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丹凤的身分出现时就已将这种香气洗干净了。”
陆小凤叹道:“看来你考虑得很周到。”
上官飞燕嫣然道:“我是个女人,女人本就是不愿冒险的。”
陆小凤道:“那末你为什么要柳余恨来杀我?”
上官飞燕悠然道:“这原因你应该知道的。”
陆小凤道:“是不是因为他对你已没有用了,所以你又想借我的手杀他。”
上官飞燕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早该看出你不喜欢杀人,否则阎铁珊也用不着我去动手
了。”
自从她一出现,柳余根就像是变了个人,变得非常安静。
每当他看着她的时候,那只独眼中就会露出种非常温柔的友情。
上官飞燕说的这句话,却橡是一柄尖刀,忽然刺入他心里,颤声道:“你……你真的想
我死?”
上官飞燕连看都不看他,眼冷冷道:“其实你早该死了像你这种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
柳余根道:“可是你……你以前……”
上官飞燕道:“我以前说的话,当然全都是骗你的,你难道还以为我真的会喜欢你?”
柳余恨全身都似已冰冷僵硬,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痴痴的看着她,独眼中充满了怨毒
,却又充满了爱意,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轻轻叹了口气。道:“不错,你当然不会真的喜欢
我.我自己也明白,我只不过,直都在自己骗自己。”
上官飞燕道:“你至少还不太笨。”
柳余恨慢慢的点了点头,忽然反手一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里。
剑锋竟穿透了他的心。鲜血箭一般从他背后喷出来,点点溅在墙上。
可是他的脸部又变得完全没有表情,死,对他说来,竟仿佛已不是件痛苦的事,而是种
享受。
他的眼睛里忽然发的了光,忽然笑了笑,喃喃道:“死原来并不是件困难的事,能死在
你的面前,我总算还……”他没有说完这句话,就已倒了下去。
陆小凤并没有阻拦他,也来不及阻拦。一个人能平平静静的死,有时的确比活着好。
“多情自古空余恨”,他实在是个多情的人,只可惜用错了情而已。陆小凤凝视着上官
飞燕,忽然对这个无情的女人有种说不出的厌恶。
不是痛恨,而是厌恶,就像是人们对毒蛇的那种感觉。
他冷冷道:“你也做了件愚蠢的事。”
上官飞燕道:“哦。”
陆小凤道:“你不该逼他死的。”
上官飞燕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他若活着,至少总会眼看着我杀你。”
上官飞燕道:“你要杀我?你忍心杀我?”
陆小凤道:“我的确不愿杀人,更没有杀过女人,但你却是例外。”
上官飞燕笑了,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不动手呢?”
陆小凤道:“我不着急。”
上官飞燕嫣然道:“你当然不着急,我反正已跑不了的。何况你一定还有话要问我。”
陆小凤道:“你也不笨。”
上官飞燕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我怎么会在你赶来之前,先要柳余恨割断那老头子一
只脚的?我怎么会忽然知道他应该有六根足趾?”
陆小凤道:“这点我已不必问了。”
上官巴燕道:“你已知道?”
陆小凤道:“鸽子飞得当然比人快。”
上官飞燕叹了口气,道:“你真是个聪明人。”
陆小凤道:“我本不该将这秘密泄漏给叶秀珠知道的。”
上官飞燕道:“你只告诉了她一个人?”
陆小凤道:“不错。”
上官飞燕道:“你是无意泄漏的?还是故意试探她?”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并不想害她,她也是个可怜的人。”
上官飞燕突然冷笑,道:“你看错人了。这女人看来虽老实,其实却是个天生的婊子。
”
陆小凤道:“只以为她跟你爱上的是同一个男人?”
上官飞燕铁青着脸,道:“他只不过是在利用她,就好像我利用柳余恨一样而已。”
陆小凤道:“叶秀珠将这秘密告诉了他,他就用飞鸽传书来通知你。”
上官飞燕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忽又变得很温柔,道:“那黑鸽子本来是我们用来传送情
书的,想不到现在又有了别的用处。”
陆小凤道:“他既然能命令勾魂手和铁面判官替他做事,莫非他才是青衣楼的老大?”
上官飞燕道:“你猜呢?”
陆小凤道:“我猜不出。”
上官飞燕道:“你难道以为我会告诉你?”
