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娘子?……五花洞的桃花娘子来了!……”
“桃花娘子一来,咱们又有好戏瞧了……”
“这下那谢金章怕要吃不完兜着走啦,听说他胞兄和桃花娘子有过一段瓜葛……
“嘘一桃花娘最忌他人提起此事,你有几颗脑袋竟敢说长话短?”
“……”
那桃花娘子美目一转,往楼内四下扫视,脸上虽是笑意盎然,但举座酒客反而齐然打了
个冷颤,个个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出声。
桃花娘子往拼斗中的两人袅袅行去,娇声道:
“谢金印的宝贝弟弟也在这里么?好极了,好极了。”
谢金章百忙中回目一瞥桃花娘子,神色亦自一变,他一言不发,合身微弓忽地一个倒
窜,朝酒楼外面直掠出去。
马智力与毒郎君井森同声大喝道:
“姓谢的,你想一走了之么?”
两人身子一拔,自后匆匆追上。
赵子原冷眼瞧见这一幕,内心百感交集,暗叹道:
“谢金印沦为职业剑手,一生杀人无数,结果是遍地仇敌,四面楚歌,毋论正邪两道都
欲诛之而后己,眼下他生死不时,他的胞弟却出面代其受过,难道这也可说是因果报应
么?”
那桃花娘子见谢金章仓促退走,却不动身追赶,她视线缓缓投注到赵子原身上,许久未
曾移开。
赵子原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只听桃花娘子微“噫”一声,喃喃道:
“多么像……多么像当年的……”
语声颇为困惑,说了一半忽然又不续说下去。
昔日在鬼镇,赵子原亦曾呼谢金章对他说过同样一句不知所云的话,他一时猜不透语中
之意,不禁愣了一愣。
桃花娘冲着赵子原嫣然一笑,问道:“小兄弟,你可是姓谢?”
赵子原大是错愕,道:“区区赵子原,你何以有此一问?”
桃花娘子惊疑的望着赵子原,见他满面俱是茫然之色,不禁喃喃自语道:
“这少年长相与那冤家酷似极了,奇怪的是他为何姓赵而不姓谢?”
赵子原亦自惑然不解,忖道:
“姓谢?我为什么要姓谢?这女人又是什么来路?”
他尽自沉思,好一会才清醒过来,暗骂自己道:
“该死!那谢金章是谢金印的胞弟,我煞费苦心寻到了他,焉能轻易失之交臂?方才我
真糊涂得可以。”
一念及此,再也顾不得残肢人及桃花娘子,一纵身径向谢金章逃走的方向驰去。
桃花娘子喝道:“小兄弟留下!”娇躯一提,曼妙无匹地贴着楼面飘出,尾追而去。
中年仆人天风眼望赵子原身形如箭般掠出,向轮椅中的残肢人问道:
“要我去追姓赵的小子回来么?老爷。”
残肢人摇头道:
“无庸,那小子身受老夫马兰毒所制,绝不会逃的,他是追蹑谢金章去了。”
且说赵子原出得镇集后放足疾奔,走了一大段长路,看看周围,哪里还有谢金章的踪
影。
他停下足步,向四下张望一忽,忽见前方坡上正有一人施展轻功,以惊人的速度向西方
奔驰着。那人面庞甚是熟捻,赵子原一眼便认将出来,脱口在喊道:
“顾兄!”
那少年正是顾迁武,他闻声回过头来望了赵子原一下,却没有任何回应,疾奔和身形也
不停止,赵子原不觉微微一愣,但他不暇多虑,飞跃上前,端端拦在顾迁武的面前——
赵子原道:
“顾兄,不认得小弟么?”
顾迁武仍然没有打理赵子原,“呼”地一响,他竟拐身从赵子原身侧斜绕飞掠而过。
只听他急促的道;
“事急,我不能在此稍作逗留,赵兄请于今夜申时到镇北广灵寺会面……”
下面的话声渐小再也无法听分明,晃眼间,他已奔出十数丈之遥,消失在曙色烹微中。
赵子原脑际疑思纷杂,喃喃道;
“顾迁武顾兄身中残肢人喂有马兰毒的金针,不是只有四十八个时辰好活么?也许那只
是残肢人的危言耸听,顾兄既然没有死,又如何走出了太昭堡?适才他所谓的事急,是什么
意思?”
