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会影响对谢长寂的记忆吗?

  花向晚想不明白,只打算等出了画卷之后,再问清楚。

  “不过还好,”狐眠自顾自说着,“那小子我见了,顶尖的苗子,天剑宗怕不是肯放人,但晚晚要能同他双修,那可是大有裨益,成为西境最年轻渡劫修士指日可待。”

  狐眠越说越高兴:“到时候咱们合欢宫又多一位渡劫修士,等宫主日后飞升,咱们还是西境第一宗门。”

  花向晚听着画面的话,笑着不出声。

  狐眠这才意识到花向晚一直不说话,转头看她:“你怎么不说话?接下来打算带你那‘弟弟’去哪儿啊?”

  “你留在这儿,我也没什么地方好去,”花向晚举起杯子,“就陪你咯。”

  “好呀,”狐眠高兴起来,伸手搭在她肩上,“咱们师姐妹一起在这里过神仙日子,顺便让谢长寂多做饭。”

  狐眠压低声:“他做饭比悯生好吃。”

  “知道了。”

  花向晚瞥她一眼。

  同狐眠定下之后日程,花向晚回去告知了谢长寂,谢长寂听了,也只是点点头:“我听你安排。”

  四人一起在断肠村住下来,狐眠无事,便开始带着花向晚一起酿酒。

  “我现在酿酒,埋下来,等我和悯生订婚,这酒大概也差不多了。”

  花向晚看着狐眠满眼温和酿下的酒,好久,才低低应声:“嗯。”

  狐眠酿好酒,秦悯生便带着她一起去了旁边山上祭拜他母亲,他们把酒埋在他母亲墓前,秦悯生带着狐眠下山。

  当天晚上,四人吃着饭,喝着酒,聊着天,秦悯生说起他母亲。

  “她是一个凡人。”

  他说起她。

  “她本来是断肠村一位村民,后来被家里人卖了,进了巫蛊宗当了女奴。后来遇到了那个畜生,他酒后失德,让我母亲怀上了我。”

  秦悯生声音很淡:“巫蛊宗注重血脉,他们坚信只有最优秀的血脉才能生下最好的孩子,他们不可能让一个凡人生子,我母亲知道,就带着我逃了。小时候我就在断肠村长大,我母亲没有丈夫,他未婚产子,村里都看不起她,孩子也就经常打我,打着打着,我不知道怎么,就领悟了灵力的存在,有一次有个男人想欺负我母亲,我那时候九岁,”秦悯生比划了一下,“我就把他杀了。我娘怕我出事,带着我连夜逃离了这个地方,后来她便意识到,我是修士血脉,注定是要修道的,她辗转反侧,找到一个散修,求对方收下我为徒。那就是我师父,他其实一生最多也就到筑基,看我是三灵根,便领着我入门,可我十八岁就筑基了,他没什么好教的,就让我去附近宗门看看。”

  花向晚听着秦悯生的话,撑着头吃着花生米:“后来呢?”

  “这里最近最大的宗门就是巫蛊宗,我上门去看,刚好遇到他们宗门大比,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大宗门的比试。”

  十八岁的他遥遥看着人群中的获胜者,众人景仰、艳羡、欢呼,他突然对这样的世界,生出无尽向往。

  “等我回来,告诉我娘,她那时候身体不好,听我说了,就很难过。”

  “我那时候一直努力,想进入巫蛊宗,她拦我,却也拦不住,等她最后走的时候,才告诉我,说我是巫蛊宗一位修士的儿子,我本来就该踏入修仙大门,那天我看到的人生,本来就是我该有的人生。不过我娘再三告诫我,说,修士凡人血脉不同,云泥有别,让我不要去认亲。可我不听,我想尽办法找到我那个爹,然后告知了他我的身份。我本来以为没什么不同,可他听到我母亲是个凡人,立刻就让人将我打了出去。他说让我这种贱种活下来,就是他天大的恩德。我问他,我只是凡人所生,为何就是贱种。他说,因为凡人所生之子,永远无法走到高处。”

  秦悯生冷笑:“我生来卑贱,纵使能靠自己修到渡劫,巫蛊宗也看不起我。”

  “所以,你想报复他们。”花向晚听明白,“而你的报复手段,就成为巫蛊宗顶端的人。他们说你卑贱,你就要让这个最卑贱的人,成为巫蛊宗真正的执掌者?”

