也在!你确定要把他们都骂进去?”

  朱文正狂妄道:“我就骂,怎么了?”

  陈标道:“有本事你去当面骂!把我送进洪都城,你去帮忙。”

  朱文正道:“我和你一起回洪都城,我不放心其他人保护你。”

  陈标道:“让你去你就去。我在洪都城的声望你还不知道?谁敢对我大声一点,洪都城的百姓和守军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他。好了,快点!你不是要立更多的功劳,让我能更加嚣张跋扈吗?”

  朱文正无奈:“是是是。”

  他点了一半骑兵送陈标回洪都府城,自己策马去朱元璋营中,顺便路上迂回,砍了一队上岸运送物资的陈汉士兵。

  朱元璋把湖口水路全堵了,陈汉的后勤物资从水路进不来,只能走陆路。

  朱文正正好缴获了一批刚到的物资。

  没了这批物资,陈汉要等下一批物资,估计会饿死不少人。

  朱文正一来就立下战功,朱元璋非常高兴。

  不过他第一句话可不是问战功:“标儿呢?他不是和你在一起?”

  朱文正大大咧咧对朱元璋抱拳,连拜都懒得拜,径直走进大帐:“标儿回洪都城了。他急着主持修补城池和补种粮食呢。标儿说,守城成功只是第一步,怎么让百姓今年能过个好年,才是最重要的事。”

  朱元璋得意道:“不愧是标儿。你不护送他回去,不会有危险吧?”

  朱文正道:“我倒是想啊,但标儿让我赶紧过来帮忙。他说洪都城守军足够护着他了。标儿就是这种不爱和人添麻烦的性格,我也没办法。我派了一千骑护送他回去,肯定没事,义父你放心。”

  朱文正扫了一眼众位将士,抱怨道:“义父,陈汉人跑了一半,士气早没了,船还搁浅了,怎么还没打完?”

  朱文正虽然没有说出那两个字,但是在座将领都明晃晃从朱文正倨傲的神情中看到了那两个字。

  废物!

  李文忠赶紧打圆场,以免朱文正引起众怒:“陈友谅的楼船被铁链子绑在一起后,即便是搁浅也难以抵挡。火攻用过一次后,他们就有防备,也不好使了。为避免太多伤亡,我们退守江道,等陈友谅自己出来。”

  朱文正想了想,明白了朱元璋的战略意图。

  既然已经提前锁定了胜局,那就没必要耗费自己这方太多人命来强攻。现在他们把陈友谅堵在鄱阳湖中,就像是陈友谅围困洪都府城一样,围点打援,戒断后勤,让陈友谅要么主动出击,要么困死在鄱阳湖。

  朱文正拱手道:“是我考虑不周,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众人见朱文正干净利落服软,心里好受了一些。

  朱文正能守住洪都府,有他倨傲的本钱。年轻人只要知道低头,心性就不错。

  俞通海问道:“你和小军师一同回来,小军师有没有对鄱阳湖之战出谋划策?”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

  朱文正打量了一下俞通海的神色,见他单纯是好奇,没有恶意,才道:“标儿说,既然义父来了,他脑子可以放空了,所以什么都没说。”

  “噗嗤……”朱元璋干咳一声,止住笑,“他是这种性格。”

  俞通海叹气:“虽然咱们确实能打赢这一仗,但我真的很好奇,如果小军师在这里,会出什么主意?”

  朱亮祖忍不住道:“对啊对啊,老听你们吹嘘小军师,不亲眼见到,还是不敢相信!”

  朱文正淡淡道:“别人信不信无所谓,论功行赏的时候别忘记标儿就成。他的功绩,我们洪都守军记着就够了。”

  朱亮祖讪讪道:“我不是质疑……”

  朱文正懒懒拱手:“我知道将军的意思,希望标儿能加速战斗结束。毕竟这样等着也烦躁。不过标儿是徐元帅和我四叔教出来的,徐元帅就在这,标儿的本事还能大得过徐元帅?”

  徐达斩钉截铁:“对,标儿我教的!”

