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晃着大夫的肩膀问了许久,终于问出,马秀英这一胎是双胎。
朱元璋吓得脸都白了。
他当乞丐的时候听过一家妇人生双胎的事,那简直艰难得和度过鬼门关似的,最后大概率还有一个孩子活不下去,甚至两个都活不下去,妇人生产之后身体也很难痊愈。
朱元璋又联想起陈标的“预言”——马皇后可能是因为生育过多伤了身子,所以才早早离开。
朱元璋的脸吓得更白了,连忙问大夫,这一胎能不能不生。
大夫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朱元璋:“胎儿都成型了,你可以不养,但夫人不可能不生。”
朱元璋握住大夫的手:“孩子什么无所谓,你给我把秀英保住就行!”
大夫道:“确定保大?”
朱元璋使劲点头:“只要秀英没事就行!”
他有标儿,还有两个讨债鬼,不需要那么多孩子!
大夫松了一口气:“若老爷你确定保住马夫人,以夫人的身体底子,我可以向你保证,马夫人肯定没事。”
朱元璋顺着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朱元璋当即写下保证书,以安大夫的心,让大夫放心保大。
他抹了抹吓出来的眼泪,有点埋怨夫人肚子里的孩子。
你们一个个来行不行?怎么挤一块?
如果那两个孩子能活下来,他一定会狠狠打他们的屁股!
预产期临近,马秀英吃得好睡得好,每日都在打羽毛球,情绪状况和身体状况都十分不错。
朱元璋和陈标却双双掉了体重,眼圈越来越黑。
陈樉那小屁孩不懂父亲和大哥的痛苦,跳着脚嘲笑朱元璋和陈标眼睛里有血丝,被朱元璋一顿好揍。
这次陈标都没帮陈樉,还帮他爹按住陈樉。
揍!使劲揍!这个臭弟弟气死人!
在两人的无比煎熬中,马秀英终于发作了。
马秀英忍着阵痛安慰丈夫和儿子:“别担心,我生过三个孩子了,这次肯定很顺利。”
朱元璋和陈标强装笑脸,送马秀英进产房。
稳婆提前洗了澡,换了一身用开水煮过的衣服,接生的时候手用陈标特制的高浓度蒸馏酒精洗过,所有接生道具都经过了消毒。
朱元璋特意不管男女顾忌,让大夫也进去候着。
陈标看了他爹一眼,拉住了他爹的衣袖。
他爹能让大夫进产房,不怕娘的身子被看。就这一点,他爹对他娘,就已经超过了这个时代大部分男人了。
大夫拿了一把大钳子进去。
陈标看那钳子挺眼熟。
他抱着手臂在产房前,和他爹一起二人转了许久,脑袋上灯泡一亮,想起那把钳子为何眼熟了。
他好像在某个博物馆看到过这种古早的已经被淘汰的接产工具,助产钳!
助产钳曾经救了许多难产产妇的命。但因为助产钳接生的孩子可能会受伤,特别是脑部受损。所以在有了更先进的接生办法后,接生钳就很少使用了。
第42章 朱元璋真的是慈父
陈标走不动了。
他搬了把小凳子,坐在亲娘的产房前,双手托腮,呆呆地看着门口。
朱元璋也搬了一把小凳子,和陈标并排坐着。
陈标道:“爹,女人生孩子太难了。”
朱元璋一边点头,一边焦急地搓手,就像是想把手搓掉一层皮。
陈标道:“女人生孩子是最需要大夫的时候,但因为男女有别,大部分人家不乐意让大夫进产房。稳婆都是凭借经验接生,并没有多少医术。”
朱元璋继续点头:“是这样。”
陈标又道:“爹,你看大夫拿的那个钳子没?那是助产钳。只要使用规范,就能大大增加产妇安全生产的概率。”
朱元璋睁大眼睛:“真的?!”
