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出渔大声嘶道:“那药…那药!”
萧西楼疾道:“什么药!”
萧秋水目光一转,瞥见桌上的酒壶:“张老前辈的药?!”
康劫生怒叫道:“就是他!…这药酒吃了之后,爹就惨呼连连,变成这样子了!就是他!就是他的药!”
萧秋水一看,只见康出渔一脸紫乌,已是出气多、入气少了,萧西楼也一时为之六神元主。
康劫生一怔,愤怒中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萧秋水代为答道:“张老前辈说康师伯的毒中得很怪异,他也查不出来;这药是要送酒,烫热了才能服的。”
朱侠武道:“药浸酒中时,你有没有出去过?”
康劫生呆了一呆,才道:“有。我去小解了一次。”
朱侠武道:“回来后才给令尊服食?”
康劫生惶然道:“是。”
朱侠武不说话。
萧西楼忍不住道:“朱兄是认为康世侄出去时,别人在酒里下毒?”
朱侠武沉吟了一阵,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张前辈怎会在府上?是否可靠?”
萧西楼叹了一声,考虑再三,终于道:“实不相瞒,老夫人就在府中。”
朱侠武居然一惊道:“老夫人?”
萧西楼颔首道:“是老夫人。”
朱侠武脸上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敬慕之色,喃喃地道:“原来是老夫人。”
萧西楼接道:“张前辈实是老夫人的护卫。”
朱侠武即道:“那张前辈应绝无问题。”
萧秋水眉心也打了一个结,唐方、邓玉函更是大惑不解。
——老夫人,老夫人,老夫人,究竟是谁呢?
萧西楼蹙眉道:“然则下毒的人是谁呢?”
便在此时,清冷的月夜中,又传来了一声惨叫!
叫声自“振眉阁”那端传来。
萧西楼的脸色立时变了,他的人也立时不见了。
唐方几乎是在同时间消失的。
朱侠武临走时向康劫生抛下了一句话:
“你留在这里守护!”
萧秋水、邓玉函赶至现场时,也为之震住,惊愕无已。
“振眉阁”,有一人立在那儿,竟是一个死人。
他的剑方才自袖中抽出一半,敌人便一剑洞穿了他的咽喉,是以他虽死了,精气却在,居然不倒。
这死者竟然是声名犹在七大剑手之上,出道犹在七大名剑之先的“阴阳神剑”张临意!
张临意的眼睛是张大的,眼神充满了惊疑与不信。
唐方禁不住轻呼道:“他就是张老前辈?”
张临意的脸容、神情,实是大可怖、大唬人了。
萧西楼苦思道:“难道,难道有人的剑,比张前辈的剑还快!”
朱侠武忽然道:“不是。”
萧西楼侧身道:“不是?”
朱侠武斩钉截铁地道:“不是因为敌手剑快,而是张前辈意料不到对方会出剑。”
萧西楼转身望向站立而殁的张临意,只见他眼中充满愤怒与不信,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朱侠武道:“不过,对方的剑确实也不慢,否则就算猝然发动,也杀不了张前辈。”
萧西楼颔首道:“只要张前辈的剑一拔出来,这人便讨不了便宜朱侠武断然道:“所以,杀人者一定是张前辈意想不到的人。”
萧西楼游目全场,道:“而且,而且也是与我们非常,”语音一顿接道:“非常熟悉的人。”
朱侠武肯定地点头,道:“这人杀了唐大侠,又向康先生下毒,更猝击玉函、秋水,又刺杀张前辈——这个人!”
朱侠武双眼一瞪,毫无表情的脸容忽然凌厉了起来。
萧秋水等人都感觉一股迫人的、窒人的、压人的杀气,在夜风中蔓延开来。
萧秋水忽然一惊,叫道:“振眉阁里?”
——守护振眉阁的张临意既然被杀,振眉阁里岂有卵存?
——然而老夫人、萧夫人还在不在阁内?
