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向花满楼刺出了七剑。

  陆小凤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看着霍天青,霍天青不动,他也绝不动。

  地上已经有三个永远不能动了,雁翎刀斜插在窗棂上,三节棍已飞出窗外,练子枪已断

成四截。

  剑拔出来的时候,剑尖还带着血。

  西门吹雪轻轻的吹了吹,鲜血就一连串从剑尖上滴落下来。

  他脸上虽然还是全无表情,但那双冷漠的眼睛,却己在发着光,冷冷看着阎铁珊,冷冷

道:“你本该自己出手的,为什么定要叫别人送死。”

  阎铁珊冷笑道:“因为他们的命我早已买下了。”

  他一挥手水阁内外又出现了六七个人,他自己目光闪动,似已在找退路。

  现在他说话已完全没有山西腔,也不再骂人了,但声音却更尖更细,每说出来的每个字

都像是根尖针,在刺着别人的耳膜。

  陆小凤忽然笑了笑,道:“原来大老板也是位内功深湛的人。”

  霍天青谈淡道:“他的武功这里只怕还没有一个人比得上。”

  陆小凤道:“只可惜无论他武功多高都没有用。”

  霍天青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他有个致命的弱点。”

  霍天青道:“什么弱点?”

  陆小凤道:“他怕死!

  苏少英已又攻出了第二式连环七剑,剑法光轻灵,变化,奇巧,剑剑不离花满楼耳目方

寸间。

  花满楼还是坐在那里,手里也拿起根牙筷,只要他牙筷,轮轻一划,就立刻将苏少英凌

历的攻势轻描淡写的化解了。

  苏少英第二次七剑攻出。突然住手,他忽然发现这始终,带着微笑的瞎子,对他所用的

剑法,竟像是比他自己还要懂得多。

  他一剑刺出,对方竟似早已知道他的下一着,他忍不住,问道:“阁下也是峨嵋传人?

也会峨嵋剑法?”

  花满楼摇摇头,微笑道:“对你们说来,剑法有各种各派,用式变化都不同,但是对瞎

子说来,世上所有的剑法,却都是一样。”

  这本是武学中最奥妙的道理,苏少英似懂非懂。想问,却连问都不知道应该怎么问。

  花满楼却已在问他:“阁下莫非是峨嵋七剑中的人?”

  苏少英迟疑着,终于道:“在下正是苏二侠。”

  突听西门吹雪冷冷道:“这个人既然也是学剑的,为什么不来找我?”

  苏少英的脸色忽然苍白,“格”的一声,连手里的牙筷都被他自己扭断了。

  西门吹雪冷笑道:“传言中峨嵋剑法,独秀蜀中,莫非只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

  苏少英咬了咬牙,霍然转身,正看见最后一滴鲜血从西门吹雪的剑尖淌落。

  陆小凤和霍天青还是互相凝视着,静静的坐在那里,好象都在等着对方先动。

  地上却已有七个人永远不能动了七个人中,没有一个不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但却已都

在瞬间被西门吹雪的剑洞穿了咽喉。

  阎铁珊眼角的肌肉已开始在颤抖。直到现在,别人才能看出他的确已是个老人。

  可是他对这些为他拼命而死的人,并没有丝毫伤感和同情。

  他还没有走,只因为他还没有等到十拿九稳的机会,现在也没有到他非走不可的时候。

  还能出手的四个人,本已没有出手的勇气,看见苏少英走过来,立刻让开了路。

  苏少英的脚步还是很稳定,只不过苍白的脸上,已全无血色。

  西门吹雪冷冷的看着他,冷冷道:“你用的是什么剑?”

  苏少英也冷笑道:“只要是能杀人的剑,我都能用。”

  西门吹雪道:“很好,地上有剑,你选一柄。”

  地上有两柄剑,剑在血泊中。

  一柄剑窄长锋利一柄剑宽厚沉重。苏少英微微迟疑,足尖轻挑一柄剑就已凭空弹起落在

他手里。

  峨媚剑法本以轻灵变化见长,他选的却是较重的一柄。这少年竟想凭他年青人臂力,用

沉猛刚烈的剑法,来克制西门吹雪锋锐犀利的剑路。

  这选择本来是正确的。独孤一鹤门下的弟子,每个人都已被训练出良好的判断力。

  可是这一次他却错了,他根本就不该举起任何一柄剑。

  西门吹雪凝视着他,忽然道:“再过二十年,你剑法或可有成。”

  苏少英道:“哦?”