他没问儿子为什么知道,他只想知道这个叫助产钳的东西能不能救下他的秀英。
陈标身体一歪,靠在他爹身上:“嗯。娘肯定会没事。”
朱元璋感到儿子的颤抖,把儿子抱到怀里紧紧搂着:“当然,你娘洪福齐天,绝对没事!别怕,有爹在。”
陈标想说,爹在有什么用?爹又不能帮娘接生。
但这时候他吐不出嘈,只紧紧地抱着他爹的脖子,汲取他爹身上的温度。
“爹,助产钳需要懂医理、懂身体构造的人才能使用。这样的人,肯定是名医了。”陈标小声道,“但这个世间女子为医,不知为何会受人歧视,甚至被视作贱籍。”
朱元璋仔细想了想:“是有这一回事。”
陈标黯然:“爹,我想替娘积福。我们花钱开个医学校好不好?让女子也能入学。等女大夫多了,娘才会更健康、更安全。”
朱元璋斩钉截铁道:“好!咱们办个医学校,男女皆可入学!对了,标儿,咱们干脆在大帅登基后,提议大帅严格管理户籍,大夫为医籍,子女皆为大夫,这样就不怕没大夫了!”
陈标松开朱元璋的脖子,用看大傻子的眼神看着他的智障爹:“爹,你是不是还要说当兵的为兵户,子孙后代只能当兵;种田的为农户,子孙后代只能种田;工匠为匠户,子孙后代只能当工匠?”
朱元璋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挠头:“呃,不、不行吗?《礼记》中的大同理想社会不是这么说的吗?百姓们有各自的职位?”
陈标的眼神充满了怜惜。他爹这是读的什么书啊?读书只理解字面意思吗?
陈标有气无力道:“爹,读书要多问,注解也不要全信。你仔细想想,要是商人只能当商人,你子孙后代岂不是永远不能当官了?”
朱元璋皱眉。
他本想说,本来就不想让富商当官,他不信任富商能对百姓好。但他现在的身份是“富商”,这话没法说出口。
陈标不知道他爹心中的纠结,道:“《礼记》中‘男有分女有归’的意思不仅仅是表面的‘有’,还有可以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工作和归宿的意思。一个理想国,就是人如果有能力、有兴趣,他们就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去从事自己想从事的工作。”
“比如爹,咱们虽然是富商,但你有一颗济世救民的心,你就去当将军了。”
“我认为一个理想的世界,就是在合情合理合法合乎道德的前提下,有选择的权力。比如同样是文人,我今天学儒,明天觉得学法也不错,后天又想学道学佛,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不必有门户偏见和争端。”
“同样,武将厌倦了刀枪可以读书从文,文人想要保家卫国也可以一手毛笔一手刀枪;当官的人为了百姓民生会去研究工匠的技艺,做出有利于民生的好道具的匠人也可以做官;包括唱歌跳舞演戏,都可以是受人尊重的职业,而不是所谓下九流的贱籍。”
“我想未来就应该是这样才对。”陈标摇了摇脑袋,“大夫的子孙只能是大夫,军士的子孙只能是军士,文人的子孙必须学文,匠人和农人也一辈子无法换职业……这样的国家,统治者可能会高枕无忧一段时间,但对于整个国家、民族来说,那不仅是束缚发展,更是可能开历史的倒车了。”
陈标扯了扯他爹的胡子,道:“爹,汉时种田种得好、发明出有用的工具的人,都可以得爵。”
朱元璋垂着脑袋:“这样啊。”
陈标无奈:“爹,现在大帅麾下已经有大文人了,你不懂就去问啊。”
朱元璋稍稍搂紧了他的儿子,道:“标儿,我不是很相信他们。”
陈标疑惑:“为什么?”
朱元璋道:“因为他们虽然现在表现得很忧国忧民,但之前他们都为贼元效力。人真的能突然发生这么大改变吗?”
陈标惊讶道:“爹,你居然在想这个?”
朱元璋揉了揉陈标的脑袋:“你惊讶什么?你爹思考这个你很不能理解?”
