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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处抹黑朱文正什么的,李文忠最高兴了。何况他不是抹黑,而是实话实说。

  四位大文人面面相觑,都不由扶额叹气。

  他们既然知道陈标的真实身份,自然也知道朱文正是朱元璋唯一的亲侄儿。

  原本他们担心已经成年的朱文正会威胁标儿的地位。后来发现,朱文正和标儿感情很好,朱文正从来没想过取代标儿的地位,他们多虑了。

  但现在他们的心又提了起来。虽然朱文正和标儿感情很好,但朱文正这个坏小子,打仗屯田都是一把好手,回到家就不干人事。他们很担心标儿会被朱文正带坏。

  “李文忠!你是不是在说我坏话!”朱文正听到李文忠的声音,“啪嗒”一声推开酒楼雅间的门,人没见到就先大骂道,“啊,大先生们也在!不好意思,我刚嗓门大了一点。”

  李善长等四人嘴角微抽。

  大先生们是什么不伦不类的称呼?该不会主公在私下也这么叫他们?

  难道因为标儿是小先生,所以他们是大先生吗?

  陈标已经从朱文正怀里转移到宋濂怀里,被宋濂抱着向刘基和章溢炫耀。

  其他三个朱元璋义子杵在雅间里,努力瞪大着炯炯有神的鹰目,以对抗睡意。

  我的娘哟,标儿和三位大先生在念什么经,听得我头都大了!

  陈标其实也挺想打瞌睡。

  他就算是讨论学术也习惯用大白话。宋濂等人已经被朱元璋这里一帮文盲半文盲带的很接地气,平时和他聊天话语都较为通俗。但刘基和章溢不一样,他们一说起学术问题,立刻就变成了纯文言文的“雅言”,陈标要努力集中注意力去琢磨他们说了什么。

  陈标很想摆烂,但他看着宋濂脸上的乌青,最终还是忍住瞌睡,给宋先生面子。

  宋濂和他一起读过书,修补过小学教材,改过作业和试卷,算是共苦过的人。陈标不能让宋濂丢脸。

  刘基和章溢越问越欣喜,和宋濂当日一样,问陈标的师承。

  宋濂:“是神仙。”

  陈标:“嗯……呃,是神仙。”

  王袆挥着袖子走来,大大咧咧道:“咱们应天府最著名的神童标儿,当然是神仙授课。标儿,你说伯温和三益如何?”

  陈标:“刘先生和章先生大才。”

  王袆开玩笑道:“比起我和师兄,谁更厉害一些?”

  刘基和章溢白了王袆一眼。这家伙怎么感觉比之前还要幼稚?怎么能为难小孩子?

  陈标却毫不犹豫道:“当然是王先生和宋先生更厉害。”

  刘基和章溢:“……”

  宋濂抑制住上翘的嘴角。

  刘基这个暴脾气忍不住了:“为何?!”

  陈标道:“人有亲疏远近,王先生和宋先生与我更熟悉,我夸自己人。”

  王袆立刻把陈标抱着举起来:“不愧是标儿!没白疼你!”

  陈标无奈:“王先生,为什么你们老喜欢举着我?”

  他真的不明白,自己分量也不轻吧?举着不累吗?

  王袆笑着颠了颠陈标,抱着陈标随意找了一处椅子坐下:“人在找到宝贝的时候,都喜欢举起来以示欢喜。标儿就是先生们的大宝贝啊。”

  陈标:“……”别夸了别夸了,脚指头都要把毛绒绒小靴子抠穿啦!

