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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夫对他失望,大帅对他印象差,连军中新来的先生都讨厌他。

  才十五岁的蓝玉,现在满心迷茫。

  ……

  雷声和雨声吵醒了陈标。

  他一脚踢向把他抱得严严实实的朱元璋。

  没踢开。

  于是他便伸手捏住了朱元璋的鼻子。

  几声哼哼后,朱元璋惊醒:“标儿!你又调皮!”

  还没睁眼,朱元璋就知道是儿子在捣鬼。

  陈标从朱元璋的怀里拱出来:“大热天的,你把我抱那么紧,想热死我。咦!爹!下雨了下雨了下雨了!”

  朱元璋从床上一跃而起,右手捞起儿子,冲向了门外,乐得见牙不见眼:“真的下雨了!”

  见这雨挺大,朱元璋高兴得顶着儿子跳起了奇奇怪怪的舞。

  江浙地区的粮食大多一年两熟。现在早稻已经收割,正要种晚稻。

  水稻育苗插秧都耗水量很大,朱元璋急得都收拢攻势,带士兵们去挖水渠了。这一场雨,可以缓解晚稻种植的旱情,今年下半年稻谷丰收有救了。

  陈标这次也不嫌弃朱元璋的脖子粗,坐着难受。他双手抱住朱元璋的脑袋,两只垂在朱元璋胸前的小短腿不断晃悠,也像是在跳舞似的:“咱们正要垦扬州城附近土地的荒,下雨了省好多事!爹,快去告诉朱大帅,赶紧召集流民分田地!”

  朱元璋使劲点头:“已经在召集了!”

  一大一小乐了好一会儿,在李贞来找他们吃饭的时候才停下来。

  小孩子恢复力强。陈标睡了一会儿,虽然脑袋上的包包还没散开,但已经和无事人一样了。

  古代无聊,没什么玩乐项目。陈标便指挥朱元璋抱他去书房,朱元璋念,他边听边写写算算,帮朱元璋整理账本。

  陈标埋怨:“朱大帅手下是没人了吗?怎么你这里的账本越来越多了?”

  朱元璋叹气:“确实是没人了。会识字算数的人太少,我一个人当两个人用。”

  朱元璋被当成“朱大帅”和“陈国瑞”用,确实是字面意义的一个人当两个人。

  陈标握着小毛笔的手一顿:“你没和大帅说,在军中培养读书人的事?”

  朱元璋道:“说了说了,大帅把这件事交给了我,我这不事情太多,全堆着,还没有头绪吗?”

  陈标放下毛笔,叹气:“你说你揽这么多事,将来功高盖主怎么办?”

  朱元璋道:“我揽的事能有李先生多?”

  陈标想起李善长忙碌的身影:“这倒也是……但你也是武将,武将带兵,和文臣不一样。”

  朱元璋伸长胳膊,把大胖儿子揽怀里挤眉弄眼:“标儿,我告诉你,你徐叔叔啊,其实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陈标道:“多厉害?你难道要告诉我徐叔叔在外面还有个名字,叫徐达?”

  朱元璋:“……”

  陈标:“?”

  朱元璋揉了揉自家儿子的小胖脸:“你怎么知道?”

  陈标张嘴,下巴差点抽筋。

  朱元璋手动帮陈标把嘴合上,乐道:“原来你不知道啊。”

  陈标使劲摇头,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朱元璋坏笑:“看来我的神仙儿子也不是特别聪明。你听听,徐达,徐大,这不音是一样的吗?”

  陈标沉默。

  是、是这样啊!但是……

  “但是你们都叫他徐大,阿大,没人说过他是徐达大元帅啊。”陈标抱住脑袋,“这么重要的事,徐达这么有名,我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过?徐叔叔是徐达大元帅?你们故意瞒着我?”

  朱元璋心道,当然是故意瞒着你。

  其实徐达和汤和的身份可以不瞒着,但朱元璋故意瞒住他们的身份,就是为了在自己容易暴露的时候,扯掉他们俩的马甲,给自己背锅。

  现在宝贝儿子自己撞上来,朱元璋就想让儿子主持扬州事务。

  但朱元璋这张脸,认识的人太多,陈国瑞的身份不能出现在大众面前。徐达的大元帅身份就可以拿来用了。

  朱元璋强词夺理:“这还需要特意说吗?谁会在家里说我是外面那谁谁?找揍吗?”