  “过去的确这么想。”

  秦悯生笑笑,他看了一眼旁边打盹的狐眠,目光中带了几分柔和。

  “但现在,我有家了。”

  没有家的时候,就会执着于年少自己幻想中的归属。

  秦悯生似乎是有些醉了,面上笑容多一些,他看着旁边狐眠,缓慢说着:“她不觉得凡人血脉卑劣,也不觉得我低贱,日后我随她回合欢宫,我们成亲,有孩子,我和过去,便彻底告别了。”

  花向晚听着,她盯着秦悯生的表情,看不出半点虚假。

  等了一会儿后,她转头吩咐谢长寂:“他醉了,扶他回房吧。”

  谢长寂点点头,两人一起将狐眠和秦悯生送回房间。回来走在长廊上,冷风吹来,谢长寂握住她的手。

  花向晚看见他似乎有些发呆,不由得询问:“想什么呢?”

  “我在想,”谢长寂回头看她,“我们日后也会有孩子吗?”

  花向晚一愣,就见谢长寂似乎是很认真想着这些问题:“还有,生孩子会不会很疼?小孩子会不会很难养?我的脾气能不能当好一个父亲?”

  他拉着她,缓步走在长廊,好像自己真的很快就要当爹的样子。

  “你……”

  花向晚听着他的话,本来想告诉他这个问题想太多。

  可回头看见他眼底里落着的碎光,她突然意识到,说着这些的时候,其实他很高兴。

  他的情绪一贯内敛,能有这样的神色,已是极为不易。

  她突然有些开不了口,想想这不过是个幻境,为什么又要去破坏这片刻的欢喜呢?

  他见她不说话,抬眼看她:“我什么?”

  “哦,我就是想,”花向晚轻咳了一声,“你应该会是个好父亲。”

  “我们会有孩子?”

  他克制着眼底的情绪,眼里盈满了灯火落下的暖光。

  花向晚不敢直视他,扭过头去,轻咳了一声:“或许吧。”

  听到这话瞬间,他突然就迎了上来,将她抱在怀中。

  夜晚有些冷,寒风吹过来,他压低声:“晚晚。”

  他说:“我很高兴。”

  无论是真假,哪怕是骗她,她愿意哄他,他就觉得很高兴。

  那天晚上睡下,他们做了很多次。

  半夜里下了雨,花向晚趴在窗口,和他一起看着雨落下来,打在院中盛开的桃花之上,他拥抱着她,含着她的耳垂,喘息着问她冷不冷,她突然觉得外面雨景很漂亮。

  她一点都不冷。

  她平静看着外面桃花落满庭院。

  闭眼就是一个夏秋。

  四个人在断肠村过了大半年,花向晚几乎都有些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等到十月深秋,狐眠终于造出了和普通人一模一样的眼睛,她和秦悯生各自按上,便根本看不出区别。

  但她还想再住一段时间,也就根本没提回宫之事。然而没有几天,她便收到了合欢宫的传信。

  收到传信当日,花向晚和谢长寂去山里砍了些竹子回来,想在院子里搭个养花的棚子,一进来就看见狐眠紧皱着眉头,神色不善。

  花向晚直觉有异,走上前去:“怎么了?”

  狐眠抿紧唇,放下信来,只道:“咱们得回宫了。”

  花向晚一愣,狐眠抬头,看着花向晚,神色有些发沉:“逸尘……去了。”

  听到这话,花向晚站在原地不动。

  好久,她才冷静下来,努力伪装成晚秋应有的反应:“怎么回事?”