  朱元璋手痒,非常想暴起怒敲徐达狗头。

  别说朱元璋,其他知情人也都用不善的眼神偷偷扫视徐达。

  他们这群朱元璋的心腹已经了解徐达在人前人后两种性格堪比朱元璋,完完全全是两种人。

  什么谨慎谦逊不动如山徐元帅,全是假的!

  特不要脸!

  朱亮祖看了一眼徐达,再次怂了:“对,徐元帅就在这呢。”

  “好了,打起精神,就是多围个几天的事。”朱元璋得知标儿很安全后,放下心来,“待我们打赢这一仗,再去洪都见那位小军师,满足你们的好奇心。”

  “是!主公!”

  ……

  六月,陈友谅被围困在鄱阳湖,后勤被戒断,只能强行突围,妄图逃回武昌。

  但朱元璋已经早就安排伏兵截断他逃跑的路线。陈友谅被乱箭射死。鄱阳湖一战终于告终。

  朱元璋直接溯流而上,直取武昌。

  待朱元璋攻占武昌,回洪都府接标儿的时候,已经七月了。

  陈标得知朱元璋要召见他,紧张地睡不着觉。

  他黑着眼圈来到朱元璋的临时元帅府,还没见到朱元璋,就看到他爹在东张西望。

  陈标顿时飙泪:“爹!”

  朱元璋眼泪喷射而出:“标儿!”

  “爹!”

  “标儿!”

  父子俩抱头痛哭。

第81章 陈标初见假朱元璋

  朱元璋原本打算晒得乌漆嘛黑,留着满脸络腮胡子,再哑着嗓子冒充朱元璋……啊不,他就是朱元璋,不需要冒充。

  至于陈国瑞,就说这次没来洪都,留守应天好了。

  结果朱元璋刚攻克武昌,彻底摧毁陈汉政权,还未回航,他就开始刮胡子。

  知情人纷纷吐槽。

  “果然如此。”

  “让主公见到标儿后不亲近标儿是不可能的。”

  “朱元璋可以不在,陈国瑞绝对不可能不去洪都。”

  “我就说嘛,主公哪忍得住?”

  “主公这也太夸张了,刮胡子修理头发就罢了,见标儿的前一日还要洗澡熏香?”

  “你不懂,朱元璋不修边幅不拘小节,但陈国瑞是顶尖的豪商啊,可注重外貌了。”

  “不能理解,完全不能理解。”……

  朱元璋可不管心腹们怎么吐槽他。他以陈标怕生为由,遣散了大部分将领,只留几个知道陈标身份的心腹陪同。

  作为他替身的心腹亲兵已经到位,背了许久的稿子。

  平时朱元璋需要让陈国瑞出现时,就让心腹当陈国瑞的替身。平时行军打仗的时候,心腹也会偶尔冒充朱元璋迷惑敌人。

  这样的替身,朱元璋不止一个。

  作为主公,不备几个“替身”怎么可能?

  不过现在,大部分将领都以为陈国瑞是朱元璋的影子。虽然这也不算错。自己给自己当影子,怎么能叫错呢?

  朱元璋焦急不安地在临时元帅府来回踱步,陈标哭着扑过来时,他也忍不住哭了。

  朱元璋把陈标抱起来掂量了一下,眼泪就像是开了闸的江水一样完全止不住:“我的标儿啊,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陈标搂着朱元璋的脖子,仰着头哭嚎,根本说不出话来,好像要把这几个月心中的紧张、担忧、害怕、痛苦、悲伤全部都哭出来。

  朱元璋听着陈标的哭声,有些站不住了。

  老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搂着陈标,也不住地哭。

  两人不仅是久别重逢,更是经历了命悬一线的重逢。见面时,两人心中都是后怕。

  临时元帅府中的其他人本来看着两人抱头痛哭还觉得好笑,当朱元璋哭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他们的笑容消失,眼眶也忍不住红了。

  徐达揉了揉鼻子,哽咽道:“标儿没事真是太好了。”

