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后,他伸手抱住她,低喃:“我都会记得的。”
花向晚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难受,她就听谢长寂一直在低语:“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对不起。
但是她从这声音里听出一种痛苦,她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好了,没什么对不起,睡吧。”
然而谢长寂只是一直摇头,反反复复说:“对不起。”
花向晚无奈,她放下床帘,和谢长寂躺在一起,听他说了许久,终于才慢慢睡了过去。
他习惯性翻身将她抱在怀里,抱着她,他终于才安稳。
两人睡了一夜,等第二天醒过来,师父白竹悦便让人来请他们过去。
花向晚领着谢长寂一起去见了白竹悦,白竹悦老早等在茶厅,两人来了,她笑了笑:“来了?”
花向晚同谢长寂一起上前,谢长寂恭敬道:“前辈。”
“听说昨晚闻风带着人给你灌酒,你还好吧?”白竹悦看了一眼谢长寂,眼中有些幸灾乐祸。
谢长寂神色平稳:“众位师兄热情好客,是长寂酒量太浅。”
“阿晚,你先等着。”
白竹悦让花向晚出去,花向晚迟疑片刻,站起身来,给谢长寂了一个“不要乱说话”的眼神,便走了出去。
白竹悦看花向晚出门,她低下头,给谢长寂倒茶:“你修的不是多情剑吧?”
“晚辈问心剑弟子。”
“问心剑……”白竹悦神色很淡,“你当真愿意来西境吗?”
“我已为晚晚转道。”
这话让白竹悦动作一顿,她抬起头,眉头微皱:“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
谢长寂声音平稳:“我来西境之前便已与长辈说明情况,此番来西境,也已身无牵挂。所以师父不用担心,”谢长寂抬眼,“我虽修问心剑,但对晚晚之心,天地可鉴。”
“此事阿晚知道吗?”
“还不知,我怕她有负担。”
听到这话,白竹悦不言,她低头喝茶,想了一会儿后,慢慢道:“你们年轻人我也不懂,喜欢就好。阿晚母亲还在闭关,等她出关后再见你。”
“是。”
“你先去休息,我同阿晚聊聊。”
“是。”
谢长寂出了门口,将花向晚叫了进去,白竹悦和花向晚把云莱的情况大致了解了一下,便皱起眉头:“所以,你的意思是,魊灵虽然封印了,但一分为二,一半落入了灵虚秘境,另一半不知所踪。”
“不错。”
“但你看上去并不担心。”
白竹悦径直说出她的不对,花向晚一顿,白竹悦审视着她:“阿晚,你有事没告诉我。”
“师父……”
花向晚低下头,她捏起拳头,迟疑着:“我……”
“不能说?”
白竹悦了然,花向晚抿紧唇,只道:“我可以说,但是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影响。”
听到这话,白竹悦想了想,点了点头:“那我也不问,顺其自然吧。等你母亲出来,你就带谢长寂去看看。哦,你见过他长辈了吗?”
“见过了。”
听白竹悦说起谢长寂,花向晚放心很多,白竹悦笑起来:“不错啊,让你去拐人,就拐个这么好的,好好用。”
白竹悦拍了拍花向晚的肩:“你这个双修道侣,就算不谈感情,也很值得。多用用,步入渡劫指日可待。哦,以前好像没教过你太多双修秘法,狐眠那个半吊子天天教你些不正经,要不让吟雨……”
“不用了,”明白白竹悦要说什么,花向晚赶紧抬手,“不劳烦大师姐,我自行学习,够用了!”
白竹悦听到这话,便笑出声来,和花向晚闲聊起来。
她虽然已经快七百岁,但向来和花向晚交谈像朋友,两人闲聊了一下午,花向晚听到外面人群喧闹,便听琴吟雨敲门:“师父,狐眠回来了。”
“回来了?”
白竹悦笑起来,放下杯子,正要说什么,又听琴吟雨道:“也带了一个剑修回来。”
听到这话,白竹悦挑眉,转头看向花向晚:“你们是不是约好的?”