  陈标想起自家老爹和叔叔们动不动就切磋拳脚的相处模式,居然被说服了。

  徐达:我是大元帅徐达!

  汤八一和陈国瑞:我揍的就是大元帅徐达!

  陈标紧紧抱住脑袋。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徐达大元帅要变成天庭大元帅啦。

  朱元璋理直气壮:“对吧?不过标儿啊,你应该早就想到。咱们那帮淮西的穷兄弟原本都没有名字,出来打拼天下,肯定会换名字。你猜猜,汤八一是谁?”

  陈标抱着脑袋,没好气道:“和徐达大元帅交好的姓汤的还能是谁?汤和呗,一个以他的功劳,本来可以封大元帅,但就因为贪杯中之物,因醉酒多次贻误军机,现在居然被常遇春后来居上的大笨蛋。”

  朱元璋笑着把儿子抱起来往上抛:“儿子说得对,汤和就是大笨蛋!”

  陈标张开四肢,像一只飞翔的小乌龟。

  朱元璋怕摔着儿子,这次抛得很低。他接住陈标后,道:“你要多唠叨唠叨他,他这毛病,将来一定会出大事。”

  陈标丢给他爹一个白眼:“大帅没说过他?你们这帮兄弟没说过他?有用吗?没用。所以你怎么会认为我说他就听?”

  朱元璋拍拍自己的脑袋:“说的也是。算了,不管他了。总之,标儿,你放心,大帅要砍功高盖主的人,也是先砍你李叔叔和徐叔叔。咱们等他们倒霉了就辞官跑人,来得及。”

  陈标嘴角抽搐。

  爹你现在左一个好先生右一个好兄弟,结果就等着别人倒霉给你当报警器?你这个为兄弟两肋插刀,是指的插兄弟两肋各一刀。

  陈标第一次发现,他爹可能是一个憨切黑。希望他的兄弟们还没有发现他的真面目。

  “好吧好吧,有徐叔叔给咱们顶着,确实爹你可以肆意些。”陈标记得徐达的女儿嫁给了朱棣,如果扛过了朱元璋晚年的朝堂大清洗,抱紧徐家大腿,应该未来前程不错?

  算了,还是出海吧。无论朱元璋还是朱棣都是暴君,伴君如伴虎,伴暴君就像是伴着得了狂犬病的老虎,能不能留一条命都是看天意。

  朱元璋揉了揉陈标的脑袋:“是吧?有你徐叔叔给咱们顶着,标儿你不用太谨慎。有什么,你徐叔叔会帮忙。这次扬州的事,全部由你徐叔叔和我负责,所以标儿你……”

  陈标打断朱元璋的话,拉长声调道:“嗯嗯嗯,让我帮忙是不是?好~~~!我帮~~~~!”

  朱元璋紧张:“标儿,这次你怎么这么快答应?”

  陈标无奈:“老爹啊,扬州都这么惨了,就算你儿子再自私谨慎,也有良心好吗?”

  陈标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不小心把天书拍了出来。

  朱元璋的眼睛一下子直了。

  陈标赶紧抱进天书:“爹,你别再发疯!”

  朱元璋讪讪道:“我没发疯,就是激动了些。”

  陈标疑惑:“爹,你看到了什么,居然这么激动?”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儿,道:“就是那个历史唯物主义呗。我看到阐述封建社会阶级矛盾那几段……天书文字晦涩难懂,但那几段莫名通俗易懂。是不是天书故意让我看懂?”

  陈标无语:“爹,事实是,那几段就是通俗易懂而已。”

  朱元璋失笑:“是这样吗?唉,标儿,这书为什么不能给大帅看?”

  陈标拍了拍天书,道:“你看了这本书就明白,这本书指向的未来是没有皇帝的未来。朱大帅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人,你让他掀翻自己的王朝?咱们有几条命够他砍?”

  朱元璋摸了摸陈标的脑袋,沮丧道:“那你为什么要现在拿出天书?”

