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谦亦笑道:“我方才还忘了说一件事,但成总也应该清楚。玄妙观既以镇妖为己任,那当然也擅察世间各种妖修,况最熟悉世间各种妖修的特征,想跑到那里隐瞒身份可不简单,一般妖修恐怕连这个念头都不会动。真要想找麻烦的话,可以在外面对付其落单的弟子,或者像最后那样,待其衰败之时直接登门寻仇。”
石野:“成总这么一说,我也突然想起一个故事。并不是什么修行典籍记载,而出自一部民间的野史笔记,其中有很多鬼狐传说,是我师父从图书馆借出来扔给我看的。其中有个故事涉及到苏州玄妙观,玄妙观有个道士叫魏承中,他有个徒弟叫董伯川。”
履谦插话道:“明代成化年间,魏承中确实就是玄妙观一派的掌门,而董伯川是他的亲传弟子。至于什么民间故事,我倒没有听说过。”
石野:“正一门历代前辈的行游手记与修行心得,是为了指引后世弟子修行,择其要者而列,不可能有太多闲话,也不是在写聊斋。但民间那些野史笔记就不一样了,这个故事中并没有提到玄妙观是昆仑修行一派,只是在讲董伯川。
董伯川其人侍母至孝,拜魏道士为师却未在道观中出家,直至其修为大成,都在家乡侍奉其母。这本是个孝子的故事,可是另一个故事中又提到了董伯川。他从家乡回苏州时,发现一名妖物出入市井蛊惑世人,众人皆未察觉,却被他一眼看穿,于是将之斩杀…”
成天乐越听越入神,身体前倾屁股都快离开椅子了。这分明就是当年于道阳的经历嘛,曾偷袭的那位仇家剑修名字就叫董伯川!于道阳听成天乐介绍当今世事,玄妙观已经成一个开放的旅游景点、卫道观早已废弃,还曾感慨了一番。
话说到这里,某件事情的轮廓在成天乐的脑海中已经渐渐清晰,于道阳没有来得及说出的往事,此刻基本上都补全了。于道阳在辽东与人结仇,被玄妙观弟子董伯川追杀,于道阳不是其对手。
但于道阳恐怕是成天乐所见到的、最大胆且最有想法的妖修,擅行险着,非常有野心、行事也出人意料,从他仓促逃亡间却能于山塘街布下那样一个圈套就可以看出来。而且他还有驱使、聚集世间妖修之心,碰到了董伯川,于道阳必然会动念头。
有玄妙观这样一个门派,还有董伯川这样一位仇家,是于道阳的心腹大患。他要想实现自己的野心和志愿,首先要防备的就是玄妙观。这老蛤蟆的兵法学得不错,知道危地求存、灯下黑的道理,哪也不去偏偏逃到了苏州。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于道阳肯定是在苏州设法接触与结交玄妙观弟子,甚至可能以普通人的身份拜入了玄妙观修炼。于道阳为什么敢这么做,因为当时他已玄牝大成且最擅长收敛妖气。成天乐所学收敛妖气的秘法,就是于道阳教的,如今的吴燕青都能将之修炼到近乎完美、几乎毫无破绽的程度,当年的于道阳本人就更不用说了。
除了这手本事之外,于道阳也是老谋深算、机变百出之人,一般的修行弟子和他玩心眼还真不是对手,更重要的是,谁也想不到有哪个妖修竟敢这么干?现在看来,于道阳当年是至少是部分得逞了,他习得了锁妖阵、缚灵印,又不知通过何种方式意外得到了那套妖修法诀秘传!
玄妙观和卫道观都是道观,而于道阳后来在苏州出家为僧,一个和尚是怎样打入道士团伙的?后人就不得而知了,总之老蛤蟆确实有心机也有本事。可能就是这个僧人的身份,让于道阳有借口不常在玄妙观道场,从而更好的掩饰其来历。
第693章、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可惜于道阳最终没能实现愿望,董伯川回到苏州在不动声色间偷袭了他,假如不是身上恰好带着陆吾神仑丹,于道阳早就没命了。至于五百年后他能遇到成天乐纯粹是意外,什么人能恰好得到法诀并修至玄牝妖丹大成去找他呢?就算想找,又有什么人能找到那块早已遗失的玉佩呢?