“这哪儿能约好?”
花向晚摇头,站起身来,伸手去挽白竹悦:“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白竹悦领着花向晚和琴吟雨一起走出去,才到广场,就看谢长寂和秦悯生被一干弟子堵在了练武场。
众人轮流和他们比试着,旁人大声叫好。
花向晚走过去,狐眠回头,看见她,赶紧上前来:“师妹!”
“师姐。”
花向晚笑笑,狐眠伸手握住她,犹豫片刻,才道:“你……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花向晚笑起来,抬手指向谢长寂:“你看,我把人都带回来了。”
狐眠听到这话,点点头,似是放心,随后道:“逸尘……我们会想办法的。”
“我知道。”
众人一起聊着天,抬头看着擂台上青年打打闹闹。
秦悯生和谢长寂被他们车轮战,打了一下午,两个人都挂了彩,各自被领了回去。
花向晚带着谢长寂回房,给他上药,一面上药一面安慰他:“我师兄们也是想领教一下天剑宗的剑法,你别见怪。”
“我明白。”
谢长寂点头。
但其实他知道,这不过是一群师兄想试试他。就像当年天剑宗一个小师妹要嫁到宗外,多情剑一脉上去差点把人打死。
那时候他不明白,昆虚子就给他解释,是因为不放心。想要试一试这个人能不能给小师妹一个安稳生活,所以这个人不能输,不然是无能,但也不能赢得太好看,不然大家脸面挂不住。
但这些东西他也不会告诉花向晚,他沉默着让花向晚上了药,等到处理好伤口,就传来狐眠的消息,说她请大家吃饭,让所有人去一趟。
狐眠定了一个上等酒楼,花向晚和谢长寂过去的时候,就看酒楼已经坐满,两人进来,狐眠招呼着:“阿晚,来这边。”
花向晚和谢长寂挤进主桌,狐眠吆喝大家一起吃喝,酒过三巡,狐眠站起来,大声道:“今天请众位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吃饭,其实是有一件事儿,我想个大家说一下。”
听着她的话,所有人看过来,狐眠笑了笑,转头看向旁边秦悯生:“我,狐眠,打算嫁人了!”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哄了起来,狐眠抬手,让大家安静下来:“今天我同大家说一声,按照咱们宫里规矩,我先摆一个定亲宴,再摆喜宴,定亲宴我和悯生看好日子了,下个月,十一月十三,大家通知好宫人,全都回来,好好庆祝一下!”
“好。”
萧闻风发话,应声道:“大家伙听好了吗?各支把自己门下弟子都叫回来,给咱们狐眠长脸。”
“谢大师兄。”
狐眠听萧闻风发话,赶紧道谢。
萧闻风嗤笑,转头看向花向晚:“阿晚,你呢?定什么时候?”
“再说吧,”花向晚端着酒,“我可还得等我娘出关呢。”
“也是,”琴吟雨笑起来,“其他人的婚事随意,阿晚的婚事可是宫主亲自盯着。”
“那狐眠定亲宴一事,谁来操办?”
萧闻风看了一眼周边,花向晚立刻举手:“我来。”
两百年前就是她来办,这次,依旧让她来。
“好!”狐眠高兴道,“阿晚,交给你我放心,师姐敬你一杯。”
花向晚点头,举杯和狐眠对饮。
定下订婚宴的事情,合欢宫就忙了起来,定亲这件事不像成婚那样要邀请许多外人,但合欢宫上下人也不少,吃饭喝酒细节都要一一掌管。
上一世花向晚在病中,没有仔细排查,许多事都是让其他人经手,这次她亲自来,从食材选料到瓷器都一一检查。
秦悯生则交给了谢长寂,由谢长寂负责盯着。
等到定亲前七日,谢长寂突然赶回来,告知花向晚:“秦悯生要走。”
“去哪儿?”