  陈标没有回答朱元璋的话,而是翻开了所谓的天书,指着第一段,给朱元璋讲解朱元璋没看懂的话。

  生产力,生产关系,再辅以历史中的事迹,随着陈标的讲解,朱元璋脑袋里的迷雾逐渐散开,心情也越来越澎湃。

  陈标讲解了一个多时辰,灌了几大杯水,途中还嘘嘘了几次,终于把历史唯物主义最简单的理论给朱元璋讲明白了。

  “明白了吗?爹,这本书是未来,不是现在。我写这本书不是给大帅、也不是给你看,而是给几百年后的后人看。”陈标冷漠道,“说难听些,我是写给当朱大帅的王朝走入末期,再次有人民揭竿而起,那些揭竿而起的人民看。”

  朱元璋眼皮子跳了跳,然后沮丧道:“几百年后……朱大帅的王朝覆灭啊。”

  那时候的朱家人,也成了现在的元朝混蛋皇帝吗?

  相师不是说标儿能保咱们老朱家万世永昌,万世永昌不是永远当皇帝吗?

  朱元璋晃了晃脑袋,把杂思晃掉:“看了这本书,我大概明白,为什么不会有永远存在的王朝。”

  陈标竖起胖手指晃了晃:“不一定,隔壁倭岛上的天皇就是万世一系。”

  朱元璋眼睛一亮:“真的?!”

  陈标点头:“真的。”

  他向朱元璋解释了一下万世一系天皇是什么玩意儿,朱元璋攥紧他的大拳头悬在陈标脑袋上,若不是看到陈标后脑勺还有个包,他这大拳头一定砸下去了。

  儿子就在逗他玩吧?!

  陈标摊手:“爹,你随便找个倭寇问问,就知道我没骗你。”

  “哦。”朱元璋抱着儿子,使劲挼儿子的脑袋,美其名曰帮儿子把头上的包包揉散。

  陈标不理睬突然变幼稚的朱元璋。他继续摊开书,给朱元璋讲解历史唯物主义。

  一知半解,会让自家爹产生过高的期待。说明白了,他爹就知道,这书中的知识现在用不了。

  陈标年纪小,又说了半个时辰,便开始打瞌睡。

  朱元璋把儿子塞进被窝里,哄儿子睡着后,拿着天书到隔壁看。

  他表现得很冷静,又保证不给朱大帅看天书,陈标放心的把这没写完的天书交给了朱元璋。

  朱元璋翻开天书,一边抄写,一边将今日陈标教给他的东西记录下来。

  “不是给我,是给几百年后的人吗?”朱元璋眉头紧锁,非常不甘心。

  他还没当皇帝呢,就听到几百年后自己后人要被灭了。那他为什么不现在把元朝皇帝灭了,自己当那个开创新时代的人啊?

  就很委屈。

  “唉。”朱元璋放下毛笔,瘫在椅子上,心里那郁闷劲啊,怎么都缓不过来。

  让这世上再没有皇帝,开天辟地的事,不比当什么开国皇帝香?

  你看那皇帝,换了个朝代就没人认识,陵墓都给人挖了。要是我当那开天辟地第一人,那就是和孔圣人一样……

  等等,万世永昌,孔圣人?!

  朱元璋一拍桌子,兴奋地冲进卧室,摇醒他酣睡的宝贝儿子:“标儿,标儿!醒醒,醒醒!”

  陈标:“呼……呼……”

  朱元璋:“标儿!”

  陈标:“呼……”

  朱元璋捏住陈标的鼻子。

  陈标张开嘴:“呼呼呼……”

  朱元璋捂住陈标的嘴。

  陈标:“呼哧,呼哧……”

  朱元璋凑陈标耳边大喊:“标儿!朱大帅要灭咱们满门啦!”

  陈标瞪大眼睛:“什么?!”

  朱元璋:“嘿嘿,标儿,你醒着啊。”搓手手。

  陈标:“?”

  什么醒着?我醒着还是睡着,你自己不清楚吗?这是哪门子的“陈标亦未寝”?

  爹,我让你读书,不是让你学这个!

  陈标爬起来,摆出拳击姿势:“爹,你最好有充足的理由,否则,我今天就要做弑父的不孝子!”

  朱元璋看着陈标凶萌无比的姿态,先俯身做出认错的姿势,然后抱着儿子兴奋道:“儿子儿子,你说咱们俩成为孔圣人好不好啊!”

