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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凤淡淡一笑,“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昏迷中说了许多……”
小古不敢看她,别过头去,怔怔地望着那支浸在蛇毒中的凤钗。银遇砒霜变黑,但在蛇毒中却不变色,只是上面似蒙了一层灰朴朴的物事,凤嘴的针尖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射着暗灰色、妖异的光。
“我知道,我们原也可以这般苟活一生。”小凤长叹一声,“可是,那样谁也不会快乐。为了岳元帅,为了天下的黎民,我请求你!请求你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帮你完成这件事!”她略顿了顿,语气庄重而镇静,“哪怕付出最大的代价!”

  泪水再度迷蒙了小古的双眼。是的,她的代价不但包括她的贞节,还有她的生命!
他转过头深深凝视着小凤,再也不怕她见到自己的眼泪。嘴唇哆嗦了几下,一句“谢谢你”终还是哽在了唇边,只是一下一下地重重点着头,算是接受了她的“帮助”。
小凤微笑着拍手,“流泉说得没错吧,你看你果是多愁善感,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
小古哪还有心开玩笑,沉吟道,“最关键是要毁了左通天的供词。”
“你放心吧。”小凤从容地将垂在脸上的头发往上一拢,“我不会急着下手的,我要先取得王仲良的信任,找到诬陷岳元帅的证据,销毁之后才杀了他。”

  小古呆呆地看着小凤:原来她娇柔若花的面上还可以这般刚毅,原来她清澈如水的眼波还可以这般果决!
原来她一头如瀑青丝还可以这般的飞扬,原来她唇边还有一颗如此俏皮而慧黠的小痣……
昨夜在黑暗中说了许多话,他甚至不敢再看到阳光下的她,仿佛怕看走了昨夜的默契。而直到现在,他似乎才真正认识了她,那张美丽的脸上流露出的不但有无所畏惧的坚强与勇敢,还有舍身求仁的豪情与昂扬……

  小凤被小古看得不自然,转身用竹筷将那支凤钗从蛇毒中夹出,放在桌上阳光处,低声道,“浸了快一日了,待晾干就可以了。”
小古暗叹,原来他一回来她就定下了计划。如此决断的女子,怎不让人敬重!
小凤苦涩地一笑,“不要那么忧伤地看着我,开心些吧,也许过几日我便要做新娘子了。”

  “我刚才说错了一句话……”小古喃喃道。
小凤转过脸来,奇道,“什么话?”
“我说你不是国色天香,”小古嗫嚅道,这算不算是道歉呢?“其实,你很美,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一抹潮红从小凤发烫的脸上泛起,她第一次在小古面前显得如此娇羞。又急急的转过身去,却不知做什么好。
小古话一出口,亦觉太过唐突,只好闭口不语。

  二人目光都停在凤钗上,看着阳光一点点将上面的毒液蒸发,心中却不知是否希望它快些晾干,偷眼望向对方,却恰恰发现对方亦是一眼望来,又慌忙别过头去,回想着刚才的对话,心中百感交集,气氛一时微妙起来。

  隔了良久,凤钗已干。小古长吸了一口气, “事不宜迟。你,去吧……”
小凤身体一颤,猛然转过头来,半跪在床边,迎着小古的目光含着泪缓缓点头。
二人默然相望,四手互握,均知道这一别已是永诀。

  泪水犹挂在颊边,小凤却突然笑了,“你若不是流泉的兄弟多好!”
“为什么?”小古不解。
小凤将双手从小古的掌心中轻轻抽出,跳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往洞外走去,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那样我至少可以先把这个尚清白的身子交予你……”
小古心中猛然一跳,掌内似乎还留着她的温暖。
“小凤姐,珍重!”他想着,呆呆地、虔诚地、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一瘸一拐的消失在山坡后,就似要在心底永远刻下这弯美丽的弧线。


九、锵金石

  “啪啪啪”,皮鞭击在肉体上的闷响伴着狱卒的气喘吁吁的呼喝声有节奏地传来,牢房内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蝼蚁尚且贪生,古少侠何必这般冥顽不化?”王仲良将一根铁条放在烧得正旺的火炉上,望向倒吊在牢房中央一身鲜血的小古,叹道,“只要你如实招了,不但性命得保,还会有大好前程。尚请古少侠三思。”
“不!”已处在半昏迷状态的小古努力从喉中挤出一个字来。
为防止自尽,他满口的牙早被敲落,但这个“不”字仍是锵铿有力,掷地有声,若金石相击。与这个锵铿的字节一并吐出的,还有大口的鲜血。
王仲良再叹,“其实你招与不招都是次要的,我早已掌握了岳飞谋反的证据,只不过见到古少侠凛傲不屈,风骨可敬,不忍相害,这才给你一个机会。古少侠何苦执迷不悟?”

  “小凤、小凤。你现在倒底是生是死?”小古对王仲良的话语置若闻,闭上了眼睛,模糊的意识中闪现过那个坚强勇敢的女子。
自从被官兵抓来,他再也没有见到小凤,整日的严刑拷打已让他迹近崩溃,仅靠着内心里顽强的意志抵抗着肉体上的痛楚。他不能问小凤的情况,甚至还要努力装出一种对她的鄙薄,可是他相信,她一定会做好要做的事,如果她失败了,这一切的牺牲都是枉费!

  王仲良一摆头,狱卒提着一大桶冷水兜头泼在小古身上,水珠溅在火炉上,嗤嗤作响。血水顺着小古的身体流下来,滴落在地上,被泥土吸干,只留下一片暗褐色的斑痕。

  “你给我听好了。”王仲良一把揪住小古的头发,“过几日便将你押往京师面见丞相,你若还不招,届时我可保不了你。”
冷水让小古的神志清醒,他睁开眼睛,冷冷看着王仲良,眼神中混合着一种嘲弄与不屑。
王仲良狞笑道,“你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只要我写好状纸,强自令你画押,亦可定岳飞的死罪。”
小古身子一颤,紧紧缚在铁链中的左手下意识地握成拳。
王仲良看在眼里,寒声一笑,悠然道,“若是一双手都被砍下来,还能握紧拳头么?”
小古脸肌一搐,若是由得王仲良信笔胡写,再有自己的花押,确是令人真伪难辩。
王仲良以为小古意动,语声转历,“所以少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还是从实招供为好。”他虽有左通天的供词,但左通天已死,若能让这岳家军的第一勇士亲口指控岳飞自是事半功倍,所以才这般软硬兼施,千方百计诱小古就范。
“先放我下来!”小古呆了半晌,轻声道。
王仲良大喜,亲手将小古从铁链中解了下来,柔声道,“少侠若早与本官配合,何用吃这许多苦头?”他知道小古全身武功尽废,再加上这几日的酷刑,别说反抗,便是想自尽也是有心无力。
小古平躺在地上,不住喘息。王仲良也不催促,换上一付关切的面容,“我知道古少侠一言九鼎,不妨先休息一下,我这就叫人端些食物来。”
话音未落,小古已拼着最后的力量就地一滚,却是滚向房角的火炉,左掌托起已无知觉的右手,一并按在那烧得通红的炉壁上,屋中刹时满是一股焦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