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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过几年,他就能写出一手好字,甚至作出令后世称赞的好诗,为徐达撰写骈俪工整的信国公诰文。

  所以不怪他们轻视朱元璋,有眼无珠。

  陈标知道他爹以前有多文盲。

  当陈标捏着毛笔,艰难地学习这个时代的文字,把自己简体字的习惯改过来的时候,他爹也愁眉苦脸地攥着毛笔,和他一起写大字。

  朱元璋出外打仗的时候,会和陈标约定好学习计划。当朱元璋回家时,他们就会互相检查对方的作业。

  有前世的记忆,陈标学得比朱元璋快多了。渐渐的,就变成朱元璋向陈标请教功课。

  别说古时候,就算是现代,父亲向儿子请教知识都非常难得。

  父亲的尊严不容践踏.jpg。

  朱元璋却能将跑快了能在地上滚一滚的小短腿胖儿子当老师看待,丝毫没有感到丢脸。

  现在,朱元璋摸着儿子的头,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声调比陈标更抑扬顿挫地一字不漏重复了儿子的话。

  陈标恍惚间发现,自家的憨憨文盲爹,好像变得有一点点厉害了。

  这一番话被爹一重复,他听得居然有一点点心情澎湃。

  陈标心中的郁气随着朱元璋重复完他口中最后一个字,全部消散。

  他重新靠回朱元璋怀里,伸直小短腿坐着,道:“爹,你听一遍就能全记住,好厉害。”

  朱元璋得意:“我可是标儿你这个神仙童子的爹,当然厉害。”

  陈标心里又有些憋屈了。

  是啊,你这么厉害,我也这么厉害,但你怎么从来不想想再进一步,非要给朱大帅当忠臣呢?

  陈标闷声道:“罢了,你听了这些话,还要继续给他老朱家当忠臣,我还能说什么?”

  朱元璋挠挠头。

  儿子这话不太对啊。什么叫给老朱家当忠臣?

  呃……难道儿子是想让我反了朱元璋,自己当皇帝?!

  朱元璋低头看着怀里满脸憋屈的胖儿子,心虚极了。

  等我儿子知道我就是朱元璋后,他会不会气得拿剑砍我?

  不至于不至于,我家标儿可孝顺了,怎么会做弑父的事。

  朱元璋摸了摸陈标的头:“标儿,你放心。你也看到了,朱大帅现在还是个好大帅。有咱们辅佐,朱大帅未来肯定不会变成那样。我现在就和大帅说,先在扬州试点给女子授田。若反响好,就推广到咱们占领的所有地方。”

  陈标已经对他爹没抱期望了:“你高兴就好。对了,咱们陈家有好看的女子吗?你可千万别把陈家女眷往大帅那里带。别的人往大帅后院塞女人吹大帅耳边风,你不准这么做。”

  朱元璋哭笑不得:“你还记着人殉的事?放心,我一定会向大帅进谏,让他把人殉废了。贼元的残忍制度,咱们怎么能用?我和老徐、老汤他们是大帅的同乡发小,话语权可重了。”

  陈标更无语了。

  发小啊,发小好啊,发小更好被砍。

  好了,我现在要赶紧藏东西,等大明建国时,我大概也已经能到处乱跑了。到时候我就在海外置办庄园田产,给家里留条后路。

  陈标已经完全不指望自家老爹能雄起了。

  大的梦想已经破碎,他只能拾起小的梦想,将来一家人出海当个小庄园主,小富即安。

  朱元璋见陈标还是满脸郁闷,继续解释道:“你说的殉葬的事,我思索了一下,以我对大帅的了解,他将来真的当了皇帝,要让后宫殉葬,肯定是存着不让后宫左右新皇帝的念头吧?但大帅的嫡长子已经逐渐长大,是个很厉害的孩子。有这样的继承人,大帅肯定不会做有损仁义的事,这不是为他的继承人挖坑吗?”

  陈标:“……哦。”

  朱元璋道:“再说了,还有马夫人在。马夫人肯定也会劝着大帅。”

  陈标仰头,幽幽地看着自家天真过头的老爹:“哦。马夫人如果早逝呢?”

  朱元璋:“……标儿,你说什么?”