花向晚立刻回头。
“说要去断肠村取半年前埋下的酒。”
花向晚听到这话,皱起眉头,随后道:“你跟着他去。”
“好。”
谢长寂说着,花向晚有些不放心,现在他只是元婴,单独出去始终有些危险。
她想了想将溯光镜取出来,交到谢长寂手中。
“溯光镜你带上,如果你遇到危险,可以利用此物逃生。这个世界是由溯光镜所操控的世界,到迫不得已,你可以开启它离开这里。”
说着,她抿紧唇:“活着最重要。”
“我明白。”
谢长寂点头,转身准备离开,突然就听窗外传来两缓三急的敲窗声。
谢长寂转头看过去,花向晚面色平淡,只道:“赶紧去吧。”
谢长寂迟疑片刻,又看了一眼窗户,终于还是离开。
等谢长寂出门,花向晚才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就看一只黑色乌鸦在边上蹦跶,歪了歪头:“你从云莱带回来那个男人呢?我千里迢迢从鸣鸾宫赶过来,可不是为了见你的。”
“走了。”
花向晚转身走进屋子,漫不经心:“赶紧去找你的望秀,你来一趟可不容易。”
“可不是吗。”
乌鸦从窗户上跳下来,化作一个妙龄女子,她打量了一下周遭,叹了口气:“可惜来晚了,我被又派到边境去了,下次来看我们家望秀,不知道啥时候。”
花向晚不说话,给自己倒着茶。
秦云裳坐到她旁边,想了想:“那个……沈逸尘的事情……”
“知道就别提了。”
花向晚打断她,催促她道:“赶紧去见望秀,情郎可比姐妹重要。”
“瞧你这话说的,”秦云裳撑着下巴,“日后我和望秀成了亲,天天都可以见,姐妹可就不一样了,你要被拐跑了,我可见一眼少一眼。”
“放心吧,拐不跑。”
花向晚喝着水:“咱们日后的日子,长着呢。”
“好吧,”秦云裳直起身,“知道你还好,那我就不和你聊了,我时间紧,去见见望秀就得走了。”
“嗯。”
“我和望秀说好了,等你娘闭关出来,他就上门提亲,以后咱们就能经常见面,不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的。鸣鸾宫那鬼地方我真是受够了。”
“知道了,”花向晚低头看着地面,“赶紧去吧。”
“好嘞。”
秦云裳从起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花向晚看着她的背影隐于月色,抬起杯子,将杯子里的凉水喝完。
谢长寂在不远处,看着秦云裳离开。
他脑海中闪过他还是“谢无霜”时,最初和花向晚相见,秦云裳刺杀花向晚的时刻。
他微微皱眉。
但片刻后,他便不愿多想,悄无声息从屋檐跃下,追着秦悯生的踪迹,离开了合欢宫。
第55章
谢长寂跟着秦悯生跟了三日,他每天给花向晚传音通知情况。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秦悯生一路上什么都没做,他日夜兼程赶路,要在订婚宴之前将酒取回来。
三日后,秦悯生终于到了他母亲坟前,谢长寂给花向晚传了信,便跟着秦悯生上山。
他不远不近跟在秦悯生身后,秦悯生到了他母亲坟头,简单除了草,便从坟前将酒挖了出来,放进乾坤袋中。
他开了一坛,倒了一半给他母亲,随后低声开口:“娘,孩儿要成婚了,就是上次你见过那个姑娘,我想你应该喜欢。”
“日后,巫蛊宗我不执着了,名利血脉,高低贵贱,我都不多想了。”
“娘,你不必挂念我,轮回道上,放心走吧。”
说着,他举起酒坛,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也就是这一刻,谢长寂察觉周边有什么簌簌之声,同时有一种莫名的危险袭来,他立刻给自己加固了用于隐匿的结界。
修士的直觉都十分敏锐,虽然他现在在幻境中的修为回到两百年前,只是元婴,但是多年打磨出来与天道共鸣直觉,却依旧是精准。
他察觉危险不久,秦悯生也立刻意识到不对,冷声开口:“谁!”