  王袆可不管陈标尴尬,把陈标抱起来揉揉蹭蹭,亲密极了。

  陈标木着脸,随便王袆摆弄。

  面对这位活泼过头的王先生,他已经习惯了。

  在被王袆摆弄的时候,陈标还能坐在王袆腿上拱手作揖,和叶铮几人打招呼。

  叶铮微笑:“你的友人,你自己不接待,黏着标儿干什么?标儿给我,你和你久别重逢的友人说话去。”

  王袆道:“子正兄,你想抢标儿就直说,不必找什么借口。”

  说罢,他又用自己的文人胡须蹭了蹭陈标的脸,才把陈标递给叶铮。

  朱文正带着李文忠坐到朱元璋义子专属角落,递给李文忠一盘五香西瓜子。

  几个义兄弟缩在角落里,就着五香西瓜子边喝茶边悄咪咪嗑瓜子。

  李文忠压低声音:“你不是挖了舅舅的好酒来吗?”

  朱文正压低声音道:“有几个大先生在,我们怎么敢喝酒?要是不小心发起酒疯,给大先生留下不好印象怎么办?”

  李文忠嗤笑:“你还怕印象不好?”

  朱文正道:“那里有我泰山大人呢!”

  李文忠这才想起来,义父刚给朱文正说了一门婚事。

  他不由很羡慕朱文正。

  义父给朱文正说的亲事自然是极好的,他却没有这个福分。他毕竟亲爹还在,轮不到义父帮他选。以他们家现在身份,说不到这么好的亲家。

  李文忠只希望他爹给她选媳妇的时候,能问问义母的意见。

  李文忠其实很想坐在几位大文人身边接受他们熏陶,但义兄弟们都露出了文盲的表情,他也只能装文盲。

  作为义兄弟中唯一一个酷爱读书的人,李文忠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宋濂的“同党”一来,攻守立刻易型。

  宋濂撸起袖子,露出推行井田制时被晒黑的手腕,颇具儒学大家气质的微笑中露出一丝狰狞。

  来啊,再打一场啊。

  刘基冷哼。

  怎么,你还想仗势欺人吗?宋濂你越来越卑鄙了!基不屑于与你为友!

  有李善长和几个小辈在,这几人暂时是打不起来了。

  李善长代替朱元璋招揽刘基和章溢,宋濂等几人帮衬李善长,试图把刘基和章溢留在应天。

  不知道他们说到什么话题,突然火气大了起来,声调和音量越来越高。

  叶铮微笑着捂住陈标的耳朵:“刚才累着了吧?闭上眼睛眯一会儿?”

  陈标瞪大着眼睛不断摇头,甩掉叶铮捂住他耳朵的手。

  不眯不眯,这么重要的时刻怎么能闭眼呢!捂耳朵也不可以!让我听听他们吵些什么?

  李文忠手中的西瓜子都掉了。

  怎么吵起来了?怎么越吵越凶了?怎么开始撸袖子了?

  等等等等,李先生怎么先被丢出来了?

  李善长满头问号。

  他一个能暴扣武将脑袋的大文人,怎么会被一推就倒?

  不对,这不是他满头的问号的原因。

  李善长惊恐脸:“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叶铮一手抱着陈标,一手将李善长拉到一旁坐下:“挚友间的切磋,百室别插手,看着就成。”

  李善长期期艾艾:“怎、怎么打起来了?”

  叶铮道:“这不是打,只是说服。”

  李善长:“……说服?”

  李善长以前只是一个小吏,没有厉害的师承,不算是儒门认可的正统文人。所以他真的完全不了解,这些儒门学子的切磋日常。

  难道文人不该是客客气气之乎者也吗?为什么都开始互骂彼此“贱儒”了?

  等等,拔、拔剑了?!

  李善长想冲出去制止他们械斗,被叶铮一只手抓住衣袖拽了回来。

  叶铮淡淡道:“他们有分寸。”

  李善长满脸不敢置信:“拔剑还有分寸?”

  叶铮道:“他们只是见招拆招,剑锋并未对着彼此。”

  李善长看五人拔出腰间那把他以为只是装饰品的长剑,乒里哐啷砸得热闹,伸出颤抖的右手,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珠:“我、我没想到,他们居然、居然还真的会用剑?”