陈标蹭了蹭他爹的手心:“没有没有。我只是没想到,爹也有这么心细的时候。爹,只有圣人才会无论遇到何种境地都能保持本心。人非圣贤,孰能无私?他们遇到一个昏庸无道的君主,可能试探一番后就归隐;遇到一个理想中的明君,才会发挥自己所有才华。”
“为理想奋不顾身的人值得欣赏,但为了自己和家人暂时妥协的人也不能说就是坏人。我们俩不也一样?遇到大帅前咱们只是普通富商,遇到大帅后我们倾尽家财帮大帅结束乱世。”
“不过爹,你抱有一定怀疑心也不错。就像是尽信书不如无书一样,兼听则明,再辅以自己的思索,这才是聪明的做法。”陈标道,“但你刚才说的那种……嗯,如果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建议重新读书。如果是谁误导你,建议你疏远他。”
朱元璋轻轻“嗯”了一声。
他把下巴放在陈标的头顶,心想,如果没有标儿拉着他,他不知道要犯多少次错误。
毕竟他真的没经验,只能自己一步一步的试。
呼,以后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做决定之前,一定都要先问过标儿。
父子二人守在产房外,从助产钳说到女大夫,从医学院开始讨论户籍,然后议论了一番哲学。
日头从正当中到西斜,再到灯笼亮起。
浑身被汗水浸透的大夫终于出门:“老爷,夫人平安,只是精力耗尽,睡过去了。生了两个儿子,但有点问题……”
朱元璋激动地打断道:“夫人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能进去看看夫人吗?!”
大夫继续没说完的话:“老爷,你两个儿子……”
朱元璋再次打断:“唉,没关系,不用在意,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埋了吧。”
大夫:“不是,老爷,你两个儿子……”
朱元璋道:“我已经给他们选好了小棺材和墓地。早夭的孩子不能立碑,但我还是想给他们一个好一点的葬礼。唉,我那两个没缘分的儿子啊。”
大夫忍不了了,提高声音道:“老爷!你两个儿子还没死呢!”
朱元璋惊讶:“还没死?命这么大?”
旁听的陈标已经翻了很久白眼了。
他看到大夫出产房时的表情较为轻松,就猜到不仅他娘没事,大概率娘生的那两个孩子也活了下来。
结果他爹一门心思想着埋儿子,还说什么棺材和墓地都已经准备妥当。
他爹什么时候准备的棺材和墓地?!
娘还没生孩子,他已经把墓坑都挖好,就等着埋孩子了?!
这什么爹啊!这种爹,放到现代,老了是会被儿子拔管的!
朱元璋终于没再次打断大夫。
大夫擦了擦脸上的汗,道:“都活下来了,先着床的孩子很健康,后着床的孩子需要好好养。只是用产钳的时候……有点、有点用力过猛。先夹出来的那个孩子,脑袋后面有条杠,我怕将来他脑子会出问题。”
大夫本来有些担心,听朱元璋已经把坟都挖好后,他淡定了。
就算那个孩子将来是个傻子,活着总比埋了好。大帅家大业大,养得起一个傻子儿子。
陈标倒吸一口气:“傻了?”
朱元璋很平静:“傻了就傻了。”
大夫道:“不一定,只是有这个可能。但他以后脑袋后面一条杠,可能不太美观。”
陈标双手紧紧按住脸颊:“脑袋后面一条杠?!”
朱元璋仍旧很平静:“有条杠就有条杠。”
陈标气得踹了他爹一脚:“爹!你是不是过于平静了!那是你儿子!”
朱元璋皱眉:“他们那么折腾你娘,我没讨厌他们就算好的。再说了,我都提前给他们准备好棺材和墓地了,对他们还不好吗?就算你娘在这,我也敢拍着胸脯说我对他们很好!”
陈标又踹了他爹一脚:“我求你别和娘说!唐大夫,你千万别和我娘说爹刚说的混账话!”
大夫又抹了一把汗,道:“我什么都没听到。夫人流了血,你们身上不干净,最好等明日再看望。两个孩子可以看,要进去看吗?”
陈标拉着他爹的手往里拖:“当然要看!”
朱元璋满脸不乐意。
陈标都气得想跳起来踹朱元璋的膝盖了!
他以为丈夫因孩子差点令妻子难产而厌恶孩子,只是文学作品里的描写。没想到,现实中真的会有这种蠢蛋吗!
陈标板着脸道:“爹,我劝你赶紧端正思想!这是我娘用命生下来的孩子,你冷漠对待他们,娘得多难过。”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儿,扬起嘴角:“标儿,你看我这个表情不冷漠吧?”
