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带着也不喜欢她罢了。
后来程厘努力读书,也是为了让凌女士在这个家里,有扬眉吐气的资本。
好在程厘的成长还算一帆风顺,仅有的不愉快,大概就是来自于这里。
她说完,双手搭在膝盖上,下巴放在手臂。
整个人叠成小小一团。
披在身后的长发,如瀑般倾落而下,夜色里吹拂起来的晚风,轻轻拂过,如同一双温柔的手撩起她的发丝。
风中,带起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
她眼睫眨了眨,浓密睫毛忽闪忽闪,如同一把小扇子。
明明长在她的眼睛上,却仿佛挠在他心头。
容祈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也不知是酒精的冲动,还是这氛围太过美好,他轻轻抬起手指,慢慢伸了过去。
他的手掌覆在她眼睛上时,程厘的心脏,猛地漏了一拍般。
眼前一片漆黑。
但她感觉,好像有人在靠近。
当她落入一个温柔的怀抱时,周围的一切仿佛被隔绝,就连温柔的晚风,都被阻挡在他们的怀抱之外。
突然,她耳边突然响起那种闷闷的声音,她以为是自己的心跳。
可是侧耳仔细听过去。
清楚感觉到,这声音是来自对面的这个人。
容祈,他的心跳原来也会跳的这样快。
不知过了多久,程厘以为这个拥抱要持续到天长地久。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一刻的氛围。
程厘听着熟悉的铃声,是她的。
铃声持续了很久。
久到程厘以为,容祈不会松开她时,一个低低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接电话吧。”
等他松开后,程厘低头去找手机。
找了半天,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手里就拿着她的手机。
程厘手忙脚乱的接过,低声说:“谢谢。”
“程小姐,你好,请问您目前有购房需求吗?我们这里有精装修新房……”
程厘茫然看了眼手机,对面的电话销售见她没有挂断,还以为有了机会,正侃侃而谈介绍他们的抢手新盘。
直到容祈淡然说:“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有了婚房。”
因为他坐的很近,所以能清楚听到程厘电话里的声音。
他一开口,对面也能清楚听到。
对方一听,赶紧说道:“打扰您了,祝你们周末愉快。”
电话挂断后,程厘才低声说:“房地产内卷的,比我们互联网还厉害吗?”
他们互联网人,这个点都已经在这里喝酒谈情……
等等。
喝酒是的,谈情??
程厘没想到,自己脑海中会出现这两个字。
她将手机默默放下,反手用手背贴住自己的脸颊。
肯定是因为酒精。
她的脸颊,才会这么烫。
眼看着面前的酒瓶,空了一大半,程厘低声说:“要不我先回去了吧,明天还要上班。”
“好。”容祈也没有多挽留,直接起身。
他干脆的态度,让程厘心底一恍惚。
不是。
刚才抱她的人,不是他吗?
不过程厘还是乖乖站起来,两人一并走出洋房大门。
往她家走的路上,容祈突然说:“你等一下。”
说完,他已经拔腿走向不远处。
程厘安静站在原地,目送着他走进便利店。
哦,是去买东西啊。
程厘靠在墙边,拿出手机,可是刚刷了会儿,也没什么心思。
但是这次,她却等了很久。
久到她都快忍不住,准备直接过去看看,到底什么东西,值得买这么久。
接着,她就看着容祈手里,拎着整整三个大袋子。
而且是那种便利店,容量最大的袋子。
他拎着袋子,穿过马路,朝她走过来。
等容祈重新站在她面前,程厘低头看着袋子里装着的东西,全都是便利店里卖的零食,她茫然地眨了眨眼,问道:“你去进货了?”
准备另起炉灶,自己也开个便利店?
“这是便利店里,能买的所有零食了,”容祈盯着她,低声说道。
程厘依旧一脸茫然的模样。
“全都是你的,只给你一个人,”容祈的语调极轻,但说出的每个字,就如锤在她的心头:“你不用羡慕任何人。”
程厘愣愣地看着容祈,脑子如同短路般。
竟是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吧,回家了,”容祈重新拎起袋子,直接走到她前面。
程厘跟在他身侧,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的极远极远。
*
关于找女婿这事,程厘本以为凌女士随口说说。
直到这天,她终于是正常下班回家。
不过她觉得自己还算可以,最起码还能正常每天下班回家,容祈前几天刚去深圳,昨天又飞去了成都。
一家三口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凌女士突然说道:“程厘,云泽回国了,你知道吗?”