至于于道阳是从什么人手里得到的玄妙观秘法,又如何在云岩寺出家为僧,董伯川回苏州时他为何没能察觉或者及时远避?这些也不得而知,是五百年前早已尘封的过往。
成天乐这番推断也能解释清楚很多事情,于道阳本人虽得到了这套法诀,但那是在他玄牝大成甚至度过真空之后,其先前的修行并不是以这套法诀为指引的,他本就是自悟修炼的大妖,也可能学过另外一些修炼秘法为印证参照。得到法诀之后,明晰修行方向,他终于迎来了脱胎换骨的考验。
陆吾神仑丹以及收敛妖气之法,都是于道阳先前所获,与玄妙观无关,他有这个底气才敢去苏州。刘漾河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于道阳的传人,于道阳在雪山洞府中留下了陆吾神仑丹的丹方和自己的志愿介绍,但刘漾河并没有得到妖修正传法诀,因为那时的于道阳还没去苏州呢。
于道阳应该是得到法诀后不久便迎来脱胎换骨的考验,董伯川就是在此期间回苏州的,通过另外的事情追查到老蛤蟆的破绽,发现了往日的仇家,于是趁其闭关时突然偷袭。于道阳确实急智过人,在逃跑中将法诀印入沿途的石狸像中。
如此说来,成天乐其实是一个“试验品”,他在印证千年之前玄妙观历代高人所总结的理论。但他这个试验品太特殊了,并不是刚刚开启灵智的妖物,而是世上懵懂之人,他这一场修行,相当于世人从混沌而清明。假如不是第一座石狸像中恰好有自感成灵、融合了法诀神印的訾浩,成天乐也根本不可能修行入门更别提修为大成了,这又是意外中的意外。
但就是在这么一系列事件的玄之又玄中,诞生了一代妖宗成天乐,若打开一扇众妙之门。
成天乐得到的是于道阳的传承?好像是这样,因为法诀就是于道阳留下的。但于道阳并非他的传法上师,如今的蛤蟆于忠肃反而拜在了他的门下。
成天乐得到的是玄妙观的传承?好像也是这样,他所修的法诀就是玄妙观千年前历代祖师所总结。但另一方面,玄妙观弟子从未修炼过它,成天乐是从修行入门完整的亲身印证它的第一人,只有他才真切的知道这条修行之路的玄妙,可以从每一个步骤每一个境界去指引不同的妖修修行,而不仅仅是为了镇压它们去研究对手。
如今玄妙观传承法嗣已绝,成天乐却在世间率领一伙妖修创立了万变宗。想当初他得到法诀便被骗进了传销团伙,从传销团伙逃出来的那一天,他哪儿也没去偏偏先去了玄妙观。后来他流落苏州街头,是吴燕青的梦湖美蛙饭店收留了他。而世间习练玄妙观道法的最后两位弟子,就断送在吴燕青手里。世事千丝万缕,妙处难言啊!
成天乐正在感慨呢,回过神来才注意到石野与履谦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很不好意思地答道:“多谢石盟主、多谢履谦道长!今日解了很多心头之惑。我本相当于山野妖修出身,如今终于知道了很多缘法的来历!”言下之意,他承认了自己所修的法诀应该就是得自玄妙观,五百年前因某种原故被人留在了山塘街的石狸像中。
成天乐今天来,就是想向履谦请教玄妙观渊源的,结果却打听出这么多典故。向别人请教、解答自己心中疑惑的同时,也等于在暴露自己的秘密。但对于面前这两人,成天乐倒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们知道了也就知道了,反正如今玄妙观一派已不在,只留下了这么一线缘法。
石野站起身来,微笑着拍着成天乐的肩膀道:“我师父当年在三山论道之时,曾说过一句话,‘知来处去处,得来处去处,合来处去处,为修!’…成总任重道远,好自为之啊!”