  西门吹雪道:“所以现在我口不想杀你。再过二十年,你再来找我吧。”

  苏少英突然大声道:“二十年太长了我等不及!”

  他毕竟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只觉得脸中一阵热血上涌,手里的剑连环击出,剑法中

竟似带着刀法大开大合的刚烈之势。

  这就是独孤一鹤独创的“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人”他投入峨媚门下时在刀法上已有了极

深厚的功力。经过三十年的苦心,竟将刀法的刚烈沉猛,溶入峨嵋灵秀清奇的剑法。

  他这七七四十九人独创的绝招,可以用刀使,也可以用剑,正是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

功夫。

  这种功大竟连陆小凤都没有见过。

  西门吹雪的眼睛更亮了,看见一种新奇的武功,他就像是孩子们看见新奇的玩具一样,

有种无法形容的兴奋和喜悦

  他直等苏英使出了三七二十一招,他的剑才出手。

  因为他已看出了这种剑法的漏洞,也许只有一点漏洞,一点漏洞就已足够。

  他的剑光一闪,只一剑,就已洞穿了苏少英的咽喉。

  剑尖还带着血,西门吹雪轻轻的吹了吹血就从剑尖滴落下来。

  他凝视着剑锋,目中竟似已露出种寂寞萧索之意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你这样的少

年为什么总是要急着求死。”

  “二十年后,你叫我到何处去寻对手?”这种活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山来,定会有人觉得

很肉麻可笑,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仿佛带着种说不出的悲凉萧杀之意。

  花满楼忽然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杀他?”

  西门吹雪沉下了脸,冷冷道:“因为我只会杀人的剑法。”

  花满楼只有叹息,因为他知道这个人说的并不是假话这个人使出的每一剑,都是绝剑,

绝不留情,也绝不留退路。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他一剑刺出,就不容仅何人有选择的余地,连他自己都没有

选择的余地。

  一阵风从长阁外吹进来,还是带着荷叶的清香,却已吹不散长阁里的血腥气了。

  西门吹雪忽然转身,面对着阎铁珊,冷冷道:“你不走我不出手,你一动,就得死。”

  阎铁珊居然笑了道:“我为什么要走?我根本不知道你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你应该知道的。”

  阎铁珊道:“但我却不知道。”

  陆小凤道:“严立本呢?他也不知道?”

  阎铁珊的眼角突又开始跳动,白白胖胖的脸,突然露出种奇特而恐惧的表情看来又苍老

了很多,过了很久他才叹息着,喃喃道:“严立本早已死了,你们又何苦再来找他?”

  陆小凤道:“要找他的人并不是我们。”

  阎铁珊道:“是谁?”

  陆小凤道:“大金鹏王。”

  听见了这名字,阎铁珊看来本已奇特的脸,竟突然变形更诡异可怖,肥胖的身体突然旋

陀般的溜溜一转,那阁里突然又闪耀出一片辉煌的珠光。

  深光辉映,几十缕锐风突然暴雨般射了出来。分别击向西门吹雪、花满楼和陆小凤。

  就在这时,珠光中又闪出了一阵剑气。

  剑气森寒剑风如吹竹“刷、刷,刷、刷”一阵急响剑气,与珠光突然全都消失不见,却

有几十粒珍珠从半空中落下来,每一粒都被削成了两半。

  好快的剑。但这时阎铁珊的人竟已不见了。

  陆小凤也已不见了。

  水阁外的荷塘上,却似有人影闪动,在荷叶上轻轻一点就飞起。

  有两条人影,但两条人影却似黏在一起的,后面的一个人,就像是前面一人的影子。

  人影闪动,突又不见,但水阁里却已响起了一阵衣抉带风声。

  然后阎铁珊就忽然又出现了。

  陆小凤也出现了,忽然间,他已坐在刚才的位子上,就像是从来也没有离开过。

  阎铁珊也站在刚才的地方,身体却己靠在高台上,不停的喘息,就在这片刻间,他仿佛

又己衰老了许多。

  走入这水阁时,他本是个容光焕发的中年人.脸上光滑,柔细,连胡子都没有,但现在

看来,无论谁都已能看得出他已是个七八十岁的老人。

  他脸上的肉已松弛,眼皮松松的垂下来,眼睛也变得暗淡无光,喘息着,叹着气,暗然

道:“我已经老了……老了。”