  “不清楚,”狐眠摇头,只道,“好像是云莱出的事,阿晚让人把他尸体先送了回来,让宫里冰存。她自己还留在那边,说封印好魊灵就回来。”

  狐眠说着,面上带了几分担心:“现下谁都联系不到她,宫主让我先回去,如果不行,我去云莱接她。只是若她都出了事……”

  狐眠捏着传音玉牌,似是有些不敢:“我怕也……帮不了什么。”

  花向晚明白狐眠的意思,当年若是单纯论武力,莫说合欢宫,西境年青一代怕都找不出几个可以和她匹敌之人。

  她叹了口气,安抚狐眠:“师姐,你别多想,先回去吧。”

  “那你呢?”

  狐眠抬头,花向晚迟疑片刻,随后道:“我也随你回去。”

  “好。”

  狐眠点头:“你去收拾东西,明日出发。”

  两人商量好,便各自回去收拾东西。

  花向晚进了屋,谢长寂便跟着进来,开口询问:“要收拾什么?”

  花向晚不说话。

  晚秋这个身份在合欢宫位置太低,后续的事情几乎接触不到,她要回到自己的身份,才方便后续行事。

  她算了算时间,现在自己应该已经从云莱回来,没几日就会回到合欢宫。

  她思索片刻,从乾坤袋中掏出溯光镜。

  溯光镜中是狐眠画的画,画上人动来动去,隐约可以看到是她的画在根据他们的行为动作,自动演变成新的画面。

  花向晚握着溯光镜,闭眼感受了一下,便感觉到了灵力运转,转头同谢长寂开口:“我得回到我自己的身份。”

  “花向晚的身份?”

  谢长寂立刻明白,花向晚点了点头:“不错,我现在应该在定离海的位置,你拿着这个传音符,往定离海走。”

  花向晚迅速写了一个传音符,递给谢长寂:“等我上岸后,你便来找我。”

  “好。”

  谢长寂接过传音符,花向晚看着他,颇有些纠结:“不过狐眠见过你,到时候你要怎么跟着我回合欢宫……”

  “你可以用溯光镜任意变换身份。”

  谢长寂提醒她,走上前来,花向晚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就看他指尖凝出灵力,抬手点在溯光镜上,轻轻抹去了画面上那个“谢长寂”的小人。

  “那为何不能用溯光镜,改变他人呢?”

  画面上“谢长寂”的小人被抹去,谢长寂感觉着指尖灵力波动,抬眼看她:“我本来也不是存在在这里的人,不是么?”

  花向晚听着这话,眉头微皱,她想了想,点头道:“你等一会儿出去试试,如果狐眠不认识你,你就用这个身份找我,如果她认识,到时候我们再编一个身份。”

  “好。”

  谢长寂应声,花向晚取出溯光镜,闭上眼睛:“我去了。”

  说着,她眼前浮现出整个画面无数碎片,她看见海中有一个小人,正趴在剑上,漂泊在海上。

  她立刻朝着那个画面飞去,等睁开眼睛,便见一个滔天巨浪打了过来。

  她浑身都在疼,看见海浪,赶紧用了一个御水诀压了下来。

  当年她从云莱回来的时候,是个纯纯的剑修,法术只沾过皮毛,度过定离海时吃了不少苦头。

  现下她虽然还当年那具刚献祭一个“分身”的身体,但法术却还刻在脑子里。

  她缓了口气,用了一个御兽诀,没多久,下方就出现一头鲨鱼。花向晚低头看了一眼鲨鱼,招手道:“过来。”

  鲨鱼很是乖巧,将她从水里托起,她拍了拍鲨鱼脑袋:“往西境去。”

  鲨鱼掉了方向,听着她的话往西境游了过去,花向晚盘腿坐在鲨鱼上,用神识探了一下位置,给谢长寂穿了消息:“现下安全,速来找我,带点吃的。”

  谢长寂收拾好东西,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在花向晚消失时就出现的“晚秋”,带上斗笠,背着包裹走了出去。

  到了门口,身后传来一声大唤:“喂!”

  谢长寂回头,就看狐眠带着秦悯生站在长廊上,警惕看着他:“你是谁?在我家做什么?”

