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加油!”
本市最大的室内攀岩馆——抱石厅里人声鼎沸,这里正在进行的是国际攀岩协会每年在中国举办的最重要赛事之一“壁虎大赛”。为此,抱石厅特地更换了四分之三的岩壁,将难度级别统一为5·12B。三位参赛者腰胯之间系着安全带,八字环下降器的另一端连接着紫色的顶绳,在土黄色的岩壁上奋力攀爬,由于水平相仿,一时间还无法拉开距离。尽管只能看见背影,但从他们抓抠蹬踢那一个个外凸的岩点时,手臂和小腿上青筋暴涨的程度上看,足以想象他们此刻的表情是何等的龇牙咧嘴。
也有细心的观众注意到,在比赛开始前不久,有一个穿着天蓝色运动服的青年来到最左侧那段抱石厅没有更换的、难度为5·12D的岩壁前,开始了攀爬。他的体形虽然有些瘦,但臂膀稍一用力就肌肉贲张,动作矫健得简直像在岩壁上挥毫,上升速度之快让人眼花缭乱。只在中途一段大角度的岩壁前稍稍停歇了一下,把手伸到后腰的粉袋里擦了点防滑用的镁粉,然后继续向上攀爬。在到达最高点的时候,他右手的手指抠住岩点,右臂一提,左臂舒缓地扬起,仿佛张开了翅膀,整个身体宛如山鹰一般腾起。几只寄居在天棚上的小鸟扑棱飞到他面前,唧唧喳喳的,仿佛是抗议他侵占了它们的领地,他笑着朝它们眨了眨眼,手一松,摊开的身体顺着顶绳的滑动,稳稳地降落到了地面。
“这人是谁?”观众席响起一阵骚动,因为以他的身手,如果参加“壁虎大赛”,获得冠军简直易如反掌。但是大家面面相觑了半天,没人知道他的身份。那青年也不在意,脱下安全带,和承当保护人的那个大学生对撞了一下拳眼,去洗手间洗掉了手上的镁粉,准备离开。一抬眼,他看见了在抱石厅门口目视着他的马笑中,不由得一愣,娃娃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大步走上前去,来到近前,两个人同时伸手狠狠给了对方的肩膀一拳,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马笑中抬起头看了看高高的岩壁,歪歪嘴巴说,“我爬肚皮行,爬这个可没戏。”
呼延云笑道:“一个月不见,上来就腥臊恶臭的,说吧,找我什么事?”他突然发现郭小芬也站在不远处,冷着面孔不看他,上前叫了一声:“小郭——”
“说清楚——”郭小芬一指马笑中,“是他死活拉我过来的,我可不想找你。”
呼延云怔怔的,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马笑中打圆场:“不管你们小两口往日有什么冤近日有什么仇,今天都给我个面子,咱们先上车说正事儿,行吗?”
郭小芬狠狠啐了他一口:“谁跟他小两口!”
“不是小两口,难道还是老两口?”马笑中大笑起来,一手牵了一个,走出抱石厅。
坐进警用普桑,马笑中一边开车,一边把青塔小区命案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然后说到小青想请呼延云出面帮她洗刷冤屈,呼延云想了半天说:“怪啊,我好像不认识这个小青啊。”
“她也说你肯定不认识她,但是她又说,只要把你带到她面前,你就一定会帮她。”
呼延云认真地说:“老马,你知道我是不轻易接案子的,倒不是我有意拿大,而是······”
“少来!”马笑中说,“咱们是不是好哥们儿,是就甭客气。”
呼延云一听哭笑不得,帮他接案子,听他的口气倒像是受了他的恩惠:“真拿你没办法。好吧,我先见见这个小青再说吧——对了,老马,这个女孩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为什么你这么热心地帮她?”
“我多正直啊!从小就是学雷锋标兵,专爱帮助个大姑娘小媳妇的。”马笑中嬉皮笑脸地说完这句话,稍微正经了点,“说真的,我打看见小青第一眼开始,就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觉得她面熟,而且似乎我欠了她什么似的,她要受欺负,我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虚伪!”郭小芬不屑地说,“喜欢人家就直说呗,干吗来这套‘似曾相识’的把戏,也不嫌老土!”
“唉,我就知道你们想歪了!”马笑中长叹一声,“可惜了我这留取丹心照汗青!”
听得呼延云和郭小芬都扑哧一笑。
再次走进阴暗的提讯室,小青首先注意到的,是那双眼睛。
她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一双眼睛,从黑漆漆的瞳仁里放射出的关芒,犹如暗夜中的星光,清澈而高傲,有着穿透一切并洞彻一切的力量,但毫不刺眼,只是稍微有一些冰冷——但至少比她那颗因绝望而寒透的心更有温度,这使她不禁鼻子一酸,泪水立刻从眼眶里涌出,滑过苍白的面颊。
呼延云凝视着她,一言不发。
小青一面抽泣,一面对他说:“你一定要救救我······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呼延云温和地说,“你先别哭,慢慢说好吗?”
小青点点头,从旁边的李管手里拿过一个粉红色的钱夹来,打开,抽出里面的一张照片递给呼延云:“这是我和我姐姐。”
呼延云接过来一看,照片上两个俏丽的女孩并肩靠在一棵大柳树下,笑得很甜,右边的是小青,左边的是······
“我的天啊!”马笑中忍不住叫出声来,“这不是娟子吗?!”
郭小芬连忙上前,也看了看照片,然后声音颤抖地问小青:“娟子······是你姐姐?”
小青点了点头:“对,我亲姐姐。”
“我说怎么一看见你就觉得眼熟呢,原来你是娟子的妹妹!”马笑中从椅子上呼啦一声站了起来,冲呼延云和郭小芬嚷嚷:“她是娟子的妹妹——咱们必须救她,不然别怪我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