  陈标一边拿他爹的肚子练拳击,一边道:“什么孔圣人?爹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朱元璋道:“我都还没睡呢。我的意思是,你这书如果用儒家的话伪装一下,是不是能帮咱们也成为大圣人啊?你看,朱夫子算什么朱子,我们才是朱……陈子!”

  陈标甩了甩小拳头:“你的目标很远大啊。好吧,这次你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我确实是准备长大后用这本书成为陈子,这样千百年后,那些天降猛男才会看我的书。”

  朱元璋乐呵呵道:“加我一个!”

  陈标鄙视道:“你能干什么?”

  朱元璋道:“你不是说这书中描述的世界,要经过近千年的生产力积累吗?它肯定有个积累过程吧?积累的期间,是不是也有相应的可以用的思想让咱们用?标儿,标儿!”

  提起来抖抖,提起来抖抖。

  陈标胡乱蹬着小短腿:“你就算抖我,我也不会掉落宝箱……别抖了别抖了,有有有,有可以适合咱们现在用的!”

  朱元璋眼睛亮蹭蹭:“那咱们现在就……”

  陈标:“那咱们现在就睡觉!”

  朱元璋眼睛瞪圆:“唉?!”

  陈标咬牙切齿:“大晚上的不睡觉,你闹什么闹?要做什么明天做!”

  朱元璋:“可是标儿,陈子啊,咱们要成为陈子啊!这么兴奋的事……”

  陈标道:“再兴奋的事也要明天做!睡觉!再吵我,我什么都不告诉你,你拿着半本天书自己愁吧!”

  朱元璋:“标儿!”

  陈标:“你的标儿已经睡着!”

  朱元璋:“但我睡不着……”

  陈标:“你可以去外面跑几圈,跑累了就能睡着。爹,我警告你,我不仅只有五岁,正在长身体累不得,而且今天刚摔了。哎哟,我的脑袋好晕。”

  朱元璋苦着脸:“那标儿,你睡,你睡。”

  陈标瞪了朱元璋一眼,缩进被子里:“你不睡?”

  朱元璋叹气:“我去跑几圈。”

  陈标翻身。你随意,我睡觉,呼呼呼。

  朱元璋长叹一口气,去了隔壁,把徐达从床上拖起来。

  徐达亦未寝,相约于中庭……

  徐达:“大帅!你什么毛病?!”

第19章 大明特色的井田制

  陈标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他揉揉小肚子,迷迷糊糊洗漱完,呼噜呼噜喝掉肉粥,又啃了一个煮鸡蛋,终于清醒过来。

  “我爹呢?”陈标记起昨晚他爹发疯,大半夜把他叫起来的事,就一肚子气。

  李贞递给陈标一个水果:“他一大早就去张罗屯田的事了。”

  朱元璋现在还未达成从割据军阀势力,向割据政权势力的转变。他占领的地盘上的经济模式是军民合一的屯田,民兵自给自足,没有涉及到普通老百姓的田赋税收。

  不过商税这一块,朱元璋在陈标的帮助下,已经开始制定较为合理的政策。现在朱元璋的钱袋子,除了陈家做生意,就全靠商人们交税。

  屯田的政策和细节,陈标有帮忙。

  朱元璋自己制定的屯田太粗糙,对民兵压迫过重,不能很好的解放民兵的生产力。

  不过所有政策制定,陈标都只动嘴皮子,跑上跑下实践和完善政策的人是“陈国瑞”。

  陈标每日晚上睡足五个时辰,中午还要午睡半个时辰。他爹天天叫他小懒猪,但也纵着他犯懒。

  听到爹去忙了,陈标可不会去自找麻烦。

  他吃饱喝足发了会儿呆,最后叹了口气,去书房写“大明特色井田制(初版)”。

  不是陈标变成了工作狂,实在是他太无聊了。

  这个时代的娱乐太匮乏。陈标做了许多小孩子玩的玩具,陈樉能玩一整天,但对陈标自己来说就是折磨。

  陈标每日的娱乐,就只有看书和发呆,闲得越来越圆。

  朱元璋让陈标参与麻烦事务之后,陈标才打起精神,不每日昏昏欲睡。

  说个不怎么道德的话,对陈标而言,处理这些麻烦事就是“玩游戏”。

  他只负责指手画脚,实施的人是朱元璋,承担责任的人也是朱元璋,这和玩电子游戏有什么区别?

