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高人道:“后来好何?”甄陵青红着脸孔道:

  “斯时家父几已赤身露体,那黑脸汉子一手将家父提起,一手虚空朝着雪地乱抓,刹时

被他抓了一道穴坑,他便把家父活活的埋了下去!”

  赵子原道:

  “这哪里是活埋下去,他们使用的乃是一种摧魂心法,被摧魂的人一切知觉如旧,记忆

如常,行动也与平常无异,但只是有一件事他自己不能自主!”

  林高人道:

  “赵兄见闻渊博,但不知哪件事他自己不能自主?”

  赵子原道:

  “心智!”

  林高人道:

  “凡事由心,假如一个人心智已失,那也与死无异了。”

  甄陵青继续道:

  “家父被他们活埋冰窖之后,几乎整整达一日一夜之久,即使我也在风雪之中站了一日

一夜之久!”

  她顿了一顿,叹道:

  “当时我固然感到吃不消,但更想到家父可能早已身故,斯时实是茫然无主,不知如何

是好广林高人道:“姑娘也真苦了!”

  甄陵青道:

  “哪知一日一夜之后,家父忽从冰窖之中砉破然飞出,他精神体质竟是与常时无异,只

不过对那黑白汉子特感敬畏。

  “后来只听那黑汉子道:

  “到关内去,做你应该做的事:

  “家父迟疑了一会,终于恭敬地答应了。

  “其后那白脸汉子便向我说道:

  “小娃儿,今夜之事你都已瞧见了,但你要记住,千万不可对任何人说起此事,如不遵

守诺言说出,咱们随时都可将令尊置死命!

  “处在那种情形之下,我自然不得不答应,不过我曾问道:

  “家父活埋冰窖之中一日一夜,难道身体各部位都没受到什么损害么?

  “那黑脸汉子摇摇头道:

  “没有,没有,他身体部分丝毫也没有异样,便是武功也只精进没有后退。

  “我听了才放了心!”

  甄陵青说到此处,赵子原沉重的道:“那黑脸汉子要令尊到中原干什么?他没说么?”

  甄陵青道:“没有听到,以后我和家父就到了太昭堡。”

  赵子原道:

  “这就是了。令尊到了太昭堡之后,其行为是否便与往日有了异样?”

  甄陵青道:

  “不错,便是因为我曾受到那黑脸汉子告诫,虽觉他行动上有了异样,也不曾深究,但

我却料不到家父会是司马道元的化身,这样看来,家父只怕早被司马道无所害了!”

  赵子原沉思了一会,说道:

  “情形很有这种可能,然则姑娘今后行止如何?”

  甄陵青悲愤地道:

  “事情既已明朗,我自然得到天山去瞧瞧,家父若真是被司马道元害死,我便把这笔仇

记在司马迁武身上!”赵子原叹道:

  “冤仇宜解不宜结,其实迁武兄为了自己身世已经弄了焦头烂额,姑娘若再去找他报

复,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甄陵青咬牙道:

  “父仇不共戴天,如要我就此罢弃仇恨之念,恐怕比登天还难!”

  赵子原一听,不禁默然不语。

  他很能体会一个报仇者的心情,与其要他去劝人,还不如要他劝劝自己,所以他不再说

话。

  赵子原等人谈谈说说,此时天光已亮,林高人要为两人找个地方休息,可是两人心中却

急着有事,甄陵青心情尤其沉重,当先起身告辞。

  待甄陵青走了不久,赵子原和林高人又谈了一会,此际大色已然大亮,赵子原起身说:

“林兄,小弟也该走了!”林高人惊道:“赵兄不休息一下便要走了么?”

  赵子原道:

  “俗务缠身,他日再图相会!”

  林高人感叹的道:

  “在下和赵兄一见如故,但愿他日另有重逢之期!”

  赵子原道:

  “小可亦作如是想,承林兄相救,复蒙相邀对饮,此情此景,小弟实乃终生难忘,大恩

不敢言谢,小弟铭感五衷就是了。”

  林高人摇头道:“既成知己,何再言谢,赵兄慎重,恕小弟不远送了。”

  两人边走边谈,林高人一直把赵子原送到门口,两人才握手依依而别。

  赵子原出了县城,直向大路走去。

  几天以后一个晚上。

  嵩山少室峰一片沉静,憎人晚祷的钟声加上阵阵梵唱之声,显得无比的肃静与庄严。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飞掠而上,当他看来到少室峰的峰头,抬眼朝那连云似的少林寺殿

堂扫了一眼,心道:

  “也许我来的正是时候,少林还没有受到袭扰!”

  忖念之际,忽见一左一右走出四名青衣僧人,一名年龄较大的僧人沉声道:

  “施主何来?”那人道:

  “小可有急事欲见贵寺方丈大师!”

  那僧人冷冷的道:

  “敝寺方丈夜不见客,此例由来已久,施主有事明天再来吧!”