履谦亦说道:“天已经亮了,我该上班了,成总也该回去了。”
抬头望向窗外,晨光已经升起。成天乐行礼告退,下楼看见了淝水知味楼早起上班的各位伙计,一一点头打招呼,又来到后厨的洗碗间。吴燕青刚刚将所有的碗碟全部清洁完毕,站起身突然发现成总进来了,赶紧躬身行礼。
成天乐将一枚法宝孔天晶交给了他,并以神念叮嘱一番,在日出时分便离开了淝水知味楼赶往郊外的逍遥派道场。还没出正月,成天乐当然是去拜年的,首先是感谢逍遥派掌门叶铭以及门中弟子,在去年春村来访时将这位前辈留住并劝说了一番。
其次也是去看年秋叶的,年秋叶受罚在别有洞天中闭关一年。小昆仑洞天什么都好,就是与外界联系不方便,宛如另一个世界中,连电话都打不通。再过三个月,年秋叶就受罚期满了,而这短短一年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
成总来访,逍遥派留客,成天乐在别有洞天中多呆了一天,于次日返回万变宗。这次淝水之行,不仅解开了吴燕青的心结,也解答了成天乐的很多困惑,他的元神从来没有这么清晰与清明。如今的万变宗可以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玄妙观,但不是简单的继承关系,可以视为世事沧桑的一种演变。
到了成天乐这种境界,对于很多事情往往都会暗生感应,尤其是对于妖修而言,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直觉。这种感应也许解释不清楚原因,但并非没有缘由,来源于见知的积累和潜意识中自然形成的预判,只要元神足够强大、见知足够丰富、修为足够高超,就自然能够判断出某些事情的演化方向,这便是仙家推衍之道的缘起。
成天乐当然没有学过什么仙家推衍之道,只是这段时间总是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万变宗或许不断将有麻烦要上门。于是他并没再外出,就在宗门中闭关修炼,有很多事情也需要他好好的去思悟。
正月刚过,万变宗又炼成了一炉陆吾神仑丹。这一次没有开什么神丹会,而是将这一炉神丹收于宗门内堂中,以供门下弟子或宗门按缘法取用,成天乐自己则拿了两枚。他已服用六枚陆吾神仑丹,理论上还可再服用三枚,原本身边的三枚却赐了两枚给于忠肃,此时又补足了。
陆吾神仑丹这种东西,当然不能随意赐予门下,否则世间妖修都会哭着喊着要拜入万变宗了。但每个门派都有一些约定俗成的传统,虽没有写在宗门金册中,但不出意外大体都会这么办的。比如成天乐就说了,只要条件允许的话,万变宗门人今后玄牝大成之时,将在问魔仪式上赐予一枚神丹,以助其巩固修为境界。
所谓条件允许,就是宗门中得有才行,若当时没有也只能作罢,所以这种事情不适合写入宗门金册。至于未大成之弟子,若对宗门事务有突出贡献者,也可根据缘法得赐神丹,但不太可能像上次那样发糖豆了。对于已大成的门人,原则上将来每突破一层劫数境界,也赐一枚神丹以巩固修为,这是陆吾神仑丹最佳的服用方式,但这只是一种原则,也要看当时条件是否允许。
目前正好是用得上神丹的时候,条件也具备了,就是訾浩与熊向修为大成。可是成天乐一直在后园闭关,迟迟没有为訾浩举行问魔仪式,也没有将熊向从芜城叫回来,因为他在等吴燕青。弟子能否破妄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情,但成天乐却很清楚吴燕青那层窗户纸已经点透捅破了,剩下来的只是修炼中所用时间问题,不会让他等太久。
果然,就在陆吾神仑丹新出炉的十天后,淝水知味楼传来消息——吴燕青破妄大成。成天乐闻讯之后立刻召开宗门会议,决定将熊向也叫回来,与訾浩、吴燕青一起举行问魔仪式。众执事商量这个仪式该怎么办,同时也商量了另一件事——再派谁去淝水知味楼值守?