  当看着陈家的资产越来越多,朱元璋的领地也越来越繁荣的时候,陈标就有一种打策略游戏看到成果的快感。

  可惜朱元璋的领地不是他的领地,让他在帮朱元璋干活的时候,心中略微有些酸涩。

  陈标写一刻钟,起来坐一会儿广播体操。

  说减肥,他是认真的。

  做广播体操的时候,陈标就嘴里嘀嘀咕咕说陈国瑞的坏话。

  如果不是陈国瑞太憨厚老实善良,对朱元璋太过忠诚,徐达和汤和都喊我爹当老大,我爹在背后给朱元璋一刀,黄袍加身不是妥妥的?

  等等,徐达和汤和都喊我爹当老大,那朱元璋是什么?

  陈标大眼睛一眯,感觉有些不对劲。

  “姑父,似乎我住的那条街的淮西将领都喊我爹当老大,是因为我爹年纪最大吗?”在李贞帮陈标擦汗的时候,陈标仰头问道。

  李贞失笑:“当然不是。他们叫国瑞老大,是因为国瑞给他们发粮饷啊。”

  陈标疑惑:“啊?发粮饷的不是朱大帅吗?”

  李贞道:“话是这么说,国瑞就是朱大帅的钱袋子。朱大帅的军队能不能吃上粮,全靠国瑞和你张罗。这淮西将领中,朱大帅是大帅,你爹可不就是老大?就算朱大帅私下也会开玩笑似的叫你爹老大。”

  陈标心头一梗:“我爹不会应了吧?”

  李贞替陈标换掉背上垫着的布巾:“大帅一叫你爹老大,你爹就开始满地打滚,说已经一粒谷子掰成两瓣花,让大帅悠着点。”

  小孩子很容易出汗。若是如沈家那等人家,小孩子汗湿了衣服就会立刻更换,每日需换好几套衣服。若是绸纱做的衣服,不好水洗,换完衣服就丢掉。其做派,皇宫里也不过如此了。

  陈家也是豪富之家,但陈标拒绝穿那种只能穿一次的衣服,并且平时在背后垫着棉布,汗湿了只换棉布。

  李贞过惯了苦日子,生活十分节俭。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一直没想过阻止陈标过奢华一点的生活。

  没想到,陈标小小年纪就懂得节俭,倒是让李贞有些心疼了。

  以陈标为陈家赚取的钱财数量,哪需要他一个小孩过分节俭?

  但陈标坚持如此,李贞只能把换布巾的次数变得勤了一些,让陈标更舒服。

  换完布巾,又用温热的帕子给陈标擦了一遍脸、手、胳膊后,李贞继续道:“标儿,你要对国瑞多一些信心。他只在你面前很憨厚,在外面很精明。否则,他怎么会如此受朱大帅信任?”

  陈标被李贞说服了:“好吧,或许是我多想了。或许朱大帅不会这么小气。”

  陈标活动好身体,继续提笔写大明特色的井田制提纲。

  像个泥人一样的朱元璋回到了暂时的家。

  在他身后,同样像个泥人的徐达走得东倒西歪,好几次差点撞树上。

  朱元璋抱怨:“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精神恍惚?挖地的时候,锄头都飞出去了,差点砸到我。”

  徐达努力睁大着眼睛:“老大,我为什么精神恍惚,你不是最明白吗?我还想问,你为什么今天精力还能这么充沛?”

  昨晚上朱元璋拉着他在院子里唠叨了半晌,第二天一大早他又被朱元璋拉去干活,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徐达真的不明白,大家不都会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人吗?

  朱元璋道:“你就是平时睡多了,才越来越懒。”

  徐达道:“……我昨晚还没睡到两个时辰!”

  朱元璋道:“你都睡了两个时辰!还不够吗?!”

  徐达:“……不够,就是不够,我要回去睡觉,老大你随意。”

  说完徐达就想跑。

  朱元璋拽住徐达的衣袖:“跑什么跑?懒死你算了。先跟我去见标儿。我和标儿说了你的真实身份。”

  徐达勉强打起了精神:“啊?为什么?不对,标儿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这个新名字取得这么不上心,他那么聪明,不该早就知道了吗?”