  几人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了。

  几位文人用宽广的袖子掩面低泣,几个武将则用不着遮掩,呜呜呜哭出了声。

  陈标哭累之后,趴在他爹肩膀上,死死搂着他爹的脖子,根本不顾什么要去觐见朱元璋,窝在他爹怀里不肯下来。

  朱元璋抹了一把眼泪鼻涕,从袖子里拿出帕子给陈标擦脸。

  陈英赶紧跑过来,拿着刚准备好的湿布帮两人擦脸。

  在朱元璋和陈标抱头痛哭的时候,陈英就去打了水,等着给父子俩擦脸。

  “英哥。”陈标嘴一瘪,又想哭。

  陈英劝道:“别哭了,你的眼睛已经肿得像个小桃子。我和你忠哥、正哥都没有受伤,还立了很多功劳。”

  李文忠和朱文正走出来,两人眼眶都是红的,但脸上都带着笑。

  “哥给你从陈友谅家里扒拉了很多好东西,还有一张黄金打造的大床。”朱文正炫耀道,“你以后可以在黄金大床上打滚。”

  李文忠笑道:“作为豪商,标儿有一张黄金大床也是理所当然吧?”

  陈标不好意思地在他爹肩膀上擦脸:“我才不打滚,我又不是陈狗儿,就喜欢在床上打滚。”

  徐达三步并做两步跑过来,笑眯眯地揉了揉陈标的头发:“有没有想徐叔叔啊?听说标儿在洪都可给叔叔我长脸了。”

  陈标脖子一缩,把脑袋埋在了他爹怀里,不好意思道:“我、我怕他们不听我说话,就、就假托徐叔叔名义,对不起……”

  朱元璋拿着陈英给的帕子使劲擤鼻涕,然后攥紧鼻涕帕子往徐达身上丢:“什么对不起?他现在逢人就说你的兵法是他教的,不断往自己脸上贴金,简直不要脸!”

  徐达身体一侧,笑着躲开朱元璋丢来的鼻涕帕子:“标儿都说是我教的,我又没说谎。”

  朱元璋咬牙切齿:“标儿说是我教的!你是顺带!”

  徐达无赖道:“那没办法,我是主公麾下第一元帅,你就是个商人。论用兵,你能和我比?”

  其他擦干泪水、整理好表情和仪容才慢悠悠地走过来的几人,听到徐达的话后,都给了徐达一个“你很勇敢哦”的眼神。

  恭顺谨慎谦逊徐达大元帅,怎么在有标儿的地方,就喜欢在主公暴怒底线上来回横跳?这是怎样大无畏的作死精神?

  朱元璋给了徐达一个“你完了,你等着”的眼神,道:“走,进去见大帅,大帅在等你呢。”

  徐达道:“叫主公。什么大帅,称呼记好!”

  朱元璋:“……”你信不信老子今天就派你去福建打陈友定,让你没空回家见媳妇?!

  陈标这才想起,他这次是来见朱元璋的。

  他赶紧拽了拽他爹两鬓的长发:“放我下来!”

  朱元璋托着陈标的屁股颠了颠,大步往里走:“大帅……主公这次是以我老兄弟的身份来见你,见他和见你其他叔叔没区别,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陈标更紧张了:“那不一样!”

  和皇帝称兄道弟的,除了一个李二凤是真的善待老伙计们,其他的皇帝的兄弟们都完犊子了。

  陈标脸埋在朱元璋怀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他知道要见朱元璋,他应该打起精神。但他一见到爹,不知道怎么就困了。

  陈标揉了揉眼睛,又在朱元璋胸口蹭了蹭,努力瞪圆眼睛。

  朱元璋一边往前走,一边用眼角余光瞟着儿子。

  陈标一会儿打哈欠,一会儿握着小拳头洗脸,一会儿又瞪眼睛鼓腮帮子不知道在做什么怪表情,小动作一套一套,还自以为藏在自己怀里没人看见。

  朱元璋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心软得一塌糊涂。

  傻标儿哦,你周围的叔叔哥哥们都在忍笑呢。你这些小动作,所有人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