  陈标从朱元璋怀里爬起来,慢吞吞穿鞋下床:“没什么。”

  朱元璋赶紧握着儿子的胳肢窝,把儿子提起来:“标儿!这可不能开玩笑!你和爹说清楚?不,等等,这是能说的吗?这种未来的事也可以说吗?上天不会惩罚你?”

  被朱元璋的陈标晃荡了一下小短腿:“病逝的话,说了未来也不会改变,应该没什么不能说的?还早呢,现在说这个干什么……唉,别晃,头晃晕了。”

  “还早,还早是多早?”朱元璋紧张极了。

  陈标翻白眼:“我哪知道?反正肯定比朱大帅早。既然你要铁了心跟着朱元璋,那就跟吧。以后我不在你面前说大帅坏话了。”

  朱元璋见陈标不肯说,把儿子放下,愁眉紧锁。

  陈标见朱元璋那愁眉不展,无语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还早,等朱元璋当皇帝之后,咱们再寻他路也不迟。”

  陈标虽对明朝历史具体时间线一无所知,但马皇后肯定在明朝建国后活了好一阵子,不然也不会有马皇后在胡惟庸案后劝朱元璋放过太子师的民间故事。

  只要马皇后活着,自家爹不跟着胡惟庸混,问题应该就不大。

  之后的事,可以等他长大后,慢慢为家里谋划。

  朱元璋讪讪道:“嗯,嗯,还早,还早。”

  夫人比我先病逝?我是不是不该让夫人继续随军劳累啊。朱元璋在心中纠结不已。

  马氏身体比他差,这点朱元璋早就知道。

  不过当陈标显露出神仙童子的本事后,就细心为马氏调理身体。即使马氏在随军中,按照陈标给的方子吃饭、锻炼,身体也好上不少。

  到现在,朱元璋都有些不能接受马氏会比他早逝的事了。

  不过如果咱比夫人早逝,夫人也会难过吧。还是咱和夫人一同手牵手闭眼最好。朱元璋闷闷地想。

  “爹,你不去准备扬州的事吗?”陈标在地上跳了跳,舒展了一下筋骨,“我去看娘和弟弟了,你赶紧去干活。”

  陈标对自己孩童定位非常清晰。他可以给自家爹出谋划策,当家主比划比划,但具体怎么做,还是得由他爹来执行。

  一是他小孩子长身体,累不得;二是他对这个世道不了解,具体工作需要由更老辣的人来实施;三是他虽然在家中有神童之名,但仅限于家中,只要他不抛头露面,在外没有名声,可能就不会引起朱元璋忌惮。

  可能。

  他爹说这样做可以不被朱元璋发现,那就可以吧。他偶尔也要相信一下自家老爹。

  “哦,唉。”朱元璋回过神,抱起刚下地的儿子,“走,一起去看。对了,标儿,你做完注解的书本给爹,爹要拿着路上看。”

  朱元璋已经习惯看儿子读过的书本,儿子的注解可比他麾下文人讲解地有意思多了。

  陈标道:“书架最底下一排是我暂时不看的书,爹你自己去拿,不用问我。”

  朱元璋道:“还是得问问你,假如你没看完呢?”

  陈标抱住朱元璋的脖子:“哦,好。”

  会尊重儿子的好父亲,蹭蹭。

  朱元璋感受到儿子脸颊软乎乎的触感,将嘴中的糖咬碎吞下。

  甜滋滋。

  他起伏不定的心情,终于落到了实处。

  抱着陈标去见了陪着两个儿子的马氏后,朱元璋把陈标丢给马氏,自己去书房拿书。

  他拿书的时候,发现陈标的书房一片狼藉,朱文英正在收拾。

  朱元璋当即脸色大变:“标儿的书房遭贼了?!”

  朱文英无奈道:“标弟的书房遭了樉儿了。”

  朱元璋:“……这小子!怎么能来标儿的书房胡闹!”