  汤和就罢了,徐大和徐达名字差很多吗?

  朱元璋不顾一手的泥,挠了挠头,挠得脑袋更脏:“他信任我们,我们不说,他就不会怀疑。唉,我怎么开始愧疚了?”

  徐达道:“愧疚才是应该的。你看标儿天天担心朱大帅砍陈国瑞,都愁瘦了。”

  朱元璋道:“放心,现在他已经不是很愁了。我和标儿说,朱大帅要砍功高盖主的人,也是先砍你,等你被砍了,咱们再跑也来得及。”

  徐达白了朱元璋一眼:“陈老大,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啊。”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我怎么摊上这么个老大??

  我年少的时候就不该去偷那只鸡!不偷那只鸡就不会被地主追,就不会被朱重八救,就不会认朱重八当老大!

  但是偷来的鸡味道真香。现在想吃鸡就能吃到,反而没有记忆中那种香味了。

  徐达砸吧了一下嘴,道:“老大,既然你让我替你背锅,今天能不能让标儿给我烤鸡吃?上次那个叫花鸡真好吃,可惜鸡腿全被老大你抢了。”

  朱元璋骂道:“我儿子给我做的鸡,你还想吃鸡腿?你前两日不才吃了烤鸡吗?还吃?不腻?”

  徐达无语:“老大,陈老大,国瑞老大,你说话摸摸良心,我那只烤鸡吃到了嘴里吗?”

  朱元璋突然想起来,徐达那只烤鸡还没吃到嘴里就被他抢了,尴尬道:“好吧,我问问标儿。”

  徐达这才满意道:“老大,你要让我用徐达的身份做什么?”

  朱元璋道:“标儿说要搞个新的屯田。你和标儿说,朱大帅把扬州城的事全权交给你,你去推行。唉,确实不能老让陈国瑞出面,否则陈国瑞确实功高盖主,标儿又该愁了。”

  徐达没好气道:“啊是是是,陈国瑞不能功高盖主,徐达可以,到时候朱大帅要砍就砍我。”

  朱元璋大咧咧道:“放心,等你被砍了,我一定在老家为你立个衣冠冢,领着标儿给你摔盆子。”

  徐达都气乐了:“还衣冠冢?我他妈的连尸体都没有吗?死无全尸还有个尸体呢!”

  朱元璋和徐达满口胡话,听得身后毫无存在感的陈英嘴角直抽搐。

  什么死不死砍不砍全尸不全尸,义父和徐元帅,你们俩真的不认为不吉利吗?

  见两人快要直接冲进书房找陈标了,陈英才开口:“义父,徐将军,我们是不是该先把身上的泥洗干净再去见标儿?”

  朱元璋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泥:“没必要。我还想糊标儿一身泥,然后带着标儿一起去洗澡呢。”

  徐达:“……文英!”

  陈英:“在!”

  徐达:“动手!”

  徐达和陈英一左一右架住朱元璋,把朱元璋往水井边拖。

  朱元璋大骂:“你们干什么!造反吗!”

  徐达:“啊对对对,造反。”

  陈英:“义父,不要欺负标儿。”

  躲在树上偷吃李保儿存着的肉脯的陈文正从树上跳了下来:“你们干什么呢!放开义父!”

  徐达:“他要糊标儿一身泥。”

  陈英:“帮把手,赶紧把义父拖去洗澡!”

  陈文正大笑:“这不是很好玩吗?义父,我来帮你……啊!保儿,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李保儿狰狞道:“你说呢?总算抓到你了!还我的肉脯!”

  陈文正双手抱紧装着肉脯的坛子,拔腿就跑:“义父!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挣脱!我先走一步!”

  李保儿:“义父,你赶紧去洗澡……朱文正!你给我站住!”

  朱元璋被徐达和陈英拽得两脚在地上拖出了两条杠:“朱文正!你义父在你心中还不如一坛子肉脯吗!你这个不孝子!还有保儿,一坛肉脯,你怎么如此小气!”

  陈文正和李保儿闷头跑得没影,根本不回答朱元璋。

  书房中,陈标疑惑地停笔:“姑父,你听到什么凄厉的嚎叫声吗?”

  李贞帮陈标把新写好的纸张平摊晾着,淡定道:“可能后院的倔驴又打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