陆小凤道:“你现在当然不会告诉我的。”
上官飞燕道:“我以后也不会告诉你,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是什么人的。”
陆小凤道:“但你却是个女人。”
上官飞燕道:“女人可又怎么样?”
陆小凤冷冷道:“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鼻子若是被人割下来,也一定会变得很难看的
。”
上官飞燕失声道:“你……你难道忍心割下我的鼻子?”
陆小凤淡谈道:“你若以为我的心真比豆腐还软,你就错了。”
上官飞燕吃惊的看着他,道:“我若不肯告诉你他是什么人,你就要割我鼻子?”
陆小凤道:“先割鼻子,再割耳朵。”
上官它燕忽又嫣然笑道:“你嘴里说得虽凶,其实我也知,道这种事你是绝对做不出的
。”
陆小凤沉下了脸,道:“你想试试?”
上官飞燕道:“我知道你连试都不会试,因为你也绝不会,喜欢没鼻子的朋友。”
陆小凤道:“幸好你已不是我的朋友。”
上官飞燕道:“我虽然不是.但花满楼和朱停却是的。”
陆小凤的脸色也变了。
上官飞燕悠然道:“你若割下我的鼻子来,他们只怕连脑袋都保不住了,没有脑袋岂非
比没有鼻子更难看点?”
陆小凤瞪着她,忽然大笑。
上官飞燕道:“你认为这是件很可笑的事?”
陆小凤笑道:“你难道真要我相信.花满楼又被你骗了?”
上官飞燕道:“我能够骗他一次,就能够骗他第二次。”
陆小凤道:“只有呆子才会被人骗两次.他不是呆子。”
上官飞燕道:“但他却是个多情人。呆子最多只不过会上人两次当,多情人却可能会被
人骗两百次,因为这本就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
陆小凤道:“朱停难道也是个多情人?”
上空飞燕道:“他不是,他太懒了。”
陆小凤道:“懒人也有好处的。”
上官飞燕道:“哦。”
陆小凤道:“他连动都懒得动,又怎会去上别人的当?”
上官飞燕微笑道:“要让他那么懒的人上当。的确不容易幸好他还有个好朋友给了张银
票给他,要他来上当。”
陆小凤笑不出了。
上官飞燕忽然道:“你当然不会看着他为了你这个好朋友而送掉脑袋的,何况还有个千
娇百媚的老板娘也在陪着他死。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老板娘通常比老板还懒,这次怎么也来了?”
上官飞燕道:“因为她知道你一定会去救她的,她在等你。”
陆小凤道:“她在什么地方等我呢?”
上官飞燕道:“你想知道?”
陆小凤道:“很想。”
上官飞燕道:“你想我会不会带你去?”
陆小凤道:“不会。”
上官飞燕笑道:“你错了,我若不肯带你去又何必告诉你。”
陆小凤道:“至少你现在总不会带我去的。”
上官飞燕嫣然笑道:“你真是个聪明人。”
陆小凤道:“还不太笨。”
上官飞燕道:“但他们毕竟是你的朋友,你当然还是去救他们。”
陆小凤道:“我可以考虑。”
上官飞燕道:“考虑什么?”
陆小凤道:“我得先看看你要我做什么的事,才肯带我去。”
上官飞燕道:“你想我要你做的,只不过是件很容易的事。”
陆小凤道:“什么事?”
上官飞燕道:“我只不过要你去替我杀个人而已,对你说来杀人岂非是件很容易的事。
”
陆小凤道:“那也得看你要我去杀的是什么人。”
上官飞燕道:“这个人你一定可以对付他的。”
陆小凤道:“谁?”
上官飞燕道:“西门吹雪。”
陆小凤笑了,道:“你究竟是想要我去杀他,还是想要他杀了我?”
上官飞燕道:“当然要你去杀他。他侮辱了我,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侮辱过我。”
陆小凤道:“就为了这一点,所以你要杀他?”
上官飞燕道:“女人家的心眼儿.总是很窄的。”
陆小凤道:“我着不杀他,反而被他杀呢?”
上官飞燕道:“那你也不必雄受,等你走在黄泉路上时一定会有很多朋友赶去陪你。”
陆小凤叹道:“看来我好像已没什么选挥的余地了。”
上官飞燕道:“点也没有。”
陆小凤道:“无论是他死也好,是我死也好,你反正都会很愉快的。”
上官飞燕道:“凭良心讲,你们两个就算全死了,我也不会伤心。”
陆小凤道:“想不到你居然还有良心。”
上官飞燕道:“我当然有,所以我希望你杀了他,用他的一条命,换花满楼他们三条命
。”
陆小凤叹道:“这笔债算来倒也不吃亏,只可惜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上官飞燕道:“你一定可以找得到他。”
陆小凤道:“我怎么找?”