  朱文英一边收拾,一边给陈樉求情道:“樉儿已经被义母揍了,义父你不用再揍他一次。”

  朱元璋冷哼了一声,蹲在地上,和朱文英一起收拾。

  陈樉只比陈标小一岁,力气却比陈标大不少,这一点很像朱元璋。

  他来到书房捣乱,摇晃书架,居然能把书本摇下来。

  现在陈标还不知道这件事。等他知道之后吓得半死。书本是小事,陈樉受伤就是大事了。

  于是陈樉受了第二次罚,被他哥罚背书,背不完不准吃零食。书架也被陈标找人钉死在了墙上。

  “标儿说,他最下面一排的书都看完了……还好还好,最下面的书没乱。”朱元璋撅着屁股抽出书架下面的书,一本本翻看内容,把自己这段时间想看的书找出来,“这是什么?”

  朱元璋看到有一本封面没名字的书,斜斜插在最后一排书上。

  翻开空白封面,朱元璋惊讶地看到,这书居然全是陈标的字迹。

  标儿手抄的书?

  本着自家儿子手抄的书一定值得仔细阅读的心思,朱元璋把这本封面空白的书塞进自己要借走的书堆里。

  “好了,这次就拿这么多……啊?!谁在标儿书房放骨头?!”朱元璋这个见惯了死人的战将,居然惊得跳了起来。

  他当然不是被骨头吓到,而是被自家宝贝儿子的书房居然有人骨头这件事吓到。

  朱文英踮起脚,把最上面一排书收拾好,转头看向朱元璋指着的骨头。

  他捡起来,拨动了两下:“是木头雕的。不过这模型确实是仿造人的脚骨头雕刻而成。标儿想用这个来呼吁庄子里的女人别缠脚。现在应天府多了许多书生,那些书生见到大脚的女人就满脸嫌弃,好像女人脚大是什么罪孽,弄得庄子一些人开始给家中女儿缠脚。”

  朱文英打开书桌的抽屉,拿出另一个脚骨模型:“这个是正常女人的脚骨,这个是缠脚女人的脚骨。我从乱葬岗帮标儿找到两种骨头时,差点吐出来。我以后怕是无法亲近小脚女人了。”

  朱元璋好奇地接过朱文英手中两种脚骨模型。

  脚骨模型做得非常精致,关节甚至能活动。

  比起正常女人的脚骨,小脚女人的脚骨骨头已经碎了大半,胡乱的黏合在一起,看上去让人头皮发麻。

  朱文英叹息道:“标儿说,文人们总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连剃头发剃胡子都能成为刑罚。可女人不是人吗?女人的身体发肤不是受之父母吗?究竟是谁想出为了让女人的脚变小,就把女人的脚骨全部折断打碎,血肉黏在一起的残忍之事?”

  朱元璋想起自己读过的宋朝史书。红巾军以韩宋为尊,朱元璋也跟风崇宋,读史先从宋开始读。

  之前他羡慕宋朝的文士风流,现在看看这三寸金莲骨头模型,有些膈应。

  “应是从北宋宫廷开始。”朱元璋淡淡道,“北宋皇帝喜爱小足,缠足从宫廷女子开始,后北宋贵族女子以缠足为荣,苏轼的《菩萨蛮·咏足》被誉为专咏小足的第一首词。他是当时文人的风向,可见当时文人都热爱小足。”

  朱文英道:“北宋南迁之后,缠足的风气就带到了南方?还好产粮地的缠足还未流行,若女子都缠足了,男子在外打仗,女子和孩子岂不是全部饿死在家中。”

  朱元璋放下脚骨模型,淡淡道:“是啊。”

  朱文英收拾好书架,问道:“义父,还要什么书吗?我帮你装好。”

  朱元璋道:“这些就够了,你把书名记下来,给标儿送去。”

  朱文英道:“好……哎?怎么有一本没名字的?”

  他翻开书,把扉页上的字抄下来——“马氏哲学”。

第8章

  陈标板着脸:“小樉……”

  已经挨过揍的陈樉“噗通”一声,双膝着地,跪得特别豪迈。

  马氏嘴角直抽搐。

  她揍陈樉的时候,陈樉还满脸无赖模样,和朱元璋耍赖的时候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

  怎么标儿一板着脸,二儿子就这么老实?

  马氏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心里的不是滋味,并不是因为什么“当娘的没尊严”,而是愧疚。

  朱元璋性格暴躁,马氏不放心朱元璋,得亲手帮朱元璋管理着后勤,并在朱元璋牛脾气犯了的时候,把朱元璋从歧途上拉回来。

  马氏心里明白,天下未定,何以为家?