陈标看着他爹的僵硬假笑,一拳头捶他爹腰上。
嘎你腰子!
不准敷衍我!
朱元璋垮着脸道:“好了好了,我会对他们好。你看老二那家伙这么忤逆,我不也没打死他?”
陈标想着陈樉,收回拳头:“不要这么说樉儿,樉儿已经变得很乖了。”
朱元璋狠狠翻白眼。嗯嗯嗯,乖乖乖,呵呵。
父子俩听到马秀英没有危险后,心情轻松不少,终于又有心思打闹了。
朱元璋虽然刚嫌弃过两个小儿子,当见到小儿子的时候,脸上还是出现了慈父的笑容:“让我来看看杠在哪里?哈哈哈哈,真的后脑勺正中间一条杠,好丑!”
陈标单手扶额。
嗯,慈父的笑容。这笑容可是太慈祥了。
朱元璋把两个孩子翻来覆去看:“先着床的定为老四,正好他身子骨最壮;这个瘦猴子的一样的定为老五,老五比老四足足小一圈呢。”
陈标踮起脚尖:“是啊。别玩了,给我抱抱。爹帮我托着。”
朱元璋把瘦弱的五儿子递给陈标:“给。”
二弟和三弟出生的时候,陈标也还小,没能第一时间看到弟弟。
他第一次看到刚出生的弟弟,欢喜极了:“爹,四弟长得像你,五弟长得像娘!”
朱元璋疑惑:“标儿,你不用为了帮你弟弟讨好我胡说八道。你仔细看看这两个红皮猴子一样的丑孩儿,哪里像我和你娘?”
陈标:“……孩子刚出生时都这样。”
朱元璋摇头:“不,你出生的时候就白白胖胖,可好看!”
陈标:“……”这时候我该骄傲吗?
他非常庆幸,自己两个弟弟不是生而知之,否则这两个弟弟未来一定会造自家亲爹的反。
陈标转移话题:“爹,你给四弟和五弟取什么名字?”
朱元璋想了想,道:“暂时叫狗儿和猫儿,贱名好养活。等他们活过周岁再取名,免得你娘伤心。棺材和墓地也留着,免得到时候临时找,找不到好的。”
陈标:“……”爹,你真是太慈父了!
第43章 陈友谅自立为帝了
马秀英醒来后,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她转头一看,陈标在自己床边搭了一个小床,正睡得小肚子一鼓一鼓。
“夫人,你醒了?饿了吗?标儿给你在厨房里热着牛奶蛋羹。”
马秀英的视线顺着声音移动,朱元璋在她床脚处放了一个小桌子,点亮了一盏油灯,正挑灯夜读中。
马秀英开口,声音沙哑:“你们怎么在这?”
朱元璋笑道:“这不是怕你身上有伤,醒来没人,会害怕吗?”
大夫说马秀英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失血过多,让朱元璋和陈标过几日再来看望。
女人生孩子除了有血污,还不可避免有排泄反应。虽用湿布擦了身体,但仍旧不算太干净。
大夫阻止朱元璋和陈标早早看望马秀英,也是为马秀英着想。
他虽很少进产房,但一些富户会在家中女人生产时请他在产房外候着,随时救治产妇和新生儿。
大夫经常看到有些男人和正生产的女人感情挺好,女人生产完之后,第一时间就冲进去,然后看着肮脏和血腥大倒胃口,留下心理阴影。
有些男人很快调整好心态,也有的男人从此厌弃了女人。
身为大夫,他知道人性是最不能考验的东西。
大夫先找了借口支开朱元璋,让人帮忙把马夫人的身体擦拭干净。
哪知道,伺候马夫人的老妇人们正在帮马夫人擦拭身体,朱元璋和陈标就闯了进来。
朱元璋一手儿子,一手提着热水桶:“你们粗手粗脚!别弄痛我夫人,去去去,我来!”