“谁?”程厘故意说道。
凌霜华说:“贺云泽,就是贺主任的儿子,以前在一中的时候,你们也是同一届。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吧。”
程厘无语道:“我跟他认识的时候,都初中了,算什么青梅竹马啊。”
凌女士还要说话,程厘突然说道:“妈,你以前不是最烦他了。”
“谁说我烦他了,你可别胡说,”凌女士断然否决。
程厘呵笑:“那时候他来找我一回,你就明里暗里的暗示我,不许搭理他。”
被戳破的凌女士,颇有些恼羞成怒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们当时年纪都小,我怕你们误入歧途,走上早恋的不归路。”
得了吧。
程厘暗暗无语。
但她深觉,凌女士这莫名其妙提起贺云泽,实在是有阴谋。
聪明的人,这种时候都学会了闭嘴。
程厘安静吃饭,压根不搭腔。
凌女士本来还等着她问“怎么突然提起贺云泽”这句话呢。
偏偏程厘,什么都不问。
一旁的程定波看乐,夹了一个鸡翅,到凌女士的碗里:“傻眼了吧,人家压根不上当。”
“你是哪头的?”凌霜华横了他一眼。
程厘笑眯眯夹了一个鸡翅,到程定波碗里,笑道:“当然我这头的。”
程定波开心笑纳了小棉袄夹的鸡翅。
“其实我今天正好遇到了云泽妈妈,就是你孙阿姨,她说云泽回国了,也还是单身……”
程厘一听,头皮都炸了。
“停停停,”程厘立即喊道:“您能不能别给我乱点鸳鸯谱啊。”
凌霜华一脸不悦:“这怎么能是乱点鸳鸯谱呢,贺云泽可是美国普林斯顿毕业的,你们又从小就认识,他爸妈也是我的老熟人。按理说,你找男朋友,就该找这种知根知底的。”
程厘断然拒绝:“不可能,我跟他绝对不可能。”
凌霜华恼火道:“那你说说,你跟谁有可能?”
“反正,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程厘脱口而出。
说罢,饭桌上陷入一阵沉寂。
凌霜华和程定波齐刷刷,看向她,都有些不可置信。
“你少拿这种话唬我,”凌女士显然不信,认为程厘是找借口。
程厘见话已说出口,坚定道:“反正就是,你们别替我着急了。”
“那行,你把人带回来,我这次要好好替你掌眼。”凌霜华斩钉截铁道。
程厘想着,干脆就趁这个机会,跟凌女士摊牌了。
于是她点头“行,他这几天在出差,过几天回来的,我带他回来了。”
第二天。
又是跟卓联资本开会的日子,一想到又要看见许冀衡那张脸。
程厘觉得从早上开始,心情就不好了。
她只盼着这次融资结束之后,许冀衡这个人,能永远从她的生活中滚出去。
到了快开会的时间,程厘提前进入会议室。
很快,韩晓琳通知,卓联资本的人来了。
当会议室门的被推开时,程厘看见了一张,她绝对没想到的脸。
贺云泽。
他走在最前面,率先进入了会议室,而卓联资本的其他人都跟在他身后,包括许冀衡。
显然任匡也注意到了这个变化。
这是突然空降了一个新的负责人吗?
“任总,你好,我是贺云泽,也是这个融资项目的新负责人,”贺云泽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任匡。
任匡低头看了一眼,露出一丝惊讶。
很快,程厘也拿到了贺云泽的名片,上面的职称郝然是VP(副总裁)。
她知道贺云泽跟自己同岁。
在任何投行,二十八岁的VP都算得上是非常年轻有为。
要知道许冀衡三十岁,还没升到这个职位。
这也是他狗急跳墙,非要劈腿去抱有钱人大腿的原因之一。
突然,程厘觉得很可笑。
按理说,许冀衡负责完这个项目,大概就可以顺利升VP。
现在贺云泽突然空降,等于是抢了他的位置。
虽然程厘一直对贺云泽无感,但是她很愿意看到许冀衡吃瘪。
贺云泽此时对任匡解释说:“任总,我知道中途更换负责人,您一定很诧异。但是请您相信,我们卓联资本正是因为想要促成这次融资,才会派我来负责。毕竟此前的谈判,我们双方一直都没什么进展。”
自从跟江驰汽车的合作敲定之后,成为对方的软件供应商。
泛海智行在融资上的底气,一下足了很多。
自然不会轻易让步,于是许冀衡那边一直没有进展。
卓联资本干脆就更换了负责人。
双方这次会议谈的倒还算顺利,因为贺云泽愿意让步,直接将整个公司的估价提高到了四亿五千万。
哪怕还没达到任匡的心理价位,但态度最起码不错。
等会议结束,也到了快吃午饭的时间。
贺云泽直接提议说:“要不我们中午一起吃个午饭吧。”
任匡点头答应,毕竟对方是新来的负责人,还是要维护关系。
程厘却是想也不想的拒绝:“不好意思,我下午还要去实验室,待会就不陪你们吃饭了。”
“真不跟我们一起去?我可是订了你喜欢的餐厅,”贺云泽看着她,故意含笑道。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们两个。
什么情况?