  只要这世道还乱着,他们一家子,她的孩子们,就无法拥有一个安稳的生活。

  所以她为了大家,只能忽视小家,让孩子们在安全的地方,被别人带着长大。

  她管教不好陈樉,不是因为陈樉性子天生顽劣,而是因为她没有一直陪伴在陈樉身边。

  她这个母亲的形象,在陈樉那里太单薄。

  还好有标儿在。

  马氏看着陈标的眼神十分柔软和愧疚。

  即使陈标是神仙童子,神仙童子也是小孩子,她却只能把教导孩子的重担压在陈标身上,让陈标又当爹又当妈,还要给弟弟们当老师。

  陈标看弟弟跪得这么干脆,也嘴角微抽。

  这家伙怎么小小年纪就一副滚刀肉的模样?这究竟像谁?

  我爹是个老实人,我娘是个慈祥人,我就更不用说了,完美!

  这怕不是遗传变异?

  陈标很担心,陈樉小小年纪就这样,长大后怎么办?真是三岁看到老?

  陈标按着眉角,道:“你还小,你做错事,这错哥哥至少要分一半。哥哥写检讨,你背检讨。你没把检讨书背下来前,你和我都不能吃零食,如何?”

  陈樉小手放在膝盖上,缩成一个小团子:“哥,我错了,你罚我,别罚你自己。”

  陈标挼着自己弟弟的大脑袋道:“我说了,我是你哥哥,你从小是我教的。弟不教,兄之过。你确实应该受罚,但我的罚也不能少。好了,起来。检讨的事再说,我们陪着娘出外走走。今日天气阴凉,我们去竹林边野餐。”

  陈标拉了一下陈樉,没拉动。

  陈樉见陈标踉跄了一下,忙站起来,扶住陈标。

  陈标:“……倒也不需要你扶。”

  见陈樉瞬间老实,并且神情后悔极了,马氏若有所思。

  标儿教导樉儿的策略,她是不是能用在重八身上?毕竟樉儿看样子,就是一个小号重八。

  马氏决定以后试试。

  陈标年纪太小,他牵着马氏,反而是让马氏顾着他。

  他便让粗壮的丫鬟看顾好马氏,马氏推着小小的婴儿车,婴儿车上载着只知道吃和睡的陈棡。陈标自己牵着陈樉,朝着后院竹林走去。

  石板路有些颠簸,陈棡在婴儿车内晃来晃去,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睡得像头小猪。

  陈樉走几步路,探头看弟弟一眼,然后对陈标说弟弟像小猪猪,然后走几步,又探头看,再次诽谤他弟弟是小猪猪。

  陈标十分无奈:“睡得多才长得高。你也可以多睡。”

  陈樉抱着陈标的手臂道:“不要。我要和哥哥玩。”

  陈标叹气。他宁愿陈樉多睡,别来烦他,吵得他脑壳疼。

  马氏忍笑:“确实是小猪猪。”

  你们都是小朱朱。

  陈标道:“娘哟,你别太纵容小樉。他嘴现在就这么坏,以后还得了?”

  陈樉抱着他哥的胳膊蹭来蹭去,把陈标蹭得东倒西歪走蛇形路线:“我不坏,对哥哥不坏。”

  马氏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他们来到竹林旁时,发现朱文正和朱文忠正好在挖笋子。

  挖笋子的主力是朱文正,朱文忠在一旁望风。

  见马氏他们过来,朱文忠愣了一下,大叫:“文正快跑!”

  朱文正差点一锄头挖脚上。

  陈标无语极了:“你们在干什么?”

  朱文忠老老实实道:“偷笋子。”

  朱文正狡辩:“挖叔叔家的笋子,怎么能叫偷!”

  陈标更无语了:“你们想吃笋子,找我要就好,怎么还自己来偷……挖?”

  朱文正道:“因为叔叔说,还是偷着的食物吃起来最香,我就想试试。”

  陈标脑壳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爹究竟教了他侄子什么鬼东西?伯伯泉下有知,怕不是要入梦打死我爹!