话音刚落,一只金虫从旁边猛地袭来,秦悯生拔剑回身,猛地斩下金虫。
顷刻之间,林中蛇虫如浪潮而来,秦悯生一剑横扫过去,劈出一条道路,便立刻试图御剑出去。
然而脚下泥土一只手破土而出,一把拽住他的脚腕,秦悯生一剑斩下手臂,手飞出去,却不见一滴血,反而是一具具腐尸从土中破土而出。
巫蛊宗可利用蛊虫控制尸体,但控尸一术只有巫蛊宗高阶能做到,而同时控制住这么多尸体的……
“巫楚?!”
秦悯生瞬间反应过来,此番竟是巫蛊宗宗主、他的亲生父亲亲自来了!
巫楚乃化神期巅峰,与他云泥之别,他绝不可能是巫楚的对手。
而他出声瞬间,从泥土中爬出的腐尸便直接冲了出来!
这些腐尸动作极快,虽然都只是筑基期的修为,但他们根本没有神智,不惧痛苦,人数一多,密密麻麻扑过来,竟将秦悯生困了起来。
谢长寂藏在树上,悄无声息抬手放在剑上,直觉有更大的危险潜伏在周边。
秦悯生在林中被团团围住,他像一只走到穷途末路的雄狮,和旁边鬣狗拼命撕扯,谢长寂察觉他灵力开始衰弱,手中长剑也慢了下来,也就是一个破绽,一只金虫猛地飞出,直冲秦悯生眉心!
秦悯生睁大眼,整个人直觉额间一阵剧痛,随即一股麻意在全身散开,他脚下一软,便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这时腐尸和毒虫蛇蚁终于安静下来,一个个宽袍带着厚重发髻的人从密林中现身。
秦悯生全身使不上半点力气,他喘息着,抬头看向周遭,一眼就锁在了走在最前方的男人身上,咬牙出声:“巫楚。”
男人神色平静,他没有走到他旁边,反而是领着众人侧身,所有人微微躬身,蛇虫让出道来,似是在等待着谁出现。
风越发寒冷,夹着枯叶从秦悯生发间卷过,他冷声开口:“你们想做什么?”
“你答应过的事。”
林间传来一个青年温和的声音:“你忘了吗?”
这声音传来,便带来一种无形的威压,压在秦悯生身上。
风中隐约传来血气,秦悯生直觉危险,捏紧了剑,他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他唯一答应过、却反悔了的事,只有接近狐眠。
“我早已说过,这事儿我不做了。”
秦悯生低低喘息着,挣扎着想要起身:“你们把我杀了吧!”
“跟了这么久,”青年的声音越来越近,众人远远看见一顶小轿,从林中漫步而来,“狐眠只看上了你一个人,你怎么可以死呢?”
“你生于卑贱之躯,难道就不想爬到万人之上?你被辱骂、被嘲笑,你母亲一生因凡人身份几经痛苦,你就不想证明一下,蝼蚁亦可为雄鹰?”
“放开我!”
秦悯生想要挣扎,小轿已缓缓停在他面前。
“秦悯生,感情算不得什么。”
白的近乎透明的指尖从云纱轿帘中探出,谢长寂感觉周边灵气突然剧烈震荡起来,天上风云变色,电闪雷鸣,似是有什么规则被人彻底扭转破坏,一道光芒从青年指尖笼罩在秦悯生身上,秦悯生感觉自己魂魄仿佛是被人彻底撕裂开来,他忍不住痛呼出声,奋力挣扎,然而金虫和巨大的实力差距狠狠压制着他,他像蝼蚁一般在地面扭曲着抗争。
谢长寂平静注视着秦悯生魂魄被眼前人活生生撕扯开来,随后一道白光从他头顶浮起,轻飘飘落入青年手中。
而这时,秦悯生神色也慢慢平静下来,他脸色惨白,但目光却十分冷静。
青年声音温和而冰冷:“爱过的人会不爱,恨过的人会相守,唯有强大,才是永恒。”
秦悯生不说话,青年再问:“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放弃狐眠,配合我们,你得到巫蛊宗继承资格,未来,你可能成为九宗宗主之一,于西境呼风唤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或者——”
青年轻笑:“为一个女人,死在这里。”
秦悯生听着这话,抬眼看向青年手中白光:“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只是,取走了你一魄。喜、怒、哀、惧、爱、恶、欲,”青年张开手,隐约可见那白光之中,是一个小人,“七魄之中,唯‘爱’之一魄,我已为你清扫。”
秦悯生不说话,他盯着那一魄,好久,终于开口:“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此毒名为‘极乐’,服用后如重醉,神智不清,灵力阻塞,你定亲宴当日,想办法让合欢宫中人食下。”
“都已经下毒了,”秦悯生嘲讽,“直接用剧毒不好吗?”