众所周知,许冀衡是程厘的前男友。
这位又是谁??
程厘皱眉,又来了,贺云泽好像永远知道,怎么强迫别人。
贺云泽笑着解释道:“我跟程总是老同学,从初中就认识,一直到高中。”
“你们居然也是同学。”任匡这下真笑了起来,他说:“我是程厘的大学学长。”
贺云泽:“那大家都是自己人了。”
因为任匡有点儿事情要处理,就让他们先去餐厅。
走到门口时,许冀衡没忍住,看向贺云泽,低声说:“贺总,原来你也是早就认识程厘。”
贺云泽朝旁边让了个位置,示意其他下属先乘电梯下去。
待电梯门关上,贺云泽这才慢悠悠看向许冀衡,淡笑说:“那不然呢,你以为国内这么多家公司邀请我加入,我为什么单单选择卓联资本呢。”
许冀衡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
贺云泽直勾勾看着他,脸上终于露出那种居高临下的讥讽:“就凭你这种人,也敢对她做出这种事情。所以,我就是要骑在你的头上。”
许冀衡:“你……”
“哪怕背叛她,也得不到你想要的,”贺云泽看着许冀衡,越来越铁青的脸色,淡然问道:“这种滋味,怎么样?”
但是,很快许冀衡也笑了起来:“那你知道,她已经结婚的事情吗?”
贺云泽脸上得意的笑意,骤然僵住。
结婚?
谁?
此时程厘正好从公司出来,她在接电话。
是凌女士打过来的。
她说:“我现在在公司上班呢。”
凌女士:“哪怕你现在是在天上上班,也给我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家。”
“好吧。”程厘无奈,生怕出了什么大事。
等她挂断电话,就看见电梯口,站着的两个男人。
她看了一眼,嘴角微抽,一个比一个讨人厌。
正好有一班电梯下来。
谁知里面站满了人,程厘勉强挤上去,贺云泽刚上跟上来,电梯就发出警告声。
无奈之下,他只能先退了出来。
在电梯关上之前,他说:“程厘,我有事要问你。”
但程厘看了他一眼,电梯就已经被关上。
程厘打了个车,就直奔家里。
一路上,心里总是有些忐忑。
等她到了家里,正要开门,发现门从里面被打开。
是程定波开的。
看见爸爸也在家里,程厘还奇怪问道:“爸爸,你今天没上班?”
程定波神色复杂的朝她看了一眼。
程厘边换鞋边说:“到底怎么了,凌老师这么着急给我打电话……”
当她转身,就是那么精准的,一眼看见,摊在茶几上的红色小本本。
她和容祈的结婚证。
程厘木然地转头,看向此刻端坐在沙发上的凌霜华。
瞬间,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完了。
作者有话说:
容器:手握结婚证,笑看撕逼
这部书只有雄竞(程厘:谢谢我不需要)
第29章
头一次, 程厘有种想要逃离、逃脱、逃出,这个一直被她视作心理港湾的家。
这个她住了十几年的地方,让她感觉到, 空气都是凝滞的。
客厅里的三人,不同程度的陷入沉默。
直到端坐在沙发上的凌霜华, 抬眼看过来,神色平静问道:“理由想好了吗?”
程厘沉默。
凌霜华接着又问:“借口找到了吗?”
程厘依旧不开口。
凌霜华耐着性子,再次问:“想好怎么骗我了吗?”