  谢长寂动作一顿,便知之前有关于“十七岁谢长寂”的记忆,在狐眠等人脑海中已是全部消失。

  他朝着狐眠点了点头,轻声道:“找人,走错了,抱歉。”

  说着,他便转身离开。

  走出到街上,他便收到花向晚的消息,立刻御剑赶往定离海方向。

  他琢磨着方才触碰溯光镜的感觉。

  溯光镜对他有感应,他也能操控溯光镜,也就是说,其实不止花向晚可以选择自己的身份,他也可以。

  或许,之前那个什么都不记得、十七岁根本没见过花向晚的谢长寂——

  就是他自己选择的身份。

  花向晚总在和他强调,他出去后就什么都不记得,而他在花向晚的认知中,是这个世界的入画者,也就是说入画者不会有记忆,可花向晚和他都能操纵溯光镜,也就是,他出去,也会有现在画卷中的记忆。

  想到这一点,谢长寂眼神软了许多,他抬眼往前,加快速度赶往定离海。

  花向晚坐在鲨鱼上,一路和谢长寂钓鱼聊天,熬了三天,终于从到了岸上。

  两百年前,她是伤痕累累被海水冲到岸边,昏迷了不知道多久才醒过来,她的传音玉牌丢在了海里,只能自己想尽办法爬回合欢宫,刚到宫门口,就昏死过去。

  如今在画里早有准备,她从鲨鱼上跳下来,一上岸就看见等在岸边的谢长寂。

  谢长寂看着她,那身衣服是两百年前他最后一次见她时穿的白衣,现下破破烂烂,整个人经历风吹日晒,看上去风尘仆仆。

  花向晚见他,挑眉一笑:“哟,来这么早?”

  谢长寂没说话,他垂下眼眸,压下心中那点酸涩和惶恐。

  他走上前,来到她面前,抬手握住她皲裂的手,低头看着上面伤痕,哑声开口:“拉到你了。”

  花向晚有些茫然:“啊?”

  谢长寂没说话,他看着面前人带了血痕的手。

  他不敢告诉她,两百年无数次幻境里,她穿着这一身白衣坠落而下时,他都想拉住她。

  但没有一次成功过。

  直到此刻,他终于抓住她了。

  “直接回合欢宫吗?”

  他压着心中奔涌的情绪,抬眼看她。

  花向晚笑起来:“好。”

  谢长寂看出她身上有伤,知道那是封印魊灵留下的,但他也没多问,只拉过她,用灵力环过她周身,等她身体舒服下来后,取了自己在路上买的糕点,递给花向晚,召出飞剑:“走吧。”

  谢长寂御剑,花向晚盘腿坐在剑后方吃点心。

  御剑行了几天,终于到了合欢宫门口,两人隔得老远,便看两个衣衫上印着合欢花印的修士朝着谢长寂御剑而来,堵在谢长寂面前。

  这两个修士一个看上去年长些,另一个则还是少年模样,看上去有几分羞涩。

  “这位道友,”年长修士开口,言语客气,却显得十分强硬,“合欢宗地界,非本宗弟子不允御剑。若道友前来拜访,还请卸剑入宫。”

  听到这话,谢长寂不动,他神色平静,只道:“我是合欢宫的人。”

  “合欢宫的人?”两个修士都有些茫然,花向晚背对着谢长寂盘腿坐在肩上,终于出声。

  “灵东灵北,”花向晚回头,露出自己那张风尘仆仆的脸,“我都不认识了?”

  看见花向晚,灵东灵北一愣,片刻后,灵东睁大眼,忙道:“少主?!”

  “我回宫了。”

  花向晚由谢长寂搀扶着起身:“通知一下宫里,开城门吧。”

  “是,那这位……”

  灵东转头看向谢长寂,谢长寂没等花向晚说话,便开口:“我是跟着花少主回来成婚的。”

  “啊?!!”

  灵东灵北齐齐震惊出声,花向晚也瞬间回头。

  就看谢长寂平静道:“天剑宗弟子谢长寂,劳烦通报。”

第54章

  这话出来,连花向晚都被震住了。

  灵东灵北惊愣片刻后,灵东才露出理解的表情,点头道:“天剑宗啊……”

  合欢宫梦寐以求的双修宗门,少主真棒!

