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展白听“神驴铁胆”告诉他,“青蚨神”金九乃是杀父的主凶,首先出主意杀害父亲的是他,在“江南六侠”围杀父亲时,首先用暗器使父亲受伤的也是他。

  因此,展白听祥麟公子说出,知道当中首座老人便是“青蚨神”金九,不由双目怒睁,同时心中禁不住热血沸腾。

  只见这老人五旬开外,双目精光如炬,充分显出机智无比的神态,同时从其如炬的目光看来,知其内功必亦不弱,身穿团底闪光绸袍,面如满月,额下五绺花白胡子,机智精明之中,又显出一派威严之相。

  展白为了不在人前失态,咬牙强忍住满腹悲愤,抱拳说道:“久仰!久仰!‘青蚨神’金大侠,威名远播,今得识荆,三生有幸!”

  展白说完,那“青蚨神”金九却傲不为礼,连站起来都未站起来,只微微点了点头嘴中连道了两个好字,一双精光如炬的眸子,却倏然上下打量了展白几眼。

  展白以为“青蚨神”轻视自己,忍不住怒火上冲,脸色立变……

  祥麟公子已看出展白神情不对,忙道:“家父双腿不便,请展兄多多包含!”

  展白这才看出,“青蚨神”金九所坐的不是椅子,而是一副轮车,双腿覆盖了一条很厚的毛毡,但不知因何双腿失灵?

  祥麟公子接着为展白一一引见与会众人,武林四公子展白均已会过,武林四公子门下的好手,以及与会的天下群雄,展白并不留意,仅注意“乾坤掌”云宗龙,“混元指”司空晋,以及“霸王鞭”樊非等。

  奇怪的是“摘星手”慕容涵却未与会,“豹突山庄”方面的人只有冷傲的“凌风公子”及门下高手多人在座,连“雷大叔”,“银箫夺魂”章士朋,“追魂铃”司马敬,“独脚飞魔”李举,“衡山夜枭”眇目道人等十大高手,也未见面。

  “凌风公子”仍然是那副冷漠无情的神态,在祥麟公子为展白引见时,眼视屋顶,昂然不睬,俊美的脸上嘴角下撇,更是一副高傲无比的神气。

  连做主人的祥麟公子都大不过意,但展白反而心平气和地笑道:“不劳公子引见,我们早就认识了!”

  “凌风公子”却一瞪眼,以寒冷如水的语调说道:“一无名小辈耳,本公子不屑认识于你!”

  祥麟公子已知展白心高气傲,武功又高强无比,凌风公子讥诮,一定引起展白发怒,他并不是怕他们打起来,而是怕坏了自己预定的计划,忙在一边说道:“慕容兄生性如此,展兄且莫介意!”

  谁知展白一点不发火,反而笑道:“展白早已领教!”“凌风公子”又是一声冷笑。

  展白走向别处时,回顾了他一眼道:“不用心急,展白早晚有让慕容公子认识的一天。”

  慕容承业倏然色变,立起身来,五指一旋,猛向展白身后,“凤眼”三穴弹去。

  正是家传绝艺“摘星手”的一式“紫微三垣”,五丝微风,疾而不啸,袭向展白。

  似这等阴柔手法,使敌手不易躲避,尤其在背后暗袭,因为它不带一丝破空之声,更使人无法事先防范。

  但展白今与昔比,已大有天渊之别,自经“神驴铁胆”的三月教诲,他对自己内身潜修的功力,已能自由发挥,又加上与会前这两个多月的时间,他足不出户地在岩山十二洞中,潜修《锁骨销魂天佛秘笈》上所载的奇绝武学,所谓“一窍通,窍窍通”,进步何止一日千里。

  展白武功已达心与神会境界,“凌风公子”暗袭手法虽然冠绝一时,但展白自己及时发觉,却不露痕迹地回手一拂,把凌风公子极厉害的一招“紫微三垣”化解于无形,口中并说道:“等一会领教!”

  凌风公子立即感到一股暗劲,拥向自己,不但把他一招“摘星手”的绝招化解掉,而且震得自己站不住脚,“扑!”地一声,又跌坐在椅子上,不禁闹了个目瞪口呆。

  好在展白用的这一招非常含蓄,不是特别细心的人看不出来,因此也并未引起多少人注意。

  倒是“安乐公子”早想拉拢展白,虽看出展白折辱了凌风公子一招,也不点破,却走下座来,拉住展白坐在自己座旁。

  展白也未加推辞,即坐在安乐公子身旁,抬头见识与不识的全厅之人都在瞪着眼打量他,展白心中不知是喜是悲?觉得自己孤身一剑,将要当着天下群雄面前,报雪杀父之仇,固然是人生一大快事,但又想起自己人单势孤,也许不能报雪杀父之仇,反而溅血堂前,丧命在此……

  转又一想,不管自己报得了报不了父仇,只要能够当着天下群雄之面,把父亲被杀害经过,公布武林,纵是牺牲一命,也颇值得了,想至此处,心情反而出奇的镇静下来。

  突然,展白转眼又看到一双如天际晨星的大眼睛,正出神地望着自己,仔细一看非是别人,正是那有着“江南第一美人”之称的金彩凤。

  展白突然一震,只感心中卜卜乱跳,脸孔发烧,顿时兴起无数的绮思遐想,心中暗道:“难道她爱上我了吗?为什么每次会面,总是用这种眼光看我?”