程定波站在程厘旁边, 神色复杂。
也是头一次, 没替她开口说话。
毕竟他也处于一种不敢置信的震惊当中,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都是真的。
一个小时之前, 他正在单位上班。
他是政府公务员, 当然一辈子没什么大政绩, 兢兢业业干了一辈子,也就是混了个主任的位置。
好在他为人宽和, 在单位里也是受人尊敬的老同志。
今天快到中午的时候, 这位老同志正开着小差,想着中午去食堂是打糖醋小排吃好呢,还是红烧鸡腿。
就在他颇有些犹豫不决的时候,凌霜华女士的一个电话到了。
因为男人退休年纪比女人的晚, 因此凌女士早早过上了退休的快乐生活。
他依旧还得在自己的岗位上,勤勤恳恳贡献自己的余光余热。
“凌老师, 中午你吃什么?”程定波笑呵呵问道。
凌霜华语气冷静:“吃个屁。”
程定波:“……”
他还挺惊讶, 毕竟凌老师一直自持是教书育人的人类园丁, 平常说话做事都是十分有涵养, 这种粗鲁的话, 基本不可能从凌老师口中说出来。
不等他问发生了什么情况,凌霜华直接说:“你现在回家。”
程定波震惊:“我上班呢。”
凌霜华:“回家。”
这下程定波心底发慌了,连连问道:“到底怎么了?你先跟我说啊。”
但凌霜华已经直接挂断了电话。
等他开着车,紧赶慢赶,到了家里。
发现家里也没着火,也没漏水,一切都很平静。
他换完鞋子,还有心情跟凌霜华开玩笑说:“你电话里那个口气,我还以为天塌了呢。”
就在他有心思打趣时,坐在沙发上的凌霜华,将面前的红本子,往前推了推,语气冷静道:“你先看看这个。”
程定波低头一看,结婚证?
“这谁的结婚证?”他边拿起来边翻开。
当看到结婚证里照片上的两个人,瞬间,他如遭雷击般的僵在原地。
许久,他手掌颤抖的又把结婚证翻来翻去,看了一遍,连连说道:“这假的吧,现在网上不是总有那些什么道具。”
“伪造国家文件,是犯法的,你自己一个公务员,不知道这个道理?”凌霜华提醒。
程定波这下,彻底傻眼了。
他看着上面的照片,又看了程厘的名字和身份证都是正确的。
“她……什么时候结婚的?”程定波拿着结婚证的手,一直在抖。
凌霜华点头:“问得好,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
说着,凌霜华就拿出手机,准备给程厘打电话。
程定波见状,赶紧拦着说:“凌老师,你先冷静冷静。”
凌霜华抬头看着他:“你看我,哪儿像不冷静的样子吗?”
程定波还真被她问住了。
因为凌霜华,确实太过冷静。
冷静到,让他都十分不习惯,甚至透着害怕和担忧。
现在程厘也被喊回了家里,一家三口,对着这个如同炸弹般,从天而降的结婚证,都纷纷陷入了沉默中。
程厘沉思了很久,突然问:“您是从哪儿找出来的?”
对啊。
程定波也不禁疑惑,这东西,程厘不可能不仔细藏好的。
凌霜华似乎也被逗笑了,点头说:“我发现你这藏东西的水平是越来越高了,这东西能被你藏在床垫下面。要是我今天想着,帮你整理床垫,不小心拖了出来,我还真是要被你一直瞒下去。”
之前程厘是把结婚证放在了枕头下面。
后来她不放心,又塞到了枕套里面。
但她又想起来,凌老师虽然不爱做饭,但做家务却还是很勤快。
他们家的床单被罩,基本两周洗一次。
要是哪天,她不在家里,凌老师把她床单被罩换了,结婚证岂不是就露馅了。
虽然她现在年纪大了,凌老师也不会随便进她的房间翻东西,但偶尔会帮她收拾房间,难免会翻到柜子这些地方。
因此当时她思来想去,就觉得还是不靠谱。
最后,她直接把结婚证藏在了床垫下面。
整理床铺,总不至于整理到床垫吧。
只可惜这个世界,就是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就是这么世事无绝对,她的结婚证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成为了父母眼中的炸弹。
本来程厘一直想要徐徐图之,想找个适合的机会,跟父母摊牌。
但她没想到,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程厘低声说:“对不起,没有提前告知你们,是我的错。”
“哈,哈哈,”凌霜华直接笑了起来,看得程定波心脏一抽一抽的。
他作为亲爹,自然也是生气,程厘不仅敢跑去闪婚,还能结婚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他们。
凌霜华看着程厘,问道:“你到现在还觉得,你的错,就只是没有提前告诉我们这件事吗?”
凌女士当了一辈子的老师。
此时的压迫感,无异于将程厘又重新拉回了高中课堂。
老师站在那里,一脸生气地问学生,究竟错在哪儿了。
程厘沉默。
因为,她不想将自己的结婚,也归结于一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