“毒性越大,越容易被察觉。”
青年倒也不恼,耐心回应:“有琴吟雨在,天下没有她验不出的毒。但这‘极乐’为药宗新创,它不是毒,只是烈酒,并无毒性。”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秦悯生盯着轿子,“你又是谁?”
青年没说话,巫楚抬眼,冷声训斥:“竖子!不得无礼。”
“各有所图。”
青年似乎也不觉冒犯,声音中带了几分笑:“合欢宫强盛至此,修士修为精纯,何不作为养料,以供众人呢?”
西境直接掠夺其他修士的修为之事,过去并不少见,但合欢宫强盛以来,一直力绝此事,已经多年未曾公开有过。
听到这话,秦悯生便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他冷着脸:“你们想吃了他们?”
青年没有回话,他似乎凝视着一个方向,谢长寂顿觉不对,也就是那一刹,一条透明青龙从轿中猛地扑了出来,朝着谢长寂咆哮而去!
谢长寂毫不犹豫拔剑,凝结所有修为朝着青龙狠狠一劈!
剑光和青龙对轰在一起,灵力震荡开去,所有人都被逼得立刻开了结界。
远高于谢长寂的渡劫期修为将他猛地击飞,谢长寂刚一落地便立刻知道对方实力,全不恋战,瞬间化作一道法光消失。
“追。”
轿中青年冷声开口:“我击碎了他的传音玉牌,他联系不上人,调人过来,堵死回合欢宫的路,直接杀了他。”
“是。”
巫楚立刻回应,轿中青年抬手将秦悯生的一魄往秦悯生方向一推:“秦悯生,这一魄本座还你,如何选择,本座也由你。”
柔和的白光落在秦悯生手中,他接过白光,轿子被人抬起,青年语气平和:“是生是死,你自己选。”
秦悯生没说话,他跪在地上,手里握着那一道白光。
等所有人都转身,他终于开口:“为什么不直接操控我?”
听得这话,青年笑起来:“你可知,这世上唯一不能操控的,就是人心?”
秦悯生抬眼看向软轿,软轿朝着远处走去。
“我可以操控你的身体,但若你不是秦悯生,狐眠又怎会不知?”
