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明月西沉,天边现出了第一道曙光。

  良夜不能留,夜,已经过去,白日又降临了人间,一切都清醒了,清醒,又唤回人们对世俗的记忆。

  这世俗不管是丑恶,还是良善,但从梦中苏醒的人们,却得面对它。

  梦,虽是荒唐的,但却充满了忘却世俗的快乐。

  那河面上的小舟,仍在无目的地飘流在岸边,“砰!”的一声,船头撞在岸边的沙滩。

  这一震动,惊醒了船上的梦中人,二人惶然爬起,睡眼惺忪,首先二人对望了一眼,又想昨夜的绮旎风光,不由双双羞红了脸。

  朝阳也在河对岸的山后,探出娇红的脸儿,似乎跟他二人一样的害羞。那美丽的少女,低头看到展白赤裸的情形,娇羞不胜地笑道:“看你——”

  话未说完,人已腾身掠上河岸,不知怎的她身起半空,突然一皱眉,娇呼了一声,不到一丈的距离,她竟险些栽落水中。

  展白适时腾身而起,半空中用手把她扶住,双双落下地来。

  展白竟一反素常木讷之态,多情而关心地柔声说道:“你——怎么了?这么点远都跳不上来了。”

  她斜睇了展白一眼,嗔道:“还不都是你,昨夜——”

  展白虽不明白,但也会意了一二,心中感到一甜。但却无限愧疚地道:“不要紧吧……”

  那美丽少女幽幽地道:“虽不妨事,可是我的修炼算是完了。再不能达到金刚不坏之体的地步……”

  展白道:“这不是我害了你。唉!想起来,昨夜真不该……”

  她反而一笑,道:“也不能完全怪你,我自己也有责任,若不……”

  说至此处,她忽然住嘴不说了。展白道:“若不怎样呢?”

  美丽少女叹道:“我在来中原时,父亲本不让我来,说我的道心未坚,容易堕入情劫,但我自己还不相信,因为天下的男子我一个都看不上眼。所以一定要来,没想父亲还是说对了,遇见你……”

  展白道:“遇见我,你就把持不住了……”

  没想到木讷如展白的忠厚青年,一旦爱情开窍,竟然也会说起俏皮话来。那美丽少女脸色一红扬起粉拳道:“你敢笑我,我就捶你。”

  展白忙道:“我怎敢笑你呐——呃,刚才你说父亲,你父亲是谁?你不是什么‘红粉骷髅鬼面娇娃’吗?哪里又来的父亲?”

  展白连提出了一大串疑问,那少女道:“你听谁说我是‘红粉骷髅鬼面娇娃’?”

  展白道:“就是那手拿扇子的白衣书生对我讲的,老实说,我本不相信他的话,想那‘红粉骷髅鬼面娇娃’,乃是数十年前,闻名江湖的大魔头,怎会有你这般年轻?”

  那少女却谲诡一笑道:“他说的不错,我就是‘红粉骷髅鬼面娇娃’!”

  展白闻言一愣,怔望着美丽少女道:“此语当真?”

  美丽少女咯咯一笑道:“怎么?你害怕了吗?”

  展白愣了一会,才道:“如果是昨夜以前,我或许会害怕,但经过了昨夜相聚,我却不害怕了。而且,我知道你是跟我说着玩的,你绝不会是‘鬼面娇娃’。”

  美丽少女仍然紧盯着问道:“我若是‘鬼面娇娃’怎么样?是否你便不爱我了。昨夜跟我说的海誓山盟是否便不算了?”

  展白愕然道:“你说的话,我虽然不敢相信,但如果你真是‘鬼面娇娃’,我还是照样爱你,而且昨夜的誓言,地老天荒,永不改变。”

  美丽少女被展白真情所感,不由一回身又扑进展白怀里,吻了展白一下道:“你真好……”

  突然又“呀!”地叫了一声,推开展白道:“你看你。光顾了说话,还不敢快把衣服穿好,如果有个人看到,成什么样子!”

  展白低头一看,身上的破棉被仍未裹好,只扎住了半边,赤身裸体一目了然,幸亏晨起山野无人,真要遇到生人,自己赤身露体,披着半片破棉被,又伴着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还是真不好意思。忙把破棉被扎好,道:“真要找件衣服穿,像这副形象,可是无法见人。”

  把少女说得笑了。展白又道:“从昨夜说到现在,说了半天你还没有把你父亲是谁告诉我。”

  美丽少女道:“我父女虽然久居海外,但提起我的父亲,你一定知道。”

  展白急道:“我的小姐,别卖关子了,快说吧!你的父亲到底是谁?”

  美丽少女道:“‘银扇子’柳崇厚,我叫翠翠。”

  展白惊跳起来,急道:“当年‘江南七侠’的老七。”

  美丽少女庄重地点了点头,道:“正是。”

  展白犹如乱箭钻心,仰首向天,悲呼道:“天呀!为什么老是让我遇到仇人之女?婉儿、慕容红、樊素鸾、金彩凤,现在又遇上你,柳翠翠,翠翠!昨夜我还不知道你姓柳。为什么你不早说?为什么你不早说……”

  展白悲呼惨号,犹如发疯。谁知翠翠——就是那鬼面的美丽少女——却平静得出奇,等展白发了半天疯,她才慢条斯理的道:“这事我比你知道的清楚,杀害你父亲的是‘江南五侠’,我父亲没有份。而且,就是因为我父亲没有参加,才被他们逼得不能在中原立足,带着我母女俩逃到海外孤岛上去存身。”

  展白本待不信,但看她神情不似说谎,而且说的有条有理,便问道:“那么,你知道我是谁吗?”

  翠翠道:“怎么不知道?展云天伯伯之子,姓展名白,我现在的情人,将来的丈夫。你这小傻瓜,你以为我那么不值钱吗?不知道你的底细,便肯把我清白女儿身……献给你……吗?”

  翠翠本在荒岛野人部落里长大,脱略形骸惯了,尤其坦率大方,毫不矫揉造作,但说到最后几句话时,也不由娇羞不胜,吞吞吐吐。

  展白道:“奇了。我昨天夜里与你初见,除了名字外,我又没对你说过我的家世,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翠翠突然笑了,道:“你知道陷在金府‘石矶大阵’中的人,是谁放出来的?”

  展白惊道:“莫非是你?”

  翠翠点了点头,又道:“不但放人的是我,而且,我也跟你一样,这次远来中原,也是找他们四大豪门来为我的父母报仇来的!”

  展白更觉惊奇,道:“难道你的父亲远在海外,也被他们所害?”

  翠翠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们上一代的人被害详情,你不大知道,这是父亲告诉我的,当初你父亲加上当今四大豪门与镇江樊非,原是结义金兰,号称‘江南七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