  反应过来之后,灵东灵北镇定下来,看着花向晚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崇拜,灵北立刻道:“我这就去通报!”

  说着,灵北化作一道流光冲回去。

  灵东留下来,忍不住打量谢长寂,花向晚碍着灵东在,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走吧。”

  三人慢慢行往宫门,灵东想多和谢长寂说说话,忍不住一直打听:“谢道君几岁啊?”

  “应该是二十一。”

  “哦,那和我们少主同岁。”灵东忽视了个那个“应该”,接着追问,“您几月的?”

  谢长寂看了一眼花向晚,他现下要伪装什么都不记得,自然不可能记得生日这种事。

  花向晚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回答:“正月。”

  “那是比少主大三个月。”灵东说着,又开始盘问,“您家里几口人?是天剑宗长大的吗?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是……”

  “灵东。”花向晚打断他,“到了”

  灵东回头一看,的确到了宫门前。

  他颇为遗憾,上前道:“人到了。”

  听到这话,宫门缓缓打开,花向晚站在宫门前,看见宫门打开后,密密麻麻站了一大堆人。

  为首的是一个扎着马尾的黑衣女子,腰上挂剑,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却已化神修为。

  她身后站着一对青年男女和一个黑衣少年,情侣中男人银衣蓝纹,女人蓝衣银纹,他们手拉手站在一起,女子肚子微微凸起,明显已经有了月份。

  旁边黑衣少年也生得颇为英俊,腰上挂着短刀,红绳系发,双眼明亮。

  后面是密密麻麻上百位青年,都探头探脑往前。

  谢长寂认真看了一下,此时的合欢宫和后面不太一样,广场上没有他之前看见过的一排旗帜,所有东西看上去都十分崭新精致。

  花向晚看着这些人,眼睛控制不住红了起来。

  站在首位的黑衣女子见状便笑起来:“怎么,去了一趟云莱,你都学会多愁善感了?”

  “师父……”花向晚哽咽出声,说着,她双膝跪下在众人面前行了个大礼,所有人愣了愣,就听花向晚哑声开口,“弟子花向晚,平安归来。”

  “这……你这是干嘛?”

  黑衣少年被她吓到,赶紧上前来搀扶她:“阿晚,你在云莱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

  “是啊,”蓝衣女子也走上来,面上带了几分担忧,扶着她道,“阿晚,是谁伤的你,你说了,师姐为你报仇。”

  “阿晚受伤了?”

  “谁?!谁动的手?!”

  听见花向晚受伤,所有人都激动起来,花向晚摇摇头,只道:“没什么,二师兄,大师姐,我是封印魊灵时候把修炼出来那个分身给献祭了,没受什么伤。”

  修炼出一个“分身”是合欢宫秘术,多一个“分身”等于多出一条命,花向晚献祭了一个分身,修为必定大跌,大家心知肚明,倒也没多说。

  “先回去休养吧,”黑衣女子开口,叹了口气道,“此次你辛苦了。”

  说着,黑衣女子抬头看向旁边谢长寂,迟疑了片刻,才道:“这位小友……你是……”

  “他是我朋友!”

  这次花向晚没给谢长寂胡说八道的机会,立刻开口。

  谢长寂乖巧点头,恭敬道:“晚辈天剑宗弟子谢长寂,见过前辈。”

  不需要多说,“天剑宗”三个字就让众人变了眼神。

  旁边黑衣少年忍不住一巴掌拍在花向晚肩头,挤眉弄眼:“阿晚可以啊!说让你搞回来你就真搞回来了?”

  “不错,”花向晚师父满意点头,“二十一岁骨龄已元婴,距离化神一步之遥,剑意纯正,心智坚定,你这样的苗子,难的。”

  “师父,”一直沉默着的银衣青年开口,“让他们先进去吧。”

  说着,银衣青年走到谢长寂身侧,温和道:“这位道友,请。”

  说话时,谢长寂便感觉化神期威压迎面而来,他神色不动,平静道:“请。”

  花向晚看银衣青年走过去,颇为担心:“大师兄不会做什么吧?”

