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些人苦心积虑之下,就想尽千方百计来引诱于他,只要他做出一件邪行,那些人就可藉口将之除去,哪知——哈哈。”
他得意地大笑两声,又道:“哪知他心肠当真是坚如金石,无论你利诱或是色诱,他都无动于衷,所以他始终没有落入陷阱。”
展白心中虽然不服,但此刻却也不禁对此人的行径,暗中起了些赞佩之心,忖道:“此人若真的如此,倒也可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却听“雷大叔”又道:“后来他忽然参透内家妙谛,便寻了个隐僻之地,静研武功上乘奥妙。他虽然处处设防,哪知却被他一个最亲近的朋友,因妒生恨,将他静修之地,说出了去。于是此讯一传,群魔大动,竟等他静修之际,前去骚扰,这其中最厉害的,据说是一个美绝天仙的魔女,竟施展‘姹女迷魂大法’,在他那绝顶内功将成未成之际,使他心动。”
他语声一顿,苦叹一声,展白亦不禁为之心动神驰,叹口气道:“可惜。”
“雷大叔”又道:“内功练不成,可惜还在其次,唉——要知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内功修习得愈加上乘,心魔也就愈加难防,尤其在他这种将心妙谛,性命交修,生死交关将通未通之际,一个不好,非但立时要走火入魔,而且性命也危如悬卵。”
“这一代武林奇人便在这性命交关之际,微生绮念,走火人魔,若非当时武当玄门的韦教真人‘铁心道长’,与‘少林佛门的韦教祖师’‘苦水上人’,闻得讯息,一怒连袂下山,以佛道两门的无上大法,将他救转,那么他纵不立刻魂归离恨,至少也得走火入魔从此不能动弹了。”
他将这昔年轰动天下的武林掌教往事,说到这里,展白才不禁透了口长气,伸手一抹头上汗珠,摇首叹道:“好险。”
“雷大叔”却又苦叹道:“唉!纵然如此,但这位武林奇人,虽然早已参透内家绝顶奥妙,但却因为身体受损,从此不能勘破内功最后一关,以致抱恨终生,他虽然不愿将自己苦心研透的武功绝顶奥秘,因此湮没,却也不甘后学毫无困难地得到这种绝顶诀妙。”
“因之他才费尽心力,制了如此一本奇书,藏在罗浮绝顶的一个隐秘所在,而且扬言天下,有如此一部奇书,只是直言定力不坚的,切切不可尝试——”他目光一转,望向展白道:“这又怎能说他不对?”
展白愕了一愕,垂首无言,却听“雷大叔”接着又道:“这位前辈异人,后来自知武功无法再进一层,便埋首于诗词书画之中,他天资绝顶,当真是‘一通,百通’,后来竟成了天下闻名的丹青妙手,据说这本奇书上的图画,不但全是他亲手所绘,而所绘的人,便是那曾毁他大道的魔女。”
他将手中画册一扬,接道:“你方才见这书中之人,是否神态各异,但面目却完全一样,唉——这魔女当真是天生尤物,便只这画里传真,已能使人意马心猿,也难怪那‘只眼郎君’——”
他长叹一声,倏然中止了自己的话,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这段离奇诡异,曲折豪快的武林往事,只听得展白目定口呆,意醉神迷!眼前似乎活脱脱地现出那“只眼郎君”的影子。
他不禁为之默然垂下头去,心中反复忖道:“便只这画里传真,已能使人意马心猿……唉!看来不但这‘只眼郎君’是位奇人,就是这魔女也是奇人。”
两人默然良久,各各似乎都在追忆武林前辈的英风往事,展白心中更多了几分警惕,一阵风由洞上吹来,扑面吹向展白。他抬起头来,定了定神,微喟一声,方自问道:“这本奇书后来的历史如何?又怎地会到了老前辈你的手上?”