  叶铮疑惑:“你不会吗?乱世之中,敢出门游学的人,若连武器都不会用,如何自保?何况剑乃兵器中的君子,儒生自古就佩剑。”

  李善长:“……我,我不太会用剑。”

  陈标小声道:“李先生力气大,他平时只用拳头。若到需要用兵器的时候,就用厚背大刀。”

  叶铮先揉揉陈标的脑袋,然后捋了捋胡须:“在军中,大刀比长剑好使。”

  叶铮隐居水心村,在天下乱起来后,也曾组织水心村村民自保,与趁乱打劫的匪徒交锋过,也用过刀。

  他们二人就用刀心得聊了起来。

  那五个挚友还在乒里哐啷继续打。

  朱元璋的义子们手中西瓜子都掉了。

  五人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们就算一言不合打架,也不会抽出兵器啊。怎么这四个大先生比他们还暴躁?

  而且四个大先生没看到咱们还在这吗?他们不认为丢人吗?

  显然,一个合格的文人,脸皮厚度都是不低的。

  俗话说,只要我不尴尬,尴尬地就是别人。

  挚友久别重逢,小小切磋一下多正常?

  打累之后,他们收回长剑,整理一下衣冠仪容,提着茶壶倒了杯热茶,继续吵架。

  朱元璋在家中枯坐,眼见着太阳渐渐西斜,夜色缓慢爬上天幕,标儿还没回来。

  朱元璋坐不住了。

  这几个大文人,不会把我家标儿拐跑了吧?就算要拐跑,也要差人和我说一声啊!

  宋先生平时不是很沉稳吗?这次怎么会忽视如此重要的事?

  朱元璋准备再派人去催促时,朱文正脖子上顶着一只陈标,和李文忠一起深一步浅一步,步履蹒跚地回家。

  朱元璋看着朱文正和李文忠摇摇晃晃的模样,先把抱着朱文正脑袋打瞌睡的陈标提溜到自己怀里,然后问道:“你们俩怎么精神如此萎靡不振?难道宋先生们他们讨论的事太深奥,你们听迷糊了?”

  朱文正迷茫道:“我不是听迷糊了,是看迷糊了。”

  朱元璋一边戳着儿子的腮帮子,一边敷衍地问道:“哦?什么意思?”

  朱文正使劲揉了揉脸,声音颤抖道:“四叔,你绝对想不到,宋先生他们挚友重逢后的学术争论有多激烈!”

  朱元璋戳陈标脸颊的手指,被陈标仰头咬了。他疼得倒吸一口气,收回被咬的手指:“哦?多激烈?”

  朱文正往后跳了一步:“文忠!来,咱们模仿一下!”

  李文忠跟着退后一步。

  然后两人张大嘴,十分癫狂地晃动着手臂。幸亏两人穿的是武人窄袖,如果是文人广袖,估计已经衣袖翻飞,看不见人了。

  在无言地吵了几句后,朱文正和李文忠拔出腰间弯刀,在朱元璋逐渐震惊的目光中,哐哐哐打了起来。

  抱着瞌睡儿子的朱元璋,本来就不小的嘴越张越大。陈标举起自己的小拳头比了比,嗯,爹的嘴可以吃掉我两个拳头。

  朱文正和李文忠打了一会儿,弯刀入鞘,然后你一巴掌,我一拳头,扯着对方衣襟衣袖头发,继续互殴。

  朱元璋倒吸一口隆冬的冷气,差点被冷空气呛道:“咳咳咳,停停停!你们在干什么!”

  朱文正和李文忠同时拽着对方的高马尾,道:“模仿大先生们挚友重逢交流感情。”

  朱元璋骂道:“你们开什么玩笑!这叫交流感情?!松开!怎么还扯头发了!”