上官飞燕道:“那天他带走了孙秀青,当然是为要救孙秀青的命。”
陆小凤道:“他除了杀人外,偶尔也会救人的。”
上官飞燕道:“所以他现在一定是在一个可以给孙秀青养伤的地方,那附近有什么地方
可以养伤的,你应该知道。”
陆小凤道:“但死人就用不着养伤了。”
上官飞燕道:“不错。”
陆小凤道:“所以这也得问你。孙秀青中了你的飞凤针后,是不是还有救?”
上官飞燕冷冷道:“她中的不是飞风针,是飞燕针。那本来是无救的,但西门吹雪却好
像也是个大行家。”
陆小凤道:“哦!”
上官飞燕道:“飞燕针的毒与平常暗器不同,中了飞燕针后,若是静静脑躺着一定必死
无疑。”
陆小凤续道:“所以石秀云已死了。”
上官飞燕道:“但西门吹雪却将孙秀青带着满山飞奔,让她的毒性发散出来了,反而可
能有救。”
陆小凤道:“那天你暗算了她以后,还没有走。”
上官飞燕笑了笑,道:“在你们那些高手的面前,我怎能走得了?所以,你们出去追我
时,我一直都在。”
陆小凤苦笑道:“你的胆子倒真不小。”
上官飞燕道:“我知道你们一定想不到我还敢留在那里的。”
陆小凤道:“等我们都走了后,你就出来了。”
上官飞燕道:“那时已只剩下花满楼一个人,我知道他绝不会疑心我,我就算说雪是黑
的,墨是白的,他也不会不信。”
陆小凤道:“为什么?”
上官飞燕嫣然道:“因为他喜欢我一个男人要是喜欢上一个女人,那可真是没法子的事
。”
陆小凤道:“就因为他喜欢你,所以你认为他吃亏上当都活该。”
上官飞燕道:“那是他自己心甘情愿,我又没有一定要他喜欢我。”
陆小凤忽又吸了口气,道:“现在我只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上官飞燕道:“你说。”
陆小凤道:“一个人总是要将别人当做笨蛋,他自己就是个天下第一号的大笨蛋。”
上官飞燕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小凤道:“你若回头去看看,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
上官飞燕回过头了。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忽然掉进了个又黑又深的大洞里。
屋子里更暗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黑暗中,动也不动。
“花满楼!”上官飞燕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
陆小凤的神情却是很平静,看来并没有丝毫痛苦愤怒之色。
上官飞燕看着他,诧声道:“你…你怎么到这里来的,花满楼淡淡道:“我走来的。”
上官飞燕道:“可是我……我明明已闭住了你的穴道。”
花满楼道:“别人点你的穴道时,你若能将真气逼在那穴道的附近,过了一阵子,也许
就可以有法子将闭住的穴道撞开,这种功夫我恰巧会一点点。”
上官飞燕道:“难道你早已想到我会下手的?难道你早已有个准备?”
花满楼道:“我并不想要我的朋友为了救我而去杀人。”
上官飞燕道:“我刚才说的话,你也全都听到了?”
花满楼点点头。
上官飞燕道:“你……你……你不生气?”
花满楼淡淡道:“每个人都难免做错事的,何况,你的确并没有要我喜欢你。”
他看来还是那么文静,那么温柔,因为他心里只有爱没有仇恨。
上官飞燕看着他,就连她这种女人,脸上都不禁露出了惭愧之色。
陆小凤也在看着他,轻轻叹息,道:“这个人实在是个君子。”
花满楼笑了笑.道:“君子和呆子,有时本就是差不多。”
陆小凤道:“老板呢?”
花满楼道:“老板当然在陪着老板娘。”
陆小凤道:“他们为什么不来?”
花满楼道:“他们在听雪儿讲故事。”
陆小凤苦笑道:“看来他们上当的时候也已快到了。”
其实他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来。他们是为了他才会被骗的,他们觉得不好意思。
雪儿也不想见她的姐姐,在这种情况下,她们见了面彼此心里都水会很好受的。
上官飞燕终于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你刚才说的话,现在我总算已明白了。”
陆小凤道:“哦?”