  陆小凤看着他,也不禁叹息了一声,道:“你的确已老了。”

  阎铁珊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子来对付,个老人?”

  陆小凤道:“因为这老人以前欠了别人的债,无论他多老,都要自己去还的。”

  阎铁珊,“我欠的债,当然我自己还,但我几时欠过别人什么?”

  陆小凤道:“也许你没有欠,但严立本呢?”

  阎铁珊的脸又,阵扭曲,厉声道:“不错,我就是严立本。就是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严

总管,但自从我到这里之后,我一。”

  他的声音突然停顿,扭曲变形的脸,却又突然奇迹般恢复平静。

  然后每个人就会都看到一股鲜血从他胸脯上绽开,就像是朵灿烂的鲜花突然开放。

  等到鲜血飞溅出后,才能看见他胸膛上露出的一截剑。

  他低着头,看着这截发亮的剑尖,仿佛显得很惊讶,很奇怪。

  可是他还没有死,他的胸膛还在起伏着,又仿佛有人在,拉动着风箱。

  霍天青的脸色也已铁青,霍然长身,厉声喝问:“是谁下的毒手?”

  “是我!”银铃般清悦的声音,燕子般轻巧的身法。一个人忽然从窗外跃而入,一身黑

鲨鱼皮的水靠紧紧裹着她。

  苗条动人的身材,身上还在滴着水,显然是刚从荷叶塘里翻,到水阁外的。

  阎铁珊勉强张开眼,吃惊的看着她。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三个字:“你是谁?”

  她已扯下了水靠的头巾,一头乌云般的柔发披散在双肩,衬得她的脸更苍白美丽。

  可是她眼睛里却充满了仇恨与怨毒,狠狠的瞪着阎铁,珊,厉声道:“我就是大金鹏王

陛下的丹风公主,就是要求找你算算那旧债的人。”

  阎铁珊吃惊的看着她。眼球忽然凸出,身子已阵抽搐,就永远不能动了,但那双已凸出

眼外的眼睛里,却还带着钟奇特而诡异的友情,也不知是惊讶?是愤怒?还是恐惧?

  他还是没有倒下去,因为剑还在他胸膛里。

  剑是冷的,血也冷了。

  丹凤公主终于慢慢的转过身,脸上的仇恨和怨毒,都已变成一种淡淡的悲哀。

  她想招呼陆小凤,却突然听见西门吹雪冷冷道:“你也用剑。”

  丹风公主怔了怔,终于点点头。

  西门吹雪道:“从今以后,你若再用剑,我就要你死。”

  丹凤公主显然很吃惊,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西门吹雪道:“剑不是用来在背后杀人的,若在背后伤人,就不配用剑。”

  他突然挥手“叭”的一响,他的剑尖击中了阎铁珊胸膛上的剑尖。

  阎铁珊倒了下去,他胸膛前的剑己被击落,落在水阁里。

  西门吹雪的人也己到了水阁外,提起那柄还带着血的剑,随手一抖这柄剑就突然断成了

五六截,截截落在地上。

  又有风吹过,夜雾刚从荷塘上升起,他的人已忽然消失在雾里。

  霍天青又坐下来,动也不动的坐着、铁青的脸上仿佛带着个铁青的面具。

  但陆小凤却知道没有表情往往也就是最悲伤的表情,他轻轻的叹息了一声,道:“阎铁

珊本是金鹏王朝的叛臣.所以这件事并不仅是私怨而已,本不是别人所能插手的。”

  霍天青慢慢的点点头,道:“我明白。”

  陆小凤道:“所以你也不必责备自己。”

  霍天青沉默着,过了很久,忽然抬起头,道:“但你却是我请来的。”

  陆小凤道:“我是的。”

  霍天青道:“你若没有来,阎铁珊至少现在还不会死。”

  陆小凤道:“你的意思是……”

  霍天青冷冷道:“我也并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想领教领教你双飞彩翼陆小凤的轻功,

和你那心有灵犀一点通独门绝技而已。”

  陆小凤苦笑道:“你一定要逼我跟你交手?”