陈标坐在朱元璋胳膊上,对着大夫拱手:“我和爹换了一身被开水煮过的衣服,手和脸都用酒精擦拭过,不会让娘的伤口发生感染。”
大夫:“……”他做的那么多准备全白费。
朱元璋帮马秀英翻身,陈标小心翼翼给马秀英擦拭身体。
爷俩一边照顾马秀英,一边啪嗒啪嗒掉眼泪。那神态,说不是亲父子都没人信。
大夫摇摇头,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灿烂笑容,步履轻快地去药房配药。
朱元璋和陈标帮马秀英擦拭好身体,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后,小懒猪陈标立刻倒头就睡,朱元璋精力充沛,承担了守夜的责任。
马秀英明白了情况后,眼底荡漾着温柔和笑意:“谢谢国瑞,辛苦了,”
朱元璋放下书本,走到床头扶起马秀英,在马秀英背后垫了个软枕头。
陈标喜欢睡软枕头,不爱睡瓷枕玉枕,他们也被陈标带着爱上了软枕头。
“我生的孩子如何了?我刚听到生了两个儿子,就控制不住睡了过去。”马秀英道,“他们身体可还好?”
朱元璋道:“很好。老四虽然脑后被夹出了一条杠,但不影响健康,长大后留了头发就看不出来;老五身体瘦弱一些,但精神特别好,嚎得特别有劲。双生儿难养,我先给他们取了狗儿和猫儿的贱名,等他们周岁后再改名。”
马秀英松了口气,道:“贱名好,贱名好,好养活。”
朱元璋道:“大夫彻夜守着他们俩,夫人不用担心。要不要吃点东西?”
马秀英摇摇头:“不饿。我再睡一会儿。”
朱元璋喂马秀英喝了一点热水,把睡得死死的陈标抱到床上,让马秀英揉了揉戳了戳,然后扶马秀英躺下。
陈标睡着了就一动不动,只要小胸口起起伏伏。
朱元璋把陈标塞到马秀英被窝,和马秀英并肩睡着。
马秀英的脸贴着陈标软乎乎的脸颊,闻着儿子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味,很快入睡。
朱元璋伸了个懒腰,挑亮了灯火,继续看书。
陈标第二日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娘的床上,脑袋歪歪:“我梦游了吗?”
朱元璋满脸严肃:“对!你半夜突然爬到你娘床上,吓我一跳!”
陈标十分忧虑:“我是不是该去找大夫看看?”
正坐起来洗脸的马秀英噗嗤笑道:“标儿,别听你爹胡说。是你爹把你抱上来的。”
陈标脸一垮,对着他爹的方向挥拳击打空气,做出威胁的动作。
朱元璋哈哈大笑。
聪明儿子有时候却蠢兮兮的,他说什么儿子都信,肚子都笑疼了。
“娘!”马秀英坐在床上,就着盆子洗漱干净时,陈樉一边大声叫嚷,一边冲了进来。
他冲得太急,进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咕噜咕噜滚到了床脚。
朱元璋再次哈哈大笑,肚子都笑疼了。
马秀英和陈标焦急地异口同声道:“樉儿,没摔疼吧?”
陈标从床上跳到地上,鞋子都没来得及穿,赤脚扶起陈樉。
陈樉站起来,使劲晃了晃脑袋:“不疼!”