  陈标仰头看马氏:“娘……”

  马氏脸上绷不住了:“看娘收拾他!”

  朱文忠:“哦豁,文正,你要倒霉了。”

  谁让舅舅倒霉,舅舅就让谁倒霉。

  朱文正:“……婶婶,我错了!”

  马氏微笑:“你没错。就算你错了,教你的国瑞至少有一大半的错。”

  陈标想掏耳朵。我娘这话这么听起来这么熟?一定是我的错觉。

  陈标打圆场:“好了,既然挖都挖了,一起来野炊。你们行军打仗,肯定会垒灶。”

  听到陈标要做东西吃,朱文正的口水立刻充盈。什么叔叔之后可能会倒霉,自己也会跟着倒霉的事,立刻被他抛之脑后。

  文人们说得好,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朱文忠看着自家义兄弟,心好累。

  他总觉得,自家这位义兄弟,怕不是聪明都集中在了打仗上,其他方面都是纯粹的蠢货。

  朱文忠担心,义兄弟这么蠢,将来会不会被人坑得很惨。

  有舅舅和标儿看护着,应该不至于?

  “文忠,你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我搬石头!不然不给你吃!”朱文正大喊。

  朱文忠叹气:“好。”

  朱文正和朱文忠垒灶台的时候,陈标让人把已经在水中烧开消过毒的黄泥拿过来。

  今天他要吃叫花鸡。

  现在朱元璋还没当皇帝,世上还没有叫花鸡这道菜。不过陈标他爹和陈标说过以前偷鸡后用黄泥裹着焖着吃的事。

  陈国瑞说,就算肉很香,但那样做出来的鸡真的不好吃,让陈标不要尝试。

  肉很香的意思是,能吃到肉就很香了。但那黄泥焖鸡……

  伪装成陈国瑞的朱元璋觉得,自家标儿别说吃,闻着味就会吐出来。

  真正的叫花鸡做法是把活鸡掐死后,什么处理都不做,直接黄泥裹了埋火里焖熟。

  待吃的时候,把黄泥掰开,黄泥就直接把羽毛连着鸡皮一起撕下来,正好吃里面的肉。

  泥土中自带盐味,连盐都不需要找。

  看了正宗叫花鸡的做法,就知道这样做出来的鸡肯定腥气扑鼻,而且吃的时候难免会在鸡肉上沾染黄泥土。

  朱元璋当乞丐的时候这样做鸡,只是为了把做鸡的香味封住,免得被人察觉。

  若是直接烤着吃,烤鸡肉香飘十里,朱乞丐立刻会被人找上门打断腿。

  陈标问他爹:“如果我用大帅的故事当噱头弄一个叫花鸡出来,这道菜的利润分一半给大帅当私房钱,大帅会不会砍咱们的脑袋?”

  朱元璋拍着胸脯道:“绝对不会!大帅会很高兴,相信我!”

  陈标觉得有点悬,但他还是先把叫花鸡捣鼓出来。如果朱大帅不同意,就叫陈记商人鸡,说是朱元璋手下大将陈国瑞行商时候吃的鸡。

  或者他问问自家叔叔伯伯们,哪个功劳最大名气最大,就用谁的名号。

  朱元璋的名声,不借也罢。

  陈标选择了半大的小公鸡,已经洗干净摘除内脏腌制了一个时辰。

  现在他将菇类、芋头、笋块等蔬菜与调料一起塞进鸡腹中当填料,鸡肉表面涂上蜂蜜,再裹上新鲜摘取的荷叶。

  收拾完书房的朱文英拎着一坛甜菜烧过来,陪着陈樉用烧酒和泥,把鸡裹在酒泥中。

  闻着烧酒的味道,正在生火的朱文正眼睛立刻亮了:“这酒味道正!”

  朱文忠结结巴巴道:“用、用这么好的酒和泥?太浪费了!会不会违反军令?”