上官飞燕道:“看来我做的才真正是件蠢事,蠢得不可救药。”
陆小凤道:“哦。”
上官飞燕道:“我一直把你们当做呆子,现在才知道真正的呆子原来是我自己。”
她又叹息了一声,道:“但是你就真割下我的鼻子,我也不会说出他是谁的。”
陆小凤道:“原来你也是个多情的人。
上官飞燕笑了笑,笑得很凄凉,道:“一个女人要是喜欢上一个男人,也同样是件没有
法子的事。”
花满楼慢慢的点了点头,道:“我明白,我明白。”
上官飞燕黯然道:“只不过,我实在对不起你,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怪你。”
花满楼道:“我并不想伤害你。”
上官飞燕道:“你想把我怎么样?”
花满楼道:“不怎么样。”
上官飞燕动容道:“你……你难道肯放我走?”
花满楼什么都没有说,忽然转过身,慢慢的走了出去。陆小凤叹了口气,居然也跟着走
了出去。
上官飞燕吃惊的看着他们,忽然大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知道我现在一定会去
找他的,所以故意放我走,好在后面跟踪我。”
陆小凤并没有回头,淡淡道:“我用不着这么做。”
上官飞燕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上官飞燕变色大呼,道:“你知他是谁?……他是谁?”
陆小凤还是没有问答,也不再开口。他赶上了花满楼并肩走过了阴暗的走廊,走入了黑
暗中。屋子里也是一片黑暗。
上官飞燕一个人站在黑暗里。身子突然开始发抖却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恐惧?
花园里黑暗而幽静.风中的花香仿佛比黄昏前还浓。几十顾淡淡的秋星刚升起,却又被
一片淡淡的云掩住。
花满楼度得很慢,走到一丛月季花前,他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她也是个可怜的
女孩子。”陆小凤点点头,似已忘了花满楼是看不到他点头的。
花满楼道:“每个人都难免有做错事的时候,她虽然做了错事,可是……”
陆小凤打断了他的话,道:“做错事就要受惩罚,无论谁做错事,都得付出代价。”
花满楼道:“但你却放过了她。”
陆小凤道:“那也许只因为我知道有人一定不会放过她。”
花满楼道:“谁?他的情人?”
陆小凤道:“不是情人,他是个无情的人。”
花满楼道:“你真的已知道他是谁?”
陆小凤道:“假的。”
花满楼道:“她说的难道没有错?你是不是想在暗中跟踪她?”
陆小凤笑了笑,道:“我虽然不是个君子.却还不至于说了话不算数的。”
花满楼道:“你既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又不去跟踪她难道你准备就这样算了?”
陆小凤道:“算不了的。”
花满楼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陆小凤道:“我虽然找不到那个人,但他们一定会来找我
花满楼道:“你有把握?”
陆小凤道:“至少有七分把握。”
花满楼道:“哦?”
陆小凤道:“现在他必定以为我已知道他是谁。怎么肯让我活下去?”
花满楼道:“你刚才故意那么说,为的也就是要他来找你。”
陆小凤道:“我那么说,也等于救了上官飞燕。”
花满楼道:“你既然已知道他是谁,他就不必再杀上官飞燕灭口。”
花满楼又笑了笑,道:“只可惜他听不见你刚才说的那句话。”
陆小凤道:“他听得见!”
花满楼皱眉道:“你难道认为他刚才也在这里?”
陆小凤道:“他现在也一定还在这里。”
花满楼道:“所以他随时都可能出现,随时都可能要你的命。”
陆小凤道:“不错。”
花满楼道:“但你却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陆小凤微笑道:“我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发现花满楼的脸色已变了,花满楼并不是个容易吃惊变色的
人。
陆小凤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花满楼道:“血!”
陆小凤道:“什么血?谁的血?”
花满楼道:“我只希望不是上官飞燕的……”
血是上官飞燕的。她的咽喉已被割断了,血还没有凝固。
她的脸上充满了惊讶和恐惧,就像是那大金鹏王临死时的表情一样。
虽然她也想不到杀她的这个人,竟真的能下得了毒手她死也不信。
是情人?还是无情的人?没有人、只有一片黑暗。
风中的血腥气还是很浓,花满楼显然道:“他还是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