他呆立良久,始终摸不着任何头绪,只有轻轻摇了摇头,举步继续前行。
阳日逐渐高升,照在地面上一片炎热,赵子原走过山坡,一丝微风吹过,隐隐飘来拳脚
对拆之声,他默默自语道:
“似乎有人在动手过招,不知会不会是谢金章在此又遇到了仇敌?”
沿着山坡下行,前面出现了两条叉路,赵子原正自趑趄不定,一道人语声就在这时隐约
传入他的耳际:
“姓曹的,你还死心么?这茅屋前后都有老夫徒儿守住,你打老夫不过便想溜之乎也,
那是办不到的!”
另一道低沉的声音道:
“如此道来,阁下是缠定曹某了?”
先时那道鲁浊的声音道:
“咱们不必多说废话浪费时间,姓曹的你放光棍些,将那物件交出,老夫倒可网开一面
让你过去,否则……嘿!嘿!后果如何你必然明白得很……”
声音由左边小道传飘过来,赵子原纵身一跃,一口气奔出四、五丈,隐约的语声逐渐变
得清晰了:“到底你交是不交?”
那低沉的声音道:“阁下说的什么物件?”
那鲁浊的声音道:
“少在老夫面前来这一套,赵飞星临死前曾交与你一本黄绞皮的小册子,你道老夫不晓
么?”
那低沉的声音道:“阁下的消息倒是灵通。”
那鲁浊的声音道:
“姓曹的,你身中老夫朱砂血掌五记之多,性命已在旦夕,今日你若不交出黄绞小册,
可就不大妙了。”
另一道沙哑的声音插道:“此人拗强得很,师父何必对牛弹琴,一掌将他解决得了。”
赵子原心念一动,暗叫道:
“其中有一个姓曹,不要是数日前去过古堡欲打救老魏的曹士沅,我得尽快赶上前瞧个
究竟。”
他不再怠慢,纵身往发声之处飞跃过去,朦胧已可听到叱咤开气之声,双方似乎又动起
手来了。
骤然一道凄厉的惨呼声起,赵子原心子一紧,振臂如飞鸟一般,虎地绕了一个大弯,于
是他瞧见左前方座落着一幢破落的茅屋,远远望去,残墙剥落,屋顶欲塌未塌,十足是座荒
败环的草房。
来到近前,四周反而寂静了下来,赵子原忽然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似乎那破落的茅屋
与周遭的阒寂相衬之下,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气氛卜
茅屋木门紧闭,赵子原运足中气喊道:
“屋内有人么?”
他接连喊了三声,屋内却是无动静,刚才他听到的拳脚声和语声就在瞬息间隐没无闻!
赵子原无端觉得一阵寒意自脊背升起,迅速袭遍全身,他踌躇了一忽,暗暗下了决定:
“好歹我也得人内一看。”一扬掌,木门呀然开启,赵子原闪身而过,里头黑压压地,他双
掌运蓄内力摸索前行。房门外一线阳光自缝隙射了进来,迷蒙中见到屋内蛛网四结,地上积
满灰尘,分明是久无人居。
赵子原运目四盼,见茅屋中央摆置着一张蚀斑至累的方案,案下斜躺一个老年儒生——
不是曹士沅是谁!赵子原轻叫道:“曹前辈,是你么?”
曹士沅依旧一动不动地靠桌躺着,赵子原暗自纳罕,心道莫非曹前辈已经死去了,否则
怎不见回应?
赵子原仔细端详了曹士沅许久,见他神情安详,并无任何暴毙的征候,再一摸他心口早
已停止跳动,显然气绝多时,赵子原从未睹过如此平静毙命的人,就与昏睡而死一般无二,
怎不惊奇万分!
当下但觉胸臆涌起难受的感觉,在太昭堡里,他与顾迁武曾合力引开甄定远,救了曹士
沅一命,不想他仍未能逃过大劫,被害于此,那下毒手之人能杀人于无形之间,手段也是够
恐怖了!