成天乐已经决定将吴燕青叫回苏州,他派吴燕青去淝水知味楼的目的已经达到,其实这种难得的缘法,更应该赐予年青一代的弟子。不仅如此,成天乐还将吴贾铭派到了南京,把石双叫到了苏州,让这位大成虎妖暂时就于宗门道场中修炼。
如今的万变宗,已拥有成天乐、訾浩、兑振华、黄裳、甄诗蕊、花膘膘、石双、任道直、吴燕青、熊向等十名大成修士!而在第一辈门人中,也只有禇无用和吴贾铭尚未大成,假如换作寻常修行门派,这是相当惊人的局面了。可万变宗不同,很多人在拜入师门之前早已是修行多年的妖物。
第694章、能者多劳,劳者多福
成天乐将所有的大成修士都召集到苏州宗门道场,可能也是因为那心中隐约的感应,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上门,须聚集最强的实力提前做好准备。有人回来也有人要出去,成天乐与众执事商议之后,决定派盛龙接替吴燕青于淝水知味楼值守。
在成天乐的心目中,盛龙是万变宗第二代弟子中的重点培养对象,其地位大略相当于正一门泽仁掌门眼中的弟子履谦吧。论出身,盛龙是万变宗众妖中除任道直之外最奇特的,但这不是主要原因。盛龙不仅天赋神通对宗门有大用,而且跟随成天乐外出行游历练的时间最长、为宗门事务所做的贡献最多,在第二代弟子中人缘也最好。
另一方面,金线鼠的修炼也颇为艰难,养成气候相当不容易。而成天乐可没把这只金线鼠当成什么灵宠,更没有什么奇货可居的意思,只是与其他门下弟子一般看待,但要用到盛龙的时候,受苦受累的也总是这只金线鼠。假如不是遇到了成天乐,盛龙想突破风邪劫成为大妖,不知道还要经过多少漫长岁月、或者有没有这个机会都说不定。
既然能者多劳,那也应劳者多福。盛龙修行不易,派他去淝水知味楼值守也是一场造化机缘,就看这只小金线鼠能从中获益多少了。众尊长商议完毕,把盛龙叫来一说,不料盛龙却有些踌躇道:“成总啊,我如果去了淝水知味楼当伙计,书君怎么办啊?…要不,您派别人去吧?要么是何凡,他是大师兄;要么是熊向,他已大成。”
成天乐脸色一沉道:“大福缘机会,你居然还推三阻四?这是宗门之命,有什么可讨价还价的?你倒是很好心啊,建议我把机会让给别人。但各人有各人的修行,你怎么不建议我派大乖去淝水知味楼看门呢?”
盛龙不吱声了,訾浩悄然以神念道:“师兄啊,你这阵子要么就有事忙,要么就在闭关练功,有些情况尚不了解。自从盛龙一屁熏走孔翎之后,与刘书君就打得火热,两人正如胶似漆呢。”
成天乐闻言看了盛龙一眼,又说道:“你去把刘书君叫来,我也有吩咐。”
刘书君就在外面呢,盛龙出去喊了一声,这只麝鼠妖进门向众人及成总行礼,成天乐说道:“我欲派盛龙到淝水知味楼值守,他却推三阻四。”
刘书君赶紧道:“这是师门之命,又是造化福缘,怎可以这样!”
成天乐不紧不慢的接着说道:“这样吧,我也把你派到淝水去,让你离开宗门道场出山修炼。”
不仅刘书君和盛龙一愣,别人也很纳闷,訾浩问道:“淝水知味楼同意万变宗派两人去吗?我听说除了昆仑十三大派常年有弟子值守之外,其余各派都是轮流的。淝水知味楼用不了那么多服务员,难道要每张桌旁都站一个吗?海底捞也不这么干啊!”
成天乐瞪眼道:“很多宗门好几年都轮不着派弟子值守,淝水知味楼已经够给万变宗面子了,我们刚刚开宗立派就派了吴老板去,待吴老板大成之后被招回宗门,又让我们再派一名弟子轮换。这简直就是昆仑第十四大派的待遇啊!我可没那么厚的脸皮,不知进退还要多塞一个人去。
但是淝水之大,也不仅仅只有一家知味楼啊。此番派刘书君出山行游,就在淝水待着。不论找工作还是找住处,难道这点小事自己都解决不了吗?修行一场,不仅得神通法力,更是红尘见知阅历,于世间立身之道才是最基本的。修行有成,就意味着不论在什么地方也能安身立命。”
刘书君恍然大悟道:“原来您是这个意思,多谢成总!”