  “这你就担心上了?”

  蓝衣女子笑起来,扶着她安抚:“放心吧,大师兄心里有数呢。”

  “顶多断几根骨头,”黑衣少年添油加醋,“别心疼。”

  花向晚不说话,回头看了一眼被众人包围着的谢长寂。

  大家涌上去,叽叽喳喳问着问题,大师兄的威压一直没撤,谢长寂神色镇定如常,平静回答着众人所有问题。

  花向晚被大师姐扶回房间,仔细问诊之后,开始给她开方子:“献祭一个分身不是小事,你要慢慢养。”

  花向晚不说话,她看着大师姐的肚子,温和道:“几个月了?”

  大师姐笑了笑,面上带了几分温和:“七个月了。”

  “想好名字了吗?”

  听到这话,大师姐低头,目光带了几分期盼:“灵东灵西灵南灵北,闻风说,还差一个灵南,给他们东南西北凑个数。”

  “哪儿能这么草率?”花向晚笑起来。

  大师姐将药方递给旁边侍从:“我也这么说,所以还在和他想呢,你师兄说,东南西北都有守卫,合欢宫这才安稳。别说我了,倒是你,”大师姐眼中笑容淡了几分,“逸尘他……”

  花向晚听到沈逸尘的名字,垂下眼眸,只问:“人在哪儿?”

  “按照你吩咐,”大师姐沉声,“冰河下面。”

  “知道了,”花向晚点头,“一会儿我去看。”

  大师姐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后,她叹了口气:“早些休息吧。”

  “谢长寂呢?”

  花向晚见谢长寂还不回来,有些担心,大师姐笑了笑:“被你师兄们扣下了,要去看逸尘……”大师姐抿了抿唇,“赶紧去吧。”

  说着,她便收拾起东西,起身离开。

  花向晚洗漱过后,便披上衣服,熟门熟路到了冰河。

  和两百年后比起来,此时的冰河还不算冷,她站在冰面,能清楚看到冰河之下平静睡着的人。

  他重新换了衣服,遮住了胸口剖心所造成的刀痕。

  她低头看着冰河里的人,轻声开口:“逸尘,我带谢长寂回来了。”

  说着,她半蹲下身,摸上冰面:“你别怕,很快,你也会回来。”

  冰面下的人被冰遮着,看不清容貌。灵力从她手上蔓延,冰面一层一层结起来,彻底遮掩了他的容貌。

  她在冰河呆了很久,等到半夜,才提着灯回来。老远就看见长廊上谢长寂被她二师兄扛着,走得踉踉跄跄。

  花向晚提着灯上前,看着几乎已经完全睡过去的谢长寂,整个人有些震惊,忍不住抬头看向二师兄望秀,皱起眉头:“你们这喝得也太多了吧?”

  “哪儿多了……”望秀有些心虚,“就一人一杯。”

  “你们一百多个人!”

  花向晚瞪他一眼,伸手把人从望秀手里捞回来。

  “啧啧,”望秀看着她把人进去,靠在门边嘲讽,“你还没嫁出去呢,就这么护着人了?”

  “赶紧走吧你!”

  花向晚从旁边抓了个枕头砸过去。

  望秀往旁边一躲,急道:“我就说你该早点嫁出去,找个人管管你!”

  “滚!”

  花向晚这次直接扔了个法球,望秀不敢多呆,直接关上大门跑了。

  望秀一走,终于安静下来。

  花向晚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谢长寂,她颇有些无奈,给谢长寂喂了醒酒药,又打了水给谢长寂擦脸,她听他一直迷迷糊糊喃喃什么,她凑过去,就听谢长寂在念着:“师父,白竹悦。”

  “大师兄,箫闻风。”

  “大师姐,琴吟雨。”

  “二师兄,程望秀。”

  “二师姐……”

  花向晚一愣,这才发现他是在背所有人的名字。

  她呆呆看着谢长寂,就看他缓缓张开眼睛,他看着花向晚,似乎是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