他默默自问:
“什么人将曹前辈杀死在此?未知他退走了没有……”
忖犹未罢,茅屋外亮起沉重的足步声,细听之下足音又不止一道,赵子原本已紧张的神
经立刻更加抽紧起来——
他心念电转,暗想:
“莫非是杀害曹士沅前辈的凶手去后复返?我不如寻个隐蔽之处,暗地里窥看一下。”
遂浏目打量四遭,发现右侧角土墙后一块布幔隔着视线,藏身于后极不易为人察觉,但
他又虑到此处虽是隐秘,但人同此心,来者亦未始不会想到这点,于是迅速作了个抉择。
他急急躲到距离布幔数尺黑色木柜后边,方自藏好身子,“吱呀”一响,木门业经为人
推了开来!
赵子原坐在暗处屏息静待,不敢即时探头出去偷窥,只听得门响过后,两道重轻不一的
步子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沙哑的声音道:
“师父,我记得异常清楚,方才临走时我确曾顺手将房门阖上,现在却被推开了一缝,
分明有人来过这里……”
另一个鲁浊的嗓子道;
“朝星你再想想看,没有记错么?”
那“朝星”道:“错不了。”
那鲁浊的嗓子自言自语道:
“姓曹的尸体未被移动,来人只怕还滞留在屋内……”
赵子原忍不住,悄悄伸出了头向外望去,藉着迷蒙的光线可以瞧见案前并排立着二人,
右边的是个年方及冠的少年,面貌颇为俊秀,但却带有几分狡狯之气,站在少年身旁的人身
着一袭灰衣,双手缩在袖中,容颜生硬没有丝毫表情,显然是带上了人皮面具!
灰衣人半转身,那灰色衣袂翻动间,隐隐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阴森意味,令人有毛骨惊
然的感觉。
赵子原忽然想起眼前这神秘灰衣人的身份,心中猛可震一大震——不久之前,他在留香
院曾见过此人,而且险些丧命在其掌下,这灰衣人正是武冰歆的父亲,留香院的主人!
霎时他额上冷汗涔涔而落,但见那灰衣人双目冷电四射,在布幔与木柜方向移动着,寒
声道:
“朋友,你干脆自己现身,还是要等老夫过去抓你出来?”
赵子原暗忖道:
“这灰衣人好生阴险,木柜后边黑压压的伸手不见五指,他绝不会发现我藏身于此,但
他只一开口便采攻心之策,幸亏我有见及此,若换了旁人怕不要中其计谋,自动现身出去了
么?”
灰衣人得不到反应,眼色一变,迈步直向木柜而行,赵子原紧张得一颗心子几乎要跳出
腔口了。
他暗吸一口真气,全身戒备,却见灰衣人走了五六步,突地一顿足步,缓缓回过首去—
—
赵子原隐隐感到那灰衣人行动处处透着神秘,不觉暗自纳闷,就在同一刻,木门一摇,
一条人影闪了进来!
灰衣人嘿然冷笑道:
“你滚进地狱里去罢!”
笑声未歇,一袖猛地扬起,室内卷起一道惨惨阴风,夹杂着古怪的呜呜啸响,那人反应
好快,立时闪身向左,灰衣人阴沉沉一笑,身形亦跟着一闪,手势模糊挥动,原式疾拂而
下。那人抽身再退,口里叫道:
“别打!是自己人!”
-------------
幻想时代 扫校
标题 <<旧雨楼·古龙《剑气严霜》——第十四章 死谷鹰王>>
古龙《剑气严霜》
第十四章 死谷鹰王
灰衣人间声收袖回来,冷冷道:
“狄一飞,老夫在此相候已久——”
赵子原探首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颀长,穿着奇装异服的中年汉子,端立在门口。
他心中反复低念道;
“狄一飞?……狄一飞?……这名字可真陌生得紧……”赵子原却不知晓,眼前这个异
服汉子狄一飞就在好几日之前只身上嵩山少林窃走一把寒月断剑,被少林达摩院住持觉海大
师等穷追至太昭堡前,对掌时,他的掌力之强竟是丝毫不逊于当今少林达摩院首座,如果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