“只有你是秦悯生,才能骗得了她。”
说着,所有人都跟随着软轿离开。
等周边空荡荡一片,众人仿佛不曾出现时,秦悯生脑海中划过无数画面。
年少受人欺辱,修道无门,十八岁仰望天之骄子,满心艳羡。
他许诺过自己,早晚有一日要走到高处,要受人认可,要功成名就。
过往那些憎怨愤恨涌上来,明明他记得狐眠,记得他们所有经历的事,记得山盟海誓,也记得自己说过“未来我就有一个家”,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记忆却毫无情绪波澜。
他捏起那一魄,好久后,取出一个小木盒,他将那一魄放进木盒,埋在母亲坟墓旁边。
然后他捏着极乐,站起身来,往合欢宫的方向行去。
他往合欢宫赶时,花向晚也在尝试联系谢长寂。
谢长寂给她发最后一个消息后,便再无音讯,一开始她倒也没在意,她事情多,每日忙碌着订婚宴的准备,还要一一排查过过去的人,不可能时时刻刻同他说话。
但等晚上她单独联系人还联系不上时,她便知道情况不妙。
只是她已经把溯光镜给了谢长寂,如果谢长寂真的生死攸关,那他肯定会开启溯光镜,这样一来,她或许也没办法待在这里,这个世界会立刻崩塌。
可现在她没有感知到任何溯光镜开启的消息,那谢长寂……或许还没到断臂求生的程度。
她心中不安,想了想,便暗中让人出去找人,随后又拿纸片剪了几只蝴蝶,将蝴蝶在谢长寂穿过的衣服上一抹,纸片蝴蝶便成了真的蝴蝶。
蝴蝶在她手中振翅,她迟疑片刻,终于出声。
“若是安全,就别回来了,到断肠村等我。”
很快合欢宫就会成为人间炼狱,他回来反而危险。
说完,她抬手往外一推,蝴蝶便振翅飞出去。
这是寻人用的蝴蝶,但只能送信,不能报信。
她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谢长寂,能不能传达到这个口信,可这是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事。
她每日想办法用各种法术寻找谢长寂的踪迹,随着时间推移,她心中不安越深,等到三天后,订婚宴前一夜,花向晚突然听到宫里闹起来,她赶忙起身,到了门口,就看狐眠拉着秦悯生走了进来,秦悯生手中提着酒,狐眠正低头检查着酒坛,深吸了一口气,高兴道:“是我酿的那个味儿!”
花向晚不说话,她盯着眼前秦悯生,对方和平日一样,看上去没太大改变,正低头看着狐眠,察觉她的目光,秦悯生抬起头来,似是疑惑:“花少主?”
“嗯?”
狐眠听秦悯生说话,也抬起头来,看着花向晚,颇为好奇:“阿晚?你怎么在这儿?”
“哦,”花向晚笑起来,面上有些疲惫,“我听见外面有人来,还想是不是长寂回来了。”
谢长寂失踪这件事大家都知道,狐眠面上也有些担心,只道:“你放心,望秀已经派人在找了,他不会出事的。”
“我想也是。”
花向晚点点头,随后看着秦悯生:“不过,长寂是在秦道友离宫那一夜一并不见的,不知秦道友是否见过?”
“没有。”秦悯生摇头,只道,“当夜我是一人出宫。”
“这样,”花向晚有些惋惜,“叨扰了。”
花向晚听着秦悯生的话,便转身离开,她听着身后狐眠高兴说着自己酒有多好,走到房中,她想了想,
等做完能做的,她站在空荡荡的房间,看着不会回应的玉牌,莫名就有一种熟悉的孤寂感涌了上来。
这一年和谢长寂相伴太久,她竟然都忘了,一个人原来是这种感觉。
她静静看着,过了许久,终于还是披了一件外衣,提着灯走向后院冰河。
她习惯性停在冰河面前,看着冰河下看不清容貌的人影,内心平静下来,她看了一会儿,轻声道:“逸尘,秦悯生回来了,明日就是狐眠师姐订婚宴,很快,我就会知道我想知道的事情。”
冰下的人不会回声,花向晚笑了笑:“到头来,好像还是你在这里。”
本来以为,入了画,在幻境之中,便会有所不同。
以为他能陪着她走完最后这一段路。
但上天似乎总在开这种玩笑,总有不得已的理由,告知她,这是她自己走完的一生。
“也好,”她垂下眼眸,“他不在,也好。”
不然习惯了有人在身边,或许就舍不得了。
她在冰面站了一会儿,终于才转过身,回到自己屋中,拉上被子。
而这时,谢长寂杀了最后一个追上来的人,终于力竭,他躺在一个小丘上,低低喘息着。
血流得太多,让他有些晕眩,他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才转头看向合欢宫的方向。
巫蛊宗一路都在增派人手,把他逼得离合欢宫越来越远,如今他要回去,还有好几日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