萧西楼脸色一变,立时窜出,正想撞门而入,忽然咿呀一声,门打了开来,萧夫人与老夫人,双双出现在门前。
老夫人、萧夫人背后是烛光,那烛光就像是金花一般,绽放在她们背后,萧西楼退了一步,慌忙长揖,没料那铁面铁心的朱侠武,居然拜倒。
老夫人柔声道:“这位大叔,何必如此礼重?”
朱侠武恭声道:“未将侠武,曾在大人麾下侦骑队参任纵组副使将。”
老夫人恍然道:“是朱铁心吧?”
朱侠武居然喜道:“正是铁心,小人不知老夫人还记得小人。”
老夫人笑道:“现下又不是在行军之中,青儿也不在,铁心何必如此多礼,不必什么大人小人的!”
朱侠武依然恭敬地道:“小人不敢,小人敢问狄大将军安好!”
萧秋水脑里“轰”地一声,耳里只闻:“青儿”、“狄大将军”,莫非是名震天下、智勇双全的狄青!?
狄青是个不世人物。
宋时,重文臣而轻武将,因宋太祖拥兵自立而当了皇帝,是故对领兵打仗有军功的武官都深具戒心,诸多节制,难伸抱负。
狄青却绝对是个例外。
他自幼喜习武,骑术、箭法,都很高强,他因受其义母支助,得赴京师,投身行伍,入编禁军。
他的武艺超群,胆大力大,但因长相却俊美斯文,形成强烈对比。同僚讥笑他是:“女扮男装”、“男人女相”.他谦冲内敛,不以为许。
当时,士兵给称作“赤老”,通常都得要脸上刺字,以防他们逃跑。狄青名隶军籍那一天,刚好也是中了科举的进士自皇宫里春风得意地昂然步出,百姓皆围观风采,狄青的同僚大感愤慨:
“人家已当状元,我们却像罪犯一样黠面刺字,富贵和潦倒真是不同!”
狄青却澹然自若:“话不能这么说!功名富贵,要看各人才能如何!大丈夫应以立功求名,不该羡慕名不副实的!”
大家听了,都笑狄青不自量力。然而狄青却用功进取、屡立军功,终于改变人们认定当兵的一辈子没出息的成见!
当时西夏撕毁和议,公开称帝,出兵犯陕西延州。宋军士气太差,畏战避战,且屡战屡败。
独有狄青领一支约五百人的军队,屡在败中获胜,所向无敌。
他在延州四年,连打大小战役二十五场,有八次中流矢负伤,但坚持作战到底,身先士卒,不退一步。由于他脸容秀美,威武不足,他每次临阵作战,都戴狰狞青铜面具,第一个行人敌阵;他常以一人一骑,没入敌阵,勇劈猛杀,所向披靡,把敌军完全击溃。西夏兵将畏称“天将”、“天魔”,闻风而逃。
他在这几年间,以极少的兵力,先后破金汤城、略肴州、屠庞徉、岁香、毛奴、尚罗、庆七、家口等族。焚烧积索数万,收其帐二千三余,生口五千七百多。他又建城桥于谷,筑招安、丰林、新若、大郎等寨,扼住了西夏出兵布阵的要害。
狄青治军,正部位、明赏罚,与士卒同饥寒、共劳苦,有功他让予部下,有过他一力承担,有战他冲锋陷阵,有赏他分予同僚,故深得士卒崇敬,乐于听他指令调度。
有次他与西夏军决战于安远,身负十处重伤,已然垂危,但听敌军又到,他挣扎而起,一马当先,冲杀向敌军,奋战不屈;其部属为他的拼死精神感召,也都击退来犯之敌。
他带兵打仗,进退有策,头头是道,深得经略判官尹洙赏识,带他引荐当时的经略使韩倚和范仲淹。
范仲淹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不管在文才、武略、治水、进谏、军事、革兴等,都有建树,连西夏军中也私相戒议:“小范老子胸中有数万甲兵!”范仲淹一向知人善任,一见狄青,听之谈吐,如获至宝,格外礼遇。特送他一部《左氏春秋》,对他劝说:
“作为一个将领若只知打仗,不知古今,不过是匹夫之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