  转又想道:“这是不可能的!人家是江南首富的千金小姐,自己却是一个落魄江湖的穷少年,就算人家爱上自己,自己又拿什么去爱她?”

  忽然又想起:“她父亲是自己的杀父仇人,马上便要流血拼命,双方势同寇仇,还谈什么爱不爱?”

  这样一想,展白顿觉冷冰浇顶,满腹绮思立刻化为乌有。

  此时,那“青蚨神”金九,却把祥麟公子叫到近前,俯耳低言了几句,祥麟公子立刻昂身抱拳,四下一拱道:“诸位英雄,外面酒宴已经摆好,就请诸位移坐月下,赏灯饮酒共谋一醉如何?”

  端方公子首先不耐,当下身形一立,道:“不知那‘大罗金丹’何时展出?也叫与会群雄一开眼界!”

  祥麟公子淡然一笑道:“司空兄不必心急,你既然把‘避水玉璧’带来了,祥麟家中的‘大罗金丹’还能自秘吗?我们大家到外面饮酒赏灯,待酒兴正浓时,你,我,以及云铮兄,咱们三宗异宝一同展出,岂不够味!”

  安乐公子首先把手中那本烂书一拍,哈哈大笑道:“月下灯前,有花有酒,又有武林秘宝可开眼界,今宵此会不虚了,好!好!司空老弟,咱们客随主便,一切听祥麟兄的了!”

  与会众人,赏灯饮酒是假,却急欲一睹三宗异宝,听安乐公子一说,齐齐斯应,哄然道好,一齐离座向大厅外拥去。

  展白冷眼旁观,见“青蚨神”金九,“乾坤掌”云宗龙,“混元指”司空晋,以及“霸王鞭”樊非等老一辈的人,绝少发言,只静坐在一边由着小一辈的“武林四公子”出面争强,不知他们安的是什么心?暗地里又有什么打算?因此,全神贯注在他几人的身上,一时出了神……

  忽见凌风公子冷冷言道:“祥麟热肠,安乐风流,飘零端方,你们三公子均有宝物可献,难道我‘凌风’就没有珍贵之物,以博天下英雄一顾了吗?”

  凌风公子这一发言,闹哄哄向厅外走的人,又即时停住脚步,一齐瞪着眼睛望着凌风公子,看他有什么比三宗秘宝更值得珍贵的东西拿出来。

  凌风公子见他的话果然生了效果,不由面露得意神色,回首同一长发披肩的老者说道:“赫连三叔!你把咱们的宝物献出来看看!”

  那被称做“赫连三叔”的老人,探手怀内取出一个锦缎绸包来,打开锦缎绸包,里面是一个扁方的红木匣子,抽开匣盖,里边又用白锦纸包着,里三层外三层,长发披肩老者慢条斯理的一层一层地打开,但看这收藏的严密,便知是非常珍贵的宝物,而且,自从打开匣盖以后,即有一种馨馥幽香进了众人鼻孔,随着纸包一层一层的打开,芳香愈来愈浓,到后来竟使整座宽敞大厅都弥漫了这种香味……

  众人双眼一瞬不瞬望着长发披肩老人的两只手,这虽不是什么流血厮杀,气氛却是相当紧张,数百人拥挤的大厅,竟是鸦雀无声,这时就是有一枚绣花针落在地上,也必可清楚听到。

  人丛中不知是谁,轻声说道:“这香味若是含有巨毒,大厅之人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这声音虽低,听到众人耳中却仿佛响起了一个焦雷。

  不少沉不住气的人,赶紧闭住呼吸,并暗蓄真力准备事有蹊跷时,冒死一击……

  却见端方公子手下,一个红脸蓬头的老年乞丐,带着熏人的酒味,哈哈大笑道:“这么香!就是穿肠毒药,老叫化也要吃一点尝尝。”

  嘴中说着,双肩一晃,未见怎样作势,人已逼近长发披肩老人面前,伸出一只鸟爪似的赃手,猛向长发披肩老人手中纸包抢去。

  长发披肩的老人连眼皮都未抬,红木匣子放在桌上,双手拿着纸包也未躲,只在那红脸蓬头的年老乞丐鸟爪似的右手将触及纸包时,屈指一弹,那红脸蓬头的老年乞丐便如触蛇蝎般地,倏然把手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