“雷大叔”目光一抬,像是方自从回忆中醒来!定了定神,道:“那‘只眼郎君’话虽那般说法,但武林中人听得有这种内家秘笈,谁能不怦然心动?不到半年,罗浮山群雄毕集,都是一心想要寻得这武林秘笈的人,但转眼一年过去,在罗浮山巅的大小洞几乎被这些人搜寻一遍之后,这本武林秘笈也终于被法华南宗门下的两个弟子寻到。”
展白双眉微皱,接口道:“那些别的一心寻宝,但却失望了的人,只怕不会让他们那么安稳地得到此书!还有——”他指了指“雷大叔”手中那本书接道:“他们见到这本看来彩色斑斓,仿佛是一本艳词淫画的奇书的时候,又怎地知道这便是‘只眼郎君’所留的内家秘笈呢?”
“雷大叔”微微一笑,道:“这些事我也是听于故老相传,真实详细的情况,我也知道得并不清楚,只知这‘法华南宗’的两个弟子,在武林中本是有名的硬手——”他语声停顿,突地长叹一声道:“要知道这些武林高手聚到罗浮山之后,本已经过一手的明争暗斗,葬身于此事中的人,不知已有了多少,这‘法华南宗’的弟子两人,经过一阵‘弱肉强食’的淘汰竞争之后,还能屹立不倒,想必不但武功极硬,便是心计也定有过人之处。”
展白连连颔首,道:“是极!”心中一面却对这“雷大叔”分析事情的冷静清楚,颇为敬佩,念头转处,心中不禁又为之一动!
“他本是极端聪明的人,以前却为什么要装成那副样子,唉!想见他自身也定然有着一段不平凡的往事,以后我倒要问问他!”
却见“雷大叔”,一扬手中那本《锁骨销魂天佛秘笈》,接着又道:“此书被那两人发现之际,据说是被装在一个制作得极其精妙的檀香匣中,匣面之上便写的是‘锁骨销魂天佛秘录’八字,这也就便是此书有此名称的由来,那两人发现此本奇书之后,竟全然不动声色,只将檀木匣子打开,取出这本秘笈,换上一本‘太极拳法诀要’,放在匣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再将这匣子放回原处,然后他两人竟再跟着别人一齐寻找,只当根本没有发生这回事一样,别人自也全不知道。”
展白暗叹一声,道:“这两人当真是工于心计,难道他们神色之间,一丝也没有露出吗?”
“雷大叔”颔首叹道:“想那般武林豪士,都是何等人物,端的是眼中不留半粒沙子,只要他两人稍现辞色,别人焉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展白叹道:“我只道‘法华南宗’是武林正宗,却想不到也有这等弟子。”
“雷大叔”安然一笑,道:“莫说‘法华南宗’,便是‘武当’,‘少林’,又何尝没有败类。”展白颔首一叹,却听“雷大叔”接道:“上山寻宝之人,有的被惨杀而死,有的失望归去,最后只不过剩下十数人而已!那‘法华南宗’的两个弟子,便不动声色地混在其间,过了数日,一个深夜之中,那时正值初冬,罗浮山巅,寒意已重,大家正在围火取暖,忽地听得一阵阵狂笑,远远传来,大家心中一惊,跑去一看——唉,夜色之中,只见那‘法华南宗’的两个弟子其中一人,竟脱得浑身赤裸,在朔风中满地打滚,而他手里,便拿着这本奇书。”
展白只听得心头一颤,忍不住脱口惊呼一声,“雷大叔”长叹接道:“原来那人身怀奇书,忍了数日,终究忍不住,心想:‘深夜之中,我偷偷看几眼又有何妨。’便乘着大家未曾注意之际,跑到一个山窟中,藉着微弱的火光偷看,唉——他不看便好,这一看之下,只看得他面赤心跳,神销魂荡,心中无主,此人年纪尚轻,本是个独行巨盗,后来才投入‘法华南宗’,是以内功修为亦不甚纯,再加上他早年放荡江湖,难免声色犬马,在罗浮山巅苦了一年,忍了一年,心中本自有些发慌,哪禁得如此刺激,看了许久,竟看得发狂了。”
展白心头不禁又为之一震,脱口道:“这本书上的几页图画,当真有这般魔力?”