  陈标道:“自家酿酒,不是贩卖,不会违反军令,而且这是甜菜根酿造的酒,严格来说,不算粮食。”

  糖甜菜在公元十二世纪就已经在阿拉伯和波斯广泛种植,华夏北方也早有引进,不过都是当蔬菜吃,种的不多。

  要到了1747年,德国科学家才发现甜菜根中有蔗糖,开始用甜菜根制糖。

  糖在古代是奢侈品。

  现在还未出现后世那种出汁率高的甘蔗品种,甘蔗制糖效率较低,而且属于经济作物,在乱世中种甘蔗不种粮食显然不行。

  甜菜全身都能食用,在乱世能作为粮食食用。陈标这颗聪明脑袋,当然提前在陈家的庄子里种甜菜,选育蔗糖含量高的品种,提前几百年用甜菜根制糖。

  制糖剩下的甜菜根渣,陈标就发酵来酿造成酒。

  酒的品质很差,酒精度低,味道也不怎么样。但在这个世道,陈标完全可以在解除卖酒禁令后,把甜菜根制糖后残渣酿造的酒当奢侈品卖。

  论黑着心眼赚钱,陈标是专业的。

  朱文正对酒的来源一点都不在意。他脑子一根筋,叔叔都不在意,他在意什么?

  朱文忠听了陈标的解释,松了口气。

  他赞叹道:“标弟好厉害,什么都能利用起来。我只知道甜菜根晒干后勉强能充饥,没想到还能酿酒。”

  陈标叮嘱道:“那是。以后你们记住,行军打仗别偷别抢,手脚都干净些。要钱,就来找我,我给你们分红。”

  朱文忠笑道:“好。”

  朱文正抱怨:“标弟啊,我每次回来,你都要叨叨这件事。知道了知道了。”

  朱文忠道:“就要多念叨。我不会忘记,但你容易忘记。”

  朱文正生气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容易忘记!”

  朱文忠道:“你忘性大,就该标弟多念叨。”

  朱文正道:“我们比划比划,看谁忘性大!”

  朱文忠白了朱文正一眼,没理睬这个除了行军打仗之外,脑仁没有拳头十分之一大的莽夫。

  朱文忠不理睬朱文正,朱文正又不好冲上去打人,只能气呼呼地刨坑做灶台,无能狂怒。

  让朱文正更生气的是,陈标不仅不住嘴,还走到朱文正身边絮絮叨叨。

  什么咱们都是吃过战乱的苦的人,将心比心,不能把苦难带给别人,就算大帅不在乎,咱们良心也过不去巴拉巴拉……

  朱文正不顾双手都是土,使劲捂住耳朵:“别念了别念了,标弟,标儿,我的标少爷,你哥哥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陈标笑着扑到他蹲着的堂哥背上,双手搂住朱文正的脖子挂着:“你以为我想念叨你?还不是爹说,你容易得意忘形,让我多念叨你。”

  朱文忠使劲点头。

  陈标笑道:“看,忠哥也这么说你。”

  朱文正狠狠翻了个白眼。

  叔叔,义父,朱大帅!你真的狠!

  朱文正宁愿被朱元璋骂,也不想听到陈标叨叨他。

  被这么小的孩子叨叨,他不要面子吗?

  陈标对着朱文正的耳朵大喊:“堂兄!你听到了吗!”

  朱文正:“听到啦听到啦,别喊了,耳朵嗡嗡叫啦。”

  朱文英拯救了朱文正的耳朵:“泥封好了,什么时候埋下去?”

  陈标道:“先生一堆火。”

  他们把泥封的鸡摆在阳光下晒着,先在灶坑里生了一小堆火。待火熄灭后,把酒泥已经变成泥壳子的鸡并排放进火堆里,用土埋好之后,再重新生起火堆。

  火升起来后,陈标又让人把烧烤架子拿来,烤串好的鱼、蔬菜、米糕、馒头片吃:“先垫垫肚子。”

  他三位兄长食量都大得惊人,那几只可填不饱他们的肚子。

  有好吃的,朱文正心情就恢复了:“叔叔呢?不一起来吃?”

  朱文英道:“义父刚走。”

  陈标抱怨道:“他要忙工作。谁让他在大帅面前立军令状,说他一个人就能搞定扬州?活该。”

  包括马氏在内的知情人都努力咬紧牙关,不露出笑容。

  是啊是啊,陈国瑞在朱大帅面前立军令状,哈哈哈哈哈。

  “娘,烧烤少吃些,我给你煨了鸡汤,等会儿你吃鸡汤饭。”陈标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