  霍天青道:“一定。”

  陆小凤刚叹了口气,丹风公主已突然转身冲过来,大声道:“你为什么要找他?你本该

找我的。”

  霍天青道:“你?”

  丹凤公主冷笑道:“阎铁珊是我杀死的,从背后杀死他的,你不妨试试看,我是不是只

有在背后杀人的本事?”

  她刚受了西门吹雪一肚子气无处发泄,竟找上霍天青。

  霍天青看着她,缓缓道:“阎铁珊欠你的,我会替他还清,所以你可走了。”

  丹风公主道:“你不敢跟我交手?”

  霍天青道:“不是不敢,是不想。”

  丹风公主道:“为什么?”

  霍天青淡淡道:“因为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丹凤公主脸都气红了,突然伸出一双纤纤玉指,竟以毒龙夺珠式,去刺霍天青的眼睛。

  她的手指虽柔若春葱,但她用的招式却是极狠毒,极辛辣的,出手也极快。

  霍天青肩不动,臂不举,身子却已突然移开七尺,抱起了阎铁珊的尸体,大声道:“陆

小凤,日出时我在青风观等你。”一句话还未说完,他的人以在水阁外。

  丹凤公主咬着嘴唇,跺了跺脚,气得连眼泪都仿佛已要掉下来。

  陆小凤却忽然对她笑了笑,道:“你若使出你的飞凤针来,他也许就走不掉了。”

  丹凤公主道:“飞凤针?什么飞凤针?”

  陆小凤道:“你的独门暗器飞凤针。”

  丹凤公主瞪着他,忽然冷笑,道:“原来我不但会在背后杀人,还会用暗器杀人。”

  陆小凤道:“暗器也是种武器武林中有很多君子也用这种武器。”

  丹风公主道:“可是我从来也没有用过,我连飞凤针这三个字都没听过。”

  这回答陆小凤倒不觉得意外,他问这件事,也只不过要证实那小妖怪说的又是谎话而已

  丹风公主却连眼圈都红了,咬着嘴唇道:“我知道你是在生我的气,所以才故意说这些

话来编排我。”

  陆小凤道:“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丹风公主道:“因为你认为我根本不该来的,更不该杀了阎铁珊。”

  她像是受了很大的委曲,眼睛里又涌出了泪光,恨恨道:“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他把我

们家害得有多惨,若不是他,忘义背信,我们本来还可以有复国复仇的机会,但现在……,

现在……”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她眼泪已终于忍不住珠串般挂满了已脸。

  陆小凤什么也不能再说了。

  谁说眼泪不是女人最有效的武器。尤其是美丽的女人,她的泪珠远比珍珠更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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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陆小凤系列·陆小凤传奇》

师门一脉

  月夜,上弦月。还未到子时,距离日出最少还有三个时辰。

  陆小凤已回到客栈,在房里叫了一桌子好酒好菜,笑道:“不管怎么样,我至少还可以

痛痛快快的大吃大喝一顿。

  花满楼道:“你应该睡一觉的。”

  陆小凤道:“若有霍天青那么样一个人约你日出的决斗你睡不睡得着?”

  花满楼道:“我睡不着。”

  陆小凤笑了,道:“你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你从来也不说谎话.只可惜你说的老实话

,有时却偏偏像是在说谎。”

  花满楼道:“我睡不着,只因为我根本完全不了解他!

  陆小凤道:“他的确是个很难了解的人。”

  花满楼道:“你认得他已有多久?”

  陆小凤道:“快四年了。四年前阎铁珊到泰山去观日出他也跟着去的,那天我恰巧约好

了个小偷,在泰山绝顶上比赛翻跟头。”

  花满楼道:“你了解他多少?”

  陆小凤道:“一点点。”

  花满楼道:“你说他年纪虽轻,辈份却很高!”