  那人摇摇头道:

  “小可也知明天可以再来,只是此事非比寻常,万望师兄代为通报!”

  那僧人脸色一沉,道:

  “施主有什么事?可否对贫僧一说?”

  那人道:

  “事情紧急重要,小可非面告贵寺方丈不可?”

  那僧人哂道:

  “少林佛门重地,施主鬼鬼祟祟而来,出口便说非面告方丈不可,少林方丈便是这等好

见的么?”

  那人急道:

  “然则师兄真要小可回去明天再来了?”

  那僧人点点头道:

  “不错!”

  那人沉吟了一会,道:

  “小可千里迢迢而来,如是不能面见贵寺方丈禀知此一讯息,就小可来说,在此一行倒

没有什么,只是少林事后如受到何劫难,只怕师兄负不起这个责任吧?”

  那人不屑的道:“施主危言耸听,到底有什么事非见本寺方丈不可?”那人道:

  “小可话已言明,既是师兄不肯通报,小可只有回去了!”

  说罢,当真转身就走。

  他刚刚走了两步,忽听那憎人喝到:

  “站住!”

  那人冷冷的道:

  “可是师兄呼唤小可站住么?”

  那憎人哼道:

  “此时此地除你之外,贫憎还呼唤谁?”

  他态度恶劣,那人忍了一忍,道:

  “小可如言站住了,敢问师兄有何见教?”

  那憎人沉声道:

  “你从哪里来的?”

  那人笑笑道:

  “小可方才已经言明,小可来自千里迢迢之外!”

  那憎人哼道:

  “千里之外随处可有,难道没有什么城镇么?”

  那人道:

  “没有,小可乃来自太昭堡。”

  “太昭堡”三字一出,那四名人憎人脸色登一变,身子徽动,已把那人紧紧围住。

  那人环扫四名僧人一眼,道:

  “四位如果不肯通报方丈,可否代在下找觉海大师一谈!”

  那四名人僧人一听,脸色齐然一变,喝道:

  “果是他们!”

  那人皱了皱眉头,一时之间猜不出那四名憎人话中是何含意,谁料就在这时,那四名僧

人己挥掌攻了上来。

  那人大惊道:

  “四位师兄何故以武力相加?”说着,向后暴退一丈之外。

  早先说话那名僧人道:

  “你找觉海师波则甚?”

  那人道:

  “小可与觉海大师曾有数面之雅,这次来少林时,觉海大师还先小可一步前行,想必他

已经到了?”

  那僧人冷冷的道:

  “不错,他是到了,只是他的尸体到来!”

  那人骤听此言,不由心头一震道:“怎么?”那僧人哼道:

  “你还能不知么?”

  那人惶然的道:

  “小可怎会知悉此事,但不知觉海大师被何人所害,师兄可肯见告么?”

  那僧人恨声道:“你这是明知故问了广说着,再度欺了过来。

  那人一退,同时大喝道:

  “师兄误会了,小可绝不是害死觉海大师的凶手,害死觉海大师的凶手实另有其人!”

  那僧人嘿然笑道:

  “那不就对了么!连贫僧都不知害死觉海师叔的凶手是谁,你反而比我们知道的清楚,

你纵非直接凶手,至少也是那凶手一党!”

  那人摇摇头道:

  “错了,错了……”

  忽听一阵足步声音响起,由峰头下面掠上四五名黑衣蒙面人,那四五名黑衣人似是有意

要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故意把足步声踏的特别响。

  那僧人朝那四五名黑面人一指,道:

  “错什么?你的同伴不是到了么?”

  眼前这名僧人硬不讲理,那人气的要死,只因黑衣蒙面人突然出现,他也不管许多,急

声道:“废话少说,快去通知贵寺之人准备!”那僧人冷冷的道:

  “如果等你招呼时,少林早被人夷为平地了!”

  那人释然道:

  “原来贵寺早有准备,小可倒放心了。”

  那僧人哂道:

  “猫哭老鼠假慈悲!”

  那人苦笑一声,也懒得向他解释,转过身去,忽闻那五名蒙面人之中一人嘻嘻笑道:

  “老赵,你的脚程好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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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剑气严霜》

第七十章 火焚少林

  原来那人正是赵子原,因为他得知西后可能派人向少林下手,所以赶来通知,谁知被那

僧人死拉活扯的拦住,若不是他性子沉稳,一场误会早已发生了。

  赵子原见那黑衣蒙面人呼他为老赵,就知那人故意要把自己搅成是他们一伙,好引起少

林弟子的误会,其用心也不可谓不歹毒!

  那僧人听了,果然上当,轻轻一拍手掌,喝道:

  “强敌压境,诸位师兄再不现身更待何时?”

  一阵“沙沙”脚步声响,但见从前后左右一共现出一十六名僧人,若把刚才那四名僧人

算上去刚好是二十之数。

  一声佛号低沉响起,道:

  “阿弥陀佛,施主等今夜驾临少林,敢问有何见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