陈标仔细检查陈樉的身体。陈樉除了一处手臂外侧有些红,其他部分都没伤着。
他松了一口气:“走路小心些。”
“嗯。”陈樉点点头,听朱元璋还在嘲笑他,他气得低下头给朱元璋来了一头槌。
朱元璋一只手就抵住了陈樉的脑袋,继续嘲笑二儿子,气得陈樉哇哇叫,连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都忘记了。
马秀英看了一会儿热闹,才制止父子二人的胡闹。
为了照顾马秀英,陈标给自己和陈樉都请了几天假。陈标要上的课,由被强制休假,真闲得慌的叶铮和宋濂代上。
陈樉说自己已经是大孩子,可以照顾三弟弟。所以每日和陈棡一起睡觉。
但是,他第一天和陈棡一起睡,就晚上多喝几杯牛奶,尿床尿了陈棡一身,陈棡气得不断朝他二哥吐口水。
现在陈樉和陈棡虽然睡一间屋,但没睡一张床。
陈樉不太明白生孩子是什么。但看到爹和大哥都很紧张,他也不由安静下来,当了一段时间的乖宝宝。
今天听到可以见到娘了,他早饭没吃就急匆匆跑来,主动扑到马秀英怀里黏糊糊地撒娇。
陈标的表情慈祥极了。
二弟面对父母时总是有些傲娇,明明很想和父母亲近,却总板着一张不愿意被管教的臭脸。
难得看到弟弟坦率地向娘撒娇,陈标十分高兴。
朱元璋看到这一幕,也坐到床沿上,摸了摸陈樉的头,难得的当了一回慈父。
陈标的表情更慈祥了。
看到二弟和爹和乐融融,真是太难了。
让父母和二弟交流感情,陈标穿好鞋子,去看望因为还不会走路,被独自留在房间的三弟。
等陈标推着陈棡的婴儿车回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一家人吃完早餐,朱元璋无奈回大帅府干活,陈标则继续照顾娘亲和弟弟们。
马秀英身体底子被陈标养得非常好,孕期每日运动,在预产期前一天还在打羽毛球。虽然生了双胎,居然只三日便可以下床行走。大夫直呼奇迹。
陈标肉麻兮兮说,这是他和爹对娘亲爱的奇迹。
马秀英笑得花枝乱颤,连连说对。
朱元璋摸摸鼻子,他那么厚的脸皮,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比起马秀英,陈狗儿和陈猫儿两个孩子就有些麻烦,隔三差五就会发低烧。
陈标绞尽脑汁想着后世如何照顾婴幼儿,时常否决大夫的意见。
大夫没有生气,反而像拜师学艺似的,将陈标与众不同的做法记下,待陈标闲下来的时候,就询问陈标原因。
陈标当然不藏私,能说明白的就立刻说明白,说不明白的就说以后想办法打造出显微镜等辅助仪器后,再做解答。
大夫手捧小册子,不断记录勾画,看得陈标有些心虚。
他突然有一点点后悔自己这一世过分咸鱼的态度。
陈标是个自私的人。所以关系到他和他重视的人的切身利益的时候,他才会冒险主动招惹麻烦。
当知道马秀英怀上双胎时,陈标曾问自己,是不是让他穿越的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他咸鱼的态度,才让他娘遭遇这样的危险。
如果他没有咸鱼,早早培养一些女大夫,哪怕他知道的根本算不上医学知识,只是“医学常识”,也能让他娘安全不少。
还好他爹比他更像一个穿越者,当机立断让男大夫去接生,把两个弟弟用钳子夹了出来,否则他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陈标穿越成了富商之子,虽天天向他爹吐槽朱元璋晚年的暴戾事迹,但他其实知道,在马皇后和朱太子去世之前,他爹只要谨小慎微,独善其身,遭遇危险的可能性不大。
出生在封建社会的未来勋贵家庭,陈标的日子太舒坦,让他不愿意做出任何可能会动摇平稳生活的事。
就算是井田制和女子放脚,都是他爹听了他的嘀咕,向朱元璋提议后做的。
可以说,这群没有前世记忆的封建人士,都比陈标更锐意进取,更像穿越者。
陈标低下头,看着自己稚嫩的双手。
他可以找借口,说自己还小,所以不想惹麻烦。
但他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以他爹对他的百依百顺,他只需要指手画脚,就有很多很多人帮他做事。年龄不是问题,他就是不肯做。
资产阶级的软弱性?
呵。
在马秀英终于能够洗澡、出门行走时,朱元璋在应天找了一座佛寺、一座道观,捐了两座神像;陈标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库,召集工匠,偷偷摸摸不知道在做什么工具。
朱元璋问起来,陈标只说他也在为娘亲积福行善,但现在东西还没做出来,他先不说,免得期望太大,到时候没做出来,丢脸。
朱元璋虽然非常想知道陈标的秘密,但还是乖乖等着陈标自己揭晓秘密那一刻,没有去问李贞和工匠,陈标在藏什么。
这是他们父子二人的默契。朱元璋乐意让陈标有小秘密,然后陈标和他分享小秘密的时候,那幸福感就会特别满足。
陈标每日和工匠混在一起,连小学校都懒得去了,反正叶大先生和宋先生无事可做。
直到三月底四月初,徐达和朱文正前后脚成亲,陈标才从工匠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