  陆小凤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天松云鹤、商山二老’?”

  花满楼道:“商山二老久已被尊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我就算是聋子,也该听见过的。

  陆小凤道:“据说他就是商山二老的小师弟。”

  花满楼动容道:“商山二老如今就算还活着,也该有七八十岁,霍天青最多不到三十岁

,他们师兄弟之间的年龄相差为什么如此悬殊?”

  陆小凤笑了笑道:“夫妻间相差四五十岁的都有,何况师兄弟?”

  花满楼道:“所以‘关中大侠’山西雁成名虽已垂四十年,算辈份却还是他的师侄。”

  陆小凤道:“一点也不错。”

  花满楼道:“昔日天禽老人威镇八荒,但平生却只收了商山二老这两个徒弟,怎么会忽

然又多出了个霍天青来的?”

  陆小凤笑道:“花家本来明明只有六童,怎么会忽然又多出个你来?”

  父母要生儿子,师傅要收徒弟,这种事的确本就是谁都管不着的。

  花满楼面上却已现出忧虑之色,道:“山西雁我虽未见过,却也知道他的轻功,掌法,

号称关中双绝,却不知霍天青比他如何?”

  陆小凤道:“我也没见过霍天青出手,可是看他夹起阎铁珊那么重的一个人,还能施展

燕子三抄水的轻功。就凭这手,天下就已没有几个人比得上。”

  花满楼道:“你呢?”

  陆小凤没有回答这句话他从来也不愿回答这种话,事实上,除了他自己外,世上几乎没

有第二个人知道他的武功究竟如何?

  但这次花满楼却似已决心要问个究竟,又道:“你有没有把握胜过他?”

  陆小凤还是没有回答,只倒了杯酒,慢慢的喝了下去。

  花满楼忽然叹了口气,道:“你没有把握,所以你连酒都不敢喝得太多。”

  陆小凤平时的确不是这样子喝酒的。

  自从到了这里后,丹风公主居然也变得很乖的样子直坐在旁边,静静的听着,片刻忽然

问道:“你刚才说你在泰山绝顶,跟一个小偷约好了翻跳头,那个小偷是谁?”

  陆小凤笑了道:“是个偷王之王,偷尽了天下无敌手但被他偷过的人非但不生气而且还

觉得很光荣。”

  丹凤公主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够资格被他偷的人还不多,而且他从来也不偷真正值钱的东西,他偷

,只不过因为是在跟别人打赌。

  忽又笑了笑,接着道:“有一次别人跟他赌,说他一定没法子把那个天字第一号守财奴

陈福州的老婆用的马桶偷出来。

  丹风公主也忍不住嫣然而笑,道:“结果呢?”

  陆小凤道:“结果他赢了。”

  丹风公主道:“你为什么要跟他比赛翻跟头?”

  陆小凤道:“因为我明知一定偷不过他,却又想把他刚从别人手上赢来的五十坛老酒赢

过来。”

  丹风公主嫣然道:“这就对了这就叫以己之长、攻彼之短,你为什么不能用这种法子对

付霍天青?你本来就不是定非跟他拼命不可的。”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这世上有种人是你无论用什么花招对付他,都没有用的,西门

吹雪就是这种人,霍天青也是。”

  丹风公主道:“你认为他真的要跟你一决生死?”

  陆小凤的情绪很沉重,道:“阎铁珊以国士待他,这种恩情他非报答不可,他本已不惜

一死。”

  丹风公主道:“但你却不必跟他一样呀!”

  陆小凤又笑了笑,似已不愿再讨论这件事,站起来慢慢的走到窗口。

  窗口本就是支起来的,他忽然发现不知何时已有个穿着长袍戴着小帽的老人搬了张凳子

坐在外面的天井里抽旱烟。

  夜已很深,这老人却连一点睡觉的意思都没有,悠悠闲闲的坐在那里,好像一直要坐到

天亮的样子。

  陆小凤忽然笑道:“风寒露冷,老先生若有雅兴,不妨过来跟我们喝两杯,以遣长夜。

  这老人却连睬都不睬,就像是个聋子根本没听见他的话。陆小凤只有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