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条掠窗而人的人影,正是方才突然离去的“雷大叔”。

  他方自伸出双手,往床上的展白拍去,听见展白的这一声呼声,似乎呆了一呆,手掌倏然顿住,两人目光相遇,“雷大叔”面上的狞恶之态,突然消去,一丝笑容,缓缓自眼角泛起。

  他呆呆地望了展白两眼,突地一把抬起展白,身形猛地一旋,脚尖微点,便又闪电般自窗中掠了出去。

  展白大惊之下,脱口惊呼一声,呼声未歇,他已被这似疯非疯,行事却件件超于常情常理之外的怪人“雷大叔”挟到园中。他心想挣扎,但周身无力,又想问问这“雷大叔”如此对待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但转念一想,此人行事既是件件不近情理,就算问他,只怕也是无用。

  “雷大叔”身形一落窗外,微一点足,便斜斜往右跃去,就在他这微一点足间,展白勉强抬起头。

  目光往下打量一下,只见这庭园之中,林木葱郁,如花如锦,虽然处处均有亭台楼阁,但却被四下的假山湖石遮去大半,也就看不十分清楚,一眼望去,但觉这庭园之深沉广泛,竟是自己生平未见。

  他不禁为之暗中惊赞,方得再仔细看上一眼,但“雷大叔”身形又起,倏然几个起落,展白只觉四下的树木亭台山石,像风一样地倒退回去,眼中只能见到这些林木亭台山石的一点影子,这“雷大叔”身形之快,的确是惊人无比。

  瞬息之间仿佛掠至一道长廊,“雷大叔”身形便从这长廊下穿过,长廊尽头,竟是一座小山,这小山似真似假,虽然像假山,但假山却又不会如此高巍;若说它是真山,但真山却又不会如此玲珑;一条上山的坡道,依山曲折,山上林木森森,苍苍郁郁,更是方才庭园中所见之上。

  但“雷大叔”却不由这条山道掠上,身形一转,竟扑向这葱郁的山林之中,这一来展白心中更是惊悸难定,四下的林木树干,都似要向他身上迎面飞来,他只好闭上眼睛。

  心想无论这“雷大叔”要将自己带往何处,自己都无力反抗,只得听天由命了。

  他虽然闭上眼睛,却无法闭上耳朵,只觉得满耳风声如潮水击岸呼呼不绝。

  但是——

  他方自转念之间,这满耳的风声又一齐停住,却听得“雷大叔”道:“到了。”

  展白展开眼来,发觉自己此刻竟是置身于一间洞窟之中,星光从洞外映入,只见这洞中虽然十分幽黯,但石床石几,布置得却极为井然有序,而且十分洁净,这不但与“雷大叔”的外表不相称,而“雷大叔”会将展白带到这种地方来,更大大出乎展白的意料之外,他不禁暗中思忖:“这是什么地方?他将我带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雷大叔”说了那句“到了”之后,便再也不发一言,展白心里想问,但竟还是没有问出。

  只得任由这诡异神秘的怪人将他放到那张石床之上,无可奈何地暗叹一声再次阖上眼帘,他想:无论什么事,谜底却总有揭解的时候。

  “雷大叔”立在床前,像是又将展白仔细地看了两眼,突又疾伸双手,往展白身上拍下——

  展白这次却没有张开眼来,他只觉“砰”然两掌,击在自己胸前,腰边,似是痛极,又似是酸极。

  他大叫一声,张开眼来,模糊中只见到“雷大叔”丑怪的面容,和洞外的一线天光。

  接着,他便茫然失去知觉,世间纵有千万件事发生,他都不知道。

  这其间,世上是否有事发生呢?

  安乐公子云铮,以及“摩云神手”向冲天,追向那突然现身,自云铮手上夺去碧剑的神秘人影,是否追得上呢?

  这神秘人影是谁?为什么甘冒大险,自武林中赫赫有名,威镇一方的“安乐公子”手中,夺去这柄“无情碧剑”呢?

  还有,这神秘深沉的庭园中的兄弟姐妹,是否会因他失踪而又生出许多事端?

  这一切,展白都无法知道,依然在他已苏醒的时候。

  他醒转来的时候,洞窟中仍然是一片漆黑,甚至比他来时更黝黑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但却像是没有睁开时一样,因为他虽然睁开眼来,却仍然是什么也看不见,为什么?难道此刻仍然是深夜?

  但深夜之中,也该有一些黯淡的光线呀!

  于是他便想挣扎着坐起来,哪知他身躯一动,便已轻灵而不费事地坐了起来,以前的病痛与疲惫无力,此刻竟已消失无影。

  他惊呼,几乎不相信这是事实。自幼以长,他也曾受过不少次病魔的折磨,但却从未一次,病痛的消失,竟有如此之快的。

  他旋身下了床,四下仍是暗不见物,他迟疑着,喊了一声:“雷大叔!”

  四下寂无应声,这诡异神秘的“雷大叔”,此刻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如此黑暗中,他虽然站了起来,却不敢随意移动脚步,略一展动手脚,各处却轻灵如前,甚至比往昔更轻灵了些。

  他呆呆地站在床前,但站了许久,突地感觉到有些微风,吹到他身上。

  他奇怪,在这暗五天光的地方,怎会有微风吹进来呢?

  于是他摸索着,向微风吹来的方向,缓缓地走了过去,他发觉自己走到一片山石前,而微风,竟就是从这山石上吹入的。

  他更大惑不解了:“山石之上,怎会有风吹进来呢?”

  他伸出手掌,在这片小石上缓缓摸索着,于是他发觉这片小石四周上有十数个龙眼大小的洞,微风,便是从这小洞中吹入的。

  “既有风吹进来了,为什么却没有光线一齐透入呢?”

  他暗问着自己,一面却也为自己寻得了答案!

  “想必是这些小洞也是通向一个黑暗的地方,但这地方,却是可以透人天风的。”

  于是,他对自己置身之地,便有了些了解,但除此之外,他还是什么也不知道。他闭上眼睛,良久,再张开来,希冀能看到一些东西,但伸手处,却仍然是黑暗不见五指。

  这浓重的黑暗使得这地方虽有天风,空气却仍旧使得他透不过气来。

  他什么也不能做,只有坐下来思索,但此时此地,他又怎能专心思索呢?短暂的黑暗已能使人发狂,何况如此漫天的黑暗!

  再站起来,他暗中分辨着方才自己卧倒时,所见的这座洞口,摸索着走到那里,伸手一摸——

  呀!这原先的洞口,此刻竟变成了一片石壁,他发狂了似地在这片山石上下左右都仔细摸了一遍,这片山石竟是如此完整,完整得竟没有裂隙。

  那么,方才的洞口到哪里去了呢?

  这山窟若是没有出口,那么,自己方才又是怎么进来的呢?