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玩不起。
一个玩不起的浪子就不是浪子。
诸葛先生不是浪子。
他是个智者。
——可是,一个放不下的智者,也绝对不是个真正的智者了。
诸葛先生曾经很崇仰一位武林前辈。
——这前辈姓李,原是一位探花,他惊才艳羡,有绝世的武功,也有绝顶的才情,从情怀到人格,都令他心仪不已。
但他一直都「不佩服」这位「小李探花」用情的态度。
「小李探花」为了报答他好友的救命之恩,竟把他心爱的女人拱手让给了好友,自己黯然离去……
这是啥玩意儿。
这看来寂寞、伤情、潇 ,其实,这只是最最无聊、自私、自以为好汉的做法。
——那女人成了什麽?
货品?礼物?还是一个不想要了的包袱?
他这样做,换回来的不是伟大,而是「痛苦!」。叁方面的「痛苦」。
——他自己的,女友的,救命恩人的。
「小李探花」是个了不起的武林前贤,他每一刀的风华,每一举措的风采,都成了典范,但不是他的用情。
——在「情」字上,他造作、自私、一厢情愿,连个市井卖猪肉、街上扫地、井边打水的的阿猫阿狗都不如。
诸葛先生常为「李探花」婉惜。他可不会这样子。
——真要爱一个人,就得为他痴为他狂,不要推来让去的,误人害己。没想到,俟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却仍是成了迷局。
当局者迷。
这是个道道地地的迷局。
诸葛先生深爱小镜姑娘。但他知道有一个爱得比自己更深,更不能失去小镜。
那就是元十叁限。他的师弟。他希望他的师弟能有成就。
——他一向认为亓四师弟会比自己出色。他也不想再打击元师弟。
——再要有误会,只怕这一生一世都解不了了。可是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打算把小镜让给元十叁限。
——爱不是财物。
——它不是「身外物」。
——爱在心中。
——爱是不能让的。
不过,他却以为元十叁限对小镜而言,比自己更为合适。因为自己风流不羁。小镜决不能容忍这些。
她是水一般的女子。禁不得浊。受不住搞扰。
元十叁限则对情认真、专注、深刻不 。再说,自己立意既在人世间跑道一遭,就打算为国为民尽点心力,但人逢乱世:光只是全都要完成这一小愿,只怕就随时得忖出生命的代价;他虽然深受小镜,但仍不可能为她而弃绝江湖、隐身山中。
——她跟他在一起,只有涉险的份儿,不安定的遭际。说不准还有悲惨的下场。元十叁限则不会。
——只要有了小镜为妻,他相信师弟是个可以放弃一切的人。小镜需要的是这样的男人。元十叁限是。诸葛先生却知道自己不是。何况,他再聪明绝顶,但在感情上仍有勘不破、看不透之处。
——或许是因为他那时候还太年轻之故吧。
——智慧,毕竟不同聪明,是要岁月和阁历浸透出来的。
他以为小镜姑娘也对元十叁限有爱意。
——她对我那麽好,可是对元四师弟也很好,她一定是难以取舍了吧?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使她为难、令他心伤呢?他不了解小镜在他末直接表达心意之前,也不便明言她爱的只是他;她对元十叁限好,那只是友情,此外,也因少女天生的矜持和心思,想以元十叁限来激起诸葛先生的妒意,其实,她对两人的感情是分明不同的,不一样的:他们两人人在局中,看不出来,天衣苦士可是瞧得分明。
所以有一日,他去问小镜。
他是去劝她。他是过来人。
——他不想小镜因一时把握不住,把绝景推入了绝境。他自己也深受爱情之苦。
他不愿自己欣赏和关心的人也受到祸害。没想到他这一插手,却使大家都坠入了局里:
两个局中!
十二.两局
第一个局是天衣居士许笑一为人布下的,但他自己也踩入了局里。
他去问小镜姑娘:你喜欢谁?
小镜姑娘反问他:你说呢?
他不暇思索便答:诸葛。
答对了。确是诸葛先生。这点天衣居士看得很准。旁观者清。虽然,元十叁限的样子比诸葛先生要俊美多了。虽然,元十叁限对小镜看来比诸葛先生用情还深。虽然,元十叁限的机会要比诸葛先生好多了。
——诸葛小花似有意避开小镜,元十叁限千方百计去亲近小镜:但饶是这样,天衣居士仍然认为小镜爱的是诸葛。许是因为美丽女子总是易对浪子动情之故吧?不过诸葛也不算是个彻底的浪子,或是因为美丽女人总是不注重她的人,而总是较注重不注重它的人之故罢?
可是小镜似乎不是 个不懂珍惜所能拥有的和已经拥有的女子。而且,看来不动情的诸葛正我,在天衣居士看来,已不「正」不「我」,浑身上下活看,都只为了个小镜姑娘,几乎生死不理。所以像他轧麽个原是智能天纵的人,弄得神魂颠倒,硬要强作冷漠,却隐瞒得如此失魂落魄,连他在「白须园」里养的鹦鹉都能啄得出来、猞猁不必眨眼都看得到、狗不用鼻子也闻得到!
他深爱小镜,毫无疑问。
她也爱诸葛,虽然她多半时候只跟元十叁限说话。
——这不是好现象,女孩儿家总找「兄长型」的人谈心,可是元十叁限显然并不知道这一点,一味受宠若惊,只要小镜肯跟他聊天、要他做事、请他帮忙,他就开心得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利那拥有。
不过,天长地久也只是无数个刹那聚合而成的,元十叁限至少觉得当时幸福,轧酿,乳时的确已是他最大的幸福了。
——今天,她没跟诸葛说话,只跟我说话。
——今天,她跟我一起到後出去,研讨如何以剑招化为箭招,她并没有找诸葛一道。
——今天,她兄我为她布解「七星正晌阵」,烈日如炙,汗落如雨,她用怀绢为我抹汗呢,啊,别说淌汗了,就算流的是血,也是不枉了……
他是这样想的。
真正的爱情本来就是一厢情愿的事,能恋爱只不过是一个变成两厢情愿的意外:天衣居士却不是这样想的。
所以他「自告奋勇」的去问小镜。
多年之後,他也扪心自问:
——为什麽要去管这一档子事?
主要他是关心:关心小镜,还有他两个师弟从恩怨孪为情仇。
另外他也特别关心:关心小镜,他对她有一种照显之情。那是一种什麽样的情感呢?他其实也说不清楚。也许是他先两位师弟认识小镜之故吧?他觉得自己对她该有些责任:或许是因为他先相识织女而致与小镜永远只可能是「兄妹之情」的原故吧?他觉得他和她之间似有些遗憾。总之,这使他好奇的问了这一句话,而且多管闲事的管了这一桩他原本该当置身事外的事。
他道破了小镜女孩儿家的心事。
小镜哭了。
她不知怎麽办才好。
——诸葛待她冷淡。
她不知他心意若何。
——元十叁限对她热烈。
她开始只是用他来激诸葛小花,後来对他也真正生了一种「父兄之情」,现在却不知如何来婉拒他而不使他伤心!
天衣居士见小镜梨花带雨的忧烦,他使忍不住挺身而出揭破了这当局者易迷的天机:「正我是喜欢你的,正是因为他喜欢你,所以才要逃避你,因为他以为你喜欢的是元师弟,而又不想伤四师弟的心。」
小镜也迷茫了。
她也不想令元十叁限伤心。
她开始明了元十叁限对诸葛先生的宿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