“雷大叔”叹道:“你未窥全貌,自然不知道其中奥妙,据说此书中所说的图画,都是依照那魔女的‘姹女迷魂大法’所绘,书中词句,更是——唉!你但想此书既有‘锁骨销魂’之句,便自有‘锁骨销魂’之力,由此便可见一斑了。”
他微顿又道:“另一个‘法华南宗’弟子,见了这情况,大吃一惊,慌乱之下,跑了过去,先不管他同门兄弟的生死,伸手就将此书抢了过去,他如此一来,那些武林群豪便动了疑念,大家竟一齐动手,将这师兄弟两人制住,而且大家约定,谁也不得翻阅此书,一面将此书压在一块大石之下,一面想出各种酷刑,来拷问这师兄弟两人,这两人一个狂了,一个受刑不住便说了出来!”
展白又自接上叹道:“此种情况,这两人想必都难逃毒手了吧!”
“雷大叔”叹道:“不但这两人身遭毒手,而且死得极惨,别的人一听之下,便也立刻为之大乱!据闻那法华门人话方出口,站在最前的五人,便被他们身后的人下了毒手,其余的人不分亲疏,不分敌友,一阵乱砍乱杀,其中只有一人叫做‘五爪灵狐’的,心智稍清,忖量自己武功较差,是以先就溜了,但却也未曾走远,躲在暗中偷看,到后来他眼见那些武林高手,互相残杀殆尽,只剩下一个崆峒弟子,身手较高,狂笑着搬开那块巨石,取出这本奇书,哪知这人笑声未绝,身后突地中了一刀,立刻气绝。原来那‘五爪灵狐’知道他此刻已是强弩之末,便偷偷到他身后,一刀将他砍死了,空山之中,狂笑之声又起,却已是那‘五爪灵狐’发出的了。”
雷大叔一口气说到这里,语声方自一顿。只听得展白颤抖,手足冰凉,他初涉江湖,生性忠厚,几时想到过江湖中竟有如此凄惨残酷之事,武林中竟有如此奸狡凶残之人!一时之间,只觉怒气填胸,再也忍耐不住,突地劈手夺过这本奇书,双手一分,竟要将这本天下第一奇书撕毁!
第十回 豹突山庄
“且慢!”雷大叔急声喝止。
人影一晃,洞口之处鬼魅似的出现了一条人影。
展白目光触及那条鬼魅似的人影,心中不由一愕!
原来这鬼魅似的人形,纤腰一束,体态如柳,头上发髻高挽,一袭柔软的黑绸衣衫随风微扬,脸上蒙着一方黑纱,双手肤白如玉,正是凌风公子房中出现过的神秘黑衣女郎!
雷大叔见这神秘的黑衣女郎,在此地出现,脸上现出一丝不悦之色,皱了皱眉,问道:“什么事?”
覆面黑纱之中,黑衣少女如水秋波,向展白飞快地一瞥,嘴中却冰冷地说道:“弟弟和妹妹打起来了。”
“你怎么不管?”雷大叔似乎颇为关心。
“我管不了!”黑衣少女仍然是冰冷的语调。
“哼!”雷大叔像是不信,沉哼了一声,又问道:“你母亲呢?”
“他更不听母亲的话!”
“你父亲,还有别的人!”黑衣少女一贯冰冷语调,似乎已惹起雷大叔的不快,语气中有点不耐烦地说:“难道你家的事,非要找我不行吗?”
“别人管不了!”
展白在一边也感到奇怪,看雷大叔的情形,分明又惊又急,但黑衣少女语调却始终是冰冷冷地,好似漠不相关的神态,何况她说的是她自己的同胞兄妹之间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