成天乐反问道:“否则我还能是什么意思?我方才话一出口,你就应该能反应过来的。”
刘书君很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如今在万变宗门下,体会到红尘中修行的自在逍遥之趣。成总让我离开宗门道场,我一时还真不太适应呢,感觉就像妖物重归山野一般,所以没反应过来。”
成天乐笑道:“想当初你在传销团伙里四处打游击,什么地方去不得?那一段经历当然不是什么好事,但如今你安逸于宗门,已经不适应涉足红尘,这也不对。”
刘书君赶紧解释道:“不是不适应,刚才就是没反应过来。成总说得对,我确实是在宗门中待习惯了。”
成天乐很理解刘书君这种心态,不仅是她,万变宗中很多出身山野的妖修也一样。众妖加入这个宗门之后,便有一种极强的归属感,这里就是他们的家、同门就是家人,这一点与世间其他修行各派还有着微妙的区别。
有苏州园林风景研究会这块机构的牌子挂着,又有花膘膘、任道直等人在外面经营的宗门产业支持,成天乐能把门中弟子照顾得很好、很舒服,他们除了修炼之外,仿佛世间诸事不用操心。其实这对红尘阅历见知也是不利的,尤其是那些尚未大成、化形来到人间不久的弟子。
成天乐借今天的事,点拨了刘书君几句,也等于是在委婉的点拨其他人。刘书君当年成妖化形不久便进了传销团伙,那里是一个扭曲人性的封闭环境,很多人过着自欺欺人的生活,在坚壳中逃避真实的世界,却反复的催眠自己在做什么伟大的事业。
万变宗的情况当然不一样,它只是指引妖物如何在世间修行。成天乐可不希望门下弟子有什么避世之心,还自以为这就是得道高人的生活,若如此便不是红尘中的真历练。该行走世间就安身立命,只躲在宗门里并不是真修行,实际上最近的熊向与吴燕青,都是在宗门之外的历练中修为大成的。
成天乐让刘书君离开苏州去淝水,就如芸芸众生一样去体会正常的人世生活,而另一方面,她也有机会与修行各派弟子交流印证。待盛龙与刘书君领命告退,訾浩叹了一口气:“师兄,做一门尊长真是不容易啊!尤其是开宗立派之尊长,每一名弟子、每一件事你都要操心,而且都不是一般的心!”
在内堂中开会的众妖也深有同感,纷纷起身向成总行礼致敬。訾浩说得对,迄今为止万变宗的每一名妖修,都有特殊的来历和独一无二的经历,修行求证之路各不相同。但成天乐都伴随他们经历了,并一一给予指引,恰恰就是各自的机缘,能做到这一点,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陆吾神仑丹这种灵药,前阵子在万变宗被成天乐弄得就像幼儿园发糖豆一般;妖修玄牝大成之难自不必形容,而这段时间在万变宗也就像单位评职称一样。假如不明其就里,外人看来感觉就是如此轻松,只有在座的这些人清楚这是多么的难得。
成天乐眨着眼睛看了看天花板,呵呵一笑道:“有你们说得这么夸张吗?我怎么觉得自己没操什么心呢?你们也清楚,我就是个不爱操心的人…”
盛龙与刘书君前往淝水,各修各的缘法,而已经大成的吴燕青与熊向分别从淝水与芜城回到苏州万变宗。再加上不久前修为大成的总管訾浩,成天乐率门中众弟子,为这三人举行了一场问魔仪式。
这是一种宗门典礼,名为问魔其实也有庆祝之意,对内是勉诫弟子,对外多少也有炫耀之意,往往会发帖邀请交好的同道前来观礼,告知诸派本门中又有弟子大成。成天乐当然没有炫耀的想法,只是在内部举行了这个仪式,没有邀请谁来看热闹,所以过程很简单。
虽然简单却不草率,因为万变宗是第一次搞这种宗门仪式,要确定仪轨将来写入金册中。就在古宅前厅中,成天乐领着三名大成修士向着那面写着玄牝诀的粉壁下拜,以取代传统宗门的祭祖仪式,因为如今的万变宗还没有祖师牌位呢。
然后三人依次跪在香案之前,成天乐站在侧前方分别问了同一句话:“何为魔?”
无论哪门哪派的问魔仪式,其核心都是一样的,就是问这么三个字而已。弟子要开口回答,并伴随着神念心印。神念是解释给在座所有的同门听的,说出自己心中对魔的理解、在修行中最真切直接的感受;心印是当场留给自己的,也就意味着自己不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是修行所求之反证。
乍看起来,这似乎与发心魔之誓很相似,但其实是两回事。所谓心魔之誓,只是自愿被人种下神念心印,若有违背的话可能有损修为心境。而这个问魔仪式,是针对刚刚大成的修士,是要他们自己去谈对魔的理解,只根据各自的修行感悟。
师长得到了答案,虽不能完全确定这名弟子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但也知道他不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对其求证大道的方式有所了解,也知道该给予什么样的指引,或寄予厚望或不再理会太多等等。
第695章、相由心生,魔从境知
对于这一问,熊向的回答是:“恶怨扰人是魔,残生绝忍是魔,暴躁失智是魔。”很显然他是在说豹妖杨林的积怨、那些残害野熊的偷猎者的行为、自己曾经狂暴失控的躁动,都是修行中所遇之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