  朱文正和李文忠小声数“一二三”,同时放过对方的高马尾。

  朱文正一边放下被扯歪的高马尾重新绑,一边道:“子正先生说,儒门学子交流感情,情绪激烈之后,这样很正常。谁也说服不了谁,就辅以肢体。”

  李文忠面色恍惚,一副三观破碎的模样:“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儒生……”

  朱元璋骂道:“什么真正的儒生?什么交流感情?什么辅以肢体?这不就是普普通通地打架吗?!宋先生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朱文正和李文忠同时摊手:“没听懂,问标弟。”

  朱元璋继续骂道:“你们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老依赖标儿?标儿,你困了吗?累了吗?饿了吗?是不是被吓到了。唉,你们两个混球!他们打起来,你们怎么不把标儿先带回来!”

  陈标挠了挠朱元璋的脖子,道:“是我不想回来。看宋先生他们菜鸡互啄,真好玩。”

  朱文正和李文忠同时“噗”地笑了出来。

  朱元璋也忍不住乐了:“菜鸡互啄?这词很形象。但标儿不可以在外面说。”

  陈标抿着嘴坏笑:“我才不会。爹,他们因为井田制吵了起来。”

  朱元璋笑容消失,沉声道:“他们认为我……我们大帅做事太激进?”

  陈标摇头,面色古怪:“正好相反。刘先生和章先生认为宋先生他们胆子太小,居然没有立刻全面推行井田制。刘先生还说,常将军在衢州就干得很好。宋先生他们应该先提议朱大帅立法以正纲常,厘清吏治和民间富户不法之事,光明正大收私田为共有。”

  “宋先生他们骂刘先生和章先生处事太过激进理想,没有考虑大帅的情况。大帅现在被主流文人排挤,本就举步维艰,现在应该徐徐图之,安抚士绅,以免生乱。待天下大定之后,再清算不法占田,以供民用。”

  “然后,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就打了起来。”陈标感慨,“虽然是菜鸡互啄,打得还挺好看。”

  朱元璋后悔了。

  他真的非常非常后悔。

  他为什么会在院子里枯坐等候?就算怕暴露身份,他可以伪装后在隔壁雅间偷窥偷听啊。

  这么有趣的事,他怎么就错过了!

  朱元璋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想看大先生们吵架……不对打架……不对谈论国事啊!

  朱元璋感慨:“没想到他们都支持井田制。”

  陈标点头。

  他更没想到的是,刘基刘伯温居然被宋先生骂做“孙氏之贱儒”。

  孔子弟子三千,贤人七十二,所留下儒家学说经各家发扬光大,分成不同学派。

  根据《韩非子》的《显学》中一文,称春秋时有“八大学派”,孙氏之儒其实是荀氏之儒,因为避讳汉宣帝名讳,后世称荀子为孙氏。

  所以刘基若是“孙氏之贱儒”,那就是修的荀子的学说。

  荀氏之儒与孟氏之儒对立,孟氏之儒则是现在各种学派的源头。

  主修荀子,那可比什么事功学派刺激多了,刘基才是真正的“儒教叛徒”啊。

  陈标挠挠头。

  他对刘伯温的了解在于各种传说。刘伯温虽然在民间传说中也不是个正经儒学大家,倒是像个阴阳家或者方士。

  陈标确实对刘伯温了解太少,换一个学《明史》的人就会发现,刘伯温修习的学说,在他成就中就有端倪。

  民间传说,刘伯温观气斩龙脉断阴阳做《烧饼歌》。全是假的。

  《烧饼歌》已经被证明是后人牵强附会,刘伯温不是个方士神棍。

  民间传说,刘伯温是朱元璋麾下第一谋士,为朱元璋制定了先打陈友谅后打张士诚的国策。夸大了。

  陈友谅杀了徐寿辉建立陈汉王朝后,立刻就大军顺江而下,打了个朱元璋一个措手不及。朱元璋差点中道崩殂,完全是被碰瓷了被动反击。

  民间没有传说过,但刘伯温在真实历史中所做的最大的贡献,其实是《大明律》。

第36章 朱元璋和刘基不合

  《大明律》的律令总裁官是李善长,辅以御史中丞刘基等二十人为议律官。

  李善长只是行政长官,干活的是议律官。从二十人议律官的生平履历可以看出,主事者是刘基——首先他官职和爵位都最高,其次他才学最高,其他文人远不如他。

  所以,完全可以说《大明律》首功在刘基,《大明律》也体现了刘基的思想。

  刘基的执政理念经常被人说是“德治”,他嘴上也常说“德治”,要教化民众。

  那么要怎么教化民众呢?

  刘基说,要让民众知法懂法,法治能保证民众长治久安。

  刘基对朱元璋最重要的献策,并非“先打陈汉”(朱元璋是被陈汉打),而是“请立法定制,以止滥杀”。

  当然,刘基不是什么法家,他是正儿八经的儒家传人,主张的“宽猛相济”、“德法结合”都是孔子曰过的。

  嗯,荀氏之贱儒也。

  比起刘基,章溢算是中规中矩了。

  他只是身为大儒,把儿子教成了骁勇善战的名将,并献出自家私田搞互帮互助公田而已。

  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

  身为儒家学子,程朱门人,我会读几本兵书很合理,对吧?我心怀百姓,用自家私田实践井田制很合理,对吧?

  确实很合理。

  刘基和章溢都暂住宋濂家。

  宋濂给两人腾出了一个小院子,帮他们整理带来的书。

  刘基这里除了荀子的书之外,全是法家学说;章溢这里好一些,儒家经典和兵书各一半。

  宋濂乌青的嘴角微微抽搐。

  这两人是图穷匕见,连装都不想装了。

  还好他们有一个共同的“井田制”梦想,否则怕不是还要打很多架。

  浙东金华这群文人以浙东四先生为首,梦想都是井田制。

  现在他们有了实现井田制的希望,暂时化干戈为玉帛,重新交换起信息。

  叶铮也被邀请前来,以水心先生后人、永嘉学派传人的身份,正式与两人见面。

  叶铮原本做足了战斗的打算。当他看到了刘基和章溢书架上的书后,就闭嘴了。

  刘基用冰凉的湿布巾敷着眼角,道:“那标儿的身份不简单。他难道是朱元璋亲儿子?”

  在场几人:“……”

  宋濂微笑,然后扯动伤了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伯温,标儿是陈国瑞的孩子。你应该知道陈国瑞,他是朱家军的财神爷。”

  刘基白了宋濂一眼:“我不傻。你们和李善长是朱元璋麾下最重要的文臣,朱文正他们是朱元璋最信任的义子,全是心腹。你们这群心腹对标儿如此亲近,标儿还为朱元璋麾下将领的孩子启蒙,就算是一个孩子,他的声势也过于浩大。”

  刘基冷哼:“要么是朱元璋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为了诛杀陈家而捧杀陈标一垂髫小孩;要么朱元璋将嫡长子藏在陈家,假托陈家嫡子之名以保全。二选一。哼,但以你们品德,不会与朱元璋合力算计一小孩。”

  宋濂等人:“……”

  刘基见宋濂神情,嗤笑:“不用担心,不是人人都和我一样聪明。”

  叶铮和刘基之前没交情,所以说话不用客气:“伯温,太聪明的人容易出事。”

  刘基道:“我在外人面前会装作不知道。”

  他顿了顿,道:“知道后,再装作不知道,才更安全。”

  “难得糊涂”的人生智慧是心里门清装糊涂,真糊涂只会稀里糊涂地死掉。

  刘基道:“之前的事揭过不提,之后重要的事别瞒着我。以后同在朱元璋麾下共事,以抗天下大局,成为文人叛徒……”

  刘基笑了笑:“我们可别窝里斗。”

  众人齐齐鄙视刘基。

  比起刘基这个藏得极深的人,他们都算不上什么叛徒了。

  宋濂想了想,率先道:“标儿确实是大帅亲子。相师言,标儿弱冠之前不能归位。你可不要说漏嘴。”

  刘基挑眉:“相师?真有本事还是骗子?你可否试探过?”

  宋濂道:“相师泄露天机之后,当晚摔伤晕倒,没几日就去了。”

  刘基不敢置信道:“真的?不是被杀?”

  宋濂摇头:“主公说,相师当日只说标儿需到弱冠之年才能归位,具体情况,还要再算几日。结果……唉。”

  刘基无语极了:“这相师还真是有恃无恐,都没想过自己泄露天机会遭遇天谴吗?”

  宋濂道:“他或许太自信,以为自己能避开天谴。”

  几人相对沉默。

  半晌,章溢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相师?什么天谴?陈标是朱元璋的儿子?!”

  几人齐刷刷转头看向章溢。

  叶铮感叹:“我放心了。以章兄弟你的才识都没发现,伯温心眼之多,确实不是常人。”

  章溢:“……”我觉得他在鄙视我。

  刘基:“……”我觉得他在辱骂我。

  浙东文人关起门来开始深入交流,李善长提着酒找到朱元璋,一边喝酒一边嚎啕大哭。

  又来了两个!又来了两个帮手!日子好起来了!

  李善长喝醉后开始例行骂朱元璋。

  朱元璋先气走了所有文人,然后突然搞什么井田制,还要给将士和将士的孩子们启蒙,事情一堆一堆地压在他身上。他每天睁开眼就开始工作,工作着工作着就睡过去,醒来继续工作……这日子是人过的吗!

  我每天只睡不到三个时辰!

  朱元璋一边帮嚎啕大哭的李善长顺背,一边嘀咕:“每天三个时辰还不够吗?李公你睡得够多了。”

  还好李善长醉得神志不清,不然怕不是要被朱元璋气得卷铺盖卷告辞……告辞肯定还是舍不得的,好不容易把事情理顺了,又有帮手过来,李善长怎么可能在看见曙光的时候告辞?他简直被朱元璋吃死了。

  刘基和章溢很快就被引荐给朱元璋。

  朱元璋对章溢很尊重,但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自己和刘基相性不好。

  他回家后对陈标说:“那个刘基啊,你别和他接触,他说话老阴阳怪气,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

  陈标疑惑:“不会啊,伯温先生非常非常和蔼可亲,还给我画扇子呢!”

  陈标展开折扇,上面一只圆滚滚的小奶虎图。

  不是错别字,就是小奶虎,活灵活现,就像是一只肥猫。

  朱元璋疑惑:“大冬天的,你打什么扇子?”

  陈标把折扇展开,合拢,又展开,仰着头扇了几下:“帅!”

  朱元璋:“……”

  他很想反驳自家大冬天扇扇子的蠢儿子,但最终他也拿了一把扇子,和儿子一起扇。

  有一说一,真的帅!

  刘基:“主公,若你火气过于旺盛,可以少穿几件衣服,多喝点降火的药。”

  朱元璋:“……你不认为这样很帅吗?”

  刘基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道:“大帅,你更适合穿戴盔甲配大刀。折扇适合文人。”

  朱元璋理了理自己身上文人长衫:“你看,文人!”

  刘基认真道:“适合文人,不是适合文人的衣衫。”

  朱元璋:“……”

  他回家换了衣服,然后仔细思索了一会儿,一拍大腿。

  好你个刘伯温!你是拐弯抹角骂我画虎类犬啊!

  朱元璋气冲冲去找刘基算账,结果看到刘基正抱着他儿子画识字图本。

  陈标眼睛亮晶晶:“伯温先生好厉害!”

  刘基笑道:“小意思。”

  陈标拿出折扇,耍了一个花样:“对了,先生,你看,我学会了!”

  刘基夸赞道:“真厉害!我再教你一手。”

  刘基从腰间抽出一把更大的折扇,在指头上一转,手腕一扣,将折扇收进袖带里,然后拱手作揖,动作一气呵成。

  陈标啪嗒啪